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是何原因
第035章 是何原因
破曉時分,段天諶裹著一夜冷氣,回到了寢居。
剛走到門口,卻見下人忙裏忙外的跑動著,院子裏浮動著一股緊張而詭異的氣氛。
他心頭一緊,飛也似的跑了進去,正好與出門的青竹撞到了一起,當即揪起青竹的衣領,厲聲叱道:“這是怎麽了?慌慌張張的!王妃呢?”
“王妃……王妃在裏麵……”青竹沒想到他會突然回來,愣了愣,隨即很快就反應過來,用手指了指內室,急得幾乎要哭了,“王爺,您可終於回來了。王妃又昏睡過去了,您快去看看……”
話還沒說完,段天諶就不見了人影。
內室裏,季曉瀾也聽到了青竹的驚呼,待段天諶腳下生風的闖進來時,絲毫不覺得意外,連忙識趣的起身,讓到一旁。
段天諶坐到床沿,目光緊緊鎖住躺在床上的人兒,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很快又彈了回來。
怎麽會……怎麽會這麽冷?
他回頭,向季曉瀾投去詢問的目光。
“別看老夫,”他的目光過於熾烈,季曉瀾縮了縮脖子,極有眼色的往後退去,口中卻沒有停著,“你也別問老夫為何又出現此種情況。實話告訴你,這情況來得太突然太詭異了,至今為止,老夫也沒想明白其中的因由。”
段天諶大口吸氣,努力克製住此刻波動的情緒,沉聲問他,“季先生,不久前,你才跟我保證過……”
“老夫是跟你保證過,可如今不是突發情況嗎?”季曉瀾登時跳腳,“盡管不知道王妃為何會出現此種情況,可老夫敢保證,絕對不是之前遺留的問題。”
段天諶皺眉,“你確定?”
季曉瀾頓時沉了臉。
這叫什麽話?
他說的話,可信度有那麽低嗎?
段天諶見狀,心中了然,從床內側搬出另一床被子,輕輕蓋在顧惜若的身上,握住那隻冰冷的手,沉默了下來。
若非之前遺留的問題,那麽重複發生這樣的情況,總得有一個引子。
而這個引子……
段天諶騰地起身,轉過屏風,沉聲問起侍立廳中的青竹,“王妃昏睡前,可有何異常現象?可見了什麽人?”
青竹偏頭思考,隨之道:“啟稟王爺,王妃見了蘇大人和明小姐。可蘇大人和明小姐離開後,王妃還是好好的,並無任何不適跡象啊!”
明小姐?
段天諶微微眯起眼睛,“哪個明小姐?”
“回王爺,那明小姐喚作明遙。”
明遙……
這個女人怎麽又出現在這裏?難不成是蘇靳寅特意帶過來的?
若真如此,別指望他會輕易放過這兩人。
“去把青擎喚來。本王有事兒吩咐他。”
青竹連忙應聲退下,不一會兒,身後又跟著兩個人,卻是風塵仆仆的青冥和一臉沉默的青擎。
“屬下參見王爺。”青擎和青冥連忙行禮。
段天諶擺擺手,開門見山的問道:“青擎,本王問你,明遙何時來了蒼京?為何本王從未得到這個消息?”
青擎聞言訝然,隨即低下頭,“王爺,屬下……也沒得到消息。”
盡管他不是很清楚,王爺為何會突然提起明遙,可天生敏銳的嗅覺已經讓他感知到了此處異常的氣氛,仔細一想,便知道肯定與王妃脫離不了關係。
在王爺身邊多年,他很清楚,自家王爺的脾性。縱然是天大的事兒,也不見他皺一下眉頭,反而在娶了王妃後,整個人的情緒就有些不受控製了。
說起來,他也早已習慣了。
段天諶皺眉,卻也知道,此刻並非追究責任的時候,最關鍵的是讓若若醒過來。隻要她醒過來,他自然會和那些人好好清算這筆帳的。
許是知道他的想法,青冥倏地抬頭,大膽建議道:“王爺,據屬下所知,蘇靳寅大人與明遙來往甚密,若想要從中問出個來龍去脈,隻需將人帶來,一問便知。王爺,屬下願意前往蘇府,將蘇大人和明小姐帶到王府。”
許是被放逐一段時間的緣故,青冥身上也多了幾分沉穩,此刻提起這些,簡直是有板有眼,也比以往更讓人放心。
段天諶深深看著他,隨即點了點頭,“好。你即刻過去。不管用什麽手段,務必要把明遙給本王帶回來。帶不回來,你也不必出現在本王麵前了。”
青冥被這冷冽陰沉的聲音所懾,心尖兒隨之顫了幾顫,連忙抱劍保證,腳步一轉就離開了此處。
段天諶心係顧惜若的安危,無心再去理會其他,揮揮手,轉身就往裏走去。
就在此時,青擎突然叫道:“王爺,屬下有事兒稟報。”
段天諶腳步一頓,回頭看他,俊美無雙的臉上布滿了寒霜,“有什麽事兒,快說!”
青擎不敢耽擱,急急忙忙道:“回王爺,裘充已經安置在府裏,隻是此人受傷太重,許是熬不了多久了,您看該如何處置此人?”
段天諶想了想,半晌後,才道:“你先命人密切注意著,不許他發生任何的意外。本王待會兒讓季先生過去看一下。”
裘充能不能治好,並不在他關心的範圍內。如今,他留著此人,無非想要問出當年蘇靳寅族人被滅的真相。
想了想,他又不放心道:“待青冥將蘇靳寅和明遙帶到王府後,你把明遙帶到本王麵前,而蘇靳寅則去看看裘充。順便,把蘇晗也帶過去。”
這是在他的王府裏,把蘇晗帶出來,還是沒有問題的。
這一點,他不擔心。
青擎連忙記下,又有些遲疑道:“王爺,堯王爺也來了,此刻正在大廳候著呢!您看,是否需要……”
“讓他回去!就說本王沒功夫見他。”對這個七弟,段天諶已經沒有多少耐心了,兼之顧惜若又重新陷入昏迷中,他的心情有多糟糕,也可想而知了。
青擎自然也清楚,可為了大局著想,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道:“王爺,堯王爺並非要來見您,而是想要見裘充,這才讓屬下特意來詢問您的意見。您看,裘充此人,讓他見,還是不見呢?”
見裘充?
段天諶有些訝然,稍微一想,卻也能想出其中的原因,估計也是為了蘇紫煙的下落了。
哼,真是看不出來,他這個七弟,還是個癡情種。
段天諶自嘲一笑,擺擺手,轉身往裏走去,態度頗為無所謂,“既然他要見裘充那個人,就讓他見吧。不過,見完之後,你讓他過來找本王。”
看著他的背影,青擎眉頭深深皺起,立於原地思考了半晌,終於轉身走了出去。
內室裏,季曉瀾看到段天諶走進來,無聲歎息了下,走到他麵前,寬慰道:“王爺,你也不用太擔心。如今王妃僅僅是昏睡不醒,並無其他異常的現象。”
段天諶點點頭,越過他,坐到床沿上,憂心忡忡。
他如何能不擔心?
盡管若若的身子底兒好,也禁不起這麽折騰,更何況,如今還有個孩子!
若有個三長兩短,他又該如何向若若交代?
默了片刻,他忽而道:“季先生,剛才本王的話,你也聽見了,不如先去給裘充看看吧!”
季曉瀾不解,“這裘充……”
段天諶知道他心中疑惑,也沒有任何隱瞞,“季先生可是跟在外祖父身邊的,應該記得這個姓氏。”
經他一提醒,季曉瀾幽黑的眸子裏倏地亮起了精光,過往一切潮水般湧了回來,不停拍打著岸邊的礁石,忽然也明白了段天諶這麽做的用意。
他也沒考慮,淡淡應了一聲,隨即走了出去。
段天諶揮退了內室裏伺候的人,胡亂脫了鞋子,掀開被子就鑽到了顧惜若身邊,側身抱著她,眸光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他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懷中之人,奈何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懷中之人非但沒有變暖和一些,自己反而覺得渾身冰冷,即便蓋著幾床錦被,依舊不可抑製的顫抖了幾番。
他心中焦急,彼此隔開一定的距離後,又甩了甩手,繼續將顧惜若抱緊了些。若是知道出於什麽原因,尋到幕後黑手,他定要將其千刀萬剮。
……
“你的意思是,六哥允許本王去見裘充?”大廳裏,段天昊不確定的又問了一遍。
莫不是有什麽陰謀?
青擎自動忽略他的疑惑,不厭其煩的重申了一遍,“回堯王爺,王爺的確是這麽吩咐的。屬下縱然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擅傳王爺的意思!”
段天昊想想,似乎的確如此。雖心中有疑惑,卻也暫時擱下,衝青擎道:“既如此,便有勞青統領前方帶路了。”
青擎連聲道“不敢不敢”,連忙帶他前往裘充所在的院落。
彼時,季曉瀾正在給裘充做全身檢查,看到他二人走進來,抬眼看了下,便又一言不發的做著自己的事兒。
段天昊也不在意,目光緊緊鎖住人事不省的裘充,眉頭幾乎擰成了麻花狀。
他知道,這個裘充,便是當初與蘇紫煙一塊兒被擄走的人。
看來,暗中給他遞消息的人並沒有騙他,今晚上的行動,的確驗證了他心中的這個猜想。可為何見到了這個裘充,卻找不到他想要找的人?
他心下狐疑,淡淡瞥了眼青擎,忽而低聲問道:“青統領,當初你們救出裘充時,可還有發現其他人的存在?”
青擎皺眉,眼眸深處倏地閃過一絲戒備。
記得當初剛找到裘充時,自家王爺也這麽問過他,他隱約覺得,王爺似乎在找什麽人。可堯王爺也這麽問,又是什麽意思?
“堯王爺,您希望屬下還發現何人?”幾番思量下,他決定還是冒著膽子,不答反問。
段天昊有些訝異,嘴唇翕動了下,最終道:“青統領難道忘記了?當初在暗牢裏,裘充和本王的王妃一同被人擄走,如今隻見裘充,卻不見本王的王妃,你不覺得該給本王一個交代?”
交代?
青擎有些懵了。
如果說要給交代,早在堯王妃失蹤的第一時間裏,他就該這麽說了。可後來非但沒說,還對堯王妃的下落不甚關心,他也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如今,這位堯王爺卻要他們給個交代?
這又算什麽?
欺負王爺不在場嗎?
青擎心中鬱結,同時也對王爺的決定有所顧慮,並不打算與段天昊硬碰硬。但見他後退一步,拱了拱手,恭敬道:“堯王爺,請恕屬下愚鈍,不知你意欲何為。如今我家王爺亦不在場,您有何疑問,大可待會兒見到他之後再問。您問屬下,屬下也不敢妄言諸事!請您恕罪了。”
說著,他作了個揖,沒有看到段天昊臉上精彩紛呈的神色。
,題外話,
寫到這個字數,某梧也有些累了。也不知道有多少親們會看到這個題外話啊啊啊啊,唉唉唉
第036章 本王的王妃,現在何處?
段天昊臉色微變,從來都知道六哥身邊的人不同凡響,卻不想,單純是個侍衛都如此難纏,原本還有些躁動的心情,恍若被潑了一盆冷水,瞬間冷卻了。
他皺了皺眉,沉聲道:“青統領,你是執意不肯回答本王的問題了?”
青擎依舊麵無表情,又深深鞠了一躬,絲毫不鬆口,“堯王爺,您言重了。屬下並無此等齷蹉不堪的心思。隻不過,如此重要的事兒,也並非屬下能夠接觸的。您就算問上一千一萬遍,屬下依舊不清楚。您若是想要知曉具體的情況,何不直接當麵詢問我家王爺?”
段天昊眉間的褶皺多了幾分,眸光深處倏地劃過一道精光,淩厲而冷冽。
許是知道,從青擎的口中問不出什麽,他也住了口,往裏走一步,自顧自坐在了圓凳上,手中把玩著一小巧的茶盞,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青擎別有意味的看著他,隨之走到一旁,抱著劍,將注意力放到季曉瀾和裘充的身上。
季曉瀾到底還是沉得住氣,在給裘充診斷治療時,並不放過青擎和段天昊之間的交鋒,如今見此二人停息,倒也放下心來,再看向床上裘充的臉時,那眸光也變得極其複雜。
前半生,他跟隨在國公爺雲同奉身邊,上過戰場,淌過大河,這輩子就沒覺得有什麽事情會難倒他的。後來,國公爺等人被冤枉,他本也想隨之而去,卻臨危受命,不得不潛伏在了年幼的自家王爺身邊。
當時,自家王爺還是個剛墜入深穀的六皇子,不僅飽嚐人情冷暖,還受製於人,苦境之艱險,每每想起皆心驚膽戰。
在那樣情境下,國公爺身邊的參將們死的死,傷的傷,失蹤的失蹤,就連最得國公爺信任的副將裘謙明一族出了事兒,他們也無暇顧及。
待王爺的處境好了一些,想要重新追究此事,卻已經沒有任何線索。
時過境遷,不外乎如是。
若眼前這個裘充真是裘謙明的兒子,那麽,想要揭開當年裘謙明一族被滅的謎團,或許並非難事。
也難怪,王爺要讓他來救治裘充。
季曉瀾掃了眼裘充遍布全身的傷口,大小不一,新舊不同,有幾處肌肉還出現潰爛膿腫,想來已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論是精神上,還是*上,都飽受摧殘,已經病入膏肓了。縱然他再如何妙手回春,也不可能將其完全醫好,為今之計,無非是多吊著一口氣罷了。
“季先生,此人傷勢如何?”段天昊回過神,看他一臉陰鬱的盯著裘充,隨即開口問道。
季曉瀾回頭,深深看了他一眼,慢條斯理道:“堯王爺,請恕老夫不能直言相告。人,畢竟是我家王爺帶回來的,您若是想要知道結果,不妨先征求得我家王爺的同意吧!”
季曉瀾對這位王爺的態度算不上好,早些年段天諶受製於人時,這位養尊處優的王爺可沒少落井下石。或許,那些齷蹉事兒並非出自他之手,卻絕對與他有關,所做的一切自然也是為他鋪路。
他不是聖人,沒辦法做到如此大公無私,不存一絲一毫的芥蒂。
段天昊深深的回看他,嘴唇緊緊抿了起來,目光在他和青擎身上逡巡了好幾遍,眸光中一片冰芒。若是以往,他絕對不會如此忍氣吞聲。可在經曆過那麽多後,對於某些沒有意義沒有必要的事兒,他也不屑於去應對。
若是這些人以為,六哥身份大漲,即將君臨天下,他們就可以不將自己放入眼中,那可就大錯特錯了。隻要他的“堯王爺”身份仍在,斷沒有被屬下騎到頭上的道理。
心思百轉千回也不過一瞬間,待他的目光重新鎖住季曉瀾時,眸光中的冰芒倏地破裂,淩厲而冷冽,落在季曉瀾的身上,頗有被刀割的鈍痛感
季曉瀾莫名心虛,別過頭,身子略顯僵硬。
“季先生,本王無意與你解釋什麽。你跟隨在六哥身邊,已有多年,想必對他的性子也很了解。那麽,今日怎生犯了如此嚴重的錯誤?你也不想想,若非得了六哥的允許,憑諶王府的森嚴規矩和嚴密防衛,本王縱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進得到這裏,站在你麵前,說起這些話。季先生也是久經風浪之人,又怎麽會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段天昊緩緩道來,語調自始至終都是平平淡淡的,不見一絲起伏,就好像他所說的事兒,本就與他無關似的。
可是,又怎麽會與他無關呢?
季曉瀾暗生警惕,麵上卻不動聲色,但見他站直了身子,朝段天昊作了個揖,態度謙遜,遠不是方才所能相比的,“多謝堯王爺提醒。是老夫糊塗了,竟連如此重要的問題都拋之腦後了。不過,老夫鬥膽問一句,裘充是您的什麽人?”
“裘充是什麽人,季先生不該比本王清楚?”段天昊冷冷瞥了眼季曉瀾,語氣依舊淡淡的,“季先生,你如此試探,又是何意?生怕本王對六哥不利?”
季曉瀾被噎了一下,老眼裏精光閃閃,三分惱怒,七分訝異,無數種思量盡在腦海中旋轉。
將問題毫不避諱的攤到桌麵上來談,怎麽看都不像是這位堯王爺所能做出來的。莫不是,對方還挖了什麽陷阱給他,他卻沒有察覺到?
其實,不隻是季曉瀾有此種想法,就連旁邊觀戰的青擎也頗為訝異。他偷偷瞥了眼段天昊,見對方談笑自若一派坦然,心中忽然有些不舒服,仿佛自己拿了小人之心去度這位君子之腹了。
季曉瀾沒想好怎麽回答,卻聽身後傳來一道呻吟聲,極其輕微,可在彌漫著詭異氣氛的空間裏,還是及時傳入了三人的耳朵。
季曉瀾莫名鬆了一口氣,暫時撇過那個棘手的問題,轉身走到床前,炯炯有神的看著慢慢蘇醒過來的裘充。
幾乎是同一時間,段天昊和青擎湊了過去,看著裘充緩緩睜開眼睛,兩人的臉上也呈現出些許複雜。
青擎抬眸,看了看段天昊,“堯王爺,如今人已經醒過來了,您想要知道些什麽……”
“急什麽?人家都沒恢複過來,若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你們還想要知道什麽?”季曉瀾毫不客氣的打斷了青擎的話,難得看見青擎冰山臉上出現一絲囧然,也刻意放低了聲音,意有所指道,“老夫在這裏撂下話了,他的精神並不是很好,若是想要做什麽,萬不可過激。否則,下一次,若是再睡過去,老夫就算是大羅神仙也無法讓他醒過來了。”
語畢,他還別有意味的掠過段天昊,雙眸微微眯起,狹窄的眼縫裏透出絲絲精光,教人見之凜然。
對此,段天昊絲毫不敢小覷,點了點頭,神色凝重的保證,“季先生,你盡管放心,本王隻是問一些事兒,問完就走,不會耽擱多少時間的。”
季曉瀾沒想到他會如此識趣,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也不知低聲嘟噥了什麽,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青擎見狀,眉心幾乎擰成了一團疙瘩。王爺允許堯王爺來此,估計也是想讓他詢問些事兒,自己到底該不該待在這裏呢?
該不該呢……
生平極少糾結過的青擎,居然也在如此簡單的問題上徘徊起來。
段天昊眸光微閃,淡淡瞥了下他,“青統領,本王想要問些事兒,你若是不介意的話,就一起聽一下吧!回頭六哥問起來,你也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
青擎不敢置信的盯著他,後察覺到此舉僭越,忙不迭低下頭,卻也順著他的意思,留了下來。
這可是堯王爺親口要求的,他似乎沒有說不的權利的。
嗯,就是這樣。
段天昊如此吩咐後,對他也不予理會,徑自坐到床沿,看著躺著睜眼的裘充,淡淡道:“你叫裘充,是吧?”
裘充蒼白的臉上無甚表情,隻恨恨看著他,一言不發。
段天昊也不惱怒,自顧自道:“你該清楚,既然已經醒過來了,有些事兒肯定需要吐露的。就算不是本王,也會是本王那六哥。此刻,你若是提前說出來,或許還能免於一場刑罰。”
青擎蹙眉,對段天昊這麽說自家王爺,頗有意見,冷不防被段天昊回頭一瞥,那眸光中的犀利和透徹,卻讓他身子一僵,欲要辯解的話也不得不吞咽回了肚子裏。
見狀,段天昊目光倏地暗沉,語氣也陡然轉冷,“裘充,你還是不想說嗎?”
裘充抿唇,目光緊緊鎖住段天昊,忽而冷笑,“堯王爺,你想要我說什麽?在你們這些人眼中,我不過是個囚犯,囚犯說的話,你居然也敢信?”
段天昊微感訝異,這樣的回答,還真是出乎他的意料。或許,他想要問出蘇紫煙的下落,並非難事。想了想,他終於還是道:“你敢說,本王就敢信!”
此言一出,別說裘充,就連青擎也大吃一驚。
詭異的沉默後,裘充卻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止不住仰天大笑。許是他的動作過大,不小心碰到了傷口,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眉頭就已經皺了起來,整張臉顯得極為詭異。
段天昊微微皺眉,再好的耐性,也禁不住如此挑戰,他眸色漸深,出其不意的出手,掐住了他的喉嚨,從齒縫間擠出一句話,“本王隻問你一句話,當初與你一起被擄走的女人,也就是本王的王妃,如今她在何處?”
裘充沒想到他會突然動手,本來虛弱的身子,因他的動作而變得越發羸弱,蒼白的臉上布滿了不正常的紅色,呼吸也漸漸急促。
“堯王爺。不可。”青擎趕緊阻止,自家王爺留下這個人,可不是為了讓堯王爺親手弄死的,若有什麽差池,自己也難辭其咎。
段天昊側頭看他,窺見他眼裏的堅持,又回頭看了看裘充,眼神陰鷙無比。
不過,他也沒有真的下手,惡狠狠的瞪著裘充,忿忿甩開了手。
正在此時,門口處忽然走進來幾個人,將屋子裏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青冥大概掃視了一下,走上前,衝段天昊行了個禮,轉而看向青擎,低沉著聲音道:“我已經把蘇靳寅和蘇晗帶過來了。王爺的意思,你自己斟酌著辦吧。”
聞言,青擎往他身後看去,卻見蘇靳寅和蘇晗並肩而立,一個神色從容,一個衣衫襤褸,兩相比較之下,蘇靳寅無疑成為了其他人注目的焦點。
可惜,蘇靳寅的注意力並不在此,睜大了一雙眼,死死的盯著床上的裘充,一動不動,恍若雕塑。
第037章表兄弟相見
青擎心下狐疑,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了一圈,掠過他微顫的手時,眸光一暗,心中多少也有些了然,當即起身,衝蘇靳寅抱拳問候,“蘇大人,你們可來了。王爺已讓季先生給這名喚裘充的人診斷醫治,如今此人已經醒過來了。”
一提到“裘充”二字,蘇靳寅和蘇晗的目光齊刷刷的射向床榻裏側,不同的兩張臉上,布滿了相同的複雜神色。
青擎摸不準他二人的心思,正欲開口,卻見蘇靳寅和蘇晗三步並作兩步的上前,占據了床前僅餘的空地,直勾勾的盯著床上的裘充,神色中隱隱有些激動。
這兩人中,到底還是蘇靳寅最先回神,握了握拳,呐呐道:“裘充?你就是裘充表兄?”
他的聲音很輕,也隱含著些許不確定,像是想要得到求證般,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裘充的臉,不肯放過他一絲一毫的神情變化。
乍一聽到這句話,裘充有些怔愣,不見有任何動作。所有人都以為,他對這個稱呼沒反應過來,皆是目光灼灼的盯著他,期待著他有進一步的動作。
不想,等了許久,也沒見他有任何動作,直讓眾人以為是他們的幻覺。
蘇靳寅眉頭緊蹙,臉上滿是懷疑之色。
莫不是認錯了,這個人並非真正的裘充,也不是他尋找多時的表兄?
不死心的又確認了一遍,他的目光仔細而認真,不肯放過任何一處可疑的地方可疑的動作,冷不防橫眉一眼,卻瞥見了裘充半露在被子外的手指,雙眸隨之眯起。
那手指,指甲微微泛黃,指腹處還能看到些許的薄繭,此刻正微微蜷著,像是要揪住蓋在其上的錦被一般。
這就是他的反應?
蘇靳寅眸光微暗,到底是個通透的人,多少也明白了一些,當即看向段天昊、青擎和青冥這三人,欲言又止。
段天昊知曉他的意思,又看了眼背對著眾人的裘充,當下拂袖走開。
青擎與青冥對視了一眼,也跟在了段天昊身後。
床邊的空氣似乎也變得清新了許多,蘇靳寅歎了口氣,也離開了此處。
轉過身走到門口,卻見那三人已經等在了院子中,他心下一提,連忙迎上去,抱拳見禮,語帶誠懇,“堯王爺,表兄與下官分別過年,有些事兒,想必已經忘記了。您看,不如這樣,容下官先與他聊聊,探探虛實,再行定奪?”
段天昊起初並不知蘇靳寅的身份,不過在聽到那句“裘充表兄”時,隱隱有了個猜想,試探著問他,“蘇大人,可否告訴本王,此人是你什麽人?”
“正如方才王爺所聽到的,裘充是下官的表兄。”蘇靳寅想了想,還是繼續道,“王爺,您若信得過下官,就將王妃的事兒交給下官,可好?若表兄真的知道王妃的下落,下官一定會為你求得的。”
段天昊狐疑的看著他,想了想,終究沒有拒絕。隻是想到自己王妃的下落居然還要勞煩外人相助,他心中也頗為不舒服,自始至終都沒給蘇靳寅好臉色。
待送走段天昊,蘇靳寅手心已經濡濕一片,回頭看了看青擎和青冥,心頭驀地沉甸甸的。
還沒等他走近,青擎就已經出言相勸,“蘇大人,屬下不清楚,你將堯王爺勸走的目的是什麽。王爺有令在先,屬下必須全程陪同,以防不測。你也莫要勸我二人了。”
蘇靳寅早就知道,這兩個人不好糊弄,可想到屋內的蘇晗和裘充,眉心也幾乎擰成了一團疙瘩,頗為為難道:“青統領,難道就不能……”
“不能!這是王爺的旨意,屬下不敢不遵從。”青擎毫不客氣的拒絕,“你們三人要說些什麽,屬下不會幹涉,但也請蘇大人體諒王爺的一片苦心,勿要走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來。想必你也清楚,王爺之所以這麽做,無非就是想要查清真相。屬下相信,這與你的目的並不衝突。”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蘇靳寅還能反駁什麽。橫豎這個王府也是那個男人的,他表兄弟三人能夠在此重逢,已經是萬般榮幸,哪裏還敢去討價還價?
略加思忖後,蘇靳寅也默然點頭,默許了青擎的意思。
重新回到屋子裏,青擎和青冥早已坐在了窗邊的椅子上,擺明了不幹涉卻也不避開的態度。
饒是如此,蘇靳寅也倍覺尷尬,想到自己要說的話,都會被這兩人受辱耳中,那種似屈辱又不同於屈辱的監視感,教他心中堵得慌。
“表哥,你若是不喜歡,何不直接跟他們言明了?”站在屏風一邊,看著屏風另一麵那兩個模糊的影子,他的口氣有些怪怪的。
許是被關押已久的緣故,他渾身上下竟無一處幹淨整潔的地方,不僅頭發蓬亂如鳥窩,走近了些,還會聞到若有似無的異味。
蘇靳寅眼睛微酸,當初在岐城時,他和蘇晗各有本事,日子過得也算可以,就算不是錦衣玉食養尊處優,也沒有如今這般落魄。
當初,他二人若肯安分守己的生活,不招惹上諶王,是不是現在的處境也不一樣了?
可惜,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表哥,你怎麽了?”蘇晗見他遲遲不回答,不由捅了捅他的胳膊,刻意壓低了聲音問道。
蘇靳寅滿臉複雜的看著他,拍了拍他的肩頭,笑意苦澀,“蘇晗,是我無能,讓你受了這麽多的苦。你……可怨我?”
蘇晗微怔,隨之扯了扯唇角,“表哥,你這說的是什麽話?與其說你無能,不如說我太能惹禍,從而連累了你。‘怨’這個字,又從何說起?你想多了。”
頓了頓,他又指了指床裏沉靜不動的裘充,頗有些遲疑道:“表哥,你確定,那個人真是二……二哥?”
當年被滅門後,他們都以為,世上唯有彼此才是最親的親人了。乍一聽聞自己的二哥還活著,到底是有些吃驚。
蘇靳寅了解他心中所想,同樣回頭看了眼被床帳遮住半邊身子的人,沉聲道:“是或不是,一會兒問問,不就知道了?再者,當年那些歹人下手時,咱們也沒法確定,二表兄是否真的命喪黃泉。”
何況,段天諶如此著緊此人,又將他二人叫了過來,恐怕也是為了這些陳年舊事。就算不用問,他也可以猜出個*不離十了。
如此一來,他心中也算是有了安慰。
蘇晗仔細想想,倒也覺得是實話。
當初,小時候,他這個二哥可是最頑皮的,十天有九天不在家裏。當初,那些歹人持刀劍闖入府中殺人時,二哥似乎也不在府中。後來想要確認,卻找不到任何的線索。
“那麽,表哥,咱們,進去?”他指了指那張床,詢問道。
蘇靳寅才猛然意識到,他二人已經站了挺久,下意識就往青擎所在的方向看去,模糊中,根本就看不清楚他二人的神色,不過單純是那份沉穩,也足以讓他心神凜然,不敢有任何耽擱,腳步一轉,直接走到了床前。
蘇晗連忙跟上,也不問裘充和蘇靳寅的意思,徑自坐在了床沿邊。
裘充閉著眼,絲毫不理會麵前的兩人,可蘇靳寅卻敏銳的發現,在蘇晗坐下的那一刻,他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下。
不是毫無感覺,那說明還有戲。
蘇靳寅終於有點放心,拉過旁邊的凳子,無聲落座,眼睛自始至終鎖在裘充的身上。
而蘇晗則不管他怎麽想,湊上去,像隻小狗般嗅來嗅去,“表哥,他真的是二哥?我怎麽覺得不像呢?”
裘充猛地睜開了眼,目光灼灼的盯著湊到跟前的人,直把蘇晗嚇了一大跳,想也不想就退回到了蘇靳寅的身邊。
“表哥,他這是作何?為何如此看著我?”蘇晗定下神,見裘充如此無所顧忌的盯著自己,還真是渾身不舒服。
蘇靳寅微微眯眼,將裘充突如其來的動作納入眼底,越發肯定了此人的身份,伸手拍拍蘇晗的肩頭,歎道:“表弟,表哥是看到你,才會如此激動。”
見到他,才會如此激動?
蘇晗謹慎的審視著裘充,麵色蠟黃,且隱隱泛著些許病態之白,眼窩凹陷,雙唇幹澀發白,頭發無一物束著,散亂的垂落在身前身後,露在袖子外麵的一截手臂如枯枝般幹癟,手指微帶薄繭暗含割痕,隻剩下一張肉皮掛在指節上,怎麽看就怎麽怖人。
在裘充的肩頭,衣裳滑落,露出深深淺淺新舊不一的疤痕,乍一看去,此人與記憶中二哥的形象完全對不上。
可他沒有漏過裘充的雙眼和雙手。
那雙眼裏像是重新燃起了熊熊火焰,灼灼烈烈,精神萬分,很難想象,在如此枯槁如柴的形體下,怎麽還能迸發出如此強烈的情緒?
而那雙瘦骨嶙峋的手則緊緊揪著手下的被子,手背青筋突起,許是瘦弱的緣故,那青筋似乎要破皮而出,給予人更為直接的感官體會,也讓人訝異於那雙手中蘊含的力量。
蘇晗發現,他的視線移不開了,單看裘充的神情,應該可以推翻他之前的懷疑,似乎也不用去確認什麽。
忽覺自己的胳膊被人碰了下,他抬起頭,卻見蘇靳寅衝他示意,腦子也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就跟著他,朝裘充作了個揖。
卻聽蘇靳寅誠懇道:“蘇靳寅見過二表兄。”
二表兄……
蘇晗猛然回神,怎麽都沒想到,他會如此簡單的承認了眼前這人的身份,抬眸看了他一眼,轉而緊緊盯著裘充,深深鞠了一躬,心中滑過一股酸澀,忽然有些哽咽,“二……二哥……”
聽到這聲“二哥”,裘充抓著被子的手一緊,心尖兒更是顫了顫,喉結滑動了幾下,忽然別過臉,把蘇晗和蘇靳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表哥,二哥他……他怎麽了?”蘇晗捅了捅蘇靳寅的肩膀,皺眉問道,“到了此刻,他還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身份嗎?”
蘇靳寅搖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在他看來,裘充並非逃避之人,就算做出了此番姿態,也沒有否認的意思,也許隻是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們而已。
果然,片刻後,裘充重新看向蘇晗,眼睛裏似乎還閃爍著晶瑩的光芒,沉吟著道:“並非我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身份。隻是多年沒見,乍一重逢,有些難以自禁罷了。你們也不用站著了,趕緊坐下吧。”
此言一出,蘇晗和蘇靳寅提著的心終於落地,一人坐在床沿,一個在凳子上落座,皆目光灼灼的盯著裘充,誰也沒有先開口。
第038章 他不是凶手
裘充仔細端詳著蘇晗,卻見他頭發蓬鬆淩亂,身上衣衫襤褸,不覺眉頭皺起,語帶關切的問道:“三弟,你為何會是如此模樣?”
蘇晗有些無措,下意識就看向蘇靳寅,見他麵色不改,心中也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撒起慌來,依舊麵不改色,“二哥,我這是在體驗不一樣的生活呢。不信,你問問表哥。”
裘充將信將疑。
體驗生活……
這是什麽古怪的想法,居然還需要把整個人裝扮成如此模樣?
真當他被關久了,很好糊弄?
眼見他又要發問,蘇晗連忙衝蘇靳寅擠眉弄眼,示意他趕緊來解救自己。
說來也怪,明明坐在麵前的裘充,便是與他血緣最親的二哥,可如此麵對麵的交談,他會覺得很緊張不自在,反而在蘇靳寅麵前,會感覺到心中一陣平靜。
裘充何等敏銳,捕捉到他的緊張情緒,當即眯起了眼睛,那犀利的眸光倏地射向靜坐不語的蘇靳寅,滿滿的皆是審視意味。
他沒說話,可周身籠罩著的冷寒氣息,不經意間已經外放了出來。
蘇靳寅不覺好笑,卻也為裘充驟然的改變感到訝異,暗自思忖了會兒,他心中了然,不著痕跡的轉移了話題,“二表兄,這麽多年,你都去哪裏了?當年……”
不想,“當年”這兩個簡簡單單的字眼兒,已經讓裘充的臉色大變,周身籠罩著一股陰鷙冷寒的氣息,教人心驚膽寒。
蘇靳寅終究沒將話說完,而是互相對視了一眼,皆從彼此的眼神裏看出了複雜的情緒。隻是,此刻並不是傷春悲秋的最佳時機,尤其外麵還有兩個人虎視眈眈著,不得不謹慎從事。
不過,裘充並沒有這個顧忌,隻是在看到他二人眼裏濃重的戒備時,登時沉下臉,謹慎打量著麵前這兩人,刻意壓低了聲音,“你們跟諶王府的人有何關係?”
蘇靳寅和蘇晗頓時麵麵相覷。
什麽關係?
這話問得太一針見血了。
目前,他兄弟二人,一個有官職在身,卻不能插手朝中諸事;一個尚為待罪之身,何時脫罪亦未可知。
若說起他們與諶王有何關係,還真不是隻言片語就能說得清楚的。
裘充沒有放過他們的遲疑,微微眯起眼,冷笑道:“其實,你們的處境,也沒有你們所說的那麽樂觀吧。”
雖是疑問,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
他的目光,犀利無比,直把蘇靳寅和蘇晗看得心虛,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般,渾身*裸的,內心裏所有的想法皆無處遁形。
一時間,他二人竟無言以對。
裘充見狀,頓時沉下臉,欲要說些什麽,卻聽蘇靳寅輕歎一聲,苦笑道:“二表兄果真是洞察秋毫,我二人不過從言語中泄漏了些許不如意,二表兄就可推測出一個大概了。”
這也算是默認了裘充的猜想。
裘充微微皺眉,也不知是否對蘇靳寅的回答感到滿意。
其實,他一直都被人關在封閉的空間裏,尋常也無法接觸到其他的人,唯一能夠支撐他活下來的,除了強烈的報仇願望,便再無其他。
時隔多年,再遇到世上僅存的親人,憑著相貌上的相似和親人獨有的熟悉感,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說不激動,那肯定是假的。
說起來,他對蘇靳寅的印象並不多,兼之分別了那麽多年,此刻相處起來,總有些許難以掩飾的陌生感。
不知為何,乍一見到蘇靳寅,他就對其心生戒備。這種感覺來得如此突然,又如此莫名其妙,仿佛他親眼見過蘇靳寅做了什麽令人懷疑的事兒一樣。
可是,他卻不會對自己的三弟有此種感覺。
偏生三弟對蘇靳寅的依賴程度,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多,以至於他不得不多想,這蘇靳寅是否給三弟灌了什麽*湯,居然讓三弟順從到如此地步。
潛意識裏,他已經將蘇晗與蘇靳寅相依為命的這些年,直接忽略掉了。
察覺到彼此之間的沉悶氣氛,蘇靳寅擰了擰眉,隨之寬慰道:“二表兄,你不必擔心。我和蘇晗表弟還好,反倒是你需要格外注意你的身子啊!我剛才聽季先生說,你受傷過重……”
“等等!”裘充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的話,“季先生?你說的是哪個季先生?”
蘇靳寅心下訝異,沒想到季曉瀾的名字竟能惹得他如此大反應,雖滿腹疑問,卻很識趣的不提,徑自道:“二表兄,這季先生便是諶王身邊的季先生。據說,此人多年前就跟隨在諶王身邊,上過戰場,頗有膽氣,尤其是那一身醫術,絕對令人稱讚。”
本來,蘇晗對季曉瀾,哦不,應該說,對諶王府的人都沒什麽好感。
可在聽到裘充這麽問,便以為他是為季曉瀾的醫術而好奇欣喜,連忙在旁附和道:“是啊!二哥,那個什麽季先生的醫術,還算是可以的。你也不必擔心,有他在,你身上的傷肯定可以痊愈的。”
裘充的臉色霎時陰沉如烏雲。
他知道,這兩個人肯定曲解了他的意思,以為他是擔心身上的傷不能痊愈。卻不想,陰差陽錯之下,居然還聽到這些令人怒火中燒的話,胸腔中的鬱結已經不能用詞語來形容了。
蘇晗還欲喋喋不休,冷不防袖口被扯了扯,腦袋打了結,立即愣在了原地。
“二表兄,您突然問起這位季先生,可是有何疑問?”比起蘇晗,蘇靳寅更懂得察言觀色,一看裘充的臉色驀地陰沉下來,立即知道問題的關鍵出在了哪裏。
也許,他和蘇晗都想錯了。
裘充之所以會聽到“季先生”這個人而激動,並不是覺得能夠治好全身的傷,而是還有其他更深層次的原因。
而這個原因,他卻不知道是什麽。
裘充冷哼了聲,別有意味的看了眼蘇靳寅和蘇晗,頗有些咬牙切齒道:“我隻問你們,這個季先生,可是當年鎮國公雲同奉身邊的軍醫!倒是沒想到,你二人對此人頗多讚賞,言語中,竟還隱隱有股熟稔之感,莫不是剛才跟我提到的皆是謊話?”
蘇晗連忙擺擺手,“二哥,自然不是你所想的那樣。我們隻是以為,你問起季先生,不過想要詢問他的醫術高低。哪裏想到,你會有其他的用意!剛才,我之所以會那麽說,無非是擔心你自己身上的傷,才胡說八道罷了。”
眼見事情越描越黑,蘇靳寅暗歎口氣,隨之道:“二表兄,盡管表弟所言,有些胡說的嫌疑,可句句皆是為了你考慮,想必其中的真心實意,你也可以聽得出來。”
這一點,裘充自然也明白,如今被蘇靳寅提出來,多少都有些不自在。
蘇靳寅見狀,語氣跟著放緩,繼續道:“二表兄,我二人的處境到底如何,你也不必擔心。據我所知,諶王將咱們三人困在此處,無非是想要找出當年家族被滅的真相,既還他一個清白,也了結這些陳年舊賬。”
不想,裘充猛地抬頭看他,冷笑著問他,“你真的這麽想?”
蘇靳寅有點摸不準他的想法,卻還是點了點頭。
“你以為,諶王那個人,會在意咱們家族被滅的真相?”裘充伸手指了指屏風之外,冷冷笑道,“又或者,你覺得諶王會在意他的聲名?”
蘇靳寅一時語塞,嘴唇翕動了下,終究還是沒說一句話。
裘充暗自冷笑。
他與諶王的接觸並不是很多,卻也知道,以諶王的謀略和心機,定然不會做這些於己無利的事情。
“二哥,那你覺得,諶王為何會這麽做?”蘇晗不解問道。
原諒他的腦子不好,實在想不出段天諶的用意。
裘充沒理會他,徑自將目光投到蘇靳寅的身上,自顧自問道:“你應該知道諶王的用意吧?”
蘇靳寅大驚,連連擺手,“二表兄,你可真是會開玩笑。若是你都猜不出來,我又怎麽知道?不過,我倒是覺得,不管諶王是何用意,隻要有利於尋求真相,不就可以了麽?”
這麽多年來,他和蘇晗一直在積蓄力量,便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手刃仇人,為九泉之下的族人報仇雪恨。
自從與段天諶有過接觸後,他就隱隱覺得,此事的真相並不如他所想的那麽簡單,更甚至,一直以來他們或許都弄錯了,
段天諶並非真是他們的仇人。
而真正的凶手,卻另有其人。
若他們真去找段天諶拚命,豈不是正中了凶手的心意?
當然,這些話,他也就這麽想想,並不曾說出來,徒惹他這個二表兄的懷疑。隱約中,他總覺得這個二表兄很不簡單,甚至對他懷有很深的誤解和敵意。盡管不知原因是什麽,可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他還是閉緊自己的嘴巴吧!
蘇靳寅臉色稍微和緩了些,也沒有揪著這個問題不放,身子後仰,直接靠在了冷硬的床框上,閉上眼睛,略帶疲憊道:“我累了。你們回去吧。以後沒事兒,也不要來找我了。”
逐客令已下,蘇靳寅和蘇晗也不好多加打擾,可一想到懸掛在心頭的疑問,蘇靳寅頓覺滿受煎熬,“二表兄,當年的事兒,你可清楚?當時,你可在府裏?”
“知道。不在。”裘充出乎意料的好說話,對這問題也沒有絲毫隱瞞,直截了當道,“你無非就是想問,諶王是不是幕後黑手。如今,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他不是。至於我在哪裏,又怎會得知這個真相,你就不必理會了。”
蘇靳寅騰地站起身,神情裏三分沮喪三分惱怒三分激動,多種情緒交織在臉上,竟讓他的臉色顯得格外難看,隱約還有些扭曲。
盡管早就猜想過,段天諶不會是那個幕後黑手。可真正聽到裘充這麽說,還是怒不可遏,就連聲音都多了幾分陰鷙,“二表兄,那是誰?是誰,殺死了那麽多族人……”
“不知道。”裘充的回答依舊簡潔。
他若是知道,這些年也不會淪落到被人當成猴兒來耍的境地。
蘇靳寅深深呼吸了一口氣,還欲多問,卻見裘充倏地抬起手,阻止了他未出口的話,“就這樣吧。你想要的,無非是個結果。如今,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答案,該幹嘛就幹嘛去,不要到我麵前晃悠了。”
蘇靳寅抿了抿唇,正好對上蘇晗誠懇的目光,心下一軟,便也訕訕應是。
橫豎還有時間,他也不急於這一時。
不過,臨走前,他還問了蘇紫煙的下落,裘充隻道了句“不知道”,便不再言語。
蘇靳寅見他不欲多談,隨之拉著蘇晗,走了出去。
不想,剛轉過屏風,迎麵卻與段天昊撞上……
第039章 不會善罷甘休
“王爺,您怎麽會在這裏?”蘇靳寅皺了皺眉,臉色有些難看。
不久前,他才征詢到段天昊的同意,將此事的處理權盡數交予他。此刻,段天昊卻突然出現在這裏,豈不是對他的不信任?
盡管,他也知道,這種信任聽來可笑,可若是連這點顏麵都不留給他,簡直是太令人不齒了。
“蘇大人,本王想了想,覺得有些事兒還是自己親自過問,比較妥當。”許是看出了蘇靳寅的不滿,段天昊難得解釋了一番,也不管他有沒有聽進去,徑自往裏走去。
蘇靳寅一臉為難,連聲阻止道:“堯王爺,二表……裘充身子虛弱,已歇下了。您看,是否等來日再詢問相關的事情?”
段天昊腳步一頓,回頭看了看他,有些意味不明的笑道:“蘇大人,你似乎很反感,本王去找你這位表兄?”
蘇靳寅大驚失色,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來,有些氣息不穩,“堯王爺,您說笑了。下官哪裏有那麽大的膽子,敢對您的做法持以反感的態度?下官隻是覺得,既然裘充的身子不好,您縱然想要問什麽,也是問不出什麽的。與其因問不出結果而心中添堵,倒不如待來日雙方情況好點,再問個水落石出。您覺得呢?”
語畢,他小心翼翼的看著段天昊,眼神裏流露出一股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期待和懇請。
段天昊若有所思,目光似是注視著他,又似是在思考著什麽,說不出的飄忽。
過了許久,忽聽門外傳來一陣穩重的腳步聲,引得屋內之人齊刷刷看過去。
卻見季曉瀾大步走進來,暗含精光的雙眼在幾人身上溜了一圈,忽然揮舞著雙手,趕鴨子般將他們都往外趕,“走走走!都給老夫離開這裏。裏頭病人還需要休息呢,你們一個個都杵在這裏,又算什麽?”
冷不防他會如此彪悍,屋內幾人皆有些無所適從,一時竟也被他趕到了門口。
“季先生,你這是作何?”青冥皺了皺眉,頗為不解。
不想,季曉瀾脖子一梗,毫不客氣的反擊回去,“還能作何?你們一個個的,到底懂不懂得病人需要靜養的道理?既想要從病人口中問出點什麽,是否該等對方養好身子再說?”
青冥一時語塞,卻被他鑽了空子,剛巧他又站在幾人前麵,冷不防被季曉瀾大力一推,身子急急往後退去,那扇古樸房門便也緊緊關上。
門外幾人麵麵相覷,最終還是段天昊先打破了此種沉默,“橫豎也不急在這一時,你們都先回去吧。”
話音剛落,其他人自然沒有反駁的權利,當即朝他拱了拱手,大步離開。
段天昊駐足於台階上,看著遠處積雪壓枝,碎了一地的霞光,心頭驀地沉甸甸起來。
也不知站了多久,他才重新邁開步子,往諶王府的大門而去。本想回自己的王府,卻在半路被段天諶派來的人叫住,說是有要事相商,不得已就隨來人去見了段天諶。
最後,也不知段天諶跟他談了什麽,一炷香後,他自書房中走出,臉色卻是前所未有的難看。
據聞,他離開諶王府後,並沒有立即回自己的王府,而是直接去了皇宮。
段天諶無心理會這個七弟的種種舉動,自從青冥將明遙帶到王府後,所有的心思都用來審問明遙,似乎就認定了這樣一個事實,顧惜若之所以會重新陷入昏迷中,完全就是明遙從中作梗。
這番態度,擺明了就是不會善罷甘休。
可不管段天諶用了什麽辦法,明遙皆是一口咬定,此事與自己無關。她說得有理有據,聲情並茂,若無前事恩怨糾葛,或許段天諶也不會強加為難。
然而,經曆過南下之行的凶險,段天諶又豈會輕易放過明遙,這個看似嬌弱無害,實則暗藏禍心的人?
……
自從進入諶王府後,蘇靳寅便同蘇晗住在了一起,不管青擎和青冥如何規勸,依舊不改初衷。
索性,諶王府的客房足夠大,能夠容許他二人同進同出。隻那情景落入青擎和青冥的眼中,怎麽都覺得萬分詭異。
從裘充處,回到共同的住處後,蘇晗才得以梳洗,換下一身襤褸的衣衫,理了理淩亂的頭發,再重新出現在蘇靳寅麵前時,又成了以往清逸優雅的模樣。
可看到他眸中不時閃過的陰鷙,蘇靳寅卻知道,有些東西一旦失去,便永不再回來了。
不過,事情顯然沒有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所珍惜的,依舊仍在眼前,就算想要恢複回以往的模樣,並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兒,可隻要人還在,一切就有希望的。
一直以來,他都這麽想;當然,他也隻能這麽想。
“表哥,你在想什麽?我都叫你好幾聲了,居然也沒聽見。”蘇晗剛沐浴完,頭發還濕著,此刻正拿著一塊布巾,有一下沒一下的擦拭著頭發。
蘇靳寅抬眸看他,想了想,終於還是歎息一聲,滿臉滿眼皆是掩飾不住的落寞,“表弟,終歸是我不好,不能救你於樊籠之中,反倒是沾了這一身的血腥和煩擾。”
蘇晗微怔,手下的動作也停了下來,那布巾在他手上拋上拋下,詮釋著他此刻的漫不經心,可那雙眼睛裏透露出的狠戾和陰暗,卻讓人瞬間推翻了此前“漫不經心”的想法。
終究還是無法釋懷!
蘇晗心中不忿,尤其想到方才青擎和青冥的舉動,更是氣得把布巾丟到地上,猶自不解恨般,恨恨踩了幾腳。
“表哥,不是你不好,而是諶王太過狡猾。縱然你我聯手,也未必就能從他手下全身而退。”他瞪圓了雙目,死死的盯著虛空,仿佛虛空不遠處就站著段天諶,能夠任由他肆意怒視。
蘇靳寅心下一驚,下意識就回頭,警惕的環視了下四周,待察覺到身處於何處時,臉色驟然變了,攥了攥手,麵色忿然,卻也隻能仰天長歎。
此處,便是諶王的地盤。
他真是糊塗了。
若是諶王想要聽他二人的對話,肯定不需要這麽多此一舉,派人去監視他。他並沒察覺到被人監視的異樣,可以諶王的本事,想要在王府裏安排好武功高強的暗衛,專司王府各種異常,還不是舉手可為之事?
他暗暗歎氣,彎腰將地上的布巾撿起來,低聲道:“表弟,你也別惱。之前,你也犯下了錯,如今諶王肯把你安排在王府裏,至少說明了一個事實:目前,你仍是安全的。所以,就少點抱怨吧。”
不想,蘇晗竟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兒,瞬間炸毛,大力拍了下桌子,怒不可遏道:“表哥,你懂得什麽?如今,我是安全的。可等到某日,我再無利用的價值,你以為我還能安然活下來麽?”
不可否認,諶王將他擄到此處,的確阻擋了同黨的殘殺。
可這也僅僅限於他還有利用價值的前提上。
萬一,他對諶王沒有了利用價值,那等待著他的,又將是什麽?
他不敢想,也不願意去想。
蘇靳寅默然。
蘇晗的擔憂,他又何曾不懂?
可他似乎聽青冥提起,不久前,諶王已經將不安分的賊人擒拿住,從青冥的話語中,隱隱還透露著一股訊息,所擒拿的這些人,好像就是指使蘇晗刺殺顧礄的幕後黑手。
若真如此,蘇晗的存在,已然沒有了意義。可自始至終,都沒有見到諶王的處置命令,莫不是此事還有轉機?
越想下去,蘇靳寅越覺得有這個可能,原先糟亂的心情,也有些活絡起來。但見他拍了拍蘇晗的肩頭,長舒一口氣,道:“你也先別想那麽多。我看,這件事兒,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隻要諶王沒有要處置你的意思,你就不要輕舉妄動,更不能做出任何違背諶王意思的舉動來。或許,唯有如此,方可保住一命。”
蘇晗有些不耐煩,可見他說得如此鄭重,也不忍心拂了他的關切心意,當即點點頭,算作應答。
至於有沒有將那些話聽入耳中,或許也就隻有他知道了。
蘇靳寅又與他談起幾句,忽然想起,已經許久不見明遙,抿了抿唇,倒也沒有繼續詳談,隻道了句“日後再議”,便要出門。
蘇晗沒有阻止,反倒是聽他提起明遙,臉上倏地浮現一絲古怪,嘴唇翕動了幾下,終究還是看著那匆忙而出的背影,一言不發。
……
明遙不記得自己暈了多少次。
上一次暈過去時,她仰躺在身下厚而粗糙的茅草上,看著微弱的亮光從小窗裏透進來,稀稀落落灑滿了整間房子,讓人不由去猜想,外麵又是如何一個好天氣。
她本來躲在蘇府裏,無聊間,正與蘇靳寅談論起新帝登基的事兒。
誰成想,諶王身邊那名喚“青冥”的侍衛,竟然如此堂而皇之的闖入了蘇府,不由分說的將他二人請到了諶王府。
態度之強硬,簡直是前所未見。
難道說,諶王已經察覺了她的動作?
她艱難的挪動身子,這個念頭一冒出來,連忙搖了搖頭,暗道不可能。
她做的事兒,極其隱秘,縱然世人皆傳諶王天縱英才睿智無雙,也不會有如此通達洞察的本事。否則,他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審問自己。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縱然段天諶沒有足夠的證據,去證明顧惜若會重現陷入昏迷一事與她有關。可如今,以段天諶的權利和威望,想要怎麽做,何曾還需要一個理由,亦或是,借口?
又或者,段天諶早已認定了明遙的罪責,如今這般對待,並非想要她承認什麽,而是意欲從她口中追查出能令顧惜若醒來的法子罷了。
可憐的是,明遙在受了那麽多的刑罰後,依舊沒有看清楚其中的因果。
明遙轉了轉脖子,雙眼緊緊的盯著上方的小窗,神色冷淡。
自始至終,也隻是過了幾個時辰。
算起來,不是很長,可在接受層出不窮的刑罰時,每一分一秒都變得格外漫長,待暈過去,又重新醒過來,總是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這是個封閉的牢房,四麵皆是鐵鑄成的牆壁,觸手冰冷,消音效果也極佳,縱然她在裏頭喊破了喉嚨,估計也不會有人聽得見。
一開始,受完刑罰後,那些人從她口中得不到任何消息,便會將她扔到此處,不給水喝,也不給飯吃,試圖借此來讓她屈服。
她雖為弱女子,可自從遭逢巨變後,心智也比以往更冷硬堅定了些,在她看來,多少加諸於身體上的苦痛,都不能與那夜總督府中的血染滿地相比擬。
橫豎,她已經做了那麽多的壞事,不在乎多這一件。
可說到底,她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淪落到如此境地,卻仍不能為家人報仇雪恨,還要眼睜睜看著那個害她一家被屠盡的罪魁禍首逍遙法外。
所以,她費盡心思讓蘇靳寅帶她過來,美其名曰為蘇晗求情,實則想要令顧惜若中招。
曾經有人告訴她,顧惜若身上暗藏著一種奇異的花素,且並非什麽毒素,一旦接觸過某種藥草,便會誘發此種花素,兩相混合之下,便會產生異樣的效果。
她早已恨透了顧惜若,在知道那是什麽藥草時,便以為蘇晗求情為由,勸蘇靳寅帶著她來到了諶王府,想要試驗一番,最好能讓顧惜若當場中毒身亡。
可惜若會渾身冰冷陷入昏迷中,卻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忍不住嗞嗞磨牙,暗恨顧惜若怎麽沒有趕緊死掉。
正這麽想著,忽聽“哐啷”一聲,鐵門被人從外麵打開,一陣沉穩的腳步聲隨之傳入耳中。
她閉上眼,嗤笑一聲,等待著每隔一小段時間就要忍受一次的刑罰。
,題外話,
臨近年底,工作也忙了。兼之此文寫到此處,已經瀕臨難產,某梧很想快點把它寫完,可每次總是力不從心啊!某梧隻能說,現在是努力更新,盡快完結。可為嘛某梧還是覺得收尾遙遙無期啊嗷嗷嗷!好想爛尾啊好想爛尾啊,嗷嗷嗷,可是咬咬牙,還是覺得這麽做不厚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唉唉唉,算了,某梧還是繼續碼字構思去了。可能更新會有點慢,可是爛尾卻是不敢的。還能看到這裏的美人們,某梧已經非常感動了,感動得涕淚橫流了!
另:感謝561033693、jyu1970、青筱月、孫藝強和zhouji666ok的票票花花。群麽麽噠個呀,咩哈哈
第040章 王妃沒有病重
再過一個月,便是除夕。
據聞,那日正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黃道吉日。
依照原定的計劃,在那一日,蒼帝禪位,段天諶登基,成為蒼朝真正的主宰。
大典的諸多事宜,皆已準備妥當,於段天諶而言,他隻需走個過場,這個蒼朝就名正言順的歸入他的掌心,從此,他要如此翻手覆掌,再無人可以提出任何異議。
可這個即將手握生殺予奪大權的男人,本該關上房門,與諸臣商議大典之事,順便憧憬下那君臨天下的至高無上感。
然而,他並沒有這麽做,而是坐在顧惜若床前,每日親力親為的照顧仍在昏睡中的妻子,頗有些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灑脫和散漫。
若真是遇上緊急事項,他也隻是在偏廳熬藥時,“順便”處理一下,熬完藥就再也無人敢去打擾,以至於每次熬藥時,偏廳裏總是人滿為患。而這些人,俱是朝中大事無法解決,特意拿來煩擾他的大臣。
每到那個時候,偏廳裏的人想要挪動一步,皆是萬分艱難,有時候還需要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拚了命的往前衝,才可得到諶王一個理會的眼神。
為此,大臣們皆是滿腹苦水,欲要拂袖而去,奈何懷中抱著的折子千萬斤重,良心又時時作祟,想要置之不理,還真是無法做到。
而有些大臣的確這麽做了,來時很奮力擠人,去時兩袖瀟灑。結果,第二日,一樁樁與之相關的貪汙受賄案就擺到了上書房的桌案上。
滿朝文武為之憾然。
其實,為官者,哪裏有那麽多兩袖清風為官清廉的?人人皆會貪,卻也隻是貪多貪少的區別而已。如今,被揭發出來的官員,其貪汙數額算是比較大的,細細追究,甚至還有十幾年前的舊賬。
這官運,估計也要到此為止了。
眾人提心吊膽,私下裏互通消息,方知這些人犯了什麽錯。有些眼色的臣子,已經從此番動靜中察覺到了什麽,原先懷揣著的僥幸心思也隨之歇了。
從此以後,真要遇到什麽大事兒,堅決衝到諶王府的偏廳裏,就算人擠人,也要在未來的君王麵前一表忠心。滿朝文武,沒有誰不是辦事誠惶誠恐的,就怕一個不察,留下了什麽錯處,被諶王逮住,遭受了無妄之災。
於他們而言,大冬天的,抱著折子去聞苦藥味兒,那算什麽?
哪怕諶王正在出恭,想要“順便”處理下國家大事,他們也得垂首躬身,抱著折子等在外麵,以便及時匯報情況。
誰都知道,此刻諶王心情很不好,萬不可自己撞到槍口上。否則,小名是如何沒的,估計臨死前一瞬間才會知道。
當然,也有不少朝中元老苦心規勸,聲稱此舉極其不妥。
諶王妃縱然昏迷不醒,可諶王作為一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也不能丟下國家大事,不眠不休的照看著。否則,傳了出去,世人會如何看待這位未來的君王?
段天諶卻振振有詞,懶洋洋丟回一句反問,本王何時丟下國家大事了。
眾人麵麵相覷,像是才突然意識到,盡管他處理事情的地方並非很正式莊嚴,可不得不說,自始至終,他的確沒有丟下過任何國家大事。就算每日不離床前照顧諶王妃,他也總會抽出時間批閱奏章,聚集起朝中大臣,共同商討大事。
前一日,折子被送入諶王府,第二日,那些折子肯定已被批閱,悉數回到他們的手中,似乎與以往沒有什麽不同。
可眾人皆知道,二者之間,肯定是有所不同的。
比如說,處理政務的居所,已經由莊嚴肅穆的上書房,移到了諶王府偏廳那小小的藥房中;有些政事,本該由滿朝文武大臣共同商榷決定,最後折子一被送入諶王府裏,不見絲毫商議之舉,折子卻已經朱批示下。
如此獨斷果決,還真是……少見。
隱隱約約中,有些事兒已經脫離某些大臣所期待的發展軌跡了。
不過,就算他們心中有意見,也沒有機會當著段天諶的麵兒提出來。不為別的,隻因從此刻開始,諶王府的大門將會關閉,除了某些指定的大臣,其他人皆不得進入諶王府內。
過了幾日後,眾人才得到消息,諶王之所以會這麽做,完全是因為諶王妃已經病重。
為了不打擾到她的靜養,諶王這才謝絕了所有的事務,衣不解帶的陪伴在了諶王妃身邊,而他們這些沾染凡塵之氣的朝廷官員,被關在門外,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
聽聞此消息,滿朝文武既驚又懼更無奈。想那諶王妃也是個不尋常的主兒,以往囂張跋扈的時候,也沒見有過什麽大病小痛的,如今怎地如此嬌弱了?隔三差五就傳出消息身子不好,將來還要不要繼續猖狂下去了?
許是顧惜若留給眾人的形象過於彪悍,以至於現在聽到她病重的消息,竟沒有多少人能夠記得起來,此刻她還懷著孩子。
那可是未來的皇子公主啊!
據聞,不少大臣回府後,跟自家夫人都有這麽一段相差無幾的對話。
“夫人,明天你準備一下,去護國寺為諶王妃上香祈福吧。”
“老爺,為何是為諶王妃?”
“要你去你就去,問那麽多作甚!”
“老爺,諶王妃病重,跟你有什麽關係?難道……難道是您……您為何如此想不開……”
“胡說八道!我不過就是讓你去護國寺祈福,為何如此大驚小怪?諶王妃沒事兒,那就最好;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咱們也算是盡了一份心意,最重要的是,諶王肯定會看在眼裏的。”
“哦。老爺,妾身明白了。明日便去護國寺。”
最終,護國寺去沒去成,已經不重要了。隻因當天晚上,也不知是誰走漏的風聲,竟將這些對話傳到了愛妻心切的諶王耳中。待聽到那句“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時,立時勃然大怒,將那些說過此話的人悉數拘押起來,另行處置。
青擎越發覺得,但凡是沾染上王妃的事兒,自家王爺絕對沒有清醒的時候。
上次,有一位禦史向蒼帝進諫,稱自家王爺拋卻國家大事,一味沉溺於兒女情長中,究其緣由,還是王妃沒有盡到發妻的責任,並當庭懇請蒼帝為王爺尋覓些知書達理端莊賢淑的女子,近身服侍諶王。
蒼帝還沒有回應,隻讓那禦史回府靜思,結果剛跨入大門,就被十多個女人圍了起來,一個個皆說,自己是從滿庭芳贖身出來的清白女子,奉了一位貴人的命令,前來服侍的。
至於是哪位貴人,那禦史已經沒膽子去猜測了。恨恨跺了跺腳,便倉皇而逃。
聽說,這十多個女人的到來,給那位禦史及其家人的生活,增添了許多難以言說的“樂趣”和“情調”,以至於禦史幾次想撞牆抗議,最後都被一具具溫軟的軀體擋住,死沒死成,反倒是弄得裏外不是人,一張老臉可與猴屁股相媲美。
青冥實在想不通,自家王爺到底是怎麽了。
這所作所為,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有時候細想,還是覺得無比震撼,甚至有些不敢相信,這些事情會是他們那個英明神武的王爺做得出來的。
“為了王妃,王爺有什麽做不出來的?”青擎麵無表情的看他,眼神裏卻充滿了難以言說的鄙夷和譏諷。
自家王爺也算是個怪人,本身對“名聲”這一類虛無的東西毫不在意,卻不允許旁人詬病王妃,否則,他一定要出手狠狠整治那些不識好歹的人,讓他們哭得找不著北。
上次,王爺將政務搬到諶王府來,已經有大臣私下裏議論,王妃有多不守禮儀不遵規距,才會對王爺此等做法無視至今。
當時,王妃已經陷入昏迷當中,與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根本就沒有絲毫關係,他們本以為,大臣們的意見,聽聽也就算了,結果王爺還非要把事情追究到底,並借此機會拔除了幾顆毒瘤。
這次,王爺更是堅決貫徹了王妃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無恥思想,絲毫不記得,這麽多年他曾經學過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禦史想給自家王爺塞女人?
可以!
念在禦史如此關心王爺的份兒上,王爺覺得感動,嘉獎肯定不會少的。那麽,最首要的,便是先讓那禦史嚐嚐此間滋味。嚐夠了,知道是什麽滋味了,也可以跟自家王爺匯報,留作備案了。
由此也可看出,王爺已經完完全全被王妃帶壞了。
青擎不知道該不該慶幸,王爺越來越無恥,可他知道,若是事情一直這麽發展下去,蒼京裏首先會亂起來。
那些大臣們暫且不說,便是王府裏也會人心惶惶。
這是他不希望看到的。
怕就怕,王爺明明看清楚了這些,卻沒有任何的動作。
“怎麽?你們還有事兒?”段天諶手裏端著個藥罐子,打算去熬藥。
其實,說起來,這也不算是藥。
顧惜若懷有身孕,遭逢如此巨變,就連季曉瀾也不敢輕易給她用藥,就怕一個不注意,發生了什麽難以挽回的意外。
是以,段天諶每天所熬的“藥”,不過是季曉瀾精心配出來的稀奇古怪的液體罷了。
青擎見狀,連忙回道:“啟稟王爺,屬下已經查出,將王妃病重的消息散播出去的人,不是旁人,而是柳氏。隻不過,此次消息從茶館酒肆裏最先流傳出來的,柳氏也極為聰明,並不親自出手,而是授意於平民百姓。屬下已經將那些人暗中拘留了。至於如何處置,還請王爺示下。”
說著,他便垂下頭,靜靜等候著他的吩咐。
卻不想,段天諶並沒有就此評論什麽,而是直接糾正他,“本王說過,王妃不是病重,隻是累了,暫時睡著了!”
一字一句,吐字清晰,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氣魄。
青擎身子一僵,登時跪地請罪,“屬下該死。屬下記住了:王妃並非病重,而是累了睡著了。請王爺責罰。”
段天諶擺擺手,滿臉不耐。如果責罰能讓若若醒過來,他肯定不會手軟。可關鍵是,責罰有個毛用啊!
向來尊貴優雅的諶王爺都沒意識到,自己在心裏已經爆了句粗口,想到這段日子發生的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他開始覺得額頭青筋直跳。
一個個的,全部撞槍口上了。這不是找死麽?
他也沒必要手軟不是!
“可有查出,七弟和柳氏諸人有何勾結?”
青擎微怔,隨之搖搖頭,“回王爺,屬下查出來,此事與堯王爺沒有關係。柳氏會有這樣的動作,不管是堯王爺,還是咱們,都是始料未及的。”
“哦?這麽說來,本王這個七弟,還真是堅守了他的承諾了?”段天諶唇角輕勾,許是想到了什麽,眸光倏地幽暗起來。
第041章 將解藥拿出來
柳氏膽敢插手諶王府的事情,乍一聽來,還是有點不可思議。
這些年,柳氏仗著背後有柳皇後和段天昊撐腰,行事也越發無所顧忌,有點眼色的官員都不會傻到去撞對方的槍口。
可自從他不再隱忍,鋒芒漸露,柳氏似乎也有所忌憚,至少在他麵前,多少都有些收斂了。
也不知柳朔存是怎麽想的,居然敢在這個當口上,公然與諶王府作對,莫不是此人腦子裏塞的是稻草,或者棉花?
不過,段天昊置身事外,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隱約中,他覺得柳氏和段天昊之間達成了什麽不可告人的協議,或者目的,可此刻需要關注的重點並非這些,他也隻是短暫思考過,就暫且撇到一旁,詢問起其他的事情。
“可有查出來,柳氏是如何得知這個消息的?”他曾經吩咐下去,王府諸人皆不得向外透露任何消息,就算之前朝廷大臣入府議事,給他們知道的事兒,也是他願意讓他們知道的。
究竟是誰,敢如此膽大妄為,將他的命令拋諸腦後?
青擎與青冥互相對視一眼,似是極其為難,看得他極為不悅,當即叱道:“有話直說。本王可不記得教過你們,說句話都需要如此吞吞吐吐的!”
知道他動怒了,青冥心尖兒一顫,連忙道:“王爺,屬下查到,消息散播出來前,東梁國的映雪公主和駱禦醫曾經出過王府的門,到城裏遊玩過。”
“你的意思是,此事乃駱宇透露出去的?”段天諶眯起眼,神色倏地凝重冷肅。
青冥連忙搖頭,“不。王爺,屬下了解到,此事並非駱禦醫泄漏的,而是東梁國的映雪公主。那日,駱禦醫陪著映雪公主出門散心,曾有一段時間與其走散,期間映雪公主去見了柳夫人王氏,無意中就提起了王妃昏迷之事。”
甚至,青冥還特意模仿了佘映雪和王氏交談的情景,無論是語氣,還是對話的內容,讓人聽了都倍覺清楚明白。能夠調查到這個份兒上,青冥也是花費了好大一番力氣的。
段天諶聞言,冷凝的神色有了些許和緩。
這麽說來,駱宇對此並不知情,自始至終都是佘映雪那個女人在搞鬼。不過,他倒是很好奇,佘映雪這麽做的初衷是什麽。
當初,他允許駱宇住進王府裏,目的也是想要將佘映雪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鑒於佘映雪還存在一定的價值,他又與蒼帝持有約定,也不會真的要將佘映雪置之死地,最多也是牢牢監視著,不允許有任何意外發生。
可是這個佘映雪,似乎很不識好歹呢!
“青冥,你將此事告知駱宇和柳國舅,看看他們都有什麽反應。”他倒要看看,這些人平靜的表象下,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狼子野心。
這些日子,他借著較為“正當”的理由,將不少別有用心之徒繩之以法。盡管手段有些無恥,可收獲頗豐。
他的小妻子要照顧,國家大事一樣也不能落下。
青冥聞言,也不多問,連忙應聲,將此事記在了心上。
“王爺,被關在天牢裏的佘太子等人,您要如何處置?”青擎見縫插針的問了一句。
段天諶微微眯眼,似是想到了什麽,口氣涼涼的,“怎麽?他們又有什麽新的動靜了?”
青擎連忙搖頭。
新的動靜,一直都沒有。
說起來,這個佘太子也足夠鎮定冷靜,人都被關到天牢那麽久了,每天安安靜靜的過著小日子,仿佛自身的處境並沒有發生任何改變般,一派安之若素。
由此也可看出,這位佘太子定然不簡單,能夠做到這個份兒上,肯定手中握有什麽籌碼,又或者,身後還有什麽倚仗。
籌碼,倚仗……
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抬眸看著段天諶,有些遲疑道:“王爺,請恕屬下多言。佘太子能夠如此安分冷靜,會不會還有什麽後招?若真如此,不得不防啊!”
青擎能夠想到的,段天諶自然也想到了。
之前,他還有些狐疑,佘煜胥到底想要做什麽,竟然如此安分,不掙紮,也不反抗。
而今,他也算是明白了,佘煜胥在等他的決定。
他刻意掠過這些思緒,不答反問,“這幾日,明遙那邊可有什麽消息傳來?”
青擎麵現難色,在諶王府的暗牢裏,他什麽人沒見過,有多少漢子都屈服在了那些刑罰之下,偏生此次關進去的明遙,脾氣不大,卻很能忍。
無論他用什麽刑罰,都不能撬開那張嘴,想想都覺得頗有挫折感。
段天諶見狀,眼裏劃過一絲驚異,可很快就神色凜然,對明遙的處置也多了幾分思量,“明遙那個女人,就先不用管了。在沒得本王的吩咐前,誰都不能去探看。”
青冥連忙躬身應聲。
青擎卻突然道:“王爺,屬下得到消息,蘇大人似乎正在尋找明遙。”
“他找到你們麵前來了?”段天諶挑眉笑問。
許是被他的笑驚怔到了,青擎片刻後才回神,恭恭敬敬的回道:“啟稟王爺,蘇大人似乎知道是您的意思,並沒有尋到屬下麵前來。不過,他似乎也沒有放棄尋找的心思。”
要緊的是,蘇靳寅曾經去過暗牢,此刻雖沒有硬闖,就怕某日惹惱了他,做出了什麽不理智的事。
段天諶勾了勾唇,想了想,又道:“既然沒找到你們麵前,那就當做什麽都不知道。青擎,你收拾一下,隨本王去天牢。青冥,本王不在王府的時候,王妃的安全就交給你了。務必要時刻守著此處,不得讓一隻蒼蠅飛進來。”
青冥心神頓凜,連忙躬身應是。
段天諶看到了他的改變,欣慰之餘,也有些歡喜。
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兼之佘煜胥又出現在蒼京裏,他的精力實在是難以兼顧,青淵被派出尋顧礄的下落,青擎又統攬蒼京乃至整個蒼朝的重要事項,幸得青冥不負他所望,能夠在此刻挑起大梁。
如此,甚好。
吩咐好其他的事情後,段天諶又煎了一碗藥,刻意囑咐青竹和青雲二人服侍著,到了時間,務必要讓顧惜若喝下,便匆匆離開王府。
段天諶此次去的地方,不是別處,而是天牢。
以佘煜胥的能耐,絕對不會束手待斃。若不是拿捏住了一定分量的把柄,估計也不會如此坦然處之。
明遙得到佘煜胥的授意而加害於若若,本來隻是段天諶的猜測,可當看到天牢裏佘煜胥一臉的得意和狡猾時,他就知道,那根本就不用猜測。
指使明遙這麽做的人,除了佘煜胥這個喪心病狂的人,還會有誰?
“解藥拿出來!”段天諶怒道。
若是可以,他真想把佘煜胥狠狠揍一頓,以泄心頭之恨。
對此,佘煜胥絲毫不意外,身子往後仰去,雙手枕於腦後,嘴裏叼著一根枯黃的茅草,一派懶散悠然,仿佛所處的位置,不是冰冷陰暗滿布血腥的天牢,而是他自家奢華舒軟的小窩。
“段天諶,終於想起本宮了麽?”他嘴裏的茅草轉了個方向,懶洋洋道,“可是,本宮現在不想看到你,你說怎麽辦?”
段天諶冷冷嗤笑,“你說不想就能不想麽?”
“那是自然。”佘煜胥點頭,一派理所當然,“在這世上,還沒有人敢強迫本宮做不願意做的事兒。你,段天諶,也不例外。”
他語氣平和,姿態閑散,甚至身上的衣衫還有些狼狽,可麵對著此刻的處境,他連眉毛都不動一下,顯然不將段天諶的威脅看在眼中。
段天諶恨死了他這副模樣。
奈何目前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若若想要醒過來,還得從他手中取得解藥。此事是不能再拖下去了的。
否則,結果是他賭不起的。
“佘太子,一直以來,本王都很好奇,你究竟想要做什麽。”他走上前,透過那千年寒鐵鑄就的鐵欄,緊緊的盯著佘煜胥,冷冷道,“十幾年前,你將本王控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若非本王心性堅定隱忍不發,隻怕尋不到反擊的機會。”
提到這個,佘煜胥散漫的神情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縫,露出內心裏的憤恨,“是啊!不愧是段天諶!居然能在本宮的手下,玩出那麽多花樣,也不枉本宮曾經那麽努力的訓導你了。”
他刻意咬重了“訓導”二字,卻在看到段天諶始終清冷的麵色時,頓覺無趣,咬了咬牙,別過臉,眼不見為淨。
對此,段天諶不予理會,隻繼續道:“你說得不錯!說起來,本王還要多謝你的訓導,否則,無論如何都熬不過那些年,也撐不到君臨天下的這一日。”
頓了頓,他自嘲一笑,話鋒陡然轉冷,“不過,佘太子,你別以為本王就拿你沒辦法。解藥是死的,人是活的,本王要是想要什麽,斷不會坐以待斃。你可以不給本王解藥,但是本王卻可以派人去東梁國,尋求解藥!”
佘煜胥眸光流轉,狹長的雙眸裏劃過一道鋒銳的暗芒,唇角依舊輕輕揚起,語氣裏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蔑視,“既然你有此種想法,大可直接去做,又何必來問本宮?本宮忙碌大半生,難得你給本宮提供如此閑雅之地,正想要好好享受這恬靜人生呢!”
說著,他涼涼瞥了眼段天諶,隨之雙腿交疊著,叼著根茅草,閉目養神。
段天諶看著他這副痞子般的模樣,心中的怒氣隱而不發,也不願在他麵前輸了氣勢,沉聲道:“佘太子!你以為,你有多勝券在握!據本王所知,東梁國皇室裏可不隻有你一個皇子。”
佘煜胥沒有任何動靜,可段天諶卻敏銳的捕捉到,那兩道睫毛幾不可見的動了下。
動了一下,說明不是完全沒反應。
段天諶見狀,又繼續道:“你說,若是本王執意將你困在此處,並將消息傳給仍在蒼京的三皇子佘煜霖,事情會向哪一方發展呢?縱然你的本事有多高明,可若一直不能出去,將來再廣袤的蒼穹,也會成為旁人的……”
佘煜胥倏地睜開眼,坐直身子,眸光瞬間鋒銳起來,隱約中還透露出一股少見的恨意,“段天諶,你以為你這麽說,本宮就會受你的威脅?”
“不是威脅。是建議。”段天諶唇角輕勾,仿佛方才的咄咄逼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佘太子,其實你心裏也很清楚,一旦本王真如方才那麽做了,東梁國的天肯定會變的。本王所求也不多,隻要你肯將解藥拿出來,一切都有商量的餘地。”
佘煜胥很不屑的冷哼了聲,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題外話,
收尾了收尾了,嗷嗷嗷……
第042章 鬼蜮伎倆
佘煜胥很不屑的冷哼了聲,對段天諶的話不置可否。
若他一直被困在此處,那麽,想要繼續操控外麵的局勢,多少都有些力不從心。而且,就算言暢等人秉持著他一貫的原則,讓一切事務都能順利進行,可在失去他的核心指導後,估計也撐不了多久。
他必須要盡快離開這裏。
當然,目前這種處境,他離開所付出的代價,遠比想象中的要大很多。
如今,值得慶幸的是,他已經做好了較為充分的準備。
還在岐城時,他曾經將顧惜若困住一段時間,並趁著那個千載難逢的時機,給顧惜若下了類似於寒毒的東西,卻不是毒,而是能夠使人陷入昏迷和冰冷的一種藥物。
以他的手段,想要將一個人捏在手心,絕對不會留有任何的餘地,所用之毒,非劇毒不可。
可不知為何,當初卻狠不下這個心,給顧惜若那個女人使用那些劇毒。
算起來,這也是他大半生裏第一次動了惻隱之心,而且還是對一個女人。
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可思議,可誰能想到,當初的他就真的那麽做了呢!
從長遠的角度來看,那藥物會弱化顧惜若的身體機能,一旦時日久了,病痛纏身,也並非不可能。
可此藥潛伏期長,發作起來並不是太容易。
其實,那藥物要表現出一定的症狀,也要等到明年四月左右。而顧惜若會在這個時候遭遇此番折磨,卻是他從來沒預料過的。
或許,是哪裏出了問題。
可不得不說,這個問題出得恰到好處。而他一開始也安排了明遙暗中觀察顧惜若的身體情況,若有任何異常,見機行事。
這些話,他自然不會跟段天諶講。
可不知為何,他心中隱隱有了一股擔憂,生怕此藥會發生什麽意外,而意外的結果,卻是他不願意去想象的。
內心裏隱隱有一道聲音在放肆的尖叫,他甩了甩頭,努力甩去那擾亂心情的思緒,重新將注意力投到麵前的談判中。
從方才的話中,他可以看出,段天諶已經對他做了讓步。
其實,一直以來,他都很清楚,段天諶的弱點就是“顧惜若”,拿捏住顧惜若,就像是拿捏住了段天諶這條毒蛇的七寸,想要反擊,也不過是早晚的事兒。
可於他而言,這樣的結果遠遠不夠。
此刻聽到段天諶這麽放低姿態,他心中也有了另一番思量,深深的打量了下段天諶,許久後,才緩緩開口,“段天諶,你的要求,就那麽簡單?”
段天諶眸光微閃,淡淡道:“不然呢?佘太子以為,本王還會如何?”
他倒是想要將佘煜胥碎屍萬段,可是,可能麽?
且不說,他人到了這裏,已經輸了先機,便是佘煜胥那些不為他所知的籌碼和手段,恐怕也不是他能夠輕而易舉防備的。
與其如此,還不如看清形勢,選擇最適合自己的一個方麵。
他向來很懂得審時度勢,這一局,眼看著他將佘煜胥關到了天牢裏,明麵上似乎略高一籌,可佘煜胥也不是吃素的,早已在他的小妻子身上動了手腳,單憑著這一份“高瞻遠矚”,就足以讓他無比警惕。
算來,他似乎也是輸了的。
為今之計,他所能做的,也不過是努力爭取屬於自己的福利,並盡可能刮下佘煜胥的一層皮。
顯然,他心中所想的,佘煜胥也做到了心中有數。可是,那又怎麽樣?
於佘煜胥而言,不管有多不擇手段,隻要達到最終的目的,就已經足夠了。
“段天諶,本宮忽然有些慶幸,當初與顧惜若相處的那段時光了。”他瞥了眼段天諶驟然陰沉的臉,笑著道,“本宮想,你的王妃也會十分……”
還沒等他說完,段天諶一個掌風劈了過去,他連忙躲開,砰的一聲,原先他所站的地麵已經凹了下去。
很難想象,若他沒有及時躲開,如今這副身子是否還能保持完整!
不過,由此也可看出,段天諶有多在意他剛才所說的話。那不過是無關痛癢的細節,段天諶本不該如此在意,可若能惡心到麵前這個人,還是非常劃算的。
“本王願意跟你做這個交易,不過是不想多費周折。佘太子,你不要以為本王就拿你沒轍了。”段天諶陰沉著臉,冷聲叱道,“當然,若是你覺得沒必要這麽做,本王也絕對會尊重你的意見。”
這語氣,竟是比之前要強硬了許多。
佘煜胥心下訝異,怎麽都沒想明白,段天諶前後的反差為何會如此之大。為了讓自己鬆口,他可以刻意放低姿態,卻不想不能忍受自己這般放肆的話語。
可真是奇了怪了。
縱然他想破腦袋,也沒有辦法想出其中的原因。
當然,段天諶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那是他最不能啟齒的秘密,萬不可被他人知曉,更遑論佘煜胥還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敵人?
他的弱點,幾乎已經是眾所周知,若此秘密再泄漏出去,將來每走一步都是無比艱難的。
這都是事情的關鍵,他不敢有絲毫的行差步錯。
佘煜胥也沒有繼續追想,抿唇思考了片刻,眸光明滅不定,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才緩緩開口,“本宮怎麽知道你守不守信?”
段天諶掀起眼簾,漫不經心的瞅了瞅他,冷哼道:“就算本王不守信,你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了,不是麽?”
“段天諶,你……”佘煜胥猛地躍起,緊繃的臉色上即將掠過一場狂風暴雨,下一瞬,卻見段天諶舉起右手,直接截斷了他的話。
“佘太子,你不必擔心。本王還沒有你那麽無恥,善於出爾反爾。”他垂手於身側,笑得優雅的臉上不泄漏一絲一毫的情緒,“更何況,你也知道,若若是本王的弱點。你都拿捏住了她的安危,本王如何敢耍弄什麽心思。這不是置她於危險境地中,不相看顧嗎?”
佘煜胥冷不防被噎住,死死的盯著他,許久才蹦出一句話,“哼,看不出來,你還挺念情!”
段天諶挑挑眉,不置可否。
橫豎有些鬼蜮伎倆,彼此都心知肚明,也沒有必要將這一層紙捅破。橫亙在他二人之間的恩怨糾葛,不會那麽快就到了終結的時候。
他們且各自等著罷了。
在此事上達成共識後,段天諶便從佘煜胥手中取了解藥,卻沒有立即將佘煜胥等人放了,而是派人嚴加看守,自己揣著解藥回了王府。
佘煜胥大罵他出爾反爾,趁著他離開之後、天牢守衛換防的短暫時間,與手下言暢裏應外合,帶著吳靖等人闖出了守衛森嚴的天牢。
彼時,段天諶拿了解藥回府,經過季曉瀾屢次檢驗確認後,才讓顧惜若服下,正守在床邊等著她的醒來。
聽聞佘煜胥從天牢中逃出的消息,他也不過淡淡一笑,揮揮手,吩咐段天昊和青擎追過去,自己卻是動也不動,似乎對此事的發生並不感到意外,而對後續的結果也不甚關注。
段天昊有些摸不準他的想法,帶著青擎去追佘煜胥一行人。
卻不想,那佘煜胥像是有三頭六臂般,在諶王府暗衛的環伺搜捕下東躲西藏,很多次都快要被追上了,還未來得及交手,七拐八拐後便不見了人影,仿佛憑空消失了一樣。
待段天昊帶人查出佘煜胥的路線,所能看到的,也就隻有佘煜胥等人的模糊影子。自此窮追不舍,最終還是沒有追上。
不過,諶王府的暗衛也不是吃素的,尤其在段天昊的帶領下,更是將佘煜胥逼得四處逃竄,從中也翻出了佘煜胥為數不多的幾條暗線,並予以鏟除。
段天諶聽了,臉色淡淡的,並沒有對這樣的結果感到十分意外,以至於連段天昊都在認為,此前不管他們有多全力以赴的追捕,最後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樣的,都追不上。
最後,還是青擎倍覺無用,當著他的麵兒,下跪請罪,“屬下無能,請王爺責罰。”
段天昊也忍不住從旁解釋,“六哥,這也不能完全怪青擎。說來,此事臣弟也負有極大的責任。若是臣弟能夠早點識破佘太子的詭計,隻怕早已將這些人擒拿住了。您要責罰,也連臣弟一並責罰了吧。”
說著,他欠欠身,頭微微垂著,一副負荊請罪的實誠模樣。
段天諶並沒有多言,揮退了他二人後,安心等候著顧惜若的醒來。
縱然段天昊和青擎還有很多的疑問,可在段天諶不耐煩的沉默中,也隻能作罷。
一炷香後,昏迷許久的顧惜若終於醒了過來,籠罩在諶王府頭頂上的烏雲也得以散開了。
諶王府眾人的心終於落回了肚子裏,就連向來不理王府諸事的季曉瀾也鬆了一口氣,深知顧惜若再不醒來,恐怕事情就要向壞的方向發展了。
不久之後,蒼京的官員們也都知道了這個好消息,有人歡喜有人憂,並對第二日的早朝充滿了極其矛盾的情緒,或期待,或恐慌,甚至當天晚上不少府邸裏燈火通明,大臣們伏案疾書,處理公務。
據說,那都是為了應付段天諶重新早朝後所做的準備。
彼時,段天諶正在喂顧惜若喝藥,聽說了這些消息,也不過嘲諷一笑,話語卻是說不出的溫柔,直把坐在旁邊的季曉瀾聽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來,若若,別管那麽多,先喝藥。”
一股苦澀的藥味撲鼻而來,顧惜若擰了擰眉,看著端到嘴邊的褐色藥液,閉了閉眼,便也從段天諶手裏端過藥碗,想也不想就仰頭飲下。
“哎,這可是藥啊……”季曉瀾指著她,雙眼都睜得圓圓的,怎麽都不敢想象,她竟會如此幹脆的喝下那碗藥。
知道她會醒來,季曉瀾心裏也是十分矛盾的。為了這個王妃,這段時間,他可是費了太多心思,就連頭發都白了好幾撮,多少都有些不甘願。
於是,在段天諶無心去煎藥時,他惡作劇的多加了一味黃連,單是聞著那氣味,就知道藥有多苦了。
顧惜若這女人,居然眉頭都不皺一下,直接把藥給喝完了?
不是吧!
他還打算看下她被苦得哇哇叫的慘狀呢,如今竟然一點聲音都沒有?
這簡直是顛覆了他對顧惜若這個女人的認知了。
段天諶皺眉看著她喝完整碗藥,拿過她手裏的碗,又將蜜餞遞過去,柔聲道:“若若,季先生開的藥,苦是苦了些,可效果還是很不錯的。如今你也醒過來了,以後隻要好好調養,也就不會有什麽大礙了。”
顧惜若點點頭,卻把遞到麵前的蜜餞推開,淡淡道:“這東西太甜,我不吃。”
段天諶手僵了僵,隨之將蜜餞放到了旁邊的桌子上,抿唇打量著她,一言不發。
不知為何,他竟覺得他的小妻子醒來後,整個人都像是變了個樣子似的,看得他擔憂無比。
第043章 是個男孩兒?
許是剛睡醒的緣故,顧惜若腦袋也暈暈的,無暇顧及段天諶是什麽神態,嘟著嘴咕噥了句什麽,便用被子蒙住頭,往後一仰就睡了下去。
自始至終,連看都沒看段天諶一眼。
段天諶頗感訝異,見她巴掌大的小臉兒上滿是疲憊之色,心頭一緊,連忙扭頭急道:“季先生,你快給若若看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不過才剛醒來,怎麽又睡下去了?”
自然是沒睡夠了。還能怎麽著?
季曉瀾暗暗腹誹,卻到底拗不過段天諶的懇求,煞有介事的走上前,給顧惜若把把脈,過了片刻,才緩緩道:“王爺,你不必擔心。那解藥還是很有效的。王妃既然已經醒了過來,就不會再昏迷過去。接下來,隻要好生休養,定會恢複如初的。”
段天諶猶且不放心道:“你可別忘記了,若若還懷著孩子……”
經他這麽一提醒,季曉瀾猛地拍起自己的額頭,像是突然記起顧惜若還懷著身孕的事實,又特意去把了一次脈,隻是比之之前的漫不經心,此刻卻要顯得鄭重了許多。
當然,這份鄭重是對顧惜若肚子裏的孩子,還是對顧惜若本人,已經不那麽重要了。
片刻後,他才一本正經道:“王爺放心,小世子安然無恙。說來也奇怪,盡管王妃前後兩次陷入昏迷之中,且全身冰冷,可從脈象來看,此番波折磨難並沒有波及小世子。想來,小世子也是個有福氣的!”
這麽說著,他那張老臉上也綻開了笑顏,許是受了未出生的“小世子”的感染,此刻看著正酣眠的顧惜若,也覺得順眼了很多。
“的確是個有福氣的……”段天諶才真正鬆了一口氣,而後突然想起季曉瀾的稱呼,渾身一震,雙眸裏隱隱透露著難以名狀的欣喜,“季先生,你……你說什麽?若若懷了個男孩兒?”
季曉瀾微怔,他又不是宮裏那些專門給嬪妃看病的禦醫,並沒有這般“奇妙”的本事。
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沒想到眼前這個男人居然會當真了。
許是看出了他的無從啟齒,段天諶心中也了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頗為輕鬆道:“季先生,我也就問問而已。沒有別的意思。不管是女孩兒還是男孩兒,都是我和若若的孩兒,並沒有任何區別。”
更何況,他們還很年輕,以後還會有多少孩兒,誰又能說得準?
自然是越多越好了。
在顧惜若懷孕兩個多月後,身份尊貴的諶王爺終於體會到了將為人父的感覺,以至於心裏的激動情緒久久不能平息下去。
待意識回籠,看到季曉瀾好笑又無奈的神情時,不禁搖頭,轉身欲要往外走去,卻覺雙腿發軟,身形一晃,險些栽到在地上。
季曉瀾眼明手快的扶著他落座後,遞過一盞茶,這才語重心長道:“王爺,雖說王妃身體抱恙,還需靜養,可您也不能罔顧自己的身子啊!這幾日,你也辛苦了,還是趕緊去歇會兒吧。王妃這裏,自有老夫和青竹這幾個丫頭照看著,斷不會出現任何差錯的。”
這話,他可是說得情真意切,自認沒有半點虛假的成分。可段天諶聽了,卻是擺了擺手,深呼吸了一口氣,待感覺到腦袋裏的暈眩感減少了些許,才笑著道:“季先生,沒你想的那麽嚴重。再者,我亦不是不知輕重之人,又怎麽會不懂得你所說的道理?隻不過,若若一日沒醒過來,我心中的擔憂也無法徹底放下罷了。”
季曉瀾在旁頻頻點頭,臉上卻是布滿了不讚同。
在他看來,他所認識的王爺,就應該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人。縱然天快要塌了,也能很快就尋到支撐天地的利器,翻手覆雨間便可顛倒乾坤力挽狂瀾。
可如今呢?
而眼前這個王爺,不再是他所熟悉的模樣。他不會忘記,顧惜若昏迷的那段時間,王爺恍若失了魂般的失態,從中足可以看出顧惜若之於王爺的重要性。
認清了這一點,就算沒有段天諶的吩咐,他也會全力以赴去盡到為人下屬為醫者最大的本分。如今,他唯一的心願,便是希望王爺和王妃以及小世子能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就算是為了這個目的,他也會端正態度,不遺餘力的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的。
段天諶終究疲憊至極,也無心與他過嘴皮子,暗自思索了片刻,才緩緩道:“好。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也不再堅持。不過王妃的安危要緊,在沒確定王妃能夠安然無恙的出現在我麵前之前,還是得麻煩季先生費心照看了。”
季曉瀾忙不迭點頭,生怕點頭點得慢了,引來他多心的擔憂。
見狀,段天諶心頭懸著的石頭也終於落地,他知道,隻要季先生能夠摒棄對若若的成見,一心一意為若若著想,照看好母子二人的健康,並非什麽難事。
如今這種情況,也是他樂意看到的,自然沒有理由再繼續堅持什麽。
卻見他走到床前,給沉睡中的顧惜若掖了掖被角,也不顧季曉瀾仍在場,俯身輕吻了下她的額頭,便戀戀不舍的離開。
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眼前,季曉瀾才緩緩轉過身來,耳後似乎紅紅的,看著床上正酣眠的人兒,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竟自顧笑了起來,擺擺手,徑自走出了內室。
距離除夕也越來越近,一應事項也亟待解決,蒼京的百姓經常見到裹著大氅的朝廷官員,風裏來雨裏去,形色裏皆是掩飾不住的匆匆忙忙。
這個除夕,注定是個難忘的日子。
段天諶越來也忙,除卻登基大典需要準備的一應事項,還有前段日子堆積成山的國家大事。盡管如此,他還是沒有忽略剛醒來的小妻子,隔三岔五就把公務往王府裏搬,盡可能爭取出多點時間,來陪伴他的小妻子。
顧惜若的身子也慢慢恢複了過來,偶爾還能在王府花園裏溜溜。眼見自己的夫君這麽忙,平日裏除了命廚房準備好補養身子的藥膳食品外,還不時去書房,幫他看一些奏章。
段天諶見之歡喜,也願意將政事講給她聽,征詢她的意見。
她本身就是個聰明的人,盡管靈魂穿越過來,看不慣這個世界的製度,可一旦正式並慢慢接受,她分析起時事並做起決定來,並沒有女子慣有的拖泥帶水手段綿柔。
為此,她還經常感慨起自己這如小強般頑強的生命力和接受能力。
隨著時間一天天的過去,登基大典相關的事項已經準備妥當,隻待段天諶穿上那明黃色的衣衫,便可君臨天下手握天下至尊之權。
而這段時間,無論是蒼京內外,還是各處邊境,皆平靜得如同死水,讓人心裏堵得慌。
顧惜若扶著青竹的手,緩步走在抄手遊廊之間,秀眉蹙起,暗自思考著現今的局勢。
醒過來後,她整個人就變得很沉默,仿佛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夢裏有現實中所熟知的一切人和事,可不知為何,又一次經曆過之前的事情,竟有股恍如隔世的錯覺,也像是在夢裏花光了所有的力氣,醒過來時卻也委實疲憊至極。
如此異常,自然也落入了她的夫君眼裏。好幾次看到他欲言又止,她心中卻莫名堵得慌,想要說出夢中的事情,可轉念一想,還是默默吞咽入喉。
她想,自己想要的,並非是誰的寬慰,而是自我的紓解和釋懷。
紓解了,釋懷了,自然也就沒事了。
這麽想著,她腳下的步子又加快了些許,青竹等人不敢多加耽擱,同時也擔憂著她腹中的孩兒,一麵邁大步子跟上他的腳步,又一麵勸慰她仔細自己的身子,一時間,遊廊裏衣袂簌簌之聲不絕於耳。
約莫一盞茶後,一行人終於走到了書房門前,守在門外的侍衛見到顧惜若緩步走來,連忙躬身行禮,卻被她抬手阻止,“王爺書房裏還有誰?”
“回王妃,王爺正在與青淵侍衛談話。”
“談多久了?”
“將近一個時辰。”
顧惜若眉眼間籠上一層淡淡的愁緒,青淵那個人,她也曾見過幾次,也清楚他是除了青擎和青冥之外,唯一能夠讓段天諶放心的屬下。這段日子一直都沒見到他,便想著他被段天諶派出去執行公務了,怎麽會突然回來了?
而且,還是在這樣一個尷尬的時候,除夕日的前兩天。
她心中莫名不安,扶著青竹的手,大步往前,也沒敲門,直接推門走了進去,轉過書房中的檀木架子,卻正好看到低聲談論的兩人,他的夫君段天諶,和一身黑衣勁裝的青淵。
談論聲在她出現的那一刻便戛然而止,她心生不悅,眸光淩厲的掃過青淵,捕捉到他渾身上下浸染的風塵仆仆和眉眼間的疲憊,便也驚疑道:“我打擾你們的談話了?”
“怎麽會?”段天諶起身走向她,越過躬身行禮的青淵,徑自走到桌案後的椅子上,待察覺到她的手是溫暖的,唇角輕勾道,“這個書房,你也不是第一次來了,怎麽還會說出這種混帳話?”
當著青淵的麵兒,他居然也敢這麽說,作為王爺的優雅形象呢?
段天諶眼尖的瞅見她雙頰上浮現的兩朵紅暈,暗暗鬱悶自己的小妻子何時變得如此臉薄時,隨即揮退了青淵,攬著她的腰,讓她坐到自己的雙腿上,柔聲道:“若若,不是要你躺著好好休息麽?這大冷天的,怎麽還四處亂跑了?”
聽他這麽問起,顧惜若也拋卻了剛才的羞赧,一臉嚴肅的問道:“段某人,都這麽晚了,你怎麽還召見青淵?之前我可沒有看見他,是不是又被你派到哪裏去了?”
段天諶眸光微閃,卻是笑道:“召見青淵,自然是有要事。否則,你怎麽舍得你一個人待在冷冷的被窩裏?”
這人……
也不知怎麽的,自從她連續昏迷了兩次,又醒過來後,總覺得不僅自己變了不少,就連麵前這個男人的臉皮也越發厚了起來。
她穩了穩心神,刻意忽略掉某人的調侃,鍥而不舍的追問,“你別給我岔開話題!老實說,你突然把青淵叫回來,到底是為什麽?”
有什麽事兒,非得在天黑之後說?
段天諶有些訝異於她的窮追不舍,眸光閃了閃,繼而問道:“若若,你別亂想。哪有什麽要緊的事兒,不過是我說出來糊弄你的。你的感覺那麽敏銳,稍有點風吹草動,就能窺出些許端倪,我都要自認不如了,哪裏能瞞得住你什麽?”
說著,他抬手,揉了揉她紅潤的小臉蛋兒,“乖,不要胡思亂想啊!”
“是麽?”顧惜若不確定的看著他,眼裏滿是驚疑之色。
第044章 冤有頭債有主
“是麽?”顧惜若不確定的看著他,眼裏滿是驚疑之色。
她抿了抿唇,不經意間瞥到桌上放著的信封,連忙伸出手想要取過來,可還沒等她手指碰到那信封,便被段天諶中途拿走,素白纖細的手指在半空中僵了僵,最後還是慢悠悠的收了回去。
“段……某……人……”她刻意拉長了音調,亮晶晶的眸子裏仿佛有璀璨的光芒閃過,越發顯得她嬌媚動人,直把段天諶看得癡了過去。
“段某人!”許久等不到他的回答,顧惜若才意識到這個人神遊到了哪裏,立即大力搖起他的胳膊,怒道,“我問你話呢!你趕緊跟我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被她那麽一搖,段天諶一顆心都提了起來。倒不是擔心他的胳膊會被搖斷,而是他這個小妻子搖晃的動作幅度太大,若是影響了腹中胎兒的生長,那可就大不妙了。
他連忙止住她的動作,將她穩穩當當的安置在自己的大腿上後,才一本正經道:“若若,你都是孩子的娘親了,怎麽還如此衝動?這脾性,真得改改。”
“你以為我想啊!誰叫你不告訴我事實?”
“沒什麽大不了的事兒……”
“那你為何還吞吞吐吐的?這不明擺著此地無銀三百兩麽?你當我懷孕懷傻了,連這點敷衍都看不出來?”
“你自然不可能懷孕懷傻了的……”
顧惜若小手往他麵前一伸,“那還不趕緊把信給我?”
繞來繞去,這才是她的目的。
段天諶忍不住扶額,他這小妻子,真是越來越刁鑽古怪了,稍不注意,就被她套了進去。他很想問她一句,這樣真的好嗎?
可惜,顧惜若沒給他這個機會去問,一見他猶豫起來,二話不說就抽出他手中的信,將信中的內容一目十行的掃過,眉眼間隱約泛起一層擔憂,不自覺的站起身,俯視著她,不解道:“段某人,你為何要瞞住我北邊的戰事?”
許是一早就猜到她看完信後會有的反應,段天諶見狀也不驚訝,而是伸手拉過她,將其拉到自己的大腿上坐下,才語重心長的告訴她原因,“若若,並非我故意將此事瞞住,而是我覺得這些情況沒必要說給你聽。那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兒,我能處理好的!”
“可你也不該瞞著我!”顧惜若死咬著這一點不放,神情裏有著少見的堅持。
段天諶額頭青筋直跳,“若若,你是說我處理不好這事兒麽?”
“自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段天諶截斷她的話,見她又欲發問,連忙開口,“你現在還懷著身孕,季先生都說了不可太過操勞。我不告訴你,隻是想要讓你好好靜養。若若,這可是我的苦心,你怎可視而不見?”
語畢,他還幽怨的瞅了眼顧惜若,就怕她不相信他說的話似的。
顧惜若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自然也將他的體貼放在心裏,也意識到剛才的語氣過於生硬,隨即放柔了幾分,歎道:“段某人,我知道你的苦心,這不是很感動嘛!不提這些有的沒的,趕緊跟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她抖了抖手裏的紙張,神色裏說不出的鄭重其事。
這信中,說的卻是北部邊境的事兒。就在兩天前,漠北王庭小規模的侵犯蒼朝邊境,若非她那失蹤許久的爹爹突然出現,將這批進犯邊境的敵軍驅趕出去,隻怕此刻北部邊境已危險萬分。
沒想到,她派出那麽多人找尋她那年輕爹爹的下落,最後他反倒是自個兒出現在北部邊境了。可恨的是,她的夫君居然還想著要瞞住她,不讓她知曉她那年輕爹爹的情況。
這不是讓她無故擔心麽?
段天諶知道瞞她不過,倒也沒有繼續推搪,淡淡道:“之前,我將青淵派出去,便是想要去找尋嶽父的下落。而這個消息,也是他帶回來的。隻不過,在路上耽擱了一些時間。”
聽他這麽說,顧惜若頓時坐直了身子,幾乎要屏住呼吸,緊張問道:“段某人,我爹出事兒了?”
“沒有的事兒。”段天諶擺擺手,深深凝視著她,笑著寬慰道,“若若,你不要草木皆兵好不好?我讓青淵在嶽父身邊安排了王府的暗衛,且嶽父身手不凡,尋常人想要暗算他,也得看看有沒有那麽個腦袋啊!你就不要一驚一乍的了!小心動了胎氣。”
許是被段天諶糊到了,顧惜若下意識就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剛懷孕兩個月,還看不出腹部有什麽明顯的輪廓變化,可想到剛才不曾注意的一驚一乍,她忽然有種罪大惡極的錯覺。
片刻後,她對了對手指,委屈的看著段天諶,有些埋怨道:“段某人,我不過是一時沒注意到這個問題而已,你那麽凶做什麽?再說了,如果你一開始就告訴我,我還至於東猜西猜嗎?”
段天諶真是有口難言,若不是想著她知道後會心神不寧,他也不會隱瞞下來啊!可如今看來,他的小妻子心理承受能力還不錯,反倒是他做錯了?
他摸了摸鼻子,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不好意思的神情,“若若,是我疏忽了。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這麽做了。”
顧惜若知道他擔心自己,也不好再甩臉色,目光凝在手中的紙張上,止不住擔憂道:“段某人,那這個怎麽辦?敵人都打到邊境上了,未必就是個好現象。”
說不定,這不過是一場開始。
段天諶看出了她的擔憂,自然也知道這種擔憂並非毫無道理,縱然如此,該發生的事兒還是會發生,擔憂也無濟於事。
“若若,這幾年,有嶽父坐鎮軍中,漠北王庭確實消停了不少,如今突然這麽做,斷不會是一時興起,應該還會有後招的。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嶽父的能力眾所周知,肯定不會讓漠北王庭那些人跨過邊境一步的。”
顧惜若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到了半空中,盡管還止不住的擔憂著,卻也知道此刻幫不上什麽忙,到頭來還是胡思亂想無濟於事,遂也作罷。
段天諶見她沒有繼續追問,莫名鬆了一口氣。在外麵,他要應對多少明槍暗箭,敷衍多少奸詐朝臣,也未曾覺得會比對他的小妻子撒謊更難。許是因為在乎,才會如此小心翼翼吧!
他將那張紙從顧惜若手中抽出來,完好無損的裝入信封中後,才抱起她往寢居而去。書房裏散發出來的燈光,將他二人的身影拉得老長老長的,在這個寒冷的冬夜裏,竟有股溫軟纏綿的意味。
……
與此同時,柳府的書房裏也正進行著一段對話。
“老爺,這是……來信,您看看吧!”王氏走上前,將手中薄薄的一封信交給桌案後坐著的柳朔存,語氣卻是帶了幾分苦澀。
柳朔存察覺出她的異樣,一時心生不忍,倒也柔聲寬慰了幾句,直到她神色紓解了些許,才抽出那封信,慢慢看了起來。
過了片刻,卻聽他朗聲大笑,高聲道:“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柳家二爺柳朔旻在旁坐著,見他一反常態的欣喜,心下好奇不已,便也直截了當道:“大哥,可是有了什麽新的進展?”
柳朔存立即止住了笑聲,抖了抖手中的信,滿臉的笑意卻是怎麽止都止不住,“自然是有新的進展,而且是大喜的進展。”
眼見他一副不信的神情,柳朔存連忙將手中的信遞過去,“二弟,你來看看。”
柳朔旻連忙接過那封信,快速的瀏覽了一遍,臉上也有抑製不住的激動之色,“大哥,這是真的?”
“應該是**不離十了。”柳朔存捋了捋山羊須,從桌案後走出來,一隻手背在身後,踱來踱去,思索著道,“如今,我們需要做的,便是在諶王的監視下部署好相應的事項,不能被諶王發覺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柳朔旻深以為然,許是想到了什麽,轉而看向王氏,微笑道:“嫂子,敢問您是從何處得到的這封信?”
“怎麽?你還認為,我會坑了你們不成?”王氏緊繃著臉,杏仁眼裏折射出點點精光,對他這般質問很是鄙夷不屑,“二弟,你都能被革了職賦閑在家,我為何就不能得到這封信了?”
柳朔旻的臉色頓時青白交錯,卻礙於彼此的顏麵,不好當場反駁她,借著端起茶盞的時候,兀自將注意力轉移到其他的事情上。
見狀,柳朔存瞪了王氏一眼,暗自警告她不要失了禮數。有些事兒,他和她心知肚明即可,其他的人,自然沒有那個必要去過問太多。
於是,在這個問題上,他居然也和王氏的態度出奇一致,“二弟,你大可放心。你嫂子得到的消息,來源可靠,並不會有作假的成分。這一點,為兄還是可以保證的。”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柳朔旻自然沒有再懷疑的意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滿臉的輕鬆欣喜,“大哥,後天就是登基大典了。若此間諸事皆準備妥當,想來,咱們可以適時的給諶王送上一份大禮。”
相信這份大禮,一定會讓諶王萬分驚喜的!
轉念一想,柳朔旻又道:“大哥,據說北部邊境戰事又起了……”
他猶豫的看著柳朔存,其中的詢問意味也頗為濃重。誰都知道,這個時候是最關鍵的,一旦事情超出他們的掌控,那可就慘了。他們是要對付段天諶,這肯定不假,可不能到頭來沒了自己囂張的資本。
那樣,豈不是很可悲?
柳朔存恍若看不出他的擔憂,擺了擺手,頗是胸有成竹,“二弟,那是諶王該操心的問題,你就純粹聽聽,聽完後當做什麽都不知道。至於其他的,便無需考慮了。”
既然柳朔存都這麽說了,柳朔旻自然沒有反駁的權利。橫豎到最後,他也不過是個支持者而已。身在這個位置,隻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便也可以了。
柳朔旻起身告辭,待看不到他的人影後,柳朔存才重新看向靜立一旁的王氏,暗自歎了一口氣,淡淡道:“你這又是何苦呢?如今這種局麵,對彼此不是都很好的麽?”
“老爺,你在說什麽,請恕妾身愚鈍,聽不懂你的意思。”王氏抬頭看他,杏仁眼裏蓄滿晶瑩的淚水,卻強忍著不讓留下來,“妾身隻知道,自己的兒子在外漂泊著,幾經生死才輾轉得到這些訊息,妾身為他感到難過和擔憂,隻恨不能痛快的手刃仇人,為我兒討回一個公道。”
柳朔存聞言,臉上也被陰霾覆蓋,冷笑道:“冤有頭債有主,那兩個人欠我們的,很快就會奉還回來的。”
王氏驚怔的看著他,“老爺,您說的是真的?”
柳朔存負手站在她麵前,目光透過窗子,落在被雪壓彎的枝頭上,悠悠的語聲緩緩響起,“必須是真的。你且看著吧,這一天很快就到了!”
可不是很快麽?
該結束的,不該結束的,在除夕過後,都會歸於虛無。
第045章 唯你一人(請看題外話通知)
除夕已至。
一大早,顧惜若就被青竹等人叫起來,梳洗裝扮後,便要準備接下來的登基大典。
盡管段天諶已經忙得不可開交,可中午還是抽出時間與她共用午膳,並耐心囑咐了下其他的事情,話裏話外,無不是希望她不要過於勞累,也不要太過擔憂。
顧惜若自然懂得其中的意思,可問題的關鍵是,她並不覺得有什麽可緊張擔憂的,反倒是看著仍在喋喋不休的某個人,越發覺得這個世界玄幻了。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這個男人是理智鎮定的,縱然泰山崩於前,臉色也不會有絲毫的改變。盡管兩人成親後,他總是做出一些有悖於身份的事兒,時常讓她大吃一驚,可她始終都覺得人的本質是不會變的。
他自始至終都優雅尊貴鎮定從容,世間所有一切皆會掌握在他的手中,這一點,已經是毋庸置疑的,以至於她根本就沒有想到,某個人一旦囉嗦起來,那份震撼遠比想象中來得還要多。
看著旁邊青擎見鬼似的臉色,她就知道,同樣震撼的人遠遠不止她一個。
看來,她從來都不孤單啊!
這麽想著,心中的鬱悶也少了許多,她抿了抿唇,又吃了一口燕窩粥。
自從懷孕後,她的飲食也有了很大的改變,以前不屑一顧的燕窩,如今吃起來也已經是家常便飯了。盡管她很不喜歡那股味道,可為著腹中的孩子著想,她不能任性的不吃。
這幾日,季曉瀾也跟她反複提到,雖然那致使她昏迷的藥物對身體並無任何實質性的影響,可是藥三分毒,多補充點營養,總是沒錯的。
這不過是季曉瀾的原話,實際上也是無奈之語,他並不指望顧惜若真的會聽入耳中,不當麵將他轟出門,已經算是很給麵子了。
可此次,他卻驚奇的發現,顧惜若像是突然開了竅,轉了性子一樣,不僅將他的話牢記在心裏,不在不該的時候貪口腹之欲,還學會去接受很多尋常不能接受的東西。
就比如說,燕窩。
這事情聽來略感驚悚。
顧惜若卻無暇理會,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接下來的登基大典上,隻盼望著不要出現任何差錯,阻礙了此事的順利進行。
而事實證明,她的擔憂是多餘的。為了這次登基大典,不隻是段天諶,就連段天昊都做了充足的準備,冗長繁瑣的流程走下來,沒有出現什麽意外,可除了個別情緒興奮的人之外,其他人的感覺都隻能用一個字來形容,累!
顧惜若抱著個手爐,抬頭審視著這金碧輝煌的鳳儀宮,忽然覺得今日像是在夢遊一般,從夢的那一端到這一端,自始至終都被青竹等人扶著,渾身上下輕飄飄的,怎麽想就怎麽不真實。
許是看出了她的神思恍惚,青竹和青雲互相推搡著,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到她的麵前,躬身輕問,“王……皇後娘娘,您也累了,不如奴婢等人先扶著您去歇息吧?”
登基大典後,以往的諶王妃,已經成為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了。
顧惜若搖搖頭,鬢邊斜插的一支金步搖輕輕晃動,炫亮的金色光影下,襯得那張妝容精致的麵容添了幾分雍容華貴。
她緩緩起身,青竹等人連忙上前,扶著她走向巨大的窗扇前,片刻後,聽她輕聲歎息,淡淡問道:“皇上呢?為何還不回來?”
距離登基大典結束,已經過去幾個時辰了,就算有什麽後續事項需要處理,段天諶也不會連看都不看她一眼,而直接丟下她這個孕婦的。
這一點,她無比肯定。
那麽,到底是什麽重要的事兒,絆住了他的腳步?
她心中隱隱不安,聯想到今日登基大典進行得如此順利,忽然意識到隱藏在這份平靜順利下的狂風暴雨,心中始終都不能平靜。
青竹等人也擔心她會胡思亂想,互相對視了一眼,便也將語氣放輕鬆了一些,寬慰道:“啟稟皇後娘娘,奴婢聽聞,皇上召集了一眾大臣,在上書房議事,您可需要……”
顧惜若略一思忖,直截了當道:“去吩咐禦膳房做些點心,本宮要去上書房。”
青竹等人立即鬆了一口氣,這才是她們的皇後,想做就做,無所顧忌!
顧惜若走到上書房門口時,剛好遇到一眾大臣從裏麵走出來,大部分人看到她連忙行禮問安,唯有以柳朔存為首的柳氏一黨態度倨傲,隻是象征性的拱了拱手。
她心下訝異,仔細審視著柳朔存,不出意外的捕捉到他眼裏深藏的得意,那抹疑惑越來越深,胡亂擺了擺手,無視掉行禮的大臣們,直接走了進去。
一眼就看到龍案後端坐著的段天諶,她從青竹手中接過點心盤子,“啪”的一聲就放在了桌子上,擰著眉頭道:“你也不看看,這都什麽時候了?為著這些事兒,就忘記慰勞你的五髒廟了嗎?”
段天諶不由好笑,起身擁著她,在椅子上坐下,柔聲道:“有你在,我肯定不會怎樣的。你看,你這不是連晚膳都給我端過來了嗎?”
這麽說著,他伸手拉過不遠處的點心,有一搭沒一搭的邊吃邊喂著某個女人,“若若,都忙了一天,你也該早點歇息了,怎麽還動不動就跑出來?最近夜裏風大,若是著涼了,該怎麽辦?”
他抬眸,掃過麵前還端著盤子的青竹等人,“皇後娘娘都有了身孕,你們也該盡心侍奉著,怎可隨著娘娘胡來?回去後,每人自去領罰。”
青竹等人哆嗦了下身子,連連請罪。
顧惜若沒好氣的拍了下他的手臂,“是我不放心,想要過來看看你的,跟他們有什麽關係?行了,你們把手中的東西都放下,就先退下吧!”
“是。皇後娘娘。”青竹等人連忙鬆了一口氣,有皇後娘娘這一番話,他們的責罰是可以減免了。
待其他人都退下後,段天諶才佯作不悅的瞪了下顧惜若,雙手卻輕柔的撫上她的麵龐,滿帶柔情的看著她,輕聲道:“若若,你就是心太軟了!”
顧惜若難得的怔了怔,她有心軟過嗎?
跟他待久了,整顆心反倒是越來越冷硬了,不管做什麽抉擇,也總是下意識就權衡其中的利弊,力求不會影響大局。
不然,明遙也不會死死揪著她不放了。
“段某人,王府裏的那些人,你打算怎麽辦?”如今,他已經登基為帝,王府也是徹底空下來了,關押在王府裏的那些人,總得想出個安置的法子吧!
段天諶顯然也考慮過這方麵的問題,“先讓他們待在王府裏,撥出一些暗衛監看著,以防出現什麽不測。最遲明後天,我會將此間諸事一一了結的。這點,你倒是不用擔心。”
顧惜若聞言點頭,知道他心中已有了想法,便也沒有多加幹涉,轉念一想,便繼續問道:“段某人,你給柳朔存升官了嗎?”
“沒有的事兒,這是從何說起?”
“那方才我在上書房門口碰到柳朔存,他竟是一副得意的模樣?搞得我以為你給他升官進爵了呢!”
段天諶微怔,眼裏快速劃過一絲異樣,環著那纖細腰肢的手緊了幾分,有些不自然道:“若若,你在想什麽呢?柳朔存跟咱們之間的恩怨糾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又怎麽會那麽做?那不是給咱們添堵嗎?”
“既如此,他又為何會那麽得意?”顧惜若繼續窮追不舍,大有不給她一個解釋絕不罷休的意思。
段天諶眸光微閃,唇角勾起一抹愉悅的弧度,忽而湊近她頰邊,微笑問道:“若若,如果我告訴你,那是跟柳妍菁有關呢?”
跟柳妍菁有關?
顧惜若猛地眯起雙眼,渾身上下都傳達著一種危險的訊息。
段天諶才剛登基,國家大事都未必會忙得過來,能有什麽大事與柳妍菁那個女人有關係?
思來想去,無非就是有人想要勸他充盈後宮罷了。
小說上不都是這麽寫的嗎?
如今她身懷有孕,不能服侍段天諶,自然有大臣想要借此機會將家中的妙齡女子送入宮中,賭一賭那所謂的榮華富貴。
可是,他們也不想想,有她顧惜若在,怎麽可能會有這種荒唐的事情發生?
別說發生,就是做夢,都不可以。
顧惜若一把揪住段天諶的衣襟,惡狠狠的警告他,“段某人,我告訴你,我絕對不會允許那些事情的發生。你沒有那種心思,那就最好,若真有那種壞心思,趁早給我掐斷了,咱們還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否則……”
“否則怎樣?”他可是什麽都沒說,所謂的“那些事兒”,也是他這小妻子的遐想而已,絕對跟他沒有任何關係的。
顧惜若自然不知道,自己無形中就已經想歪了,腦海裏飄蕩著無限種可能,最後都化作了一句咬牙切齒的警告:“段某人,我告訴你,你要是真敢把其他女人帶到這皇宮裏來,那麽,我就閹了你!”
段天諶嘴角抽搐了下,迎著燈光看著這張近乎青麵獠牙的麵孔,仿佛還看到了她的張牙舞爪,不知為何,心中卻是無比甜蜜。
他懶懶笑著,大手卻已經將那瑩白如玉的柔荑盡數握在了掌心裏,暖暖的溫度連接著彼此的肌膚,一股說不出的親昵和溫馨氣息緩緩流動著。
他俯下身,輕吻了下她的手背,靜靜望進她的雙眸,像是宣誓般,格外的鄭重其事,“若若,此生唯你一人!永不改變!”
顧惜若別過臉,裝模作樣的冷哼了聲,耳根子卻悄悄的紅了起來。
段天諶眼尖的瞥見,也不去拆穿她,將她整個人攬入懷中,目光卻越過她的頭頂,直直看向前方,在無人看見的角落裏,悲喜難辨,複雜至極。
一片寂靜。
片刻後,急促混亂的腳步聲打亂了這份平靜。
顧惜若抬起頭,狐疑的看了看段天諶,略帶不安道:“段某人,怎麽回事兒?”
“沒事,估計是有人皮癢癢了,想要讓咱們去修理修理呢!”段天諶揉了揉她頭頂的烏發,打著商量的口吻道,“若若,你也累了一天了,不如我先送你回去歇息吧!”
顧惜若直覺有問題,或許他真的擔心她的身體,可從他眼中捕捉到的凝重,還是讓她覺得他想要她回避。
可是,到底是什麽了不得的事兒,居然要她回避?
她的小腦袋快速運轉著,電光火石間,忽然閃出了一個人,似乎所有的疑惑都在此刻解開,而段天諶的種種異樣,也終於得到了解釋。
試問,除了她心心念念的年輕爹爹,還有誰會值得她在意,又會讓段天諶那麽諱莫如深的?
而且,她可以肯定,此次帶回來的消息,必然不是什麽好消息。否則,段天諶又何須躲開她?
她那年輕爹爹,出事了!
,題外話,
從今天開始,進入大結局階段。某梧將會分為幾個部分來上傳。謝謝親們一直以來的支持和理解。這段日子,某梧工作較忙,而且身體也大不如前,寫起來,也力不從心了。最後的結局,希望能有個圓滿。鞠躬,感謝大家。
第046章 大結局
顧惜若猛地揪起段天諶的衣襟,沉聲質問:“段某人,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我爹出事兒了,你居然還想要瞞著我!”
還說什麽跟柳妍菁有關!
我呸!
這兩者有個毛關係!
居然直接誤導了她,讓她想岔了方向,還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如果她再笨一點,是不是早就被他蒙混過關了?
段天諶暗自歎氣,早就知道他這小妻子心思聰敏,有些事情想要瞞過她,也並非易事,尤其柳朔存還在她麵前露了情緒,不得已之下,他才會將此事扯到柳妍菁身上。
一直以來,他都知道,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而處於嫉妒狀態的女人顯然很難保持理智和清醒,智商或許也會被拉低。如此下去,他的小妻子也會忘記初衷,順著他的引導思考下去,從而被轉移注意力。
為此,他甚至都做好了身負“花心大蘿卜”惡名的準備,奈何小妻子太清醒理智,根本就不上他的當啊!
不是有人說過,孕婦最容易吃醋嗎?為何他這個小妻子一點醋意都沒有呢?
段天諶無比憂傷,沒想到兜兜轉轉幾個來回,終究還是沒能瞞住她,這算不算很失敗?
他不由無奈,握住她的手,將其安置在大腿上,淡淡解釋道:“若若,我沒別的意思,事情也沒你想得那麽嚴重……”
“既然不嚴重,為何還要瞞著我?你當真以為我很好騙?”
“自然不是。若若,我這不是想著,你還懷著身子嘛……”
“誰規定懷著身子就不能過問自己爹爹的事情了?你規定的?”
“肯定不是我!”
“那你就老實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不許有半點隱瞞。”
段天諶忍不住扶額,不是說懷孕的人都會比以往溫柔,渾身上下充滿了母愛的光芒嗎?
為何他這個小妻子怎麽還是這副逼死人不償命的模樣?
這簡直是逆天的存在啊有木有!
是誰在他麵前亂嚼舌根,說孕婦如何如何一反常規,導致他判斷錯誤的?現在趕緊給他滾出來,他保證不打死那個人!
“段某人,不許再有半點隱瞞,快點說!”顧惜若用力的檸了擰他的胳膊,連連催促,“如今我已經認定事情與我爹有關了,你也別想拿其他的事情來搪塞我!”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段天諶除了認命,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當然,他也不用絞盡腦汁去想些無謂的借口,借以遮掩自己的心虛。
一直以來,但凡是有關他這小妻子的事兒,他總是下意識就想要瞞住她,不為其他,而是想要保護她,不讓她為這些凡塵瑣事所煩憂。
可是,他卻忽略了一點,這樣的“保護方式”,似乎並不是她所樂意的。她似乎異於常人,不會因為一丁點的變故而大失分寸。反倒是他做事遮遮掩掩的,才會引發她的胡思亂想。
娶了這麽個強悍的小妻子,還真不知道是該欣喜還是該無奈。
“若若,此事的確跟嶽父有關,”他略一思忖,淡淡道,“不過,你要答應我,聽了這些消息後,不要胡思亂想,就算倍覺不可思議,大可直接問我,我不會再對你有半點隱瞞。之所以選擇告訴你,是因為相信你能控製好自己的情緒。你懂嗎?”
顧惜若抿了抿唇,笑得有些勉強,“本來我還想假裝不懂的,被你持以如此高的信任,我就算不想懂,估計也不行了!”
聽出她話中的自嘲,段天諶既欣慰又心疼,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便朝外麵吩咐了一聲,隨後便見青淵一臉沉重的走進來,待看到她在這裏時,竟錯愕的望向段天諶,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他很清楚,此前為了瞞住王妃,哦,不,現在已經是皇後娘娘了,但凡是他獲取的信息,皇上從來都不會在皇後娘娘在場的時候過問。如今這又是什麽情況?
段天諶假裝看不見他的愕然,徑自問道:“愣著作甚?還不趕緊說說,是否事情又有了新的進展?”
青淵連忙回神,斂起心中的疑惑,隨即小心翼翼的瞥了眼顧惜若,略一斟酌,便也將自己獲取的信息一五一十的稟報出來,“啟稟皇上,事情的確有了新進展。據屬下查到的消息,在傳出顧將軍通敵叛國的消息後,漠北王庭的異動極大,幾乎陷入了一片狂喜當中,甚至叩邊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意圖染指我朝北部邊境的城鎮。如今,顧將軍已經不知所蹤,就連那名前來報信的名叫陳淩的男子,精神也出現了恍惚之狀,似乎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他一邊說著,一邊低垂下頭,告訴自己要忽略掉頭頂那兩道淩厲的目光。
顧惜若腦子裏一片空白,一時間還沒從那些消息中回過神來,薄唇抿得緊緊的,雖臉色極其難看,但正如她方才所承諾的那樣,並沒有怎麽失態。
半晌後,忽然聽到她無比堅定道:“不會的!老爹不會做出通敵叛國這種事兒的!一定是有人陷害他!段某人,一定是有人看不得我和我爹好,才會如此處心積慮的想要陷害他!他怎麽會叛國呢?怎麽會怎麽會……”
她越說,聲音越低,卻不見絲毫沮喪和無奈,倒像是內心裏壓抑著極大的憤怒,隻需一個契機,便會噴湧出來,翻江倒海。
片刻後,她猛地抬起頭,定定的盯著段天諶,不容置疑道:“段某人,我爹絕對不會這麽做的!對,一定有人要陷害他!”
段天諶當然清楚她話中的意思,正因為清楚,在告訴她這些消息時,並沒有太多的負擔。如今看到她不負自己所望,依舊能夠保持這樣的理智和清醒,頓時長舒了一口氣。
也不管青淵還在場,下一刻,他已經伸手將她攬入懷裏,無比欣慰道:“若若,你說的這些,我也想到了,所以首要之計,便是找出證據來證明嶽父的清白。”
顧惜若正在沉思中,也沒多注意他的動作,可卻苦了麵前站立的青淵,使勁兒的低垂著頭,努力忽略掉臉上的熱度。
這兩個主子,還真是太不顧及場合了,要親熱也該選個好地方啊!把他一個屬下撂在這裏,看不能看,動也不能動,不是折磨人的麽?
真不知道皇上是怎麽想的。
當然,同樣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人,除了青淵,此刻還多了個顧惜若。如今的“首要之計”,便是讓她那年輕爹爹親自站出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兼之有她和段天諶的從旁相助,他想要從這漩渦中脫身,肯定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可關鍵是,她那年輕爹爹已經不知所蹤,吉凶未卜,縱然他們有再多的法子,也無濟於事。
是以,段天諶所說的那些話,充其量也隻能是不算主意的主意。
“段某人,你趕緊派人去北部邊境查探下,看看我老爹失蹤前後,都有誰見過他。還有,那段特殊時期裏,漠北王庭裏可有人在北部邊境異常走動。一定要盡快把他找出來,否則就錯失了辟謠的最佳時機了。”
段天諶點點頭,“若若,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吩咐下去了,隻要嶽父在北部邊境出現過,肯定不會逃過暗衛的偵查的!這點,你大可放心。”
對他和他手下那些暗衛的本事,顧惜若自然沒有不放心的,可她卻無比擔心她那年輕爹爹被豬油蒙了心,看不清自身的處境,從而做出什麽不可理喻的事情來。
她可沒忘記,漠北王庭還有個朵娜公主,對她那年輕爹爹糾纏不清呢!
若是不能及早處理這些事情,那麽隻能讓別人看他們的笑話了。
轉念一想,她心中一動,忽然問道:“段某人,這個消息是誰傳出來的?”
段天諶聞言,神色有些古怪的看著她,卻沒有立即回答她的疑問。還是青淵抵不過頭頂那兩道極具壓迫力的視線,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股腦兒倒了出來。
原來,在登基大典結束後,段天諶就以體恤皇後為由,恩準顧惜若提前回鳳儀宮歇息。而他則直接去了上書房,與眾朝臣共同商討國事。
不想,禦林軍統領蘇啟亮卻在宮門處遇到了一名男子,不僅身份特殊,還口口聲聲道北部邊境有極其重要的事務,急需新皇處理。蘇啟亮不敢耽擱,連忙撇下本職事務,帶這名男子到了上書房門口,等待新皇的召見。
而那名男子,則是顧礄身邊的副將兼貼身侍衛,陳淩。
陳淩見到新皇段天諶,想也不想就將所知道的事情全盤托出,也就是那個時候,段天諶等人才知道北部邊境到底發生了怎樣的變故。
若是顧惜若早到一會兒,說不定還與陳淩碰上麵了。
“對此,你是怎麽打算的?”盡管事情的中心全部圍繞著顧礄,可顧惜若也不是軟弱無能之人,第一時間裏恢複了冷靜和理智。
若非真心知道她內心裏對顧礄安危的焦灼之情,段天諶幾乎都要以為她有多冷血無情了。
不過,這也說明,他的小妻子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堅強。
淡淡的心疼和憐惜之後,充溢在他胸腔裏的卻是滿滿的欣慰。
這是他的小妻子,也是陪伴他一生、能與他並肩而立的人!
聽了她的話,他也隻是笑了笑,不答反問道:“若若,在你看來,這事兒該如何處理?接下來又該如何做?”
顧惜若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明知道她不會置之不理,居然還這麽問她,這不是坑人麽?
“青淵,那個陳淩去哪裏了?之前可有什麽異常舉動?”
段天諶很是詫異,細細一想,卻也想到了其中的關鍵,看著她的眼神裏也多了幾分難以言說的欣喜,“若若,你是懷疑,這個陳淩有問題?”
“不然呢?”顧惜若微揚起下巴,巴掌大的臉蛋上滿是自信和堅定,仿佛看到了此事發生的經過般,結果也是那麽的毋庸置疑,“若陳淩對老爹忠心耿耿,在老爹不知所蹤的情況下,理應第一時間將此事隱瞞下來,並暗中聯係將軍府的暗衛,將此消息傳遞給我。這樣,我才能有足夠的時間去想辦法。可事實上,他是怎麽做?”
事實上,陳淩非但沒有將此事隱瞞下來,反而讓北部邊境的人察覺到了此間的利害關係。最重要的是,他還隻身趕回了蒼京,攪得滿朝文武無一不知,細細追究之下,當真是居心叵測。
正如她所說的,若陳淩對顧礄真的忠心耿耿,哪裏有屬下不知輕重招惹禍端的?
她不是不信任陳淩,而是這個人的舉止做派,根本就不足以讓她信任。就是不知道,在導致她那年輕爹爹失蹤的諸多因素裏,陳淩又是扮演了怎樣的角色,占有多少的因素。
最好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樣,否則,單憑“背主”這一條,足可以將陳淩淩遲處死了。
就在此時,門外忽然閃入兩個人,定睛一看,卻是滿身風雪之氣的青擎和青冥。他二人依次見禮後,卻聽青擎神色凝重道:“皇上,那名叫陳淩的男子,一炷香前死了。”
“什麽?”段天諶和顧惜若頓時麵麵相覷,皆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尋常的動靜,下一瞬,卻聽段天諶沉聲問道,“人是怎麽死的?朕不是讓你們將人看好了嗎?”
青擎等人連忙屏住呼吸,互相看了一眼,連忙道:“皇上,屬下等人已經嚴格遵照您的囑咐,將關押之處圍得宛若銅牆鐵壁,可陳淩會被人殺死,著實也在屬下等人的意料之外!”
“也就是說,到現在你們都沒找出原因?”顧惜若也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直截了當的問出心中疑惑。
她很清楚,當初為了防止登基大典出現什麽意外,段天諶和段天昊幾乎是出動了所有的勢力,對被關押在諶王府裏的那些人,更是留了一萬個心眼兒。
如今,卻是怕什麽,就來什麽。
而能夠越過那些守衛,無聲無息的殺掉陳淩的人,她幾乎不作他想,下意識就把嫌疑鎖定到了那個人身上。
那個人……
那個神出鬼沒冥頑不靈的人,絕對不會毫無動作,靜候著段天諶順利登基的消息。那麽,他的手腳到底伸到了什麽地方,是否又會在下一個路口給予他們致命的一擊?
種種疑問,她能想象得出來,卻找不到任何的答案。
而青擎等人一時語塞,除了點頭,卻是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的問題。畢竟,陳淩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殺死,這的確是不爭的事實。他們無從、也不敢為此辯駁什麽。
段天諶見狀,手掌在桌子底下拍了拍小妻子的手背,輕聲安慰,“若若,事已至此,咱們也沒必要去追究陳淩的死亡原因了。說來,這也算是為咱們省去了很多的麻煩。”
聞言,顧惜若抬眸看他,頗為不解。
唯一能夠證明她老爹清白的證人已經死了,他們就算是想要找尋所謂“通敵叛國”的真相,也失去了一條至關重要的線索,這又怎麽算是省去了很多麻煩?
難道他的腦子被門縫夾住了嗎?
看著她那“你腦子被門夾了壞了麽”的質疑神情,段天諶怒極反笑,隻恨不得將那顆小腦袋掰開來,看看裏麵到底是什麽構造。
到底是久經風浪之人,且麵前還站著自己的屬下,他還是努力壓製住心頭翻滾的複雜情緒,盡量放軟了口氣,勸慰道:“若若,並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既然對方能夠借陳淩誣陷嶽父,那麽,我們也可以借陳淩之死,大做文章。”
借陳淩之死,大做文章?
顧惜若擰了擰眉,起初還有些不了解,待窺見他眸底深處一閃而過的睿智光芒時,心中不由一動,一個大膽的想法瞬間浮上心頭。
她猛地拍拍手,驚喜叫道:“段某人,你的意思是說,把陳淩的死,歸咎於畏罪自殺?”
段天諶眼裏滿是欣慰,他的小妻子心思之聰慧,簡直是世間少見。他不過是提出個模糊的想法,她竟然迅速想出如此準確的對策,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了。
顧惜若卻覺熱血沸騰,接下來,估計眾人都知道這樣的事實,
段天諶以徹查顧礄通敵叛國的由頭,派人去詢問陳淩具體的過程,在追查時卻發現,陳淩的言辭錯漏百出,為了找尋出最終的事實真相,派去的人並未咄咄相逼,而是給予陳淩充足的時間去思考。奈何陳淩心中有鬼,畏罪自殺,從而也證明了顧礄“通敵叛國”之事所存在的種種疑點。
如此,也為他們找尋出最根本的真相,提供了充足的緩衝時間。最重要的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讓幕後黑手的計劃全部落空。
這才是他們最根本的目的啊!
段天諶見她想通了其中的關鍵,自然也沒多說什麽,隻是吩咐青冥,將此事散播出去。青冥曉得其中關鍵,連忙應聲退下。
可還沒過多久,卻又見他匆忙折返回來,比之方才的穩重從容,此刻神色裏竟多了幾分焦灼和緊張之色。
段天諶蹙眉問道:“可是又有何要事?”
“回皇上,的確有緊要事情。”青冥抿了抿唇,略一思忖,臉上的異樣情緒也收斂起來,畢恭畢敬道,“屬下剛得到消息,蒼京城門外有異動,似乎有大批人馬朝蒼京城奔赴而來。”
青淵和青擎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怎麽都沒想到,青冥去而複返,帶回來的竟是這樣的消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隻能呆呆的望向段天諶,靜候他的吩咐。
段天諶也有些意外,而後似是想到了什麽,臉色倏地陰沉下來,沉聲問道:“蘇啟亮呢?去把他給朕找來!朕倒要好好問問,人都到蒼京城外了,為何此時此刻才發覺?”
青冥竟無言以對,不得已之下,隻能連跑帶奔的衝出去,尋找那個禦林軍統領蘇啟亮。
蘇啟亮剛從手下得知蒼京城外的異常,剛在宮門處部署一番,想要到城門口查看,不想卻看到神色匆忙的青冥,心中多少都有點譜兒,暗歎一聲,隨著青冥來到了上書房。
甫一看到顧惜若也在場,他難得的愣了愣,而後想到了什麽,臉色微微難看,低垂著頭,單膝跪地行禮,“微臣蘇啟亮參見皇上。”
頭頂那數道強烈的視線盤桓不去,他心中頓凜,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奈何段天諶沒有出言相問,他也隻能耐著性子硬著頭皮,靜候那個人的吩咐。
片刻後,才聽段天諶沉聲道:“平身吧。蘇啟亮,朕問你,蒼京城外有異常出現,這事兒可是你親眼所見的?”
蘇啟亮身子僵了僵,隨之搖搖頭,低聲回道:“啟稟皇上,微臣並未親眼看見,不過,皇上大可放心,微臣本來就打算親自前往城門處查看,並未將此事大肆宣揚。”
他並不傻,自然懂得了段天諶的意思,說出那些近乎保證的話,也隻是為了讓段天諶明白,他並非不分輕重之人,在遇到此等緊急情況時,能夠處理得很好。
可不知為何,在對上那雙淩厲且暗含精光的雙眸時,他剛才還篤定不會出錯的事兒,忽然就變得不那麽確定了。
今日新皇登基,自始至終都很順利,而原先的部署似乎也變得很多餘。他作為禦林軍統領,身負守衛皇宮的重任,在登基大典結束的那一刻,渾身上下都放鬆了下來。
可沒想到,這口氣還沒完全鬆下來,又傳來這個壞消息,就連他都有些懷疑,之前的風平浪靜,不過是暴風雨前呈現出來的假象!
忽然間,他不敢確定,尤其在看到段天諶平靜淡漠的神情時,那般不確定感就變得極其強烈了,隱約中,甚至還察覺到,撕破此種平靜的利刃,就是剛得到的有關於蒼京城外有異動的消息。
一時間,他自己也有些慌了,可段天諶沒開口,他也不能擅作主張,隻得低垂著頭,靜靜等候著接下來的指示。
如他所想,段天諶並沒有輕易揭過此事,而是沉吟了片刻,命他將那名傳信的人尋來。待蘇啟亮退下後,他立即詢問了柳朔存等人的動靜,並吩咐青擎,分派人手去監視住他們。
近憂遠患的雙重夾擊,並沒有讓段天諶失去他的冷靜和睿智,隨著一道道政令從上書房裏頒發出來,蒼京城已經快速進入了戒嚴狀態,就連顧礄“通敵叛國”的大事兒也被擱到一邊,集中全部精力來應對門前的危機。
顧惜若在旁幫不上忙,兼之段天諶麵前的得力屬下青擎青淵和青冥已經被派出去,隻能調動顧礄給她留下的人手,暗中搜尋對方的下落。
段天諶見狀,也沒多說什麽。自傳出顧礄“通敵叛國”的消息,他就隱隱覺得事情有點超乎了他的想象,但他知道,事情絕對不會再往更壞的方麵發展了。
顧礄這個人,有勇有謀,就算被副將兼貼身侍衛陳淩暗算背叛,在身陷囹圄之後,也肯定不會束手待斃的!同樣是戰場上存活下來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救比他救要來得更實在。
不過,若是能讓他的小妻子安心,他也不會介意她這麽做的。
在新年來臨之際,蒼京城內外卻陷入了一片混亂當中,而在蒼京城內的柳府裏,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
柳朔存和柳朔旻麵對麵坐在大廳裏,聽著府外匆忙混亂的腳步聲,相顧而笑。
他們所期待的事情,終於在今晚如期發生。或許,過不了多久,他們想要的東西,也會落到他們的手中。若不是情非得已,他們甚至離開府邸,前往城門處觀戰,見證段天諶失敗時刻的到來了。
“大哥,你說,這最終的結果會是怎樣的?”柳朔旻側過頭,豎耳傾聽著自府外傳來的聲響,唇角的笑意自始至終都沒有卸下。
柳朔存淡淡看了他一眼,捋了捋山羊須,笑得意味不明,“你擔心那麽多做什麽?橫豎有人替咱們收拾掉那些厭惡的人,咱們隻需要坐收漁翁之利即可。”
至於其他的,不該他去考慮,也沒有必要去考慮。
頓了頓,他忽然問道:“據說有人過去監視你我了?”
柳朔旻微怔,被人監視,本就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兒,尤其在如此關鍵而特殊的時刻,提起來未免有些鬱卒和憤懣,“的確。說實在的,諶王能夠在這個時候想起你我,也真是夠本事。大哥,你說,他該不會察覺到了什麽吧?”
說到最後,他自己都有點不確定,看向柳朔存的眼神裏多了幾分掩飾不住的驚慌。
到底還是不夠沉得住氣啊!柳朔存暗暗想著。
“二弟,那位可不是諶王了。今日,是新皇登基的大好日子!”這個時候,他竟然還記得糾正柳朔旻的稱呼,待看到他不屑的神情時,臉上玩味的笑意便多了幾分,“新皇登基,自始至終都很順利無阻。想來皇上對這樣的結果也很滿意。不過,以新皇的手段和謀略,應該還會有所準備的。怕就怕……”
他擰起眉頭,卻沒有再說下去。
柳朔旻連連追問,直到把他催得不耐煩了,才緩緩開口,“怕就怕,他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局麵,不僅應對自如,還借此機會蒙蔽咱們的雙眼,讓咱們誤以為他必敗無疑。”
這本是他心中的猜測,可不知為何,在緩緩道出最後半句話時,連他自己都心驚了一下,像是一顆定時炸彈,潛藏到了他的心裏,時刻提醒著他將來可能會發生的“意外”。
而很顯然,這樣的“意外”,似乎已經不受他控製了。
“大哥,你想多了。”柳朔旻頗為不屑,今日這部署,不僅僅有他二人的參與,更有那個人的手筆。
就算他們手段卑微,可那個人又豈是好想與的?
柳朔存自然曉得他的意思,可他也不想想,那兩個人哪裏是好相與的?從開始到現在,也不知交手了多少個回合,輸輸贏贏了那麽多次,還不是誰都動不了誰,一直僵持到了如今的局麵?
仔細想想,他竟然有些期待塵埃落定後的結局了。
“二弟,交代你的事情,都已經準備好了?”柳朔存到底不敢掉以輕心,猜測著段天諶可能會有的反應和舉措,暗暗多留了幾個心眼,“還有,我讓你派人看著你嫂子,可都安排下去了?”
柳朔旻訝然,卻還是點了點頭,“大哥,你就放心好了。你交代的事兒,我又怎麽敢不盡心盡力?隻不過,雖說現在處於特殊時期,為何還要將嫂子和妍菁監管起來?”
“有備無患,總是好的。”柳朔存顯然不想多說,敷衍了句,便將此事揭過。
其實,他心裏清楚,這麽做隻是不希望將來的事情出現什麽意外。而這個意外的源頭,便是自己的兒子柳屹暝。
自從岐城發生了那樣的變故後,這個兒子就消失不見了,甚至還一度以為他不幸身亡了。
可這次,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聯係上了王氏,不僅隱秘的告知眾人他的行蹤,還帶來了那個人的消息。
盡管沒有見過這個兒子,可人還是活著,那就是好的。他也無暇去思考太多,注意力卻已經被對方帶回來的消息所吸引,於是便有了現在這一幕,
陳淩被殺死,顧礄通敵叛國,蒼京城被圍堵的局麵。
陳淩,是柳屹暝埋在顧礄身邊的一顆棋子,從七夕宮宴上被顧惜若羞辱一頓後,他就決定要啟用這顆至關重要的棋子。
而那個時候,陳淩在顧礄身邊已經待了很多年,並成為顧礄的副將兼貼身侍衛,想要做些什麽,簡直是易如反掌。
可是,後來柳屹暝出了事兒,他也早已將這顆潛藏的棋子挖掘出來,直到他的兒子通過王氏重新出現在他麵前,並將這顆棋子扯了除出來,才給現在的局麵增添了不少的籌碼。
如果沒有岐城那件事兒,估計他的兒子還是好好的吧!
可是,哪裏有那麽多的“如果”?
更何況,如果沒有發生岐城的變故,他要等這一天,還不知道需要等多久!
……
在柳朔存念叨著柳屹暝的時候,蒼京城門下也進行著這樣一場對話。
“佘太子,照這速度,要攻入蒼京城內,並不需要太多的力氣啊!”
那說話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剛被柳朔存念叨著的柳屹暝。可看他那副模樣,卻是當初跟在佘映情身邊的男子裝束。
佘煜胥聞言沉默,雙目灼灼的盯著麵前廝殺爭奪的戰況,神情卻是一如既往的漠然和冷肅。單看這局勢,的確是一邊倒的,或許誰都能夠預想得出最後的結果。
可他卻不這麽認為。
段天諶是什麽人?
他相信,就算此刻兵臨城下,段天諶也絕對不會讓他失望的!多少卑鄙陰險的手段,段天諶都用過,何況今日還登基為帝了,怎麽說都要討回一個麵子吧!
見他不語,柳屹暝也沉默了下來,目光緊緊盯著交戰的雙方,身姿筆直,在曈曈火光的照耀下,眸光變得格外深邃。
岐城之後,他從那片被火燒掉的森林裏逃出,卻好巧不巧碰到了佘映情,並鬼使神差的留在了那個女人的身旁,一直待到了現在。若非佘映情突然被佘煜胥劫走並施以威脅,或許他會頂著那個無名身份,一直持續著之前的狀態。
可惜,天不如人願!
偏偏佘映情被帶走了,他卻因那個女人而受了佘煜胥的威脅,重新以“柳屹暝”的身份,回到了眾人的視野中。
可他所想的……
他忽然回過頭,看著佘煜胥,有些遲疑道:“佘太子,你想要的,我已經提供給你了。那麽,你我約定的事情,可還算數?”
當初,也不知道佘煜胥是怎麽想的,明明威脅著他去辦事,卻跟他約定以“佘映情的自由”作為交換,前提是他提供的利益足夠讓對方心動。
他心係佘映情的安危,左右權衡後,便將年少時發現的一條密道信息給了佘煜胥,誰曾想,佘煜胥竟然利用這條密道來攻打蒼京,這實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如今,橫豎佘煜胥的人已經悄無聲息的潛到了此處,又利用他和柳府的關係,取得了他父親柳朔存的支持,他似乎也沒了別的選擇。
他最關心的,還是某個女人的安危。
佘煜胥涼涼的瞥了他一眼,那一眼,滿是嘲諷,可柳屹暝卻不覺得有什麽不妥,直到聽到他說不會違背彼此的約定時,才暗暗鬆了一口氣,把所有的冷嘲熱諷都拋在了夜色中,誰也別想去觸摸。
見狀,佘煜胥又是一陣鄙夷,卻也絲毫不覺得段天諶會束手待斃,事實上,段天諶也從來沒讓他失望。在子時三刻時,段天諶親自帶著禦林軍,登上了那高高的城樓,俯視著一眾突襲的士兵,以及靜坐在混亂之外的佘煜胥。
這兩人,皆沒有說話,像是早已打好招呼一樣。短暫的沉默後,段天諶親自指揮起城中的士兵,抵抗城外士兵的襲擊。
許是明白了段天諶的招數,佘煜胥難得的親臨戰場,同樣指揮起自己的人手來。一時間,小小的蒼京城門外,鮮血橫流,屍體也堆積如山,那戰況,竟是說不出的慘烈。
佘煜胥似乎不急著要攻入蒼京城裏,反而是存著與段天諶鬥法的心思,將這場廝殺持續到了破曉時分。
柳屹暝心下訝異,待考慮到蒼京城內的境況時,忽然就明白了其中的用意。蒼京城內的士兵,多數是守衛皇宮的禦林軍,就算從京兆尹處調派出人手,人數上絕對不過抵抗此次的突襲。而城外的兵馬想要調動,也根本就不可能,單看此處城門被圍攻的狀況,就可以猜出其他三處城門的守護之慘烈。
通風報信也行不通,佘煜胥卻來了這麽一手,顯然是想要打持久戰,耗死蒼京城中的兵力。
果真是陰險狡詐!
這麽想著,他不免又為佘映情那個女人擔憂,甚至還考慮著,是否要提前撤退,將那個女人劫了,徹底的離開這裏。
段天諶顯然也發現了佘煜胥的意圖,盡管蘇啟亮一再的提醒,城中的兵馬並不多了,可他還是一副淡定從容的模樣,仿佛此刻麵對著的不是廝殺的戰場,而是風平浪靜的早朝朝堂。
期間,他沒多說什麽,隻是問了東梁國映雪公主是否還在城內,便不再言語,直把蘇啟亮鬱悶得恨不能以頭搶地,也免了被人擒殺的悲慘下場。
幾乎所有人都在等待著蒼京城內兵力的枯竭,佘煜胥更是坐在了椅子上看好戲,同時也沒忘記讓言暢帶人去堵住通往蒼京城的官道,以防萬一。
就在眾人以為,蒼京城門就要被攻開時,一隊人馬出其不意的出現在蒼京城門前,並以圍堵的形式,將佘煜胥帶來的人馬全部困住。
而令人驚訝的是,帶兵之人,不是旁人,而是東梁國的亓雲帝,在他身後,還站著罕見的驃騎大將軍盧俊,也即佘映雪的舅舅。
亓雲帝親自出馬,而且這悄無聲息的行事作風,也瞞過了在場的所有人,待段天諶和佘煜胥看到他時,皆是很有默契的下令停止廝殺,靜觀其變。
亓雲帝也沒多說什麽,許是仗著自己帶來的人多勢眾,一路撥開佘煜胥手下的人,大搖大擺的進了蒼京城。
一場廝殺,也許連戰爭都稱不上,起初以突襲開始,最後又以詭異的局麵來結束。
不過,蒼京城的百姓卻是齊齊鬆了一口氣,作為最底層的階級,根本就窺探不到亓雲帝的來意,也不知道那些占據舉足輕重地位的人到底談了些什麽,在第二天的黃昏時分,他們就看到他們的太上皇,以前的蒼帝親自將亓雲帝送出了蒼京。
而那最先挑事的東梁國太子,卻自始至終都沒再出現過。據說,他是被亓雲帝勒令綁回了東梁國,從此以後都不大可能會出現在蒼朝的土地上了。
當然,這些不過是蒼京百姓的猜測而已。
知道真相的人,此刻正在鳳儀宮裏悠然喝著茶,說著話。
“段某人,你說,亓雲帝他們現在到了哪裏了?”顧惜若懶懶靠在段天諶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吃著那些精致的點心,絲毫都沒有一國之母該有的儀容儀表。
段天諶也沒介意,伸手撚下她唇邊的點心碎屑,“這我哪裏知道?橫豎亓雲帝無心在蒼朝地盤上製造禍端,他愛怎麽著就怎麽著了。若若,你就別操那個心了,你現在該關心的是你的夫君,我!”
想他連續幾天幾夜沒有好好休息了,容易麽?
顧惜若頗為不齒的癟癟嘴,想起不久前發生的事情,至今還是心有餘悸。
當初,佘煜胥都已經兵臨城下了,偏生東粱國的亓雲帝帶兵出現,生生解了蒼京的危機。後來,他們才知道,亓雲帝之所以這麽做,不過是受人之托
而這個人,便是“死了”的雲卿。
猶記得初次見到雲卿時的震驚,可轉念一想,似乎也明白了其中的曲折。想來,當年雲家被滅滿門,雲卿能夠逃過一劫,也是亓雲帝偷梁換柱,從而保住了雲卿的一條命。
這些年,也是因了亓雲帝,雲卿並沒有出現在眾人麵前,卻也失去了與兒子相見相認的機會。此次亓雲帝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想來也要歸功於她了。
不過,雲卿的事兒,瞞得住其他人,卻瞞不住蒼帝,亓雲帝與段天諶簽訂友好往來合約後,欲要離開,卻也被蒼帝纏住,此刻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裏。
而事情的罪魁禍首佘煜胥,則不知被亓雲帝用什麽手段製服,乖乖的回了東粱國。據說,接下來將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見到他。
知道這個消息時,顧惜若卻突然鬆了一口氣。
“段某人,接下來怎麽做?”她想了想,終於還是問道。
那次荒唐的攻城之亂後,段天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處置了柳朔存等人,並將事情的始末暴露出來,“通敵叛國”的罪名一戴上,便於昨日處斬了柳氏滿門。
不過,柳屹暝卻逃過了一劫,看段天諶的意思,似乎也不想再追究下去。
說起來,她是怎麽都沒想到,柳屹暝竟然就是跟隨在佘映情身邊的那名經常變臉的男子。回想起為數不多的幾次相處,她都可以感覺出他刻意隱藏卻不經意外露的恨意,隻是沒想到,最後的結果竟然是這樣的……
真是造化弄人啊!
段天諶看不得她這副傷春悲秋的模樣扳正她的小臉,柔聲道:“若若,你就好好養胎,別的事情就不要操心了。否則,對胎兒不好。”
顧惜若一巴掌拍來他的爪子,憤憤道:“亂說,我這是在鍛煉孩子的智力,也省了將來你我多費力教誨。”
段天諶啞然失笑,不過也隨了她胡言亂語,接了剛才的話說下去,“若若,現在外患沒有了,柳朔存等人也被處斬,接下來的事兒,我要處理起來也是得心應手的。聽我的,你要有這個時間去操心這些,倒不如多想想,玉小姐成親時該送什麽禮品呢!”
果然,一聽到這個消息,顧惜若也顧不得與他多爭辯,注意力也瞬間被吸引了過去。
他搖搖頭,無奈一笑。
昨日,他剛給孟昶和玉靜瑜下了賜婚旨意,下個月底便是他二人的成婚之日,當初橫亙在彼此之間的隔閡也已經說開,玉靜瑜也知道玉老先生的死與孟昶無關,而是佘映情在背後動的手腳,成婚也不過是順其自然的事情。
倒是玉子傾,不再那麽費心阻撓他二人的婚事,隻在聖旨下來後,神情平靜的祝福自家妹妹,直把顧惜若弄得鬱悶無比。
到後來,她才知道,原來玉子傾已經將注意力全部放到明遙身上,沒有那麽多時間去操心玉靜瑜了。
為這事兒,玉靜瑜不止一次在顧惜若麵前抱委屈,不過從她的神情裏,倒沒有看出多少委屈的成分,充其量也隻是覺得無奈罷了。
顧惜若倒是很擔心蘇靳寅等人的態度,不過有一次看到蘇靳寅、蘇晗和裘充這三兄弟在一起談天說地,似乎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一顆心也隨之安定下來。
蘇靳寅的心結,無非當年族人被殺,最後證明此事並非段天諶所為,而是柳朔存拿了雲同奉的信物,派出高手去做下這般喪盡天良之事,所有的恩怨糾葛,似乎也隨之煙消雲散了。
前幾日,她還聽駱宇提到,要和蘇靳寅等人回到岐城生活,最終還是被段天諶壓了下來。
那日,東粱國的驃騎大將軍盧俊跟隨亓雲帝而來,主要目的還是想要來看看佘映雪,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們才知道,為何蒼帝對佘映雪持以那樣近乎維護的態度。隻因驃騎大將軍本就是蒼帝留在東粱國的棋子,想來當初也是存了雄心壯誌的,隻不過沒有想到,亓雲帝不僅洞悉了蒼帝的用心,竟還將盧俊留在了身邊,導致這顆棋子最終失去了效用。
說來也怪,顧惜若曾經見過那個盧俊,很難想象,佘映雪竟然在他心裏占據了那麽重的分量,甚至當年駱宇會在後花園遇到佘映雪也都是他一手安排的,估計也猜測到將來的處境,提前為她鋪好了路。
不得不說,能夠做到這個份兒上,這個盧俊也是名男子漢。
昨日,蘇靳寅和駱宇等人又遞交了折子,執意要離開蒼京,前往岐城。估計,段天諶也不會再留他們了。
可一想想將來少了這幾個人,顧惜若頓時覺得無趣,倒不如直接跟他們離宮去岐城玩呢!
不想,當段天諶知道她的想法後,連忙二話不說就命蘇靳寅等人離開蒼京,也省得老是在眼前晃來晃去,把他這小妻子的心養野了。
為此,顧惜若一天沒理段天諶。
冬天過去後,北部邊境的事情也鬧大了起來,顧礄依舊找不到,而朝中多次派出武將,與漠北王庭周旋著。
後來,也不知道顧惜若是怎麽想的,趁著眾人的目光都放在前朝戰事上,二話不說就挺著個大肚子,帶著龍鱗衛等人,悄無聲息的直接去了北部邊境的戰場,等段天諶發現,這位皇後娘娘已經掄起大刀去砍敵人了。
段天諶直呼胡鬧,當即將國事丟給段天昊,禦駕親征到了北部邊境。
彼時,顧惜若的肚子已經足月,剛好就在段天諶到來之時臨盆,一天一夜後,生下一名皇子,被段天諶封為太子。
舉國同慶。
正逢漠北王庭不識好歹,叩邊擾亂,當即被龍顏大悅的段天諶打了回去,並奪回了之前的城池,逼退了那些兵馬,並大有不將漠北王庭攻打下來誓不罷休之意。
就在此時,顧礄又突然出現,以漠北王庭朵娜公主曾經救自己一命為由,希望段天諶停止此次戰爭。顧惜若看到自己的老爹回來了,也不願意去追究那麽多,夠啦也不知道顧礄和段天諶達成了什麽協議,退兵至兩國邊境,卻將漠北王庭變成了蒼朝的附屬國,戰事最終作罷。
自此之後,蒼朝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
,題外話,
大結局上傳。耽擱了那麽多時間,又跨年了,某梧終於把最終的大結局弄出來了。感謝親們一直以來的支持和陪伴,雖然這文更到後來,已經不成樣子了,可是還是很感謝還有美人們陪著某梧。不多說,心情好時,或許大結局還會做一些修改。某梧在這裏祝親們新年快樂了!群麽麽噠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