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煉心關
彩光流轉的陣殿之內,之前標註著陣關的石柱消失不見,只有另一個心關的石柱在光彩的掩映下顯得頗為神妙。
「既然如此,那就來吧」楊軒無所謂的笑了笑,伸手觸碰上了石柱,遍布整個空間的彩光倏然消失的一乾二淨,黑暗降臨在周身,似是又恢復了之前陣關碰到的場景。
還沒來得及驚訝,前方黑暗處突然出現了一道微光,似乎是在指引著,楊軒狐疑的朝前走去。
冥冥中不知走了多久,他彷彿只知道向前走著,似乎那道光有難以言喻的魔力,竟是沒發覺四周黑暗的場景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變換。
「娘?」楊軒驚訝了,下意識的環顧四周「這裡是……家裡?」
入目處花草叢生,美艷非凡,一條青石鋪就的小路自腳下延伸到不遠處的一個小亭子里,亭周碧水環繞,游魚翻騰,一個四五歲的少年不停地奔跑嬉鬧在端坐亭中的三位美婦身邊。
「那是,蓮姨……還有嵐姨,那個孩子……」楊軒陷入了沉思,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周遭的一切。
「是大哥!這……這究竟……」
「倒是蓮妹妹,怕是快要生了吧」
楊軒茫然中聽見自己娘親這樣說到。
隨後不久,一位傴僂著身形,鬚髮斑白的老者頗為焦急的來到這裡,在經過那條青石小路的時候,似乎踉蹌了一下,險些栽倒。
好像跟娘親說了什麼,便急急忙忙的離開了,此時的亭中,僅剩下兩位姨娘還有此時不過五歲的大哥。
「姐姐,這李怡茹……賣的……什麼」
聲音很小,他沒有聽清楚,卻見那位蓮姨陰沉著臉,又像是頗為得意,低聲嘀咕了什麼,不過盞茶功夫,二人盡皆離開此處。
楊軒至今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個時間好奇怪,人是自己記憶中的人沒錯,場景也的確是家裡,但是他自己彷彿並不存在一般,熟悉的一切突然變得無比陌生。
下一刻,楊軒下意識的一個激靈,彷彿被什麼東西盯上了,全身不自然的發冷,有些毛骨悚然,悄悄地打量著四周,只看見青石小路的盡頭,未至亭中。
那個貌似自己大哥的小男孩正陰狠的盯著自己看,也不知這個年紀的他到底經歷了什麼,那目光很冷,很邪。
楊軒驚駭著,「你……認識我?」話音剛落,也就一個眨眼的功夫,那孩子消失不見了,四周有風吹過,花草起舞,湖面微漣。
就在他微微愣神的功夫,場景再次轉換,娘親癱倒在床上,楊軒看到了自己的爹爹,鎮南王楊文昌,這一次是在他無比熟悉的地方,寧心苑之中
奇怪的是,自己的存在真的好像空氣一般,沒有人注意,他也只是看到了在爹爹身後,臉上暗喜的兩位姨娘。
猛然間,爹爹似乎發了火,一掌摑在昏迷中的母親臉上,楊軒不經意間竟也感到臉上火辣辣的疼,他顧不上思索原因,一個箭步來到其身邊,伸手就要抓住父親的手臂。
「爹你干什……么」看著自己的手輕輕的從楊文昌的胳膊上穿過,楊軒徹底懵了。
隨後,他發現父親似乎還沒解氣,右手再次高舉,重重的擊打在娘親蒼白的臉上,一切都好像是完全陌生的,淚水無聲的滑落下來。
「爹,爹你究竟怎麼了,為什麼打娘,為什麼」楊軒不停地哭號著,想要制止父親卻不能,慌亂間竟是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正逐漸變得稚嫩,沒有發現嵐姨身旁那個五歲的小男孩瞬間竟變成了十三四歲的樣子。
「你滾開」楊文昌突如其來的暴怒吼聲使得楊軒一愣,獃滯的看著自己不過六七歲的模樣。
這個時候,母親醒了過來,撫摸著紅腫的臉頰,眼含熱淚的看著自己,對,就是看著自己,也不說話,就那麼愛憐的看著。
冥冥中,他似乎聽到了母親的聲音,「軒兒,娘好想你」
好不容易壓抑住的淚水再次決堤,彷彿江河一般奔涌,掙扎著撲到她的身上,嚎啕大哭。
……
……
沉寂蕭索的冬日街頭,一位身著粗布破衣,凍得瑟瑟發抖的中年婦人,顫顫巍巍的行走在坊市之間,縱是破爛衣服也掩蓋不了婦人美艷的容顏。
只是身上那種雍容的氣質與此顯得有些違和。
其身後,跟著一個一臉獃滯,眼神沒有焦點的孩童,凍得通紅的小臉,淌著鼻涕,同樣破舊的棉絮胡亂的被不知哪裡的麻繩綁在了身上,可能在前面婦人的想法中,這樣多少會暖和一些。
突然,美婦一陣驚喜,低下身子在雪地里翻找著什麼,「軒兒,快看,娘找到了什麼」
孩童迷茫的抬起頭,眼看著婦人伸過乾裂的手掌,遞過來的半塊髒兮兮,凍得無比堅硬的饅頭,神情不悲不喜。
「呵呵,今天你能吃飽了,高興嗎」美婦像是跟這孩童說話,又想是在自言自語著,彷彿擁有這半塊饅頭是天大的喜事一般。
孩童依舊面無表情,但是沒有焦距的雙眼卻似乎有了些許波動「娘……」
美婦愣在那裡,有些不敢相信,手中視若珍寶的半塊饅頭不自覺的掉在了地上,乾澀的雙眼湧出了淚水,猛然伸手把孩子緊緊得抱在胸前。
這一刻,漫天的風雪似乎停了,不願打擾這對遭難的母子。
……
……
「軒兒,快跑,快跑啊」還是那副裝束,還是相似的場景。
美婦聲嘶力竭的對著獃滯的孩童大喊,身邊幾個身著裘絨大衣的中年男子腰間別著刀劍,正殘忍的笑著,他們沒有動作,彷彿正在等著這個痴傻的雜種能帶給他們怎樣的快樂。
「別管娘,娘能逃出去的,你快走啊……嗚嗚嗚」美婦流出的眼淚似乎刺激到了這個小孩,瞳孔中的獃滯起了變化,好像迷茫,好像憤怒。
孩童的表現在這位凄苦的母親看來是害怕到了極點,強忍住眼角的淚水,偏過頭,怨毒的看著不遠處華麗的車馬,高聲大喊。
「你把我們娘倆害的還不夠慘嗎?究竟要怎樣才能甘心」美婦有些抓狂,猙獰的神色看上去頗顯恐怖。
「你說話啊,你個畜生,軒兒還是個孩子,他還是個孩子啊……」
路那頭的車內並不為所動,只有拉車的駿馬淡漠的打了個響鼻,白色哈氣蒸騰,混雜在同樣色澤的風雪中,並不是那麼顯眼。
孩童看見母親的異狀,木然的看向那輛華麗的車馬,眼中不知名的光芒更甚,但是神色卻顯得更為獃滯了。
「好,我知道你要什麼了,但求你放過我的孩子,怎麼說你也是他的姨娘,」美婦哭喊著,也不管漫天的風雪是否會把自己的意思傳達到那裡。
轉過頭,愛憐的看著孩童,眼中晶瑩的淚好像珍珠,溢滿了不舍。
猛然間,美婦仰天一聲心傷至極的大喊,嘴角處似有鮮紅留下,就這麼倒在了地上,任由口中的鮮血浸濕了白雪,又被白雪覆蓋,臨死前,她甚至狠下心來沒有看自己的孩子一眼。
孩童的瞳孔驟然瞪大,彷彿不敢置信一般,沙啞的聲音從喉間顯現「娘……」
他眼角濕潤了,生硬的動作彷彿一瞬間活絡了不少,掙扎著爬到美婦身邊,輕柔的推搡著,嘴裡陌生又熟悉的一遍遍叫道「娘……娘……」聲音湮滅在風雪之中。
遠處的車馬,帘子掀開了一個角,一片血紅色的木塊伸出簾外,在這銀白的空間顯得極為乍眼。
彷彿之前說好的,幾個中年男子無聲中接收到了這種指令,緩緩的拔出腰間的長刀,對準了孩童的脖頸,原本戲謔的表情盡數收起,臉上只剩下殘忍和狠辣。
伏在美婦身體上的孩童不知因何,竟然不再哭泣,眼中的迷茫,憤恨,悲傷不停地變換著。
「哐當」一聲,不知是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任憑凜冽的冬風掩蓋,聲音卻極為詭異的響徹在中年男子和孩童的耳畔。
這聲音彷彿催命之音,男子持刀的手猛然斬下,落點正是孩童的脖頸處,冷冽的刀鋒閃著幽光,他的眼中沒有一絲憐憫,似乎只是剩下殺戮的快感
「叮」金鐵交加聲頗為刺耳,那男子愕然的看著自己面前發生的事情,好像見到了鬼一般,卻見孩童驟然抬起的手臂擋住了這斬向他頭顱的一刀。
一眨眼的功夫,孩童抬起了頭,獃滯的目光變得漠然,似乎在他眼裡沒有任何事情值得他去在乎,可能唯有地上尚且溫熱的屍體才能讓這冰冷的眸子柔和些許。
中年男子受了驚嚇,握刀的手臂不停地顫抖,身旁的同伴也一副驚駭的樣子,緩緩的後退著,視線落在孩童的雙眼,突然間臉色一青,抽搐著倒在了地上,竟是被活活嚇死了。
血紅,觸目驚心的血紅,此刻孩童的一雙眸子不似人的,透著冷漠,透著恨意,極為嫻熟的拿過旁邊其他人掉在地上的劍。
「你殺了她」
中年男子打著哆嗦「不……不……不是我,是……她……她自己」
「你殺了她」孩童嘴裡似乎只有這麼一句話。
「我……真的不……」須臾之間,劍刃劃過,一顆頭顱衝天飛起,臉上還帶著那副驚恐,害怕的表情。
「你們殺了她」任由血液濺在自己身上,臉上,孩童依舊是那副令人害怕的表情,其餘的男子瑟縮著後退,似乎忘記了眼前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不過是個六七歲的孩子,也忘記了上一秒他還只能獃滯的任由自己一伙人嘲笑,辱罵。
「你們殺了她」孩童第四次說出這番話,冥冥中好像契合了某種迷信的說法,劍光快如閃電,餘下的中年男子盡數斃命,鮮血染紅了一大塊白雪,妖艷,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