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不值

  望見自己一個個手下被送上了斷頭台，一向嬉笑面對任何事情的滿樂意，此時亦不經握緊了拳頭。


  果然跟唐真那混蛋早該撇清關係，這人還沒見到，命卻要丟了。


  「滿上校，先走一步，t市的這段時間，多謝了。」


  「老趙……」


  滿樂意望見被押上了麥克風之後的兩米見方的台階的趙鐵軍，不經開始激烈的掙紮起來。


  按理說，小小的鎖鏈根本就困不住他的，但奈何此時警衛隊里有良升坐鎮，他體內的水被大部分變成了冰，只能維持簡單的生命循環而已。


  如果他的境界能夠壓過良升的話，自然能將冰再化成水，但此時他卻根本辦不到。


  行刑前將每個人都押上麥克風之後處決，當然是為了向唐真求救，如果唐真在場，自然更容易被引出來。


  這是一條苦肉計，即便誰也不說一句話，只要那無助絕望的哭聲響徹整個廣場，透過廣播鑽入全城每個角落，自然便能達到目的。


  趙鐵軍沒有哭，當然也笑不出來，但他卻第一個在麥克風前，大膽的出了聲。


  「正如大家所見，我是一名警衛隊人員，我是在t市最前線，每天與進化獸殊死搏鬥的小人物。我不知道為何拚命保護著國人的我，會無緣無故的被押上斷頭台。但我想說的是，唐真唐上校是個英雄，他曾經拯救了整個t市，也間接拯救了你們。我不知道為何這麼多的強者不去擊殺那些強大的進化獸,反而在這裡窩裡斗，勢要擊殺我們的英雄，但是我趙鐵軍如果真能夠為了唐上校而死，那一定是雖死無憾！」


  苟潛眉頭一皺，抬手就想要示意手下開槍，不想這時候一直默不作聲的良升卻冷冷的出聲，道：「讓他說下去。」


  「可是.……」


  「只要能達到目的，讓別人多說兩句，又不會死。」


  良升冷笑道：「況且，他說的再好，有誰會願意聽？」


  是的，趙鐵軍的話，沒人會願意去聽，畢竟認同了趙鐵軍，就等於是在損害自己的利益，就等於是在將自己往死路上逼。自身難保的時候，有多少人還有心思去在乎別人，即便那是個曾經為國而戰的警衛隊士兵。


  況且，空口無憑，難道為了一個將死之人的話，去懷疑整個警衛隊？


  「殺了他，他蠱惑人心，非死不可！」


  「殺了他，他只是想拖延時間！」


  「殺!殺!殺.……」


  場中先是一片安靜，緊接著便爆發出一陣如雷的喊殺聲，甚至有人開始朝台上扔石塊瓦礫，恨不得衝上去替行刑人員開槍似得。


  趙鐵軍頓時頭破血流，瞥見已經瞄準他準備扣動扳機的行刑人員，他不經平靜的閉上了眼睛。


  多說無益，想要說服那些早已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觀眾，他感覺已經無能為力，只希望或許唐真在聽到了那番話的時候，不要為了他的死有所動搖才好。


  「碰！」


  「老趙！」


  隨著一聲槍鳴，趙鐵軍倒在了血泊里，滿樂意紅著眼睛劇烈的掙扎，頓時手臂骨骼都傳來碎裂的聲響。


  而台下，這時候的歡呼聲一如既往，或許他們自己都不曾注意到，他們的笑臉，他們的眼神，此時是那麼可怕。


  人群大後方，文靜眼神不經出現了一絲波動，而在他身邊的黑眼小子卻露出了殘酷的笑容。


  「看來警衛隊那邊是白忙活了，3067號實驗體，比大家預想中的還要理智些。不過，捕獲這樣狡猾的獵物，豈不是更有趣？哈哈哈……」


  文靜只是冷冷的瞥了身邊斜靠在牆壁上的黑眼小子一眼，便下意識的將視線移向城門方向。


  只因她相信，唐真絕對不是個冷血的傢伙，今天這場戲，唐真一定會到場。


  廣場正對面，是一條長直的街道，而在街道的丁字路口處，是一間格調清雅的茶樓。


  寧川此時正坐在茶樓頂層，悠然的喝著茶水。


  這要是讓一直追殺他的良升知道，敵人竟然膽敢出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估計會直接被氣炸了的。


  而端坐在寧川對面，則是個清瘦男人。


  男人相貌普通，衣著更是舊時代窮酸書生才會穿的灰長袍。可同樣是穿長袍，他卻沒有梅園老七的糟蹋，更沒有梅園老九的洒脫。他有的只是一個普通，讓見著他的人都不經懷疑，他是否就坐在那裡。


  人立於天地間，不可能做到真正意義上的紋絲不動，如果有這樣的人存在，那反而會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他彷彿隱藏於世間的君王，不顯山露水，卻穩如泰山。


  「可惜，來晚了些。」


  「就算老師來的再早兩天，估計也不可能挽救的了凌風城，所以，這耽誤行程的黑鍋，可不能讓我來背。」


  寧川當然知道，自己這位老師可不是在惋惜趙鐵軍的死去，只因一個小小的少校，還不足以令老人開口。


  「聽說，你又收了個徒弟？」


  老人淡淡的望著寧川，像是早已看穿了一切。


  「啊？哈哈，你說是那小子啊。」


  寧川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將抬在椅子上的腿放下，規規矩矩的坐直，這才小心道：「老師，那小子很不錯。」


  「所以，就為了這個，你把我從中部帶到了這裡？」


  「當然只是順路，今次主要是來喝茶，喝茶，老師，你請。」


  老人嘆了口氣，端起茶碗掀開蓋子，閉眼一聞，頓時眉頭舒展。


  淺淺飲了一口，不經讚譽道：「茶質本潔，不與污水為伍。從採茶、制茶、鑒茶，到煎煮的火候、品飲的技藝，都要求精益求精，無不體現『認真』二字。這裡的茶葉並不算上等，但這水……」


  「嘿，老師慧眼，這家茶樓的老闆可是少有的有先見之明的傢伙。採用的活水都是從大山地底礦層內直接合金管引流而來，以至於到現在依然保持了災難之前的原貌。」


  寧川有些小得意道，他可不懂什麼茶不茶的，但這店裡的運營方式，他早已打聽了清楚，為的便是等像現在這樣，對老人有所求的時候。


  「罷了，就讓我看看，那孩子到底有幾分本事。」


  「絕對不會讓你老失望。」


  寧川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眼神卻不經有些擔心的望向城頭。


  小子，師傅也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

  「下一個！」


  下一個是誰？

  不是別人，正是喬伊。


  幾經生死的她，也算是將生死看淡了很多。


  此時望見台下一眾神情扭曲的臉，她卻比好多男人表現的更加堅強。


  她淡淡的出聲，道：「我是彤雲鎮上的人，離這裡很近。災難爆發之後，鎮上的人死了很多，但我們卻知道團結起來，一起抵禦進化獸的攻擊。要不是中途出了變故，或許到現在我也一直生活在彤雲鎮。聽說凌風城是個好地方放，哪裡不但不會擔心進化獸的危險，而且衣食無憂，是像我們這樣的人一直憧憬的地方。」


  「於是呢，我們下定了決心要遷移，遷移到凌風城來。可惜的是，我們隊伍的運氣並不是很好，能夠活下來的人只有兩個，就是我還有我身後的那個小孩兒。不過，總算彤雲鎮的作為，並不算是白費，因為還有我們兩個人。我們懷著希望而來，熱愛著生活，熱愛著城裡每一個陌生的面孔。因為我們並不是在為了兩個人而活，而是在為了彤雲鎮上近五百的生命而堅強的活下去，證明他們的努力並沒有白費。」


  頓了頓，她望著台下的眾人，繼續道：「從被抓，到此時站在了這塊兩米見方的處決台上，我都一直以為，一定是誤會，一定是我們的城主大人搞錯了什麼，但是沒有……看著那一個個倒下的屍體，我知道，我的路到此為止了。為什麼呢？因為我們救了一個人，一個失憶了的普通人，然後我們就成為了罪孽，然後我們就必須死。欺凌弱小，拿別人的親朋好友要挾，我不知道你們口中的唐真是不是我那位朋友，但我卻知道，我們錯了，我們不該認為凌風城市美好的地方，我們不該認為凌風城的人是友善的人，我們更不應該為了一個卑鄙無恥的城市，搭上了近五百條人命。」


  「不值，千真萬確的不值！」


  喬伊當然知道，人們口中的唐真，便是她認識的那個唐真，但是此時為了戳這些人的脊梁骨，她就要說是不知道。


  第一次，台下沒有了聲音，觀眾紛紛低下了頭。


  喬伊的話，彷彿是一口大鐘，一經響起，頓時震醒了眾人的良知一般，令病態的他們都不經開始反省起來。


  「開槍，開槍！」


  苟潛氣的渾身發抖，沖著還在愣神當中的行刑人員，不顧形象的喊道。


  這一次，良升也同樣沒有開口，只因喬伊的話，連他的內心都變得有些動搖起來。


  「碰！」


  子彈出膛的聲音在安靜的廣場內響起，圍觀的群眾不經將頭埋的更低了幾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