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心肝(一更)
第53章 心肝(一更)
阮令儀的身體沒有什麽大問題, 但宋斯年不放心,還是讓她在醫院住了幾天。
於是她就安安心心呆在病房裏, 也不管外頭的風雲變幻。
朋友們得知了她住院的消息, 都陸陸續續前來探望。
來得最早的是喬歲和。
她一進病房就哭著往阮令儀身上撲。
“姐妹啊,你怎麽成這樣了!”
“我成什麽樣了?”
阮令儀哭笑不得,就她這個哭法, 不知道實情的聽到了估計覺得她癱瘓在床,半身不遂了。
“成……”
看著精神頭還不錯的好友,嘖,原來沒啥事啊。
沒啥事就算了,穿著病號服的阮令儀看起來柔弱不能自理, 簡直我見猶憐。病西施, 不過如此。
喬歲和訕訕道:“就更好看的樣子。”
“……”
就整一個大無語。
阮令儀的嗓子恢複得差不多了,兩人便多說了幾句話。
隻是話題說來說去, 都繞不開那天發生的事情。
“那吳許珍知道你是合安醫藥大小姐這件事情, 就是通過那個帖子嗎?”
喬歲和在阮令儀麵前從不見外, 看到一邊放著果籃, 拿起一個梨子就開始削皮。
“應該是。”
養病這段時間, 阮令儀複盤了一下這段時間自己遇見的事情。
這個針對她的計劃,應該從第一次網暴事件就開始了。如果不是宋斯年動作快,那個時候, 吳許珍應該就能從網絡上得知她是程開淮女兒的事情。
自從網暴事件後,她多了幾分警惕, 身邊也有了保鏢。於是對方改變了行動方式,先是用趙太太來試探她身邊的保鏢能力, 接著, 用“讚美”的方式, 讓他們放鬆警惕,再次對她的身世進行起底。
這心思的確足夠縝密,她輸的不冤。
吳許珍,或者說更多與伯尼安相關的人,曾經都不過是霍家為了斬殺合安醫藥,而用輿論鍛造的刀。
這刀曾經害死了她的父母,現在又結結實實紮到了她的身上,差一點也奪走了她的性命。
阮令儀想起某天,周明湛對他說過的話,“你的善良,總在給一些惡機會”。
周明湛……他的確有夠了解她,他知道隻要吳許珍手頭上有人質,她不會讓別人替她受傷。
隻是周明湛主導了這一切,卻又像是完全置身事外,她抓不到他的把柄。
就算她這次真的死了,也隻有吳許珍需要為此負責。
可是她到底做了什麽,讓周明湛這麽恨她,恨不得讓她去死?阮令儀想不明白,五年前,他明明還是救了她的人。
喬歲和和周明湛並不相熟,對此事也沒有什麽意見可以發表。
但是江知初不一樣,她一來,就給她帶來了爆炸性的新聞。
“阮阮,我和你說,你還記不記得你之前在墮落街幫助過的那個叫周靜予的女孩?”
阮令儀當然記得。
她和這個女孩還算有緣份,先是在墮落街見到,然後又是在長青鎮,現在她還在遊方科技實習。
“之前要打她那個前男友前陣子也來找實習,當然我沒招他,怕影響和諧。但公司裏一個男孩子和他認識,他就和人家說了他和周靜予的事情。”
江知初大概是沒有想到這件事情也能有後續,言辭間非常激動:“那人說周靜予有一個暗戀很多年的鄰居哥哥,和他交往期間,還總是不自覺喊那哥哥的名字,重點是,她那個哥哥就是周明湛。”
這件事情阮令儀已經有所猜測。
畢竟她在遊方科技說完遇見周明湛的事情不久,就在住院部見到了周靜予。
其實她還有更多的猜測,隻是一直找不到證據來支撐罷了。比如,周明湛和霍家的關係,和霍明羽的關係,她並沒有忘記,在霍家老爺子的慈善拍賣會上,出現的和曾經周明湛送給她的蝴蝶耳環配套的項鏈。
一樣的材質,一樣的工藝,她曾經多次尋找,都沒有找到的東西,出現在霍家,本來就是一件值得深思的事情。
所以她才想要再去長青鎮。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驚訝。”
江知初興致衝衝地來和臥病在床的好友分享自己剛吃到的大瓜,結果好友一臉淡定,也太無趣了。
“也不是不驚訝。”
阮令儀溫和地笑了笑:“隻是突然想起我之前拜托周靜予幫我一個忙,你下次見到她,替我問問,事情辦妥了嗎?”
“啊?”
江知初大概想不到阮令儀還能有事情拜托江知初,愣了幾秒才接道:“哦,好啊。”
阮令儀是在一周後出的院,在出院之前,她去看了郭誠。
郭誠的狀態比她糟糕多了,看起來像是一下子老了幾歲。但是對於她引起的這次騷亂,他一句話責備的話都沒有。
“好好休息。”
郭誠還是從前溫和慈愛的模樣,“醫院還等著你回來繼續工作呢。”
他的手上纏著厚厚的紗布,看得阮令儀心中酸澀難當。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阮令儀喉嚨中像是哽了什麽,甚至比她剛剛醒來時還痛上幾分。
“小阮,這不是你的錯。”
郭誠說的很鄭重,“無論是你父親的事情,還是婷婷的事情,都不是你的罪。有錯的,是壞了心的人。”
從郭誠病房裏出來的時候,阮令儀的眼睛還有些紅。
宋斯年在病房外麵等她,見狀,用拇指擦了擦她的眼角。
“我哭過了,看起來是不是很明顯?”
阮令儀不太想讓宋斯年擔心,語氣故作輕鬆,“我們快走吧,待會兒要是遇見楊晶晶他們,該笑話我了。”
宋斯年低聲笑了笑,然後彎腰,打橫將她抱了起來。
“做什麽啊你。”
阮令儀抱著他的脖子扭了扭,想要下來,但宋斯年沒讓。
“你要是擔心被人看見,會笑話你,就躲我懷裏,嗯?”
“知道了。”
阮令儀將頭埋進他的頸窩。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意識到,如果她被人抱著的樣子被楊晶晶他們看到,一樣會死命打趣她。
不過這一切好像都不重要了。
她還能這樣抱著宋斯年,是一件多好的事情,被笑話就被笑話吧。
兩人離開醫院後,到了看守所。
吳許珍被暫時關押在這裏,等待審判。
再見到吳許珍,阮令儀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你還來做什麽。”
不知道是不是看守所裏生活規律,吳許珍的精神狀態看起來好了很多,但看向阮令儀的時候,目光中還是有難掩的惡意。
“有些話想問你。”
既然她人已經在看守所裏了,倒沒有什麽好再顧忌的,“你之前認識周明湛嗎?”
吳許珍聽見她問的話,先是愣了幾秒,隨後冷笑了一聲。
“認識,他不也在市一醫院看病嗎?我告訴你,想殺你,那完全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你不要去攀扯別人。”
“吳許珍。”
阮令儀語氣很淡,和吳許珍的激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你真的這麽恨我嗎?”
“當然!”
她陡然提高了音量,“你們家害死了我的丈夫,你又害死了我的女兒,我怎麽可能不恨你!”
“是我害死了他們嗎?”
阮令儀反問她,反而讓吳許珍愣在了原地。
“你的丈夫是死於骨癌,婷婷是死於百草枯中毒,我從來沒有害過他們。”
吳許珍大概是從前被霍氏引導,喪失了基礎判斷力的那一批人。
她丈夫是死於疾病,並不是死於她和她家人之手。
同理,婷婷的死是因為中毒,不是因為醫生。
阮令儀說,“你丈夫生病的時候,我還沒有婷婷大。婷婷出事的時候,我出錢出力,已經盡力相幫,我沒有害任何人。”
言盡於此,她似乎也沒有什麽好再和吳許珍說的了。
阮令儀轉身的時候,看見了吳許珍踉蹌著站了起來,離開之前,她似乎聽到了哭聲。
回去的路上,阮令儀突然問宋斯年:“你覺得伯尼安的定價是不是有不合理的地方?”
宋斯年聞言,伸手敲了敲她的腦門:“這麽多經濟學的資料,我看你都白看了。”
今天是梅雨時節裏,難得的好天。
道路兩旁樹木高大挺立,勾勒出了陽光的形狀。
“商品的價值是由什麽決定的?”
宋斯年問。
其實回答這個問題都用不上她後來在宋斯年辦公司看過的那些資料。
她雖然是個文科生,但學過政治,“價值決定價格,供求關係影響價格”這兩句話早已刻進了腦海裏。
聽見她的回答,宋斯年點了點頭:“根據我的了解,伯尼安是由你父親大學時期的導師牽頭研製的,從項目開始到取得突破,再到成品藥上市,耗時超過二十年。這期間投入的人力、物力和資金都難以衡量,可是藥品的專利保護期也不過二十年,要在二十年內收回成本,並且保證有一定的盈利,以供下一項藥品的研發來維持公司活動,該如何定價,自然有人專門進行計算,伯尼安的價格應當是合理的。”
“從商業的角度來說,是這樣沒錯。”
阮令儀靠在宋斯年的肩膀上,緩緩說道,“有足夠的利潤,才能促使藥企進行新的藥品研發,這本來應該是一個良性循環。藥企沒有錯,那些想要活下來的病人更是沒有錯,隻是他們之間有天然的矛盾。”
所以大家都沒有錯,卻造成了這樣的結局。
“現在伯尼安已經納入醫保,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由政府來調和兩者之間的矛盾,保障雙方的利益,的確是最好的結局了。
阮令儀強壓住心中的酸澀,和宋斯年說:“我想回家看看。”
這個家說的不是逸廬也不是江南明月,而是她從前的家,父母尚在時的家。
“好,我帶你去。”
程家別墅在東城傳統的富人區,與江南明月所在的CBD由一段距離。
從他們所在的位置到那邊,正巧路過合安醫藥所在的工業園區。
宋斯年大概知道她內心的想法,讓司機開車,從園區內部過。
路過合安醫藥的時候,阮令儀降下車窗,深深地望了那依舊閃著金光的招牌一眼。
她曾經以父親創立的合安醫藥為豪,也曾經懼怕從其他人口中聽到合安醫藥四個字,到現在,這一切都化為了釋然。
阮令儀看著合安醫藥漸漸遠去,正準備升上車窗,車子卻突然停了下來。
“怎麽了?”
阮令儀問道。
“好像是有人在維權。”
宋斯年朝著窗外看了一眼。園區的道路上都是人,吵吵嚷嚷的。
“衝著藍蓮製藥。”
阮令儀突然有了精神:“我去看一眼。”
作者有話說:
我高中時期有一個很好的朋友,在最美好的年紀,死於骨癌。
如果這世上,真的有伯尼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