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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50章

    他們從未分開過

    元旦晚會完美落幕, 林鬆媛大手一揮,直接讓他們提前放了學,“讓你們早走是讓你們早點回家, 別在路上逗留啊,我會給你們家長打電話問你們到家沒。”


    “知道了林姐!”


    “走咯!”


    一群人浩浩蕩蕩下了樓,不少人以為放學了從教室裏探出頭,“靠!你們幹嘛?不上課了嗎?”


    大家默契回頭:“不上了,逃課!”


    “……”


    樓上有人喊:“帶我們一個!”


    許是人多勢眾,四樓六個班級陸續走了大半,班主任們回來一看, 幹脆也放了人,“算了算了,都走吧。”


    “老班萬歲!”


    “放學咯!回家啦同學們!”


    有人邊跑邊喊,像是往平靜湖麵砸下一塊大石頭,瞬間炸開了。


    悶了大半學期的高三學生都有些蠢蠢欲動, 雖然沒說什麽, 但看著班主任的目光裏都透著自由的渴望。


    年輕教師放下茶杯, 歎了聲氣:“下課下課。”


    尖叫聲此起彼伏,一棟樓都在歡呼,方平聽到動靜趕過來的時候人都快走完了:“你們幹什麽!還沒放學呢!都給我站住!”


    有人借著夜色遮掩, 回頭大喊:“方主任我們逃課了啊!”


    “你哪個班的!明天我找你班主任!”


    “我二十三班的!”


    “狗屁!我根本沒在我們班見過你!”


    “哈哈哈。”


    有人在風裏奔跑。


    有人在風裏歌唱。


    “我和我驕傲的倔強。”


    “我在風中大聲地唱。”


    “這一次為自己瘋狂。”


    ……


    人群中忽然冒出一聲:“尼瑪破物理!!老子學夠了!!!”


    已經走到車棚的邱琢玉回頭吼了一嗓子:“還沒畢業呢兄弟!”


    四周笑聲不斷。


    寒風中, 熾熱的青春在燃燒。


    周兮辭晚上跟著陳臨戈一塊回了家,在樓下望了望六樓,見家裏沒點燈, 才鬆了一口氣:“走吧。”


    她有一陣子沒回來了, 家裏也像是許久沒住人, 餐桌上都落了一層薄薄的灰, 顯得格外冷清。


    周兮辭拿抹布擦了擦,問:“你這段時間見過我爸沒?”


    “沒有。”陳臨戈平時早出晚歸,很少聽到對麵的動靜,也沒和周國成碰過麵。


    “那真是奇怪了。”


    “徐姨之前不是說周叔找到工作了,他會不會住到單位去了?”陳臨戈放下她的書包,又問:“徐姨明天回來嗎?”


    “嗯。”周兮辭拿著抹布進了廚房,水流聲稀裏嘩啦,“我中午給她打電話,她說明天一早回來。”


    她探出頭問:“你餓不餓?我好餓,晚上就沒怎麽吃。”


    “你家裏有東西嗎?”陳臨戈走到冰箱前,在裏麵找到一顆雞蛋和一小把麵條,“吃麵?”


    “都行,給我吧,我來弄。”周兮辭動作很利索,燒水、下麵條,雞蛋打碎澆上去,又淋了幾滴香油在麵裏。


    麵條的香味散在空氣裏,吹去了室內的幾分冷清。


    陳臨戈和周兮辭麵對麵坐在桌前,是少有的安靜時刻,燈光下,彼此埋頭吃麵,偶爾抬頭相視一笑。


    周兮辭先放下筷子,拿著手機刷了會朋友圈,看到很多人發了他們表演的短視頻。


    她微信裏加了很多人,亂七八糟一堆,共同好友也很多,能看到底下的評論,有不少人都在叫著要白雪公主的聯係方式。


    要也沒用。


    要到了也沒用。


    要到了加了也沒用。


    周兮辭點讚了幾個相熟的好友動態,放下手機看著坐在對麵陳臨戈,他不緊不慢地吃著麵條,“怎麽了?”


    “沒事。”


    他咽下最後一口,把麵碗往前推了推,“你是不是打算跟徐姨聊學校的事情?”


    周兮辭點了點頭,“楊教練跟我說他給我媽打電話的時候,我媽不僅認識他,還知道他在B體當教練,我一直以為我媽不了解這些,以前我總覺得我是她的累贅,我多拿一個獎,多往前跑一步,她都要多吃一點苦。”


    “不是累贅。”陳臨戈突然打斷她的話。


    “啊?”


    “徐姨不會覺你是累贅,如果是,她不會希望你往外走,更不會讓你去學體育。”


    “我總覺得……”周兮辭揉著眼睛說:“我不是他們的小孩,沒有資格要求更好的。”


    “這話你去跟徐姨說,你看她會不會揍你。”


    周兮辭很輕地笑了一下:“不敢。”


    夜風凜冽,撞在玻璃上呼呼作響。


    陳臨戈專注地看著掛在客廳牆上的時鍾,時針已經就位,秒針勻速地移動著,“哢嗒”一聲,分鍾滑向時鍾,與之交疊。


    是新的一年了。


    陳臨戈收回視線,看向坐在對麵的人,“周兮辭。”


    “嗯?”


    他笑著說:“新年快樂。”


    屋裏安靜幾秒,任由風聲肆虐。


    須臾後,才傳來低低一聲。


    “哥,新年快樂。”


    燈光下,彼此的笑意溫暖而熟悉。


    仿佛四季更迭,他們從未分開過。


    屋外老北風作祟,卷著新年的第一場雪向這座城市襲來。


    寒冬來了。


    ,


    新年的第一天,周兮辭在一場噩夢中驚醒,她盯著天花板上的裂紋緩了半天,摸到手機上網搜了搜。


    周公解夢顯示大凶,有血光之災。


    不是什麽好兆頭。


    周兮辭甩開手機,又閉上眼緩了會,強迫自己忘掉這個夢。


    以前想記得的夢轉眼就忘記,偏偏這個夢就像在她腦袋裏存了檔,隻要一想起,隨時都能調出畫麵來。


    周兮辭心神不寧了一早上,直到接到徐慈英說坐上車的電話才好些,“知道了,你和小秦阿姨路上慢點。”


    “曉得了,我們帶了菜回來,外麵下雪了,你別下樓跑。”徐慈英又交代了幾句才掛掉電話。


    周兮辭起得早,把家裏裏裏外外都打掃了一遍,正卷著袖子擦玻璃的時候,家裏的門被人“哐哐”敲得直響,“你好,請問周國成在家嗎?”


    “他不在家。”老小區的門都沒有裝貓眼,她拿著抹布走上前開了門,“你們找他——”


    門外站著的幾個人周兮辭並不陌生。


    三年前周國成在他們家賭場輸了五六萬,一直還不上債,這群人來家裏堵過他好幾回。


    “小妹在家啊。”為首的男人還算客氣,“這大過節,我們也實在不好意思,但你爸在我們那兒又欠了一筆賬,拖了好久了,我們也來你家找過好幾次,都沒碰上人。”


    周兮辭全身倏地一麻,像是一瞬間站在冰天雪地之間,手腳直發冷,“他不在家,我給他打個電話試試。”


    “行,你打。”


    她腦袋都是蒙的,拿到手機按了幾次都沒能撥出號,也沒聽見對麵的開門聲,直到陳臨戈走到跟前才回過神。


    “怎麽了?”陳臨戈擋在她跟前。


    “我爸……”周兮辭喉嚨發澀:“欠了他們賭債,現在還不上人跑了。”


    陳臨戈沒再多問,拿過她的手機點了周國成的電話撥出去,係統很快提示對方已關機,暫時無法接通。


    他抿了抿唇,看向麵前幾人:“他欠了多少錢?”


    “也不多,就三萬。”


    “有沒有借條?”


    “小夥子,這點錢哪要寫欠條,我們也是看他是我們那兒的常客,才給他拿了錢。”


    “沒有欠條,你們怎麽證明他拿了錢?”陳臨戈說:“要麽給欠條,要麽我們報警處理。”


    “你這怎麽還倒打一耙了。”


    “我們隻認白紙黑字的證據。”陳臨戈沒有表情的時候會顯得很淩厲,此刻壓著聲說話也格外有壓迫感,但說到底他們都還是學生,比不了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的成年人。


    男人絲毫不退讓,“你也別跟我們掰扯什麽欠條不欠條的,我們沒撬鎖進去搬東西已經是很給他麵子了,今天不拿到錢,我們是不會走,小妹是在九中讀書吧,大不了我們就鬧到學校去。”


    正僵持著,樓下傳來一陣腳步聲。


    徐慈英一看到這幾個人,神情一下就冷了下來,她扶著樓梯的扶手,整個人都在顫抖。


    其中一人笑道:“唉喲,大姐您回來得正好,您丈夫又在我們那兒借了三萬塊,您給看看是怎麽辦。”


    秦立紅罵道:“這大過節的,你們非趕著今天來觸黴頭是嗎?”


    “這不是家裏一直都沒人麽,我們兄弟幾個也實在是沒辦法了。”男人跺了跺腳,“真冷啊,不然我們就進屋裏坐會吧。”


    幾個人說著就要往屋裏去,被擋在門前的陳臨戈一胳膊掄了回去,“你再往前一步試試。”


    男人哼哼著:“你也別跟我們耍橫,沒有用,拿不到錢我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周兮辭一直被陳臨戈牢牢擋在身後,可仍然覺得冷風從四麵八方朝她用來,將她牢牢包裹在其中。


    她渾身緊繃著,盯著地磚上的裂紋,他們每說一個字,都像是在那道裂紋上狠狠敲了一下。


    裂縫越來越大,大到她再也沒有辦法躍過去。


    屋外突然傳來秦立紅的驚呼聲,“老徐!”


    周兮辭愣了一秒,站在眼前的身影一晃,她也跟著衝了出去。


    徐慈英暈倒在秦立紅懷裏。


    她看著比之前更瘦更虛弱,周兮辭終於意識到不對勁,握著她的手,整個人都慌了神:“媽,媽……”


    “快快送醫院!”秦立紅扶著徐慈英靠到陳臨戈背上,又抓著周兮辭的手:“我們先送你媽去醫院,就在市三院,你上去鎖門,記得穿件衣服再過來,你媽媽沒事,別擔心,別擔心。”


    秦立紅還算鎮定,交代完事情忙跟著下了樓。


    市三院是溪城最好的腫瘤醫院。


    周兮辭隱隱意識到什麽,上樓的時候腿一軟,直接磕在台階上,膝蓋傳來的刺痛將她從恍惚中驚醒。


    她忍著痛意,幾乎是手腳並用上了樓,回屋拿了鑰匙,鎖上門,像是沒看見站在門口的幾人,徑直下了樓。


    市三院離九中不遠,隻是大雪天公交來得緩慢,路上出租車又很少,周兮辭穿著單衣,在雪天裏奔跑起來。


    寒風刮在臉上,像刀子一樣。


    她一路幾乎沒有歇過,秦立紅接到她的時候嚇了一跳,立馬脫了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肩上:“不是說讓你穿件衣服再過來,這麽冷的天,小心再把自己折騰病了。”


    周兮辭抓著秦立紅的手,心肺像是難以負荷,她大口呼吸著,喉嚨依舊幹澀,“小秦阿姨,我媽……”


    秦立紅見瞞不下去了,別開眼說:“是惡性腫瘤。”


    她腦袋像被敲了一棍,嗡嗡的疼,“什麽時候?”


    “八月份查出來的,當時是三期,你媽以為還能治,化療了幾次,突然轉了四期。”


    八月份。


    那麽久了。


    周兮辭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為什麽,為什麽瞞著我?”


    如果不是這次意外,她要到什麽時候才知道徐慈英生病的事?她怎麽那麽笨,徐慈英說什麽就信什麽。


    如果她再細心一點。


    如果她對徐慈英的關心再多一點,是不是就能早點發現她生病了?

    可惜。


    這世上並沒有如果。


    周兮辭像是終於意識到這一點,一瞬間,心髒像是被人緊緊攥在手裏,強烈地窒息感將她束縛在寒冷的冬日裏。


    她捂著心口蹲在地上,無聲哭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


    注:“我和我驕傲的倔強。我在風中大聲地唱。這一次為自己瘋狂。”五月天《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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