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小鳥不見了!”
第68章 “小鳥不見了!”
祁硯清每天發呆的時間很長,從不主動跟人交流,很多時候沒有存在感。
他總在看大海,看天空,看遠方,看太陽升起來的時候,看月亮掛在頭頂。
祁硯清低頭看自己手掌,上麵有很多傷口,但最明顯的是靠近手腕的地方,有兩道已經愈合的凸起的疤痕。
但是摸上去很疼。
他用力按著手腕,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
老陳叔和鄧爺爺在收網了,祁硯清過去幫忙。
鄧爺爺:“熬了一晚上今天怎麽都得回了,趕上大暴雨可就麻煩了!”
老陳叔點頭:“這兩天就是不安穩,昨天晚上收成不錯。”
“爺爺,會下雨嗎?今天看著好晴哇!”小鈴鐺問。
“會呀,這魚鱗天,不雨風也癲,爺爺可比天氣預報準多了!”
祁硯清聽了這話也看過去,今天天氣很好,陽光從一排排雲中透過來,雲層邊緣在發光。
鄧爺爺眺望著遠方的天空,“早上起來的時候雲還是薄的,現在厚了不少,憋著大雨!”
祁硯清去幫忙拉網,三個人在做善後工作。
漁網拉到一半的時候,天空就暗了下來,雲層厚重壓得很低,就在他們頭頂翻滾著。
有雨滴落在祁硯清鼻尖,越來越多的細雨落下,像是漫天的針飛落。
還伴著冷風,吹得海浪晃蕩,船身搖晃不止。
“小鈴鐺回船艙去!”鄧爺爺喊了一聲。
沒幾分鍾就大雨瓢潑,整桶整桶地往下澆似的,鄧爺爺去船頭掌舵返航。
祁硯清跟著老陳叔冒著雨把魚存進水箱裏,收拾完甲板上的殘局。
兩人早就濕透了,被風一吹直哆嗦。
老陳叔說:“還是晚了一步,這天真是說變就變!回去還要挺久……走啊,你幹什麽去?”
老陳叔看祁硯清甩著手上的水,還想去船頭的甲板坐著。
“看你腦子是真不好!什麽天氣了還在外麵坐著!”老陳叔揪著他的胳膊往船艙拉。
“等會兒再把你給晃下去了,好不容易從海上撈起來,再掉下去誰撈你啊!別胡鬧快進來!”
船晃得非常厲害,外麵是一定呆不住了。
鄧爺爺在掌舵,幾個人就坐在後麵。
風聲很大,雨滴劈裏啪啦地砸著玻璃。
小鈴鐺趴在玻璃上看著看著就笑了,“我們現在好像在爺爺做飯的大鐵鍋裏哈哈哈哈。”
“你們看外麵的大海,就跟咕嘟咕嘟冒泡一樣,煮了好多艘船啊,我數數。”小鈴鐺靠著祁硯清,數外麵的船。
祁硯清跟她一起往外看,小鈴鐺靠他很近,“小鳥你衣服好濕啊,是不是很冷呀?”
祁硯清看著兩人的胳膊碰到一起,把她的袖子洇濕了,就往旁邊挪了一下。
“小鳥你看那裏!”小鈴鐺指著不遠處的一搜船,“我爺爺說那種船都是在海上救人的,他們很厲害!”
祁硯清不感興趣,轉回頭坐的離她遠了一點,然後打了個噴嚏。
老陳叔正在搓頭發,拽了拽搭在祁硯清腦袋上的毛巾,“擦擦啊,等會兒感冒了。”
鄧爺爺也看到了那艘船,“這天氣找人可難了,不知道誰家孩子這種天氣跑丟了,可得找了。”
祁硯清就搭著毛巾不動,看著鄧爺爺開船。
船很晃,他們都用礦泉水瓶子捂手,老陳叔坐在祁硯清對麵,問了句:“小鳥,你還記得你家在哪嗎?”
祁硯清不說話。
“你是不是什麽都不記得了?看著白白淨淨長得這麽好看,怎麽就沒人要了,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祁硯清垂下眼睛,也沒什麽反應。
老陳叔感慨著,“我看你年紀也不大,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不好才沒人要,你是一點都不記得了?你爸爸媽媽呢?還有沒有親戚……”
“我也沒有爸爸媽媽!”小鈴鐺晃著腳,“可我有爺爺!我爺爺最好啦!”
“哈哈哈哈小鈴鐺得對!爺爺疼你!”鄧爺爺爽朗的笑聲傳來。
船艙裏都是笑聲,隻有祁硯清哭了,低著頭毫無預兆地掉眼淚,哭得一點聲音都沒有。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濕透了,天也是真冷,都被凍得夠嗆。
祁硯清跟著他們走到院門口,忽然就停住了。
小鈴鐺跑得飛快,裹著自己小花雨衣,回頭看他,“小鳥你又停住幹什麽?”
祁硯清一動不動,就是不想進去了。
他臉上都是水,目光呆滯茫然。
鄧爺爺也皺眉,“回來呀!換衣服吃點東西……去哪!”
祁硯清往後退了幾步,被雨打的睫毛一直抖。
不是他的。
……這都不是他的。
鄧爺爺皺眉追出去,看著他離開的方向,和小鈴鐺說:“他應該是回那個小屋了。”
“可是那裏好冷呀。”小鈴鐺擔心地說,“小鳥剛才一直打噴嚏,會不會感冒呀。”
鄧爺爺歎氣,“他不願意過來,等會兒爺爺熬點熱湯你給他送過去。”
但確實讓人擔心,平時隻會在晚上回去,現在怎麽白天也走了。
祁硯清走了很久,小喃凮木屋不太遠,但是他走得好累,呼吸也有點喘,眼睛被雨水打得睜不開。
直到他站在門口,看著門上掛著的小鎖,他從口袋裏掏出鑰匙,茫然地盯著。
這是他的嗎?
他轉身看向遠方,隻有低壓壓黑沉沉的雲。
海上。
“在看什麽?”談妄看著旁邊的陸以朝。
陸以朝看向窗外,總覺得心神不寧,慌得像有什麽事要發生了。
外麵風雨交加,電閃雷鳴,他們來的時候還好好的,現在也不得不返航上岸了。
陸以朝說:“沒想到泊村這個小村子四麵臨海,居然沒有開發起來。”
談妄喝了口熱水,“這種地方又不少,沒有正規的支持和投資建設,怎麽可能發展起來。”
“這裏的海水養不了太多種魚,天氣多變,危險性更大。”
陸以朝看著不遠處幾艘飄蕩的船,他們都在朝一個方向走,“還是知道這裏的人太少了,太偏僻了……人也少,村口都找了好一會兒,交通……”
他說著話,忽然捂了下嘴,偏過頭,整張臉白得毫無血色。
“都這麽久還暈船?”談妄看了他一眼。
陸以朝喉嚨滾了兩下,竭力壓製著。
平時不會這麽暈,今天心裏特別慌,船也太晃了。
“你很在意祁硯清嗎。”談妄問他。
陸以朝說不出話,反胃的感覺很強烈,船又猛地一晃,他扶著桌子,強忍著。
“說你在意他吧,可之前挺冷漠的。說你不在意他,倒是花時間精力找了這麽久。”
談妄推了推有些滑落的眼鏡,“別說網上那些陌生人了,我都分不清你到底是不是認真的。”
陸以朝硬生生忍著,聲音沙啞幹澀,“我也看不出……你有多喜歡他,他也不見、不見得有多喜歡你!”
談妄很淡定地笑著,“很想知道?不告訴你,我們的事跟你有什麽關係。”
陸以朝臉色一變,忙不迭地衝進衛生間,劇烈地嘔吐起來,膽汁都快吐幹了。
他洗了把臉,漱了口又覺得想吐,撐在洗手台邊上緩緩。
船身猛地一震,他沒設防整個人撞在牆上,聽到有人說:“出來吧,上岸了。”
外麵在下暴雨,雨聲很大,暗沉的天空忽的一亮,閃電劃破雲層,雷聲轟鳴震耳。
“等雨停了才能再出海。”搜救隊的人說,“看著下不了多久,我們去車裏等著吧。”
陸以朝和談妄坐在後麵,他看著外麵,問道:“這種天氣是不是所有人都不能出海。”
搜救隊的頭兒說:“那肯定啊這天氣出去不就是不要命了嗎!”
“再有經驗的都會回來?”陸以朝又問。
“是啊!”
陸以朝拿過雨披,換上雨靴,“你們在車裏等我吧。”
同一時間,談妄也拉開了門,他也換好衣服了。
陸以朝下車後看了他一眼,神情複雜,眉頭緊皺著,“我去這邊,我們分頭找。”
談妄拉好雨披的帽子,說:“隨時聯係。”
陸以朝動了動嘴,聲音擋在雨裏,也還是被聽到了,“謝了。”
談妄挑眉,好笑地看著他,“我用你跟我道謝?”
陸以朝轉身往一個方向走了。
他們之前來的時候,這個村子裏人很少,問了問情況出海的比較多,今天正好暴雨都回來了。
陸以朝加快腳步,又碰到了小賣鋪的大哥。
大哥:“是你啊小夥子,這麽大的雨還在找人呢?先進來避避雨!”
陸以朝:“大哥最近村子裏有人嗎?”
“沒聽說有你說的那種人。”大哥拍著他的肩膀,“不進來嗎?這麽大的雨。”
“謝謝大哥,我再去問問。”
陸以朝走了之後,大嬸出來了,忽然想到了什麽,“老鄧是不是撿了個傻的?”
“好像是,總帶著出海,我們也沒見過呀,沒聽說有幾個人見過的,什麽樣子咱也不清楚。”
雨越下越大,大的影響陸以朝的判斷,他總覺得耳邊有什麽聲音,仔細一聽又沒了,是鈴鐺聲?
是鈴鐺聲,越來越清晰的鈴鐺聲,然後他就看到一個穿著雨披的小女孩從後麵跑出來。
兩人對視一眼,陸以朝下意識就問:“你好,請問見過一個……”
“爺爺不讓我和陌生人說話!”小鈴鐺說完就跑開幾步,鈴鐺聲又響起來。
“爺爺爺爺!小鳥不見了!”
陸以朝擰眉看著她跑向的方向,跟著走過去,這邊還有房子?
小鈴鐺手裏甩著一枚被繩子栓著的鑰匙,“爺爺!小鳥把鑰匙掛門上了!他不見了!”
鄧爺爺擰著眉頭,“這天氣能去哪兒!回來的時候就看他不對勁!也不知道哭什麽!真是……你誰啊?”
鄧爺爺疑惑地看著忽然出現的陌生人。
陸以朝就站在門口,“你好打擾了,請問您見過一個,這麽高……比較瘦,長頭發鼻子上有顆痣,很漂亮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