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沉心靜悟
在眾人驚詫的眼神之中，楊軒踏至一層一級，並沒有直接離開道台範圍，反而是站在那，與身旁的望天宮小公主幽若交談著什麼。
二人似是互相言語了幾句，便不再做聲，視線轉而落在眼前恢弘的道台之上，意味不明。
「他這是幹什麼？不是放棄了嗎？」
「誰知道了，或許是因為這樣放棄面子上有些過不去吧」
言論四起，褒貶皆有，但卻都有些目光短淺，局外之人焉能懂局中之事？
場中，楊軒收斂了言行，將神念輻散到極限，細心感悟著，早在三層之時，他便察覺到一絲不對，道台不可能如此簡單。
一個五品宗門用來試煉的三天境強者的寶物，如果單單能仰仗手段硬撐過去，那古往今來，位列九層道台的修士，不見得會如此稀少。
縱然曾是那等大能之物，縱然其中蘊含一絲道運，以楊軒的實力，尚能直入三層而不費吹灰之力，他卻是不相信，這望天宮會沒有在神念藏境界有比他強悍之人，不能憑藉底牌登頂？
未曾顯露的，楊軒體內丹田之中，金色雷霆繚繞不絕的盤坐人影，雙眼陡然圓睜，濃郁的金芒中透出一絲洞悉世事的睿智與深邃。
將感知釋放到極致，楊軒臉色凝重，感知中，只見漫天的迷濛霧氣蒸騰，翻轉不定，其中隱含的磅礴威壓令得他心中微凜，暗自驚詫。
周圍似是有一絲隱晦的，莫名玄奧的氣息流轉，隱沒與浩蕩虛空之間，若是楊軒不曾掌握浩然玄經中的尋隙境界，定然不能感知到這等細若遊絲的氣息。
「那是……道韻？」因為從未知曉，對這東西尚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種古怪的感覺前所未見，而且強橫的可怕。
行跡縹緲，難尋其蹤。
感知肆意的飄蕩在漫天「雲霧」之內，搜尋著那一絲玄奧。
「這道台中的威壓奧秘，究竟在哪？」楊軒想不明白，只是在那一級石階之上佇立，閉目沉思這，讓人有些摸不到頭腦。
「他什麼情況？在幹什麼？」
「不清楚，鬼知道他為什麼那樣」
台下的喧囂一絲都不曾入得楊軒之耳，此刻的他，卻是平靜如常，時而皺起了眉頭，時而嘴角微掀，似是陷入到了一種頗為奇妙的境界之中，楊軒感知內磅礴的威壓霧氣不斷演化態勢，忽而輕靈，忽而沉重，倒像個調皮的孩子般，難有停歇之時。
楊軒閉著眼，腳步微動，倏然抬起，看樣子好像是要向前邁進，這番動作自是令得全場愕然不已。
「什麼？他……他竟然又要登道台？」
「究竟是怎麼想的？他不是放棄了嗎？」
人群之中的驚駭聲此起彼伏，楊軒置若罔聞，腳步不停，轟然落下，激蕩起小範圍的氣浪，身形並未停歇，緊隨而去，下一刻，已然出現在第一級石階之上，
滂湃的威壓突然一凝，預想到的萬鈞重壓並未出現，石階之上的氣勢一瞬間恍若蕩然無存，整個人就這麼極為輕鬆的站上了石階，全然沒有了第一次攀登之時的那種幾近崩潰的狀況。
楊軒臉色如常，一步邁出之後，靜立在原地，未有動作，仍自閉著眼睛，心神沉浸在漫天的磅礴大勢之中。
殊不知，其餘人卻亂做一團，不敢置信的看著臉色如常的楊軒。
「竟然真的登上去了……」
「為何這一番狀況卻是比之前強了不少，威壓不存在了？」
幾個尚且徘徊在起點的修士神色驚疑不定，小心翼翼的邁出一步，正落在二級石階之上，不料剛剛踏足，一股狂猛的威壓撲面而來，整個人如同被一座萬丈高山正面撞擊，身子橫飛出去，鮮血噴洒一地。
如此這般，令得心懷僥倖之人倒吸了口涼氣，悻悻的收回了將要踏出的腳，萬分駭然的看著那個在一級石階沉心靜悟的身影。
「他究竟在感應什麼？」此刻，炎烈等位列高台的修士心中最是矛盾，也最是驚疑，他們並不明白楊軒為何如此，也不清楚為什麼如此輕鬆地登上石階卻沒有任何反應。
就在眾人費盡心思，卻毫無想法的時候，楊軒再度邁步，輕飄飄的步伐似是並不著力，但卻如同踏在在場之人的心頭一般，二級、三級、四級……
連踏數步，身形已然出現在二層石台之上，自始至終，楊軒並未睜開雙眼，嘴角仍舊是噙著那抹莫名的淡淡笑意。
幽若不知何時，早已脫離道台範圍，放棄了這次試煉，人群中的視線，倒是盡數被楊軒吸引，不曾注意到她。
緩步走向三位長老，於旁邊站定，微微仰頭，打量著道台之上的飄逸身影，眸中光彩熠熠，滿是欣慰之色。
「怎的不試試？」二長老緩緩開口，聲音極盡柔和。
「沒所謂的，這道台對我作用不大」
「也是……這世間，怕是已經沒有什麼寶物能對你產生效果了」
「也不能這麼說，吳伯伯……」幽若說道，神色嬌俏可人，聞聽此言，二長老一張老臉之上遍布慈祥，靜靜的等待著她的下文。
「這件事情過後，我想閉關……」
「哦？要突破了？」
幽若輕輕點頭「嗯，很久之前就已經觸摸到造化境界的壁障了，只是……」說到這，明眸顧盼之間，落在了道台之上靜立，似是感悟著什麼的身影。
被稱為吳伯的二長老又如何能不懂她的意思，在心底幽幽的嘆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良久，緩緩開口「罷了，一切隨緣吧」
幽若並未回應，俏臉之上湧現一抹嫣紅，又瞬間消失殆盡，展顏一笑，若有所思的瞥了瞥高台之上，轉過身，緩步離開了此處。
場中只剩下三位長老，還有看著楊軒登台，兀自驚愕出聲的一眾修士。
感知之中，楊軒已經能夠融入到這漫天的「雲霧」中去，意識彷彿與之融為一體，不分彼此，這也是他能安然登得四層石台而不用承受浩瀚威壓的原因。
但是，真的就只是這樣嗎？以自身契合這種威勢，那道台試煉的目的在哪裡？這卻是此刻楊軒心中的一直在思索的問題。
一念及此，楊軒睜開眼睛，眼望著其上尚有五層不知是何等光景的道台，雙眼中神光熠熠生輝，他做了一個令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決定。
「什麼？他又下來了？」
「瘋了嗎？可以登頂的啊，那可是造化靈丹啊，對他就這麼沒吸引力嗎？」
炎烈等人再次驚詫萬分，連帶著林海，鄧婉兒等內門翹楚，都盡皆對楊軒投去了不解的目光，自己等人尚在二三層徘徊著，堅持著，楊軒卻已經走了兩個來回，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又或者，自己這種強撐著不願放棄的堅持才是錯的？但話說回來，他得那種做法究竟會有什麼意義？
眾人不懂，也不敢輕易放棄那種拼盡全力的堅持。
就在萬眾矚目之下，楊軒再次自底層一級拾級而上，牽動了所有人的目光，楊軒只顧著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卻在不知不覺中成了焦點。
依舊是那般雲淡風輕的樣子，彷彿面前僅僅只是個滿是階梯的高台，沒有什麼道字為名，也沒有什麼磅礴威壓，整個人如同行走在平地上一般，步調緩慢，但卻極有節奏。
此刻的楊軒，腦中所想的卻是另一番景象。
「我比作常人，這道台比作大千世界」
「世界有萬般事，有萬般人，不公者有之，尋釁者有之，艱難坎坷亦有之，一如這浩瀚威壓，狂猛如潮，驚濤拍岸」
「所以我迎難而上，勢要以我之力量，撼動大千，但這可能嗎？」
楊軒步伐仍舊不急不緩，彰顯著自己獨有的節奏，不時的皺著眉頭，又倏爾放鬆全身，來回交替著，模樣極為古怪。
「同樣，我比作常人，道台比作世界」
「若然我融入其中，感受這不平，體會這坎坷，便如同游魚入海，鳥歸山林，縱然有險灘，有暗礁，有山石，有茂葉，仍自尋隙而過，傷痛就減弱了很多，卻沒了意味」
想到這，楊軒開始有了一絲明悟，盤旋在腦海，但卻抓之不住，悟之不明。
「那我此番呢，又算得上是什麼？鏖戰不可，融入又平凡，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其餘修士盡皆沉默了，眼望著楊軒緩步踏上了高台，四層、五層、六層……似是並無阻礙，始終是那種淡定自如的腳步，那般從容……
不是不驚嘆，而是已經被驚嘆的說不出話來，一時間，場中靜寂無比，針落可聞。
「他果真悟了」吳長老欣慰的點了點頭，蒼老渾濁的雙眼，精光一閃而沒，道台說是試煉，其實，試煉的卻是人心，是毅力，還是那句話，修行修行，修的還是心。
無論是向道之心也好，處事之心也罷，往往比之天賦根骨，更能衡量一個人的潛力。
而除卻楊軒之外，炎烈等人做錯了嗎？不盡然，抵住困難，悍然迎上當然也是一種毅力的表現，但卻太過極端，這種情況往往帶給修者本身的，卻是傷，明暗皆有，身心具備，真正的大智慧者，並不會如此，就如同此刻的楊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