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你他媽金屋藏嬌啊
陳臨戈家裏貼了六張福字,撕到第二張的時候,周兮辭大拇指的指甲不負眾望地劈斷了。
啊。
她冷不丁叫了一聲,在陳臨戈扭頭看過來之前,將拇指攥在手心裏,皺起眉頭叫喚道:“好疼。”
陳臨戈瞥她一眼,又麵無表情地轉了回去,手下的動作沒停,“行了,你回去吧。”
“那我走啦?”
“不行。”
周兮辭一噎,火氣歘歘往上跑:“你玩我呢?”
“不是你先問的。”陳臨戈拿起鏟子對著牆“唰唰”直刮,聲音和這動靜混在一起,“問不問結果都一樣,還有必要廢話麽。”
“我這是客套!客套,你懂嗎?”
“我不需要。”陳臨戈斜了一眼,“還不走?”
周兮辭恨不能把手裏的廢紙塞他嘴裏去,憋了半天,冒出一句:“你衣錦還鄉個屁。”
陳臨戈連個眼神都沒給她。
周兮辭氣鼓鼓從屋裏走了出去。
樓道處堆滿了各種收拾出來的雜物,破舊的電視機擋塵布、壞了一隻腿的木椅,用上不的玩具木馬。
都是兒時的記憶。
她想起過去,心裏不是滋味,扭頭看了眼,陳臨戈還站在牆前刮福字,屋裏人來人往的忙碌,他的身影卻像是帶著格格不入的孤獨。
……
“不想走就直說。”陳臨戈突然回頭,看向站在門外的周兮辭,話裏話外都是調侃。
周兮辭沒忍住朝他豎了豎中指,回家把門關得震天響。
徐慈英在沙發做活計眯著了,被關門聲驚醒,轉頭看過來:“忙完了啊?”
“沒。”周兮辭走到沙發坐下,從抽屜裏翻出指甲刀,“他能著呢,不用我幫忙。”
“哢哢”剪掉沒斷幹淨的指甲,周兮辭拿過徐慈英手裏的毛衣:“頭疼要好好休息。”
“躺著也沒事幹,再說了這又不費神。”
“低著頭一坐坐兩小時還不費神啊。”周兮辭動作熟練地開始剪毛線頭,“我來吧。”
徐慈英沒跟她搶,捋著她的馬尾順了順。
陳臨戈家裏的大清掃活動到晚上十點才結束,竇彭原來給他定的是明天上門,傍晚的時候清潔隊提前得空,剛巧保潔公司離得也不遠,一隊人拎著工具就過來了。
送走保潔隊,陳臨戈站在屋裏,夜晚的風從陽台吹進來,在空蕩的屋裏打著卷。
他也懶得折騰了,掀掉沙發上的防塵布,徑直躺了下去。
這一覺睡得難得踏實,但教訓也來得很快。
昨夜裏起了風,後半夜暴雨劈裏啪啦下個不停,一直到早上才轉小,陳臨戈躺在沙發上讓穿堂風吹了一夜,饒是再好的底子也給吹壞了。
家裏沒熱水,他將就著洗漱完,灌了兩口礦泉水,涼意刮著喉嚨,幹澀的痛意不減反增。
這會雨沒那麽大,陳臨戈翻箱倒櫃也沒找出一把傘,隻能去敲對麵的門,叩叩兩聲。
“來了!”屋裏傳來踢踢踏踏的動靜。
他垂眼看著門上微裂的木紋,喉嚨裏的不適感強烈,低頭咳嗽的時候門從裏推開了。
周兮辭也剛起床,嘴裏咬著徐慈英一早烙的雞蛋餅,從不大的門縫裏探出頭:“……”
“早。”陳臨戈握拳抵在唇邊又咳嗽了聲。
周兮辭把門開得更大了些,餅拿在手裏,眉頭微皺:“你怎麽了?”
“沒事,有——”
“誰啊,是不是小臨?”屋裏,徐慈英問了一聲。
“是。”周兮辭咬了口餅,“你先進來吧。”
陳臨戈隻好跟著進了屋,餐桌上擺著兩碗白米粥,中間擺著一疊雞蛋餅和一碗醃豇豆。
徐慈英招呼他先坐,“正好,你倆先吃,我再烙鍋餅。”
“不用麻煩——”
“麻煩什麽,幾年沒見,你這孩子怎麽越來越見外了。”徐慈英笑:“坐吧,也沒什麽好吃的,你將就吃兩口。”
“沒有,挺好吃的。”陳臨戈端起碗喝了一小口米粥,誇得很實在:“很香。”
坐在對麵的周兮辭沒忍住笑了聲,塞了一嘴東西含糊道:“你好歹吃塊餅再誇啊,白粥能有什麽味道。”
陳臨戈雙手捧起碗,咕咕喝了小半碗,放下碗說:“家的味道。”
周兮辭夾餅的動作愣住了,看著他欲言又止。
“怎麽了?”他問。
她放下筷子,起身抬手往他額頭上貼,本來是想調侃他是不是發燒燒壞腦袋了,等手真碰上才發現他體溫真的有些不正常。
周兮辭手撐著桌角傾著身又貼了下,低下頭看他,“陳臨戈,你是不是發燒了?”
“不知道。”陳臨戈姿勢沒動,搭在桌沿的手慢慢攥緊挪到了桌底,“可能是的吧。”
“燒沒燒你自己沒感覺嗎?”周兮辭收回手,踩著拖鞋去找了體溫計,“喏,夾著。”
陳臨戈接過去塞到了T恤裏。
因著這個動作,他沒法捧起碗,單手拿著碗往嘴裏倒,周兮辭見狀又去廚房給他拿了個勺子。
“謝謝。”陳臨戈說。
周兮辭又抬頭看了他一眼。
陳臨戈被她看得發毛:“怎麽了?”
她坐姿有些豪放,右腳踩著凳子,胳膊搭在膝蓋上,意有所指道:“你好客套啊。”
陳臨戈拿勺子舀著粥往嘴裏送,“客套是客套,禮貌是禮貌。”
“……”周兮辭想把勺子從他嘴裏給拽出來。
徐慈英烙完餅,端著碗從廚房出來,見陳臨戈姿勢異樣,問了句:“小臨胳膊怎麽了?”
“他量體溫呢。”周兮辭接道。
“怎麽了?”
周兮辭小聲嗶嗶:“遭報應了唄。”
話音落,腦袋挨了一下,徐慈英怪道:“瞎說什麽呢。”
陳臨戈壓著笑,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估計是昨晚睡覺忘記關窗戶,被風吹凍著了。”
徐慈英關心道:“哎喲,這天氣感冒了可不好受,你夾多久了,拿出來我看看。”
陳臨戈下意識抬眼看向周兮辭,周兮辭輕挑下眉,夾了一筷子豇豆,“你看我做什麽。”
說完,嘴裏嚼得嘎嘣嘎嘣脆,見陳臨戈摸出手機才說:“還有兩分鍾。”
陳臨戈還看著她。
周兮辭一臉得意:“是不是想知道我是怎麽知道的?”
他難得順著她,“嗯。”
周兮辭上下掐著手指:“算的。”
陳臨戈一臉“你看我信嗎”的表情。
“你愛信不信。”周兮辭看透他了。
徐慈英在一旁笑道:“你就瞎胡說,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快吃你的飯,今天不要去訓練了啊?”
“不去了呀,下雨還怎麽跑。”周兮辭埋頭喝粥,掐著點開口:“兩分鍾到了,拿出來吧。”
陳臨戈手從領口伸了進去,領子往下扯,露出一半鎖骨,又白又好看,凹下去那一塊像是能養魚。
周兮辭看著他,三秒後挪開了視線。
徐慈英接過體溫計,對著光看了看,“三十八度三,算低燒了,家裏好像還有點藥,等會吃完飯小辭你找一下。”
“哦。”周兮辭胃口好,喝完粥又吃了塊雞蛋餅才放下筷子去找藥。
“媽,上次那個退燒藥吃完了啊。”周兮辭把藥箱翻了一遍,隻找到一個空盒,“999也沒了。”
“那你等會去買點。”
周兮辭不太樂意:“憑什麽我去啊,生病的又不是我。”
“那不然呢,讓生病的人自己去買藥?”徐慈英放下碗,“小臨啊,阿姨今天要上班,你要是有什麽需要的就叫小辭幫你,別跟她客氣,你們小時候關係那麽好,以前小辭……”
眼見著徐慈英又要念叨起過去的事,周兮辭及時打斷道:“媽——”
“又怎麽了?”
“我去買藥,還有什麽要帶的嗎?”
徐慈英看向陳臨戈,他愣了下說:“不用了徐姨,等下我自己去買。”
說完,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低頭打了個噴嚏。
周兮辭背對著餐桌蹲在電視機櫃前,把藥箱放回櫃子裏,起身說:“算了,我自己看著買了。”
徐慈英昨天是調休,接下來要連著上一周的班,周兮辭買完藥回去的時候她已經出門了。
陳臨戈在廚房刷碗。
她把傘晾在陽台,拿著電水壺走了進去,陳臨戈把水龍頭撥到了她那一邊,水聲嘩嘩。
接滿水,周兮辭插上電,看著他說:“藥在桌上,吃多少怎麽吃都寫在藥盒上。”
“知道了。”陳臨戈捧起三個碗,往底下一扣,瀝幹了水問也沒問就準備直接往底下的櫃子裏放。
周兮辭攔了下:“碗不放那裏了,放上邊。”
她抬手拉開了頂上的櫃子。
陳臨戈也沒說什麽,抬手放了進去,又擰開水龍頭洗抹布,周兮辭站在一旁,在嘩嘩的水聲裏忽然想起了小時候。
那會煙草廠還沒倒閉,陳父陳母會比徐慈英夫妻倆忙一些,陳臨戈有很長一段時間一日三餐都在周家。
有時周國成和徐慈英也加班,徐慈英會做好飯放在鍋裏,陳臨戈帶著周兮辭吃完飯後,就會踩著板凳把碗給刷了。
……
“我媽年紀大了腰不好,碗筷什麽放在上麵,好拿一點。”周兮辭看著他擰抹布的動作突然解釋了一句。
“沒事。”陳臨戈將抹布搭在水龍頭上,嗓音有些低,“畢竟時間久了,沒什麽是一成不變的。”
周兮辭忽然有些說不上來的難受,偏開頭“嗯”了聲,說:“你變傻逼了,我知道。”
“你也變了不是嗎?”
周兮辭威脅道:“你要敢說我變傻逼了,你信不信下一秒這塊抹布就會出現在你的嘴裏?”
陳臨戈笑了起來,沒兩聲又咳了起來。
周兮辭推著他出去:“行了,去坐著吧,等水開了吃藥。”
陳臨戈沒怎麽掙紮被推出了廚房,周兮辭關上門,燒水的動靜一下就小了很多。
屋外雨勢纏綿,陳臨戈坐在客廳沙發上,一抬頭看見了牆上的時鍾,忽然想到吃早飯時周兮辭掐指一算的時間,扶額笑了一聲。
廚房裏,電水壺的壺嘴不斷有熱氣冒出,周兮辭盯著那白霧。長久後,她垂眸輕輕歎了口氣。
水開,周兮辭從櫃子裏拿了隻幹淨的水杯,倒了大半杯熱水,端出去時才發現陳臨戈睡著了。
他靠著沙發,頭微仰,喉結像三角板的銳角般鋒利,從額到下頜的線條起伏分明。
周兮辭走過去,彎腰將水杯擱在茶幾上,杯底和玻璃桌麵碰撞發出輕微的聲響,她下意識看了眼陳臨戈。
他睡得很熟,動也沒動。
“陳臨戈……”周兮辭叫了聲,見他沒反應,走過去拿了藥,按照醫囑一個一個拆出來。
她捧著藥站在一旁,等水溫不那麽燙了,才用膝蓋撞了撞陳臨戈的膝蓋,“陳臨戈。”
“……嗯?”他陡然醒來,抬眼,眼神有些恍惚。
“吃藥。”周兮辭把藥倒在他手心裏,又側身去拿水:“喝吧,不燙了。”
大概是真難受,陳臨戈這會乖得要命,吃完藥又想靠著沙發睡,周兮辭撞了下他膝蓋:“你不回家睡嗎?”
“沒被子。”他啞著嗓子應。
“那也不能在這兒睡啊,你不想好了嗎?”
他閉著眼,沒吭聲。
周兮辭盯著他看,認命道:“你去我房間睡吧,被子什麽都是前天剛換的。”
陳臨戈打小就有一點潔癖,不嚴重,特定環境下才會發作,周兮辭不知道他願不願意睡。
不過就算不願意,她也不會搭理。
“哪邊是你房間?”陳臨戈睜開眼問。
“你失憶了啊?”
“萬一呢,你房間也換了。”
周兮辭想把手裏的水拍他臉上去:“左邊。”
陳臨戈站起身,身高差距一瞬間就明顯了,周兮辭不得不往後退了一小步才不用仰著頭看他。
他撓了撓下巴,“中午幾點吃飯?”
周兮辭驚道:“我有說要做飯給你吃嗎?”
“哦,沒有算了,餓一頓也沒什麽。”陳臨戈垂手,下巴被撓紅了一片:“睡了。”
周兮辭煩得要命,但還是說:“十二點,要喊你嗎?”
“再說。”
你說個屁。
周兮辭懶得搭理他。
陳臨戈進屋後沒關門,周兮辭在客廳動靜不敢太大,中途進去拿了暑假作業窩在沙發上抄答案。
到了飯點,樓下做飯的香味從樓道飄上來,周兮辭停筆,進廚房淘米洗菜,剛把飯蒸上,門被敲響了。
“周兮辭!”
“快開門!”
是簡凡,嗓音大得像自帶喇叭,周兮辭水都沒來得及關就衝了出去,門一開:“記得關門。”
她又竄回了廚房。
簡凡抱著兩西瓜走了進來,放了一個在門邊,抱著另一個進了廚房:“你幹嗎呢,給你發消息也不回。”
“寫作業。”周兮辭低頭削土豆。
簡凡一陣爆笑:“你寫作業,你怎麽不說你準備考清華北大呢?”
“怎麽,不允許我後來者居上嗎?”周兮辭屈指敲了下案台上的西瓜:“現在吃嗎?不吃我要切菜了。”
“開了吧,放冰箱冷一會。”簡凡熟門熟路的從櫃子裏拿了個水杯:“你弄吧我歇會,累死了。”
她倒了杯水,邊喝邊往外走。
周兮辭削完土豆,抱起西瓜放進水池裏,水龍頭一開,簡凡的大嗓門仿佛應聲而起——
“我靠!周兮辭!你他媽金屋藏嬌啊!!!”
作者有話說:
陳臨戈:嗯,是的,我就是那個嬌(柔弱)
200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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