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世人皆知,天下最富庶的國家,是大梁,大梁最繁華的地方,是梁都寧安,寧安最漂亮的美人,是蕭太傅的孫女,蕭寶姝。
美人在皮也在骨,蕭寶姝不但長得極美,而且才情無雙,書畫雙絕,她的一手簪花小楷,連祖父蕭太傅都自愧不如,而她畫的飛鳥走獸,更是栩栩如生,傳言她幼時畫的牡丹花,還真引來數隻蜜蜂采蜜,連皇帝都連連驚歎,直對蕭太傅誇道:“寶姝若為男子,定是狀元之才!”
世人都說,蕭家寶姝如此美貌,更兼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尋常男兒哪裏配得上她,恐怕隻有那九霄之上的皇家,才配得上蕭寶姝。
而那九霄之上的皇家,還真有一個相貌才華都可和蕭寶姝般配的男子,那便是當朝太子,梁珩。
當今皇帝共有五子,梁珩是其長子,其母雖備受聖寵,但出身卑賤,所以至死都沒有封後,不過母族的卑微並不影響梁珩的地位,梁珩自幼就見識不凡,文武雙全,皇帝很是喜歡他,也曾說過此子最類朕,在他十歲時,就將他封為太子,如今梁珩已經二十歲了,卻還未冊立太子妃,梁珩比蕭寶姝大個四歲,無論從年齡上,還是容貌、地位、才學上看,蕭寶姝都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選。
隻可惜,梁珩並不喜歡蕭寶姝。
可蕭寶姝一直暗自傾慕梁珩,十四歲那年,蕭寶姝曾經裝扮成男子去往寧安詩會,她見涼亭處人頭攢動,於是好奇去瞧瞧熱鬧,原來是一龜茲國男子言道他日前思得一局象奕殘棋,自信大梁無人能解,大梁士子不忿,紛紛去解他殘局,但果真無一人能解,龜茲國人便嘲笑大梁無人,在人群外的蕭寶姝望著,她眉頭緊蹙,未幾,她忽撫掌笑道:“這有何難?這龜茲人未免太自大了。”
她正準備上前去,互聽一男子聲音,清冷如珠玉落盤:“西域小國,何敢猖狂?”
蕭寶姝回頭,隻見一男子清風霽月,白衣勝雪,發如濃墨,用玉冠束起,他身姿如青鬆般挺拔,手上拿著一把折扇,一邊搖著,一邊信步前來,渾身上下自帶著一副與生俱來的高貴睥睨天下的氣質,似乎這世間沒什麽能被他放在眼裏。
男子走到棋盤前,手執一子,輕輕一推,棋局果然就輕易破了。
馬三進二,下的位置,和蕭寶姝想的位置,竟是一模一樣。
蕭寶姝不由覺得奇異,她抬眼看向那白衣公子,正巧公子也抬眸,看向她,他資儀美如芝蘭玉樹,一雙眼眸深沉如墨,蕭寶姝頓覺心如鹿撞,她慌亂低下頭,紅暈卻暈滿雙頰。
白衣公子解了棋局,就準備和隨從離去,眼見可能再也見不到他,蕭寶姝於是不顧女子矜持,喊了聲:“公子留步。”
白衣公子回頭,蕭寶姝麵紅耳赤,結結巴巴半天,卻隻說了句:“那棋局,我也會解。”
白衣公子聽後,隻是輕輕笑了聲,似乎並不相信她,蕭寶姝頓時有點不服氣,仿佛被輕視了:“真的,我會解,此局看似是個死局,但死中有生,如公子般馬三進二,便能解。”
那白衣公子眉頭一挑,看起來是沒想到蕭寶姝真的會解棋局,蕭寶姝見他不再輕視自己,於是又鼓起勇氣道:“其實此局還有第二種解法,車一進一,也可解。”
白衣公子不由道:“車一進一,紅卒在前,豈不是自尋死路?”
“非也,此乃置之死地而後生,若紅卒吞車,三步之後,我便能黑卒殺將,若紅卒不吞車,五步之後,我也能黑車滅將。”
白衣公子細細思索了下,忽微微一笑,道:“女公子果然聰穎。”
他喚蕭寶姝女公子,明顯是看出她喬裝為男兒,蕭寶姝頓時臉又紅了,正想說什麽,白衣公子卻笑了聲,然後就和隨從翩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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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詩會回去,蕭寶姝便茶不思飯不想,滿腦子都是那白衣公子的模樣,為解相思之苦,她甚至畫下那公子的畫像,還在畫像旁寫下一首詩:“公子隻應見畫,此中我獨知津。寫到水窮天杪,定非塵土間人。”
她以前讀這首詩的時候,就曾經幻想過,世人哪有這樣的天人,但自從那日見到那白衣公子,便知道,原來世上真有這樣的畫中仙。
而且更讓她驚喜的是,這公子,也是她的知音,她和他似乎心意相通,對那局象奕殘局,解法都是一樣。
蕭寶姝將他引為知音。
隻是,卻不知道那位公子,是哪家的兒郎?
蕭寶姝看著自己畫下的畫像,竟覺得癡了。
於是蕭府的下人便傳言,寶姝小姐日漸消瘦,卻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連太傅都束手無策呢。
卻不知道,寶姝小姐是害了相思病呢。
後來,下人又道,寶姝小姐的相思病,被表少爺陸從風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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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府的表少爺陸從風,也是蕭寶姝的表哥,陸從風的父親就是蕭寶姝母親的哥哥,蕭寶姝還要喚他父親一聲舅舅,他比蕭寶姝要大個一歲,此時十五歲,他與蕭寶姝從小一起長大,兩人感情甚好。
陸從風名陸朗,字從風,父親是大將軍陸康,封爵永安侯,母親是皇帝的親妹妹臨川公主,可謂是家世顯赫,但他從小就浪蕩不羈,也沒什麽做官的誌向,而且結交朋友也不論貴賤,寧安城的世家子弟都很瞧不上他,名門貴族也不想將女兒嫁給他,整個寧安城,倒隻有蕭寶姝瞧得上他。
蕭寶姝曾在世家貴族的打獵比賽中為陸從風說過話,當時打獵陸從風一騎絕塵,獵到的獵物最多,那日陸從風穿著黑色騎射服,頭發束成高馬尾,身騎白馬,手執彎弓,他騎馬的時候,鬢角碎發拂在臉上,跳脫飛揚,他眉目不似梁珩清冷,反而俊朗愛笑,滿身的少年氣,若他為官,倒十足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
陸從風獵到了全場最多的獵物,遠遠超過了那些裝腔作勢的貴族子弟,蕭寶姝自然是手都拍斷了,一直為表哥叫好,但一個貴女替哥哥不平,於是趁陸從風不在時,酸溜溜地嘲諷,說父親想將她嫁給陸從風,嚇得她以上吊相逼,這才消了父親念頭,她的話自然引來滿堂哄笑,又有一個沒上場打獵的貴族少年譏諷陸從風,說道:“男兒誌在四方,陸朗身為臨川公主之子,襲爵永安侯,結果不想著在朝為官,也不想著去邊關為將,反而整日和販夫走卒之人廝混,庸碌不堪,真是辱沒了其父的威名!”
眾人大笑,陸從風此時已經打獵歸來了,他聽到了那個少年的話,但這種話他日日聽,見怪不怪了,於是隻是隨意一笑,並不當回事,他取下馬上獵物,準備送給蕭寶姝,卻見觀戰席的蕭寶姝站起,對那個取笑他的少年脆生生道:“人活一世,難道非要為官或為將?天下萬萬人,官有多少?將又有多少?難道其他人,就都是庸碌不堪了?再說販夫走卒,古人有雲,民為貴,君為輕,聖人天子尚且不敢看不起百姓,劉公子難道比天子還要尊貴?若非如此,何以看不起販夫走卒?”
那貴族少年被她駁斥的狼狽不堪,他惱羞成怒:“蕭寶姝,陸朗是你表哥,你自然為他說話!”
蕭寶姝笑道:“就算陸朗不是我表哥,我也會說出這番話。”她輕視那少年:“何況,劉公子手無縛雞之力,連上場打獵都不會,有什麽資格評判我表哥?”
那少年被羞辱的麵紅耳赤,蕭寶姝又對那嘲諷陸從風的貴女道:“江姑娘,你說你以上吊相逼,威脅父親取消了親事,照我看來,你此話有給自己貼金嫌疑,我表哥孝順父母,愛護老幼,大好兒郎,豈會稀罕一個口出妄言的愚蠢婦人?就算你沒有上吊相逼,我表哥也斷然不會看上你。”
那貴女被她罵得氣得發抖,蕭寶姝笑吟吟道:“諸君,考不考功名,為不為官,都不打緊,最要緊的是要光明磊落,不要做亂嚼舌根之人,否則,恐怕連諸位口中的販夫走卒都不如。”
眾人大怒,但思及蕭寶姝乃是蕭太傅最疼愛的孫女,而蕭太傅又是當今皇帝的老師,皇帝視他如父,蕭家聖眷正隆,於是一個個也隻好忍氣吞聲。
眾人散場後,陸從風對蕭寶姝道:“他們嘲諷我,我也聽慣了,你何必和他們一般見識呢?”
“你聽慣了,我可聽不慣,明明今天你打到的獵物最多,沒有人比得上你。”蕭寶姝不服氣道:“他們憑什麽還嘲諷你?我不服!”
“可是為我這寧安城第一浪蕩子說話,表妹不怕得罪全京城的世家?”
蕭寶姝卻道:“得罪便得罪,反正表哥在我心目裏,就是這大梁最強最好的兒郎。”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裏亮晶晶的,嘴角眉間,皆是得意的神情,陸從風看著,心中不由一動,他淺淺一笑,別過頭去。
兩人長大之後,陸從風雖不改往日浪蕩,但和蕭寶姝關係卻愈發好了,雖然因為兩人漸漸大了,男女之間要避嫌,不能像小時候一樣整日玩在一塊,但他不管去何處遊曆,都不忘給蕭寶姝帶些當地新奇玩意,兩人不是親兄妹,但感情卻更勝親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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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寶姝因為思念那個白衣公子,茶不思飯不想,整個人也瘦了一大圈,這日陸從風聽聞,於是從公主府趕來,他悄摸摸放輕腳步,從門縫看到蕭寶姝正在看一副畫像,愁眉不展,他於是推開房門,笑道:“這是在看什麽呢?”
蕭寶姝被他嚇一跳,慌忙想收起畫,但是陸從風動作更快,他從蕭寶姝手上拿起畫:“讓我看看,呀,原來是一個男子啊?上麵還寫著‘公子隻應見畫,此中我獨知津。寫到水窮天杪,定非塵土間人’……看來表妹這害的,是相思病啊。”
“快還我。”蕭寶姝嗔怒道。
陸從風就是不還,他笑嘻嘻道:“讓我瞧瞧這畫中公子的樣貌,看看是誰家的兒郎,將我表妹迷成這樣。”
蕭寶姝羞的立刻去搶,但是陸從風身高八尺,蕭寶姝根本夠不著,陸從風舉高畫,笑嘻嘻去看那男子相貌,但等他看仔細了,他忽麵色一滯:“這是……太子?”
原來蕭寶姝思念的白衣公子,竟然是當朝太子,梁珩。
作者有話說:
是的,發新文啦,這篇是男二上位文,女主魂穿,魂穿前男主戲份會比較多
ps 公子隻應見畫,此中我獨知津。寫到水窮天杪,定非塵土間人,這是引用自蘇軾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