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成事
第24章 、成事
前世的時候, 芸姐兒被白家人害死且不說,文哥兒的婚事,在後來其實也有一二波折。
那是趙夫人去世三年後的事情了, 文哥兒已經守完了孝,年歲也不小了,正是說親的時候。
衛大人沒有再娶的意思,家裏也沒人做主,因此就將這事兒托付給蔣明菀來相看。
蔣明菀那會兒雖然與徐中行的關係已經不怎麽好了,可是想著到底不能耽擱了孩子,也就把這差事接下了。
結果她這邊還沒有看出個人選來, 就有人突然打上了門, 說是文哥兒強占了他們家的閨女,要文哥兒給個說法。
這消息一出來也惹出了不少是非,因為那個打上門的不是旁人, 正是白家二房的姑娘。
後來事情到底是怎麽處置她沒多打聽,隻記得後來, 那姑娘到底是沒進衛家, 聽說事情是子虛烏有虛構的, 來衛家找事兒,也是為了訛人。
不過這話都是徐中行給蔣明菀說的,蔣明菀也不知這裏頭到底有幾分真假,隻是記得, 至此之後, 文哥兒的婚事便十分艱難, 連著相看了幾個都不太趁意, 直到後來實在不能拖了, 這才娶了衛知府一位同僚的女兒, 那姑娘蔣明菀後來見了,規矩是不差,可就是人有些木訥,不大會說話,。
這些念頭不過在蔣明菀的腦中一閃而過,她很快又露出一個淺淡的笑來,柔聲道:“這事兒倒是不急,等到衛知府的事情解決了,兩個孩子的婚事還不是手到擒來。”
趙夫人聽著這話歎了口氣,她可沒有蔣明菀這麽樂觀的想法,也隻以為她說這話不過是在安慰自己。
“等下次再去看我們老爺時,我也與他商議商議,總不好耽誤了孩子。”說到這兒,趙夫人又抹起了眼淚。
蔣明菀看她這個情形,便知道她對這裏頭的事兒應該所知不多,也不多話,隻溫聲安慰她。
趙夫人也不是個矯情的性子,難受了一會兒便也罷了,又和蔣明菀說起了別的,兩人說說笑笑,眼看著就到了用午飯的時候。
蔣明菀在衛家吃了午飯這才走,走的時候兩個孩子還有些依依不舍,但是孩子們經了這一遭,也懂事了許多,沒有歪纏耍賴,隻約好了下次再來,便分別了。
等到上了馬車,蓁姐兒忍不住道:“母親,您說衛大人這回能好嗎?芸姐姐這幾日因著這事兒,都瘦了一圈了。”
蔣明菀歎息著摸了摸蓁姐兒的腦袋:“放心吧,會好的。”
蓁姐兒聽著這話,雖然心裏好受了些許,但是卻也覺得是母親在安慰自己,可是這種事,她是一點忙都幫不上的,因此也隻能祈禱,芸姐姐家裏會盡快恢複平靜。
等回到了徐家,蔣明菀找了福安過來,讓他去打聽一下白家二房的事兒,尤其是那位二姑娘。
前世那件事,她至今還覺得有些古怪,如今也好提前做些準備,看看這裏頭是不是有什麽貓膩。
而福安雖然覺得太太這命令有些奇怪,不過他自來話少,也不多問,便領命出去了。
徐中行不知家裏發生的事情,他自打那日從楊家回來,除了拜訪了幾個省城裏相熟的同僚,便在驛館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隻每日裏讀書習字。
而巡撫大人那邊,自打楊如珪送了信之後,竟也沒有消息,好似無事發生。
索性徐中行養氣的功夫不差,倒也能耗得起。
至於通判大人那邊派來的人,雖然並不知徐中行拜托楊如珪做的事兒,卻也將他每日都做了什麽一一記錄下來報了上去。
通判看著他這乏味無聊的生活,隻是冷笑:“看來果真是黔驢技窮了,找的這些人也沒一個管用的,你將這些名字都抄一遍,送到臬台大人府上。”他將手中的紙遞給了跟前的心腹。
那心腹點頭應了,將紙揣到了袖子裏。
通判大人這邊自以為得計,繼續花天酒地,而徐中行那邊卻依然不急不緩的等消息。
這一等就是三天。
這天徐中行剛洗漱完,正要用早膳,卻突然被一個仆役給撞了一下,邊上的書童清風就要嗬斥,徐中行卻感覺到有個什麽東西塞到了自己手裏。
他麵上不動聲色,製止住了清風的行為,又對眼前這個看起來誠惶誠恐的仆役安撫了幾句,這才抬腳進了廳堂。
他到的時候已經有人在用膳了,隻是那些人都遠遠躲著他,不敢與他搭話。
徐中行也習慣了這樣的待遇,並不多言,坐在一旁,叫了以往常吃的飯菜,不急不緩的吃完,這才轉身回了房。
那些人看著徐中行的背影,忍不住歎息:“旁的不說,就這份氣度,卻是不凡。”
這話說出來沒人敢附和,而說話的人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急忙打了個哈哈,又說起了別的。
徐中行毫不在意這些,他等一回了自己房間,就將一個紙團從袖子裏拿了出來,細細展開之後,上麵隻有六個字:巳時末,雲香樓。
這六個字看起來平平無奇,根本看不出出自誰的手筆,但是徐中行自己心裏卻明如鏡,他沉默半響,點燃了桌上的燭火,將那紙條燃燒殆盡。
這一日上午,徐中行依舊和往常一樣,將自己關在書房裏讀書習字,一直等到快用午膳了這才出來,不過這次出來,卻沒和往常一樣去廳堂用膳,而是領著書童出了驛館。
有人立刻將這消息稟報了上去,不過通判大人在聽說他往酒樓的方向去的時候,便也沒在意,隻以為他是出去打牙祭了。
徐中行轉轉悠悠來到了雲香樓,剛一進門,便有小二迎客,徐中行蹙了蹙眉,要了一個二樓的雅間。
小二笑著將他迎到了二樓最角落的一處雅間,徐中行也沒在意,就推門走了進去。
結果這剛一進去,便看見一個中年男子正坐在裏頭。
徐中行心下一驚,也不及辨認,急忙走上前去,行了一禮:“下官拜見撫台大人。”
許久,終於傳來一個溫厚的男聲:“徐大人不必多禮,請坐吧。”
徐中行這才起身,眼睛掃過眼前之人,這位巡撫大人看起來長相敦厚老實,與人說話,也不見有多少官威,倒是不像一個封疆大吏,反倒像是鄉間的質樸老農。
但是卻沒人敢看輕他一絲一毫,能走到今日這個地位,他絕非常人。
看著徐中行恭敬的坐下,巡撫大人麵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徐大人前幾日送過來的信我都看了,其中所言我也都了然,隻有一句話想要問徐大人,你到底所求為何?”
徐中行沉默許久,這才道:“所求不過一個公道罷了,衛知府公正嚴明,卻被小人陷害,如今身陷囹圄,下官不願看君子受難,小人卻得勢,因此才不得不如此施為。”
聽了這話,巡撫大人輕笑一聲:“不得不,你這話說的不錯,這世上的確有許多事,是不得不做的。”
說完他站起身,背對徐中行看向窗外:“你說你已經將證據集齊,送往京城了,如此便隻聽皇上那邊的意思即可,又何必多此一舉找上我呢?”
沒錯,徐中行想的辦法,不是來省城疏通,也不是搞什麽陰謀詭計,而是在兩司下手之前,就偷偷讓人將證據和參兩司的折子送到了京城,現任首輔雖然上位,但是卻也沒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徐中行自己在京城也有不少同僚,更何況還有老丈人在,那封折子,哪怕到不了皇上禦前,也會在京城傳揚,他倒是不信,以當今聖上的多疑敏銳,會發現不了此事中的端倪。
可是若隻是如此,徐中行覺得還是不夠分量,因此,該爭取的人,還是要爭取的,尤其是巡撫這樣要緊位子上的人。
他深吸一口氣,看向眼前的巡撫大人,沉聲道:“巡撫大人雖然在此事中未曾發聲,卻也未曾參與此次構陷,下官曾讀過大人年輕時寫的策論,其中針砭時弊之處,發人深省,下官不信,寫出如此文章的人,也會與這些人同流合汙,因此想要來麵見大人,親自問問大人,可願與我一同上書!”
徐中行定定望著眼前之人,但是心裏想著的卻壓根不是這回事。
巡撫本是一省的主官,藩台和臬台都是副手,可是如今藩台的同科當上了首輔,藩台大人這邊水漲船高,竟然漸漸的也開始越過巡撫做主,他不信巡撫大人會任由事態如此發展,而這次的事情,就是一次機會。
他很清楚,巡撫是有向皇上直接上密折的資格的,若是此事有巡撫幫襯,那麽就更加簡單了。
巡撫大人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終於轉過頭看向徐中行。
他麵上仿佛還殘存著一絲淺笑:“年輕人,果真是年輕氣盛啊。”
徐中行沒吭聲,依舊看著他。
巡撫歎了口氣:“此事我會上書皇上的,你說說的那些證據,也可謄抄一份給我。”
徐中行聽著這話,頓時鬆了口氣,立刻向巡撫行了一禮:“下官遵命!”
巡撫看著徐中行,眼中神情複雜。
兩司這次隻怕是真看走了眼,惹上了不該惹的人了,他這次原本也想看事態發展,等到一發不可收拾了,再出來收拾爛攤子,但是沒想到,原以為是池中魚的人,卻跳出了這個池子,將水濺到了他臉上,如此,便不得不出手了,否則日後查問起來,他隻怕也脫不了關係。
想到這兒巡撫又歎了口氣,不過如此也好,兩司這段時間,小動作太多了,也該知道知道,自己什麽分量了。
想到這兒,巡撫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