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玉琢上下打量著她, 忽道:“啊~我記起來了,你就是當初我親自挑選,送進太子府的啞巴舞姬, 原來你並不是啞巴,想必你進入太子府,定然別有所圖,現如今,你又勾引上了陸朗, 本事倒是不小啊。”
蕭寶姝道:“我與陸將軍兩情相悅, 請玉琢姑娘不要說的如此難聽。”
玉琢嗤之以鼻:“兩情相悅?你憑什麽?就憑你那卑賤的身份嗎?”
蕭寶姝冷笑:“若論身份卑賤,玉琢姑娘也比我好不到哪去吧。”
一句話戳到玉琢心中痛處, 她這輩子最在意的就是家族獲罪充軍, 導致她這個罪人之女無法堂堂正正嫁入東宮,她咬牙切齒:“你嘴巴倒是挺利索,但是, 以後怕是再也利索不了了。”
蕭寶姝望著她,她不信玉琢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對她動手, 於是道:“你若敢動我一根手指頭, 陸朗定不會放過你。”
玉琢嬌笑了聲:“還沒嫁進將軍府呢, 就狐假虎威了起來,哼,我今日就算殺了你,你以為誰會替你出頭?聖上?聖上巴不得你趕緊死, 讓同昌公主嫁進來呢。陸朗?他會為了一個女人和太子公然翻臉?你未免將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更何況, 陸朗根本就不會知道, 是我殺了你, 他隻會知道,你是失足落水,甚至連屍首都不會找到。”
她揚了揚手,身後侍衛已經包抄過來,蕭寶姝往後退了一步,她身後就是湍急河流,已經退無可退,她生死關頭,知道此刻隻能先拖延時間,於是對玉琢道:“玉琢姑娘,你仰慕太子,仰慕便是,我隻想和陸朗在一起,對你又構不成威脅,你何必要拚著得罪陸朗的風險,對我痛下殺手?”
玉琢停住腳步,她瞧著蕭寶姝,眼神中是又妒又恨的神色:“你想知道我為什麽要你的命?好,我就讓你做個明白鬼。”
她一字一句道:“因為這是我六年來,又一次看到殿下露出那種眼神。”她語氣中滿是怨毒:“他從來沒有用那種眼神看過我,可是,偏偏是你得到了,我不管你是舞姬也好,還是陸朗的心上人也好,我隻知道,你是一個禍害,我越看你,就越是討厭。”
蕭寶姝根本不信她的話,什麽露出那種眼神,她隻覺得是玉琢嫉妒之下發了瘋,玉琢本來不就是那樣一個嫉妒成性的女人嗎?她於是說道:“我若嫁給了陸朗,難道還能和殿下有什麽瓜葛不成?”
玉琢輕輕一笑:“那可難說,這宮裏齷齪的事還少嗎?更何況,殿下若真想要一個女人,他根本就不會在乎那女人的身份、地位,甚至貞潔,所以,就算你嫁給了陸朗,也不可能一勞永逸。”
玉琢越說,蕭寶姝就越是心驚,難道就算她嫁給了表哥,梁珩還是不會放過她嗎?
他真的已經自欺欺人,以為自己深愛著蕭寶姝,甚至把自己都騙過了嗎?
玉琢和侍衛等人已經步步逼近,玉琢忽道:“殺她之前,先將她的手指剁了!”
她眼中盡是怨毒神色:“剁了手指,我看你以後還怎麽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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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衛已經舉起刀,蕭寶姝不由後退,踩上河邊雪化後的爛泥,她不由跌倒在地,刀尖的疾風揮了下來,她恐懼地伸手去擋,絕望地閉眼,難道今日,她又在死在玉琢手中嗎?
但想象中的劇痛並沒有來,侍衛的胸口被長劍貫穿,鮮血噴到蕭寶姝臉上,她不由一呆,睜開眼睛,才看到手上拿著糖葫蘆,一臉怒氣的陸從風。
玉琢見到陸從風,也不由一滯:“陸……陸將軍。”
陸從風一言不發,隻是取出蕭寶姝給他做的帕子,放在地上,然後小心將糖葫蘆放在帕子上,大步走到蕭寶姝身邊,將長劍從侍衛胸口拔出,才淡淡對玉琢道:“你就這麽喜歡折斷人的手指嗎?”
玉琢額上已經冒出冷汗,她不是已經讓人去拖住陸從風嗎?他怎麽會這麽快回來?
她不知道,她派去的幾個人是去裝樵夫問路,拖住陸從風了,但是買完糖葫蘆的陸從風越看這幾人越覺得不對,明明身懷武功,卻在假裝什麽樵夫,他越想越覺得不對,於是匆匆趕回來,還好,沒遲。
陸從風的劍尖往下滴著鮮血,他舉起劍,指向玉琢的咽喉,他腦海中不斷回旋著六年前,從河中打撈出蕭寶姝屍首時,她那淒慘的模樣,十指盡折,喉嚨也盡是扼住的指痕,而這一切,和玉琢這女人,都脫不了關係。
六年前,他沒護住表妹,六年後,他定要為表妹報仇。
玉琢環顧四周,她帶來的其他幾個侍衛見狀不妙,居然跑了,此刻這梅林隻剩她一人,她隻好結結巴巴辯解:“陸……陸將軍,這是個誤會……”
陸從風打斷她,他劍尖閃著寒光:“住口!今日,我也定要你嚐嚐十指盡折的滋味!”
他說罷,不管玉琢厲聲尖叫著,就一劍向她手腕斬去,這一劍,是定要將她雙腕齊齊斬斷。
但是劍尖剛剛劃破玉琢的手腕肌膚,就被另一柄劍擋住。
是梁珩。
陸從風怒火中燒,也不顧梁珩身份,長劍仍然向玉琢劈去,梁珩執劍勉強抵擋著,他吼道:“陸朗,你瘋了!”
陸從風眼裏心裏都是六年前蕭寶姝身受酷刑的模樣,那是他和蕭太傅都舍不得動一根手指頭的寶姝啊,梁珩和玉琢竟然對她動了拶指之刑,還將她灌啞,送上妓船,這已非人所為,陸從風心中怒氣愈來愈盛,他不言不語,和梁珩對了幾招後,長劍竟然已經是向梁珩劈去。
梁珩雖武藝不錯,可是那也比不過從小練武,又在西州軍中和北戎人實打實打了六年的陸從風,陸從風每劍都是殺招,他根本抵擋不住,頭上玉冠也被陸從風一劍削掉,長發頓時披散在他蒼白如玉的臉龐上,狼狽非常。
玉琢和蕭寶姝同時驚呼一聲,玉琢不顧自身安危,撲上去擋在梁珩麵前,用自己的身體替梁珩擋住陸從風的殺招,蕭寶姝也撲到陸從風身上,抱住他的胳膊,不讓他繼續動手。
蕭寶姝急切道:“從風,快住手!”
她理解他對於梁珩的痛恨,但他若此時殺了梁珩,那他也定然背上謀逆罪名,身首異處!
蕭寶姝抱著陸從風的胳膊,死活不讓他動手,玉琢驚魂未定,她和梁珩兩人,一人手臂袖子都被割破,手腕還在往下滴著血,一人玉冠被削,披頭散發,都是狼狽不堪。
梁珩侍衛這才趕了過來,他們見到此情景,都嚇得呆住,於是紛紛過來擋在梁珩身前,陸從風這才慢慢放下劍,但仍然桀驁地瞪著梁珩。
梁珩又驚又怒,他咬牙切齒地瞪住陸從風:“陸朗,你好大的膽子!”
蕭寶姝心驚肉跳,她還記得陸從風在六年前,因為得罪梁珩被杖責一百,打掉了半條命,這次他差點殺了梁珩,罪名更重,梁珩會如何處置他?
蕭寶姝張了張口,剛想拉著陸從風下跪,向梁珩服軟道歉,陸從風卻直著身子,握住蕭寶姝的手,冷冷道:“臣不敢,但雲七娘是臣未過門的妻子,誰若敢辱她,敢傷她,臣就敢和誰拚命!”
梁珩已是怒不可赦,他冷笑:“放肆!假若父皇和孤傷了她,你也要和父皇與孤拚命嗎?”
陸從風隻是一語雙關道:“若是明主,怎會對一個無辜弱女子下手?”
梁珩語塞,他怒道:“陸朗!孤看你真是瘋了,你仗著軍功,居然對孤刀兵相向,你這是要造反不成?”
蕭寶姝一急,她道:“太子殿下,請聽雲七娘一言。”
梁珩斥道:“卑賤之身,有你說話的份嗎?”
陸從風大怒,蕭寶姝忙握了下他的手,試圖讓他冷靜下來,然後她說道:“太子殿下,七娘雖然卑賤,但也並非有罪之身,試問玉琢姑娘又有什麽資格未審先判,欲殺七娘?”
梁珩一愣,他是聽侍衛說道陸從風要殺玉琢,這才急匆匆趕來,沒想到居然是玉琢先要殺雲七娘,他問道:“你說什麽,玉琢要殺你?”
蕭寶姝點點頭:“玉琢對我喊打喊殺,還要砍了我的手指,陸將軍一怒之下,才會對她動手,偏偏殿下又趕來護住她,混亂之下,陸將軍才會削掉殿下玉冠,一切都是誤會,還望殿下海涵。”
梁珩看向玉琢:“她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玉琢心虛道:“殿下……”
“你為何要殺雲七娘?”
蕭寶姝搶先道:“因為玉琢姑娘亂吃飛醋,覺得殿下心悅我這個低賤舞姬。”
“胡說!”梁珩深以為恥:“你既知低賤,又怎敢說孤心悅你?”
蕭寶姝道:“所以玉琢姑娘這飛醋吃的,就更沒有道理了。”她舉起手背,給梁珩看她被侍衛劍風劃出的血痕:“若不是陸將軍及時趕到,我這十隻手指頭,隻怕已經被玉琢姑娘下令砍掉了。”
梁珩看著她手指的血痕,眸中神色暗了一下,恍惚間,他想起了六年前,那個在太子府受拶指之刑,十指盡碎,痛得渾身戰栗,卻始終不肯求饒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的臉,和眼前的雲七娘,似乎漸漸重疊了起來,讓他不由又想到那日血淋淋的長階,還有那小姑娘絕望憤恨的眼。
他一想到那些,心口舊疾似乎又犯了,他捂著胸口,玉琢焦急道:“殿下……”
梁珩卻忽一巴掌甩到她臉上,力度之大,直接讓玉琢跌倒在地,她捂著臉,泣道:“殿下……”
梁珩冷聲道:“是孤太縱容你了,才讓你愈發無法無天。”
玉琢嘴角都被打得流血,她膝行數步,扯住梁珩衣擺:“殿下,看在姑姑的份上……”
“住口。”梁珩厭惡地將衣擺從她手中抽離:“若不是看在母妃份上,你現在已經死了。”
他吩咐道:“來人,給孤將她帶回太子府,囚於地牢,沒有孤的命令,誰也不準放她出來!”
侍衛得令,將不斷哀求的玉琢拖了下去,陸從風卻道:“這般懲罰,未免也太輕了。”
梁珩頭發披散著,他捂著心口,如玉般的麵容如今是病態的瘦削蒼白,他瞪著陸從風,冷冷道:“陸朗,孤還沒有追究你以下犯上之罪呢。”
蕭寶姝一驚,剛想勸陸從風算了,陸從風卻道:“如若殿下能賜死淩玉琢,那陸朗也甘願入大理寺受死。”
梁珩怒道:“陸朗,你不要覺得自己立下軍功,就敢如此妄為!”
陸從風嘴角隻是冷笑,他不卑不亢地看著梁珩,梁珩心中惱怒不已,他對玉琢雖然無情,可是玉琢是他母族後人,母妃曾經千叮萬囑要他照顧她,所以就算她犯下如此大錯,他也不得不保她。
梁珩牙都快咬碎了,玉琢不能死,陸從風威望正高,也不能殺,他默了片刻,忽冷笑了一聲:“陸朗,水滿則盈,月滿則虧,今日之事,就此作罷,孤勸你,好自為之!”
梁珩在一眾侍衛的攙扶下蹣跚而去,陸從風盯著他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才按捺下自己心中的憤懣之情,他從地上鋪的帕子上拾起糖葫蘆,遞給蕭寶姝。
但是蕭寶姝卻拂掉他的手,陸從風一時沒握住,糖葫蘆掉在了地上,滾了兩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