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診斷

    秦衛東垂下一些目光,坦誠道:“所以我很缺錢,很缺。”


    秦衛東結實地挨了一拳,他沒還手,方黎看見秦衛東嘴角滲出了點血,知道王小虎這一拳頭有多重。


    他朝著王小虎大吼:“你他媽幹什麽動手打人?!”


    方黎很少驀地發這麽大火,他從前一直是那個嬌貴的少東家,但這會兒他真的急了,尤其當他看到秦衛東嘴角的血,跟釘子一樣刺進他的眼睛,那是他的東西,他可以打可以罵,但別人誰允許碰秦衛東一點了?!

    他衝上去要抓王小虎的領子,被秦衛東攔腰攔住了。


    王小虎咬著牙罵:“我打他?我打的是他娘的一頭白眼狼!秦衛東,你跟你這個弟弟在車站一分錢沒有的時候是我收留了你,在礦上這些天我也待你不薄吧?我他媽前些天愁的頭發都要白的時候你裝啞巴,等著徐老板一來你倒顯能耐了!原來是早就打算在這兒擺我一道!!”


    秦衛東把地上的錢撿起來,收整好,一張不落的塞進兜裏,他突然看了一眼旁邊的老傅,老傅一怔,會意過什麽,趕緊過來打圓場。


    “別動手別動手,這打礦也是看運氣的,,衛東說不定就是運氣比咱好點,”


    “滾你的!什麽運氣!”王小虎擋開老傅,恨恨地瞪了秦衛東一眼:“就那麽點炸藥,他要是靠運氣就邪門了!這事沒完!”


    第二天,徐建川連夜讓人拉來了一箱炸藥,礦上的風就漸漸轉了風向。


    工人們沒等王小虎招呼,就自發的跟著秦衛東一起下礦了,不出所料,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眼光準得很,像能看穿岩石內部一樣銳利,兩茬炮下去,細碎的礦石如雪花一般炸裂落地,黑潤中閃爍著微小針尖般的金點。


    有的工人在各個礦上都幹過,是老手了,看著秦衛東填炸藥的手法和鑽孔的定位,就跟旁邊的人說:“這手藝,沒個三五年絕對出不來!”


    秦衛東在礦上待了一周,早上下礦,深夜才出,負責重定方向和重開掘進麵,成天身上抖下的礦渣石灰能在地上堆成小堆,徐建川不放心,又帶著一個懂行的礦老板來了一趟,笑著走的,那邊徐建川越是高興,王小虎就越沒有一天給他好臉色的。


    “又停電了!”礦下的工人喊。


    這兩天經常停電,原因就是王小虎和村裏沒談攏「維修費」的價格,他嫌人家要的高,一直拖著不肯給,可連工人們都看出這是王小虎故意在使絆子,畢竟現在他是礦上正經的負責人。


    他們隻能私下發發牢騷:“現在好不容易打著了礦,這天天停電算個什麽,這不是活耽誤事兒嗎,”


    太晚了,天都黑了,沒法修,方黎把兔子抱起來,去找剛從礦上上來的秦衛東。


    幾個人叫著在外麵打牌,秦衛東從桶裏舀了兩勺冷水兜頭澆下,灰白色的水流順著他精力展闊的肌肉從肩背流下,沒入掛在胯骨上的軍綠色褲腰裏。


    他倆洗澡從不背著,方黎也瞧多了,但不知道這次怎麽回事,他咽了口口水,有些熱。


    方黎抱著兔子在床鋪上轉過身,不再去瞧秦衛東。


    沒想到秦衛東濕著手就過來撈他了。


    “幹嘛呀!”


    方黎被他一摸,跟炸起來了似的,秦衛東剛去拿燒開的熱水了,也讓他嚇了一跳,皺了下眉:“搞什麽,趁他們不在,過來給你擦擦頭發。”


    秦衛東把方黎手裏的兔子拎出來扔去地上,他討厭方黎的目光集中在別的東西上。


    方黎吹了口氣:“這醋都吃,”


    馬上立春了,但是天氣早晚還是有些涼,秦衛東怕方黎感冒,隻是擰了個熱毛巾給方黎擦頭發,方黎仰躺著,頭發攏在後麵,有些長了。


    “最近老停電啊,”


    “村裏的電工沒談攏,估計給斷了。”


    秦衛東不說,方黎也知道是誰,他歪了一下頭:“我覺得那個王小虎就是故意的!你知道嗎,上次那個村裏的人來了,我瞧見了,他和王小虎說話,我聽見王小虎對他說,現在這個礦上說得算的人是他,叫那個人隻和他談。”


    方黎又歪了歪:“他怎麽這麽煩人,要我說,就是他眼光太短,還是你厲害,一出手就是五千塊錢!我都數了七八遍了!”


    這幾天方黎的嘴都笑到了耳朵根兒,那可是五千塊錢!他知道秦衛東的錢放在哪兒了,他每晚都要數一遍才能安心睡覺。


    “對了,今晚還沒數,”


    方黎要爬起來,被秦衛東按住了腦袋。


    “別亂動。”


    秦衛東的手指將他擦好的頭發捋了捋:“電先讓他修著吧,前幾天是走不開,明天正好,帶你去趟縣城裏的醫院,好好檢查檢查。”


    睡了一夜,天還沒亮,秦衛東就帶著方黎坐車去了。


    從夏河溝要先坐八塊錢一個人的麵包車下山,再坐短途客運車去長定縣城,方黎上車都還沒睡醒,接連打著哈欠,軟塌塌的靠在秦衛東的肩頭。


    “你把錢全帶著幹嘛啊,多不安全,路上要倒那麽多車,萬一被偷了怎麽辦,”


    秦衛東說:“帶著吧,帶著放心。”


    整整五千塊錢,秦衛東全都帶上了,包裹著報紙放在夾克裏頭,方黎都摸的到,他覺得秦衛東太小題大做了:“你也把我想的太嚴重了,就是著涼了唄,哪年換季我不是這樣,咳兩聲,頭暈一暈,去診所開點感冒藥就行了,還白瞎來回的兩趟路費,”


    他說的好像就是個老毛病了,但秦衛東從上車起,眉間就沒舒展開過,方黎伸手去摸,突然想起什麽:“對了,兔子還沒喂呢!”


    秦衛東嘖了一聲,大有責怪他這時候還有心去想兔子的事。


    方黎聳聳肩:“那也是條生命啊,”


    等到了縣城裏醫院,方黎就不像剛才在車上那麽灑脫了,長定比綏興大的多,醫院也大,他看見來回穿梭著看病的人就有些緊張。


    方黎對醫院有種莫名的恐懼,在重泗鎮,所有隻要來了這個地方的人回去沒多久就走了,包括他阿婆。方黎不知道為什麽,秦衛東說,他們是因為沒法子了才來的醫院,來了醫院,沒錢的還是沒法子。


    秦衛東忙前忙後的問護士,排隊掛號,排了半天,才輪到他們。


    大夫拿著聽診器在方黎胸口的聽了聽,眉頭蹙了起來,過了一會,他摘下聽診器,又讓方黎躺在一旁的床上卷起衣服,檢查了胸口幾個部位。


    他拿著筆在病曆本上寫:“多大了?怎麽現在才來?”


    方黎說:“十九,大夫,我這是什麽毛病啊?”


    大夫問:“以前有沒有覺得心髒不舒服,氣促?胸悶?”


    方黎搖搖頭,他搖完,一旁的秦衛東說:“他小時候經常跑著跑著就喘,喘的厲害,得停下來歇著,走不了路。”


    方黎心說,他那是累的好不好,

    大夫又問:“你們父母沒跟著一塊兒來?他這個情況有點複雜,得做進一步的檢查才能確定,錢帶夠了嗎?”


    “帶夠了。”


    “那行,先去做個心髒彩照吧,還有這些,等拿了檢查報告再回來給我看看。”


    兩個人上了三樓,做心髒彩超檢查的是單獨的檢查室,旁邊就是給孕婦照彩超的,五六個孕婦和她們的丈夫正等在門口,年輕的夫妻們滿臉幸福,坐在他們另一邊的方黎就不一樣了,他還在想著剛才醫生的話,他從小就膽小,經不住嚇,小時候惹了禍準第一個讓秦衛東頂包。


    “秦衛東,你說大夫說的複雜是什麽意思啊?我有點怕,你陪我一起進去,”


    秦衛東也想陪著方黎,可等護士叫到方黎的名字,就不讓他跟著了。


    “哎哎哎,多大人了,檢查室隻能進一個人!”


    方黎撇著嘴,隻好鬆開了抓著秦衛東的衣裳。


    秦衛東說:“你聽話,聽醫生的。”


    “那你等著我啊,就在門口,別走!”


    秦衛東答應他:“好,我不會走。”


    門口,產婦進去做B超,丈夫坐在椅子上等,秦衛東卻一直站在門外,方才內科大夫的話每個字都在他的腦海裏反反複複,他的手掌微微抵在了門上。


    不一會,方黎出來了。


    秦衛東著急的問:“怎麽說?”


    “我問了,護士姐姐沒說,就讓我們拿齊了報告再去找醫生,”


    兩個人在三樓和四樓穿梭,方黎做完心電圖,又掃完胸片,:лf剛回到看診的樓層,就肚子疼,要拉肚子。


    快中午了,大夫要下班,秦衛東隻好先拿著剛才幾張檢查報告,敲了大夫的門。


    大夫先是看了那張彩超報告,看見上麵的診斷描述,又戴上眼鏡,把所有報告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看完,他說:“病人是典型的先天性心髒病,室間隔缺損,這種程度的話,小時候應該就有反應了,怎麽拖到現在才來?”


    秦衛東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心髒病,缺損?”


    大夫點了下頭:“是一種先天性的心內畸形,打個比方吧,人的心髒就好像是一棟房子,現在病人的情況就是這個房子有麵牆壞了,缺了個大洞。


    而且就檢查報告來看,這個室缺還不小,正常的人的分流口也就5到7毫米,病人的已經達到了十九,”


    秦衛東看著檢查報告。


    “醫生,那要怎麽治療?”


    “就病人檢查指征來看,隻能做開胸手術來修補,他還年輕,不發病就沒事,一旦發了病,也就是一會的事,我建議有條件,還是盡早手術吧。”


    這種病對於普通家庭來說就是一道大難關,醫生看了眼秦衛東,大概覺得眼前這個小夥子看著太年輕,又說:“這個手術要打開胸腔的,是大手術,費用也不低,你們回去跟父母好好商量商量,要做的話,不要拖太久了,病人的左心室一直這樣負荷過重,以後可能會引發心力衰竭,肺動脈高壓,到時候再動手術危險性就大了,”


    秦衛東問:“大夫,手術費用要多少。”


    “保守估計三萬多吧,這是在我們醫院,要是你們想去省會做,那就更貴點,多一兩萬吧。”


    秦衛東拿著報告出來的時候,整個眼前都是紅的,渾身的血液像是在身體裏凝結了,堵塞在腦子裏,翁鳴作響,三四萬的手術費…,他坐在醫院的長椅上,忽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


    竟然是是徐建川。


    “秦衛東?你怎麽在這兒?今天礦上沒開工?”


    “停電了,機器開不了。”


    “媽的,我就知道那個王小虎是個棒槌腦袋!”


    徐建川旁邊是他老婆,上回他去了礦上就在縣城喝了兩天酒,喝的高血壓犯了,昨天回家了倒頭就睡,怎麽都叫不醒,把他老婆嚇壞了,趕緊把他送到醫院。


    “徐老板。”


    秦衛東忽而抬起頭,他說:“徐老板,您有時間嗎,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徐建川晚上就回晉陽了,他對秦衛東這個年輕人的印象還行,之所以是還行。


    因為他也是當老板的人,秦衛東和王小虎之間的那點事他不用問都知道怎麽回事,年輕人嘛,有點心眼,看重錢都正常,反正能給他賺錢就行。


    “什麽事,你說。”


    秦衛東說:“徐老板,我之前在老家的礦上幹過五年,夏河溝的礦我這幾天粗略算過,雖然我不知道王小虎給您打的多少包票,但如果您交給我做,我保證,最後結賬的利潤會比王小虎來做翻一倍。”


    “翻一倍?”徐建川笑了一聲:“年輕人,你還挺大的口氣啊,王小虎之前可做過包工頭的,他也不是傻子,”


    “可他不懂礦。”


    秦衛東說:“在礦石裏找金子,這行的水很深,隻說選礦,配藥,排雜,這些都需要懂行的人來做,交給不懂行的,選煉時藏私,配藥比例拿捏不準,一個同樣規模的礦,最後出來的成品能相差近一倍。”


    徐建川來了興趣,他聽那些開礦的老板說過這裏麵藏得彎彎道道,他最近正發愁著:“聽說過,這些你都懂?”


    秦衛東說:“懂。”


    徐建川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上次在礦上他灰頭土臉的,沒看清楚,現在幹淨了,他覺得這個年輕人看著倒真不像小地方的人。


    “可我為什麽相信你?王小虎那人雖然蠢笨了點,但有經驗,能指揮的動那些工人,我們分成,他也隻給我要了兩成,再說了,你說翻倍就翻倍?你的條件是什麽,如果你要價太高,我還不如穩妥一點,”


    “王小虎要兩成,我隻要半成。”


    “半成?”


    徐建川很驚訝了。


    “是,但開出的每噸礦石,我提毛收入的千分之一。”


    秦衛東說到這兒,徐建川開始真正的猶豫起來,他原本覺得秦衛東實在太年輕了,擔不起這個單子,可現在聽他一說,這個年輕人對開礦的那些事真是門兒清。


    不像王小虎,之間是招散工做包工的,對開礦的事是大姑娘進洞房啥也不懂。


    徐建川在心裏算了一筆賬,按照如今的金價和秦衛東帶著人打出的那批礦石檢驗結果來看,他每開采下一噸礦石,就有四千多的毛收入,這個秦衛東隻要千分之一,關鍵是最後他還隻要半成,這讓出來的可不止一星半點,可他要是真這麽像他說的那麽有能力,能壓到這麽低?

    徐建川仔細算了算,突然瞥見秦衛東手中捏著的好幾張檢查報告,邊緣已經讓他捏的皺了。


    徐建川突然明白了:“小夥子,你家人生病了?還是你自己?你很缺錢?”


    “是,我弟弟病了。”


    秦衛東垂下一些目光,坦誠道:“所以我很缺錢,很缺。”


    徐建川咂了一下嘴,秦衛東手裏的報告不是假的,他的服裝廠也一直沒開工,每天光工人工資就在不停的往裏賠,確實急需一大筆能變現的現金周轉。


    更何況這個小夥子上次用那麽點炸藥就炸出了礦脈,上次他帶著懂行的老板過去,也說這不是運氣的事兒,


    徐建川一咬牙,猛地拍了下大腿:“成!那我就賭你一把!”


    作者有話說:


    衝啊!!

    大秦總的崛起之路要慢慢開展了!!

    咳咳,這位未來可是蔣爹都惹不起的人物呢!


    秦總的路子比較野,他們開局就是狼狽不堪什麽都沒有,方小黎病了,又是秦總的心尖子,隻能靠踩著別人的骨頭上位了。


    衝!!


    感謝寶貝們給我的留言和霸王票!!別問,問就是我要把鍵盤敲穿來啵啵你們!!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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