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梁珩見到蕭寶姝,於是對玉琢道:“玉琢,你先下去吧。”
玉琢將藥碗放在桌上,說了聲:“是,殿下。”
她跟梁珩和蕭寶姝行了一個禮,然後就翩然退下,梁珩見蕭寶姝額頭上包裹著白紗,膝蓋也一瘸一拐的,不由皺眉:“額頭怎麽了?腿又是怎麽了?”
蕭寶姝見梁珩還是虛弱的很,她不想讓他擔心,於是胡亂編了個借口:“不小心摔了一跤,磕著了。”
“冒冒失失的。”梁珩道。
蕭寶姝垂首,她今日過來,是來詢問梁珩病情的,並不想過多解釋,於是道:“殿下病情好些了嗎?”
梁珩咳嗽了兩聲:“好多了。”
“那就好。”蕭寶姝道:“太醫說,殿下還要再靜養些時日。”
“孤知道。”梁珩語氣很是冷淡。
蕭寶姝就像被潑了一盆冷水一樣,那顆心又瞬間涼了下來,她咬了咬唇,最終還是拿出那個平安符:“這是我為殿下求的平安符,殿下帶在身上,可保日後平平安安。”
梁珩接過那個平安符,放在枕側,隨口道:“孤累了。”
“嗯,那我走了。”蕭寶姝心裏是說不出的委屈,她最後看了梁珩一眼,然後就轉身,一瘸一拐地離開。
梁珩望向枕側的平安符,心中卻是說不出的煩躁。
心裏似乎有團火,憋得慌。
梁珩喚來內侍:“扶孤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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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珩由侍從扶著,在太子府中踱步,夜色幽深,他披著黑色大氅,仍然覺得有些寒意,不由咳嗽了兩聲,內侍勸道:“殿下,您身體還沒好,還是先回房吧。”
“躺了十幾日,躺的身子都僵了。”梁珩道:“孤不想再躺了。”
“那殿下是要去玉琢姑娘那裏嗎?”
“去她那做什麽?不去。”
“那是要去太子妃那裏嗎?”
梁珩頓住腳步,思及彌留之際居然想起了蕭寶姝,他心中無名火似乎是越燒越旺,於是冷冰冰道:“閉嘴,不準提太子妃!”
內侍撲通一聲跪下:“是奴婢多嘴。”
“罷了。”梁珩淡淡道:“以後不準再在孤麵前提她。”
內侍抹了一把汗,他心裏著實為太子妃不平,太子妃為殿下求藥,去了東玄山藥王殿,三步一跪九步一叩,足足九千零一步台階啊,這才救了殿下,玉琢姑娘不準他們提這件事也就罷了,殿下怎麽也對太子妃頗為不滿?
但他就算再為蕭寶姝不平,他終究也隻是個小小內侍,哪裏敢得罪梁珩和玉琢呢?於是隻好把對蕭寶姝的同情埋在心裏,不敢再提了。
梁珩踱到荷花池邊,冬天的荷花池荷花早就枯萎了,隻留下碧波蕩漾,梁珩望著水光粼粼的荷花池,半輪明月倒映在荷花池中,他似乎又在倒映的明月中見到了蕭寶姝的容貌,他想起彌留之際,做的那個夢。
夢中,蕭寶姝伏在他床頭,哭得很是傷心:“殿下,您不要走,寶姝一定會給你找到藥的,一定會醫好您的。”
而他,居然也在夢中撫著蕭寶姝的頭發:“孤若走了,對你是件好事。”
“不,不是好事。”蕭寶姝哭道:“寶姝心裏隻喜歡太子殿下一個,殿下若不在了,那寶姝活在世上也沒有什麽意義了。”
他還記得,他當時心居然十分疼痛,他還跟蕭寶姝說:“其實孤心裏,未嚐是沒有你的。”
那時候,仿佛有兩個他,一個他撫摸著蕭寶姝的頭發,說著心中有她,一個他似乎漂浮在半空,咬牙切齒地說道:“梁珩,你忘了殺母之仇嗎?”
不,他不能忘了殺母之仇!
是夢,那都是夢。
他心裏,怎麽可能會裝著仇人的孫女呢?
梁珩望著荷花池中那輪明月,他忽然冷笑了聲,然後拿出蕭寶姝贈與他的平安符,隨手一丟,就丟進荷花池中。
平安符的穗子綁著一顆明珠,在明珠的重量下,平安符很快沉到了水底,片刻後,荷花池的水麵又恢複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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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日後,梁珩病情已經大好,但是這十幾日,他都沒有去看蕭寶姝。
蕭寶姝自然是萬分委屈的,自己三步一跪,九步一叩,才換來的藥治好梁珩,可是梁珩醒來後,居然對她不聞不問,她去到佛堂,展開那幅百年好合圖,畫中男女風姿脫俗,活脫脫的一對璧人,但誰知道,這完全是一方的單相思呢。
蕭寶姝望著那幅畫出神,秋實也為她不平:“娘娘,殿下實在有些過分了。”
蕭寶姝心灰意冷:“算了,他大病未愈,我沒必要強求他來看我。”
“可是殿下的病是娘娘治好的啊。”
“不要再提這件事了。”蕭寶姝道:“你沒聽其他奴婢說嗎?殿下喝了那麽多藥,誰知道是不是我的起了作用?你提這個,倒顯得是在邀功了。”
“那肯定玉琢故意讓人在娘娘麵前那麽說的。”
“爭這個幹什麽呢?”蕭寶姝搖頭道:“殿下若心裏有我,就算我沒有治好他,他也會來看我。”
秋實忍不住,小心翼翼問道:“那娘娘後悔為殿下求藥嗎?”
三步一跪,九步一叩,九千零一步台階,拋卻自己所有的身份和自尊,換來一身傷痕,血染白衣,狼狽不堪,後悔嗎?
蕭寶姝迷惘了,但片刻後,她搖了搖頭:“我不後悔。”
“娘娘……”
“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麽做。”蕭寶姝輕聲道:“我隻知道,我不想讓他死。”
她苦笑:“秋實,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自輕自賤?”
秋實說了聲:“不敢”,但又道:“秋實隻是覺得,相比於在蕭府的時候,娘娘在太子府,實在太委屈自己了。”
“蕭府……”蕭寶姝呢喃著:“遇到他的那一刻,從前那個蕭寶姝,就不複存在了,喜歡他,為他開心,為他傷心,快樂或不快樂,都寄在他一個人的身上,就算他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個人,可是,既已泥足深陷,又怎麽可能輕易脫身呢?”
她低頭看著那副百年好合圖,目光盯著畫中的梁珩,看著那首詩:“公子隻應見畫,此中我獨知津。寫到水窮天杪,定非塵土間人”,似乎是癡了。
良久,蕭寶姝才收起畫,她暗自神傷,喜歡梁珩,但是,蕭家女兒的自尊又讓她不能放下底線,去毫無原則地討好梁珩,她也無法去質問梁珩,為什麽他總是對她忽冷忽熱,在生病之前,他明明一直給她送禮物,可是為什麽生病後,他又變得如此冷漠?他的心思,為什麽永遠都是這麽難懂?
蕭寶姝是真的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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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梁珩的病已經完全好了,蕭寶姝額頭和膝蓋的傷勢也好的差不多了,恰逢除夕,宮中舉辦家宴,梁珩自然要攜蕭寶姝一起出席。
家宴之上,皇帝仔細問了梁珩病情怎麽樣了,梁珩說已無大礙,皇帝又道:“珩兒,你要謝謝寶姝,聽江太醫說,是她尋來藥材,給你服下,這才將你從鬼門關拉出來。”
梁珩事前已經聽玉琢說過,玉琢說,當時太醫給他服了很多藥,主要是他自己求生欲起了作用,所以梁珩對此很是不以為然,隻是麵對皇帝,還是說了句:“父皇說的是,兒臣也是多虧了寶姝。”
他這句話柔情蜜意,聽起來倒是溫柔的很,但是誰知道,他這十幾日來,都沒有理睬過蕭寶姝呢?
蕭寶姝心中一酸,也沒有作聲。
皇帝及時發現,於是問蕭寶姝:“寶姝,你怎麽悶悶不樂,是不是珩兒對你不好?”
今日畢竟是皇族家宴,宴會上還有很多皇親國戚,蕭寶姝就算再委屈,也不敢在這時候下了梁珩麵子,她忙道:“沒有沒有,殿下對我很好。”
皇帝這才滿意地點頭道:“這就好,寶姝,你也要努把力,早日給朕懷上皇孫啊。”
蕭寶姝一慌,她看了眼梁珩,這麽久了,梁珩還沒和她圓房呢,但是梁珩很快就接話道:“父皇的教誨,兒臣和寶姝都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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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熱熱鬧鬧的結束了,梁珩和蕭寶姝都飲了不少酒,皇帝見狀,就讓兩人歇息在宮中,不用回太子府了。
兩人是歇息在梁珩以前住的崇陽殿,這也是梁珩以前母親淩妃住的地方,梁珩在十五歲時出宮建太子府,這崇陽殿回來的次數是屈指可數了。
梁珩都醉的站不住了,蕭寶姝倒好些,宮人將他二人送到房中床上,蕭寶姝挺清醒的,她看著醉臥在床的梁珩,心中有萬分委屈,於是輕手輕腳地下床準備離去,卻被梁珩一把拉住,按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