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當天,蕭寶姝和葉氏母女就收拾了行囊,就帶著一個丫鬟秋月,搬離了雲府。


    文娘子兌現了承諾,盡心盡力教她學舞,隻是她總看不慣葉氏,說葉氏個性太懦弱了,要她強硬一點,不然以後怎麽給女兒出頭。


    她為人潑辣,快言快語,說話自然是不怎麽好聽的,葉氏剛開始還不敢回嘴,後來,也摸清楚文娘子脾氣就是嘴硬心軟,刀子嘴豆腐心,也開始和她頂起嘴來,葉氏雖然文弱,但是說起話也能氣死人,比如“七娘是我的女兒,婚姻大事,自然有我給她操心”。


    每當說起這個的時候,文娘子就嗤之以鼻:“你操心,你不知道你家老爺就等著七娘長大,給她賣去當外室嗎?你怎麽操心?”


    葉氏道:“幾年後的事情,現在又能怎麽辦?難道現在我就要和七娘逃走嗎?”


    文娘子罵道:“所以說你也不知道怎麽當母親的,總是想著得過且過,幾年後,幾年後就遲了!”


    還是蕭寶姝及時製止她們爭吵,每當她們吵架的時候,蕭寶姝就會請她們倆看一段自己新學的舞,讓她們指點指點,兩人馬上就會忘了剛才的爭吵,轉而給蕭寶姝指點意見,把剛才的事忘到九霄雲外了。


    不過文娘子和葉氏吵歸吵,但是兩人倒是越來越像姐妹了,有時候文娘子也會幫葉氏出頭,雲府的仆人過來送些吃穿用度,態度不甚恭敬,葉氏會問兩句:“不是每個月會送我們三匹布嗎?怎麽隻有一匹?”


    那仆人酸言酸語:“老爺生意不太順,夫人都要縮減開支呢,葉姨娘您就省著點用吧。”


    屋內文娘子聽到,“喲”了聲:“好大的派頭啊,我還以為是雲家大夫人親自來了呢。”


    她磕著瓜子,從屋內走出來:“我說,你們這些拜高踩低的狗奴才,三匹布變一匹,不就是看人家葉姨娘好說話,才這樣作踐她嗎?要麽咱們去雲老爺那裏評評理,看看是不是真的隻給一匹布,還是被你們這個狗奴才給私吞了?”


    那仆人臉色一變,另外兩匹布,的確被她私吞了,她也怕事情被捅出來,當即變臉唯唯諾諾道:“大概是弄錯了,奴婢回去再問問。”


    文娘子磕著瓜子,往地上吐了個瓜子殼,滿臉嘲諷:“切,都是千年的狐狸,還跟老娘玩心眼呢。”


    仆人走後,葉氏對文娘子感激道:“怡蘭,多謝。”


    文娘子翻了個白眼,又磕著瓜子進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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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雲府外的日子,就是文娘子和葉氏兩人帶著蕭寶姝和秋月兩個小孩,日子雖然不太富裕,但比在雲府的日子平靜多了,蕭寶姝在文娘子的悉心教導下,舞藝也突飛猛進,春去秋來,文娘子說,照她的刻苦程度,假以時日,都能去宮中為皇帝表演了。


    蕭寶姝倒不想為皇帝表演,她隻想能夠借此接近梁珩,為祖父報仇。


    她時常打探梁珩消息,人人都說,當朝太子殿下,仁心仁德,文武雙全,體恤民情,是一個清風朗月般的人,他如果當皇帝,也許能一掃當今聖上冷酷殘忍的作風。


    蕭寶姝在心中冷笑,仁心仁德?這四個字和梁珩有關係嗎?仁心仁德的人會親自誣陷朝中大臣嗎?仁心仁德的人會親手將自己妻子送上妓船嗎?看來這世道,果真是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


    唯一安慰的是,蕭寶姝也打探到,表哥陸從風在西州勢如破竹,打了勝仗,將北戎人趕走了,皇帝也兌現承諾,隻是流放了蕭氏族人,沒有殺他們,而陸從風也因為西州戰局未穩,一直駐守在西州。


    蕭寶姝為陸從風鬆了口氣後,就開始著手籌劃為祖父報仇的事情,她在市集買了把匕首,平日沒事就打磨打磨,讓匕首更加鋒利,文娘子問她,她隻說用來防身,她前世本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貴族少女,看到血都會嚇得頭暈,但今生,她卻搶著做殺雞殺魚這種事,還會時常練習怎麽能讓匕首將人一擊斃命,一切轉變,隻是為了殺梁珩的時候不手軟而已。


    春去秋來,轉眼五個年頭已經過去,雲七娘這具身體也長成了十五歲,許是因為她身體裏住著蕭寶姝的靈魂,雲七娘的眉眼,倒是長成了和前世的蕭寶姝有幾分相似,氣質也是如同蕭寶姝那樣清麗嬌柔,隻是再仔細一看,還是能明顯分辨出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隻是她的嗓子,還是不能說話,手指,也還是不能寫字,不能作畫,大概是前世的遭遇始終讓她噩夢連連,無法忘懷,才讓她的喉嚨和手指始終無法恢複到正常人的水平,但還好,她的舞藝已經讓文娘子連連稱讚,說是能出師的程度了,蕭寶姝覺得時機已經成熟,她開始準備前往京城,向梁珩複仇。


    但若她殺了梁珩,隻怕雲家要被滿門抄斬,雲老爺那些人她自然是不在意,但是她卻不願連累葉氏、文娘子和秋月,她想著,古有聶政刺韓傀,如今,她若真能殺了梁珩,她就學聶政那樣,先毀了自己的臉,再自盡,這樣,也不會連累葉氏她們了。


    此去京城,遙遙幾千裏,蕭寶姝和葉氏等人相處了五年,她知道自己此去是有去無回,不由也有些難過,於是親手為葉氏還有文娘子、秋月做了酥糖,秋月嘴饞,先吃了口:“好好吃啊。”


    文娘子也咬了口:“唔,不錯。”


    蕭寶姝打著手語:“這些酥糖如果保存得當,可以留到明年。”


    文娘子道:“為何要留到明年?吃完後,七娘你再做不就行了。”


    蕭寶姝心中黯然,她強顏歡笑:“不想做了。”


    秋月道:“小姐,這麽好吃,為什麽不做啊?”


    倒是葉氏瞧著蕭寶姝情緒有些不對,於是道:“做酥糖麻煩,做一次就行了,七娘,不想做就別做了。”


    蕭寶姝點頭,秋月和文娘子都沒看出她情緒異樣,於是吃了幾塊後,也就扯到其他話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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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的時候,蕭寶姝又拿出自己的匕首,在燭光下細細擦著,她看著泛著寒光的匕首,想著祖父在獄中含冤自盡,想著自己被斷指,被灌啞藥,這血海深仇,是到向梁珩討要的時候了。


    屋外忽然響起敲門聲,蕭寶姝嚇一跳,慌忙將匕首藏到箱子裏,然後才慌慌張張跑去開門,原來是葉氏。


    葉氏抿嘴笑道:“七娘,今晚母親和你睡,可好?”


    蕭寶姝雖怕被葉氏看出異樣,但一時也無法拒絕,隻好點頭。


    母女二人相擁而眠,葉氏撫摸著蕭寶姝的頭發:“七娘,這麽快,你就十五歲了。”


    蕭寶姝笑了笑,葉氏又道:“母親生你的時候,你才那麽一點大,沒想到,時光飛逝,你也是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


    蕭寶姝想起她的親生女兒雲七娘其實早就不在了,而自己這個冒牌女兒也要離她而去,不由有些心酸,葉氏幽幽道:“你跳水蘇醒後,總是有些心事重重,想必八娘她們的欺淩,讓你還是心有餘悸吧,說起來,母親要感謝文娘子,不是她,我們母女倆也不會過上這幾年的清靜日子。”


    她忽翻了個身,背對著蕭寶姝:“七娘,你現在也十五歲了,你大姐姐就是十五歲嫁的人,嫁的還是六十歲的富商,你父親讓你學舞,安的也不是什麽好心思,所以你想做什麽,就做吧,你想去哪裏,就去吧。”


    蕭寶姝一愣,她此時才知,原來葉氏早已看出她的離意,但她還以為她是想逃離雲老爺安排的婚姻,她拍了拍葉氏的肩膀,但是葉氏卻沒有回頭,隻是低聲說道:“七娘,母親永遠不會怪你的,母親也永遠支持你做的決定,太晚了,睡吧。”


    蕭寶姝默然,她知道此刻背對著她的葉氏,一定是在默默流淚,雲七娘是她唯一的女兒,她該是忍受著怎麽樣的心痛放她離開,蕭寶姝忽伸手,環抱住葉氏,將臉埋入她的頸窩,蹭了兩下。


    雖然您不是我的母親,但是,我已經將您視為我的母親,您是天底下最好的母親,但是蕭寶姝卻不能替雲七娘當您最好的女兒,蕭寶姝身負血海深仇,縱然有去無回,也是一定要去的。


    對不起了,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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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蕭寶姝醒轉的時候,發現葉氏已經離開了,她的枕下還放著一個錦袋,打開一看,全是碎銀子,原來葉氏並不是像文娘子說的,得過且過,沒有想過她們以後,而是一早就開始積攢銀子,而且全給了她。


    蕭寶姝握著那個錦袋,終究還是紅了眼眶。


    她後來平複了下心情,出去問秋月,葉氏在哪裏,秋月說,葉氏一大早就去玄禮寺燒香了。


    如此看來,葉氏定然是為她祈求平安去了。


    蕭寶姝默了默,也轉身去了玄禮寺找葉氏,最後幾天了,她想和葉氏多相處一會。


    玄禮寺在郊外,蕭寶姝快走到的時候,忽然看到塵土飛揚,一隊輕騎打馬而來,為首的少年身穿黑色騎射服,英姿颯爽,身姿挺拔,相貌俊朗,燦爛若驕陽。


    他們那行人縱馬經過的時候,路旁女子都紛紛抬首看過去,如此鮮衣怒馬少年郎,翩翩俊朗貴公子,怎麽能讓人忍得住駐足觀看。


    隻有蕭寶姝,她一看到少年容貌,嚇得睜大眼睛,回過神後,竟馬上慌得躲到樹後,等少年一行人經過,她才忍不住望向他的方向。


    那少年,竟然是表哥。


    表哥,他為什麽會出現在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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