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蕭寶姝愣住。


    半晌後,她擦著桌子,默默點了點頭。


    陸從風也沒說話,隻是片刻後,才道:“過得好就行。”


    他掃完地後,扔下掃帚:“走,吃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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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氏還喊來了文娘子,陸從風這邊帶了六個隨從,加起來差不多十個人,陸從風和隨從將領都是在西州軍營呆久了的,個個都是豪爽不羈的人,老秦吃了口菜,說道:“這江南菜就是精致,一個盤子就放這麽一點,一個酒盅,就這麽大,在咱們西州,那可都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比這裏可爽多了。”


    跟著陸從風來的還有個叫魏陽的,他是京城人士,他說道:“所以說你真是沒見過世麵,這江南可是魚米之鄉,用的、吃的、喝的,都比西州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西州菜和酒才不是人吃的。”


    老秦不服氣:“西州這麽不好,你怎麽還去了?”


    魏陽道:“我還不是為了追隨咱們將軍嗎?哪像你,將軍一去,你就跟個刺頭一樣,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那咱當時不是以為,京城來的貴公子,還是個小侯爺,公主之子,肯定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也吃不得苦嘛,哪想得到將軍打起仗來,比咱衝的還在前頭,這我才心服口服的。”


    陸從風咳嗽了聲:“你們兩別在雲姑娘麵前給我戴高帽了,丟人現眼。”


    蕭寶姝反而笑眯眯捧著臉,她想聽。


    另一個隨從霍青喝的興起,吹噓道:“說起來,我和魏陽以前在京城,一個是剁豬肉的,一個是打鐵的,也沒幾個人看得起我們,也隻有將軍你會給我們當朋友了,將軍你要去西州,人人都說你有去無回,咱哥倆怎麽能不跟著你去,不過沒想到,一刀一槍,拚下了現在的功績。”


    陸從風聽後,卻有些黯然:“五年前,從京城跟我去西州的兒郎,有四十六人,但是五年之後,卻隻剩下了十人……”他忽拿起酒,一飲而盡,言意間,藏下諸多蕭然之意。


    霍青反而安慰他道:“西州戰況之險峻,又豈是那些坐在京城等著捷報的人能知曉的?我們四十六個兄弟,雖然隻剩下十個,但是能跟隨將軍你建功立業,青史留名,豈不比在京城碌碌無為好?”


    文娘子等人聽到這裏,已是驚心動魄,五年前,北戎鐵騎揮軍南下,勢如破竹,她們雖在江南,但也知曉此事,桑州眾人更是人心惶惶,生怕這大好江南,會被異族鐵蹄踐踏,但沒想到永安侯陸從風力挽狂瀾,自請去西州抗敵,一個從未領過兵打過仗的少年將軍,竟然硬生生扛住了北戎鐵騎的一次次進攻,守護了這大好河山,戰事漸漸平息,桑州的百姓也再不見討論西州戰事了,西州的一切,似乎都和西州的距離一樣,和他們太過遙遠,西州埋骨的將士們,也再不見人討論了。


    所謂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大抵如是吧。


    蕭寶姝忽對文娘子比劃了幾下,然後站起,來到堂屋中間。


    文娘子解釋道:“七娘敬佩各位將軍在邊塞守衛家國,想為各位舞一曲。”


    陸從風訝異:“她還會跳舞嗎?”


    文娘子自信道:“我敢說這桑州城所有的舞姬,都比不過七娘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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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娘子拿著一根竹笛,悠悠為蕭寶姝伴起了奏。


    她吹的是一首邊塞曲,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悠揚笛聲,似乎將眾人都帶進了邊塞的壯闊天地中,蕭寶姝跟著曲子,就似乎大漠的孤雁一般,婆娑起舞,她的舞姿伴隨這首邊塞曲,似鳥兒一般輕盈,又似碧空一樣空靈,形舒意廣,妙太絕倫。


    這五年,表哥在西州鎮守邊疆,她在桑州為複仇習舞,既然有緣重逢,那今日這一支歌舞,就當她送給表哥的禮物,謝他護得蕭家周全,謝他護得大梁周全。


    表哥,就如寶姝以前所說,你在寶姝心中,就是這大梁最強最好的兒郎,如今你已然在西州證明了自己,縱然在那裏,有離別,有悲傷,但是我相信,你天上的弟兄,也會真心為你高興。


    蕭寶姝踏著笛音,翩然起舞,等到一曲作罷,她才隨著節拍停下來,西州眾人都鼓起掌來,老秦首先喝彩道:“都說江南美人,個個都能歌善舞,今日我老秦算是見識了。”


    霍青也讚歎道:“這舞姿,都比得上京城那些舞姬了。”


    蕭寶姝抿嘴輕輕一笑,比劃了幾下,葉氏道:“七娘說她獻醜了。”


    陸從風道:“哪裏醜了,好得很。”


    “對,好得很,好得很!”魏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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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寶姝這一起舞,席間氣氛更加熱絡,文娘子問:“不知小侯爺準備何時動身前往京城呢?”


    陸從風吞了口飯,含糊道:“過段日子吧。”


    “但是過個十幾日就是新春佳節了。”文娘子道:“小侯爺五年未歸家了,不回去陪臨川公主過年嗎?”


    陸從風道:“回肯定是要回的,但是,今年我想在桑州過年。”


    “在桑州過年?”葉氏也驚訝了:“這是為何?”


    陸從風放下碗,自顧自倒了點酒,然後飲下:“這次去完京城,就要回西州了,以後大概也不會再來桑州這個地方了,故以,想在這裏多呆些日子。”


    葉氏不由道:“以後不來了嗎?”


    陸從風點頭:“處理完一些事情後,估計不會再來了。”


    葉氏和文娘子麵麵相覷,其實兩人心目中,都對陸從風這個毫無架子的小侯爺十分有好感,她們見陸從風口口聲聲要報答雲七娘的救命之恩,也都存著將七娘嫁給陸從風的心思,當然七娘的身份,是不可能為正妻的,連做妾都不夠格,可是,就算當陸從風的外室,也比在這桑州被雲老爺賣給七八十的老頭子好。


    隻是,陸從風說他再也不會來桑州了,葉氏不由憂心忡忡,難道,七娘還是擺脫不了她的命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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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席散後,陸從風等人回驛站,幾人都喝得微醺,老秦在大街上還唱著西州歌謠:“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何當金絡腦,快走踏清秋!”


    嬉鬧間,忽然葉氏追了上來:“小侯爺留步。”


    陸從風疑惑回頭:“葉娘子?”


    葉氏行了一禮:“小侯爺,能否借一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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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僻靜處,葉氏對著陸從風跪了下去,陸從風慌忙攙起她:“葉娘子不必多禮。”


    葉氏懇求道:“小侯爺,求求您,收了七娘吧。”


    “收了七娘?”陸從風怔住。


    “我知道七娘隻是個商戶庶女,而且還是個啞巴,小侯爺身份貴重,七娘是萬萬配不上您的,所以我也不敢奢求,隻希望小侯爺能將七娘帶走,無論是做外室,還是做婢女,都可以。”


    陸從風不由道:“葉娘子此話荒唐,七娘雖是商戶庶女,但也是正經人家的女兒,我哪能給她帶去做外室和做婢女?”


    “正經人家的女兒~”葉氏苦笑:“雲家的內情,恐怕小侯爺還不知道吧,我父親因卷入煦衍太子一案被殺,我被發賣,被雲家家主納為妾室,雲家妻妾為爭奪家產,爭鬥不休,七娘命苦,托生在我的肚子裏,自小就沒過過什麽好日子,甚至在她十歲那年,因受她妹妹欺負,委屈跳河,自此不會說話,也不會寫字。”


    陸從風聽著,喃喃道:“十歲……那是五年前。”


    “正是五年前,七娘那時便成了啞巴了,還好文娘子看中她,要教她習舞,說服她父親讓我們母女搬了出來,否則,恐怕在雲府,我們就已經被欺負到死於非命了。”


    陸從風忽不知為何,轉過身,他麵對著牆壁,葉氏看不清他麵上神色,她心中惶恐,但思及這是女兒唯一希望,於是又大著膽子說道:“七娘父親之所以答應她學舞,也隻是想將她賣個好價錢罷了,雲家生意不順,就想著將這些女兒換成聘禮,七娘的大姐姐就嫁給了六十歲的老翁做填房,如果七娘繼續留在這裏,她的下場也好不到哪去,所以她非走不可。”


    陸從風震驚回頭:“她大姐姐嫁給六十歲老翁做填房?天底下還有這樣的父親?”


    葉氏點頭:“七娘她也不想屈從這樣的命運,我知道她在考慮離家出走,我雖然舍不得她,可也不得不放她走,但她不會說話,不會寫字,我哪裏又放心的下她?小侯爺您人這麽好,求求您,收了她吧。”


    葉氏說罷,又跪下砰砰磕起了頭,陸從風扶起她:“葉娘子,請起來。”


    葉氏驚喜道:“小侯爺是答應我了嗎?”


    陸從風搖頭:“我不會讓她做外室,也不會讓她做婢女。”


    葉氏一顆心沉入海底:“小侯爺不願意收了七娘?”


    陸從風正色道:“葉娘子,‘收’這個字,用在她身上,那是侮辱了她。”


    “小侯爺……”


    陸從風又道:“我若要娶她,自然是三媒六聘,風風光光將她娶進門。”


    葉氏瞠目結舌,三媒六聘?陸從風這意思是要娶七娘做妻?妻,不可能吧?七娘的身份,怎麽可能做他的妻呢?

    但陸從風默了默,道:“隻是,七娘必不願意嫁我。”


    葉氏疑惑:“小侯爺如何得知?”


    陸從風忽笑了笑:“七娘並不喜歡我,自然不願意嫁我。”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坦坦誠誠,麵上也無一絲怨懟:“文娘子莫慌,我雖不娶七娘,但也會護她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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