第一百九十九章 本來不存在，又何必存在

  秋雨綿綿，像乾坤城這般凌冽強悍的城池，也逃不開這樣的節氣。


  這就像是再如何強大的人，也終有踏進棺材的那一步一樣。


  距離當初趙卜入院已經是第六天，雨沒停過，整個乾坤城也像是聽到了什麼風吹草動，開始將目光注意到那棟本不起眼的小院來。


  當初的尊主老人是個恬淡自足的傢伙，在保護著大家的同時，卻從來不求回報、不擺架子。誰也沒必要去討好巴結他，因為完全不起作用，誰也不敢惡意重傷他，因為不帶尊主老人動手，有一大幫的人願意為之效勞。


  好人有好報，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就算再好的人，也有要死掉的時候。


  以前，大家可以當尊主老人只是個擺設，那麼以後，誰又能保證，新出現的尊主，也會是個無心權勢的聖人？


  毫無疑問，獲得了尊主繼承的權力，對整個乾坤城，乃至整個中部來說，都將是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誰都想要獲得這樣的榮耀，但誰也沒那個底氣踏進那個院子一步，只因這世上，實力能夠堪比尊主老人的人，或許真還沒出生。


  終於，即便乾坤城極力的封鎖消息，還是有偷腥的貓主動摸上了門。


  趙卜，那個惡名罩住的趙家家主，聽說是來治傷的。但以趙家的實力，以他趙卜的能量，又有什麼傷是治不好的？而且，竟然還偏偏挑了個好時候。


  因此，乾坤城中的大人物們，雖然誰都沒有進言插手，但心裡卻不得不開始擔心起往後的打算來。


  而，事情到底如何抉擇，當然還是要看趙卜成功與否，才能做出決斷。所以現在尊主老人小院周邊，雖然還是如同往日般安靜清幽，但再外圍一些，卻已經聚集了無數雙眼睛。


  就在眾人翹首以盼、望眼欲穿之際，一把雨傘，兩個人影卻率先打破了沉默。


  那時乾坤城的城主孫悅琴，那是為他撐傘的壁人，兩人步履緩慢，卻牽動著所有人的心情。只因他們知道，或許這個與趙卜有著世仇的孫城主，將很快給出眾人答案。


  孫悅琴推開了院門，然後便見到了依靠著牆角處，顯得虛弱異常的唐真。前幾天與唐真完成了「交易」，唐真自然回到了趙卜的身邊，卻不想這麼快，兩人又見面了。


  「我不該答應你條件的。」


  唐真自然知道這話是在說什麼，他深感到慚愧，道：「對不起。」


  「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畢竟要是我站在你的立場，或許我也會那麼做。」


  孫悅琴顯然並沒有怪罪唐真的意思，要怪也只能怪趙卜，怪他自己。


  他比尊主老人更了解趙卜的脾性，有句話說的好，最了解你的人，往往就是你的敵人。


  他是趙卜的敵人，他了解趙卜，就像趙卜知道他一定會選擇接受封欣一樣。


  沒有再多說其他的話，他便抬步朝著小院內走去。


  院內的景物還是記憶中的樣子，但是那個硬朗的老人此時卻閉著眼睛躺在了柳樹下，在老人屍體旁邊，自然是已經吸收內氣成功之後的趙卜，他此時卻悠然的坐在睡椅上。


  「你就是這麼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么？」


  趙卜淡淡道：「你就是這麼跟新尊主說話的么？」


  孫悅琴深吸了口氣，道：「你想殺了我？」


  是的，趙卜特意在激怒孫悅琴，孫悅琴意識到了，而激怒他所得到的結果便是，他暴起出手，然後含恨而死。


  這正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但他卻不想死，更不想死在趙卜的手上。


  趙卜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微笑，道：「我還以為，你會像以前一樣，第一時間便衝上來揍我呢。」


  「我沒理由與一隻畜生置氣。」


  「看來，你還是沒認清現在的局勢，你輸了，輸的徹底。」


  趙卜自得的笑道：「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在這裡等著你來嗎？倒並不是想要耀武揚威，只是我很想知道，老傢伙的念刃藏在了那裡？」


  孫悅琴忍不住冷笑道：「這時候，我是不是應該誇你一句，厚顏無恥？」


  功法者之所以強，除了自身的內氣之外，長年累月的磨練出來的念力亦驚人的強悍，而想尊主老人這樣的佼佼者，更是修鍊出了比梅園近冥刃更為恐怖的念刃。


  這是一股意，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飄渺之物，但就算趙卜順利的吸收了尊主老人的所有內氣，卻也絲毫沒有察覺到念刃的影子。


  毫不誇張的說，如果將一個功法者的組成成分看成是由內氣與念力組成的話，那麼念力所佔的比例，或許會比內氣更有價值。


  只因內氣始終是死的，是保命的東西，但念刃卻是一種思想，一股意志，一股不但不會限制自身發展，反而有促進提升作用的好東西，他又有什麼理由要去錯過？

  趙卜臉上的笑意不減，反而更為開心道：「雖然早就猜到了你的答案，但我還是忍不住有些開心，只因在見到你與往常並沒有太大變化之後，我終有確定，至少你也沒有得到老傢伙的念刃。」


  「老傢伙看起來並沒有騙我，他的念刃就在這個院子里，只要我殺了你，慢慢在這裡體悟，那念劍終會成為我的東西。」


  孫悅琴不想要自尋死路的，但是看著趙卜那張得意的臉，一股無名的火焰就開始越發的升騰起來。


  這次，他甚至連回話諷刺都懶得說了，直接一拳便砸向了趙卜的臉。


  「別動！」


  趙卜這麼說了一句，這就像是一句看似無用的威脅，但孫悅琴卻忍不住身形一滯。


  只因被他要求留在外院的封欣，此時正出現在了他的視線。


  他知道封鈴不可能再回到他的身邊，他更知道封欣並不是封鈴，但在見到了封欣的那一刻，他卻如何也無法令自己再忽視封欣的存在。


  見著封欣驀然離開的樣子，他很難受，聽見封欣說為他而活，他很開心，他覺得就算封欣只是個與封鈴有著同樣相貌的克、隆人，他也並不在乎，因為他已經又一次喜歡上了另一個女孩子。


  這樣的感覺解釋不清，也解釋不了，他自己都不清楚，是因為封欣有著封鈴的樣子而觸動，還是因為他已經難以自拔的喜歡上了封欣這在他人生里出現的第二個女人。


  」知道我為什麼敢斷定，你一定會接受她么？」


  趙卜望著自己的老對頭，雖然年齡相差了近十歲，但卻絲毫不輸於他的男人，不經略帶興奮之意，道：「因為她本來就比封鈴更好，無論是思想，舉止，談吐，都是按照你的特點而生成出來的。你自然不會注意到這樣的細節，但它卻一點點的積累，在與你接觸的一剎那，終於爆發出了最為美妙的精彩瞬間。毫不誇張的說，你自從接受了她的那天起，對於我來說，你已經不再是威脅了。」


  孫悅琴難以置信的望著已經緩緩走到趙卜身後的封欣，不經吶吶道：「你說過，生命的意義便是留在我身邊的，你說過，會陪著我不離不棄的，你還說過.……」


  封欣漠然的望著滿臉痛苦的孫悅琴，情緒已經沒有了絲毫波動。


  趙卜緩緩的起身道：「你現在有兩個不錯的選擇，一是，接受我的實驗項目，成為我的實驗體，一是，被你心愛的女人殺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孫悅琴沉默一陣，突然仰天大笑起來，他用手指著趙卜的鼻子，道：「你這個蠢貨，搞研究把自己弄傻了是吧？什麼才是完美的女人，什麼才是叫人無法拒絕的女人，什麼樣的女人才是能夠叫人一見鍾情？你.……懂個屁！」


  趙卜面色一愕，道：「如此說來，你像是比我更懂感情咯？」


  「快白百的人了，還感情感情，你都不覺得害臊。」


  孫悅琴一臉的鄙夷，道：「跟你開個小玩笑，你也能當真？要不是看在門外那小子被你整的很慘，你以為我願意踩你設計好的坑？不過，這坑想要坑住人可不容易，因為不動情則已，一動情則喪命。她的確比封鈴更好，更懂事，更溫柔，更死心塌地，但人無完人，一個人要是太完美，你反而感覺不到真實。她不夠真實，你讓我如何動情？」


  趙卜臉色有些難看，但勝券在握的局，就算心理戰輸掉了，他的實力也沒可能令他陰溝裡翻船。


  他鎮定的笑道：「如此，看起來還真實一次失敗的實驗，既然有這麼失敗，那她也沒留下來的必要了！」說著，他隨手一揮，便有一併黑金小刀從其袖口激射而出，其目標不是別處，正是封欣的心臟。


  封欣還是面無表情，甚至就算孫悅琴說出了那樣傷害她的話，他依然無動於衷，望見合金刀飛射而來的速度與力量，她連一絲放抗的心思都沒有，反而閉上了眼睛，平靜地迎接死亡的來臨。


  這或許就是她該有的結局，本來不存在，又何必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