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心肝
第15章 心肝
阮令儀原本真的沒打算去的,但奈何蔡欣一心覺得她受了情傷,熱情得過分。
她一直不擅長拒絕小姑娘,於是被架到了酒吧裏。
同行的還有一個在繪豐恒宜工作的金融民工。女孩剛下鄉做盡調回來,身上還穿著運動服。一坐下來她就開始抱怨,說早知道晚上要來酒吧,她肯定在包裏多塞一套辣妹裝。順帶還誇蔡欣有先見之明,投行的活兒真不是人做的。外人都以為她在投行肯定光鮮亮麗,穿著Chanel套裝,拎著愛馬仕,端著星巴克,踩著高跟鞋走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隨隨便便就有幾百萬進口袋,事實上那是電視劇專屬金融人,她現在生活裏隻有出差開會和盡調,有數不盡的材料要碼,有看不到盡頭的加班。
“別抱怨了,讓你當前台,你肯定又受不了隻拿這點工資。”
那女孩叫楊真真和蔡欣是大學同學,兩個人都是金融係畢業,不過蔡欣家裏條件好,她又不願意吃苦,幹脆混著當了個前台。
楊真真一開始覺得她做前台自甘墮落,問她為什麽不幹脆在家玩。對此,蔡欣的回答是,我如果整天在家裏玩,我的容貌、我的身材、我的社交禮儀、美好的品德,甚至我的愛馬仕和卡地亞不都沒有人看了。
對於此番言論,楊真真無力反駁。
聽著楊真真從工作吐槽到老板再吐槽到甲方,蔡欣拍了拍阮令儀的肩膀:“聽聽,相比之下,你沒有搞到男人是不是顯得不是什麽事兒了?”
“……”
雖然並沒喲被安慰到,但是聽起來非常有道理。
楊真真和蔡欣都有社牛屬性,兩個人又都是夜場常客,拉了一些年輕小夥兒過來,湊到一起玩遊戲。
很快他們卡座就坐滿了人。
英國酒吧文化發達,但阮令儀上學的時候不熱衷於此,那個時候,學業對她而言是更重要的東西。
但現在,下場玩兩把好像也沒有什麽要緊的,何況一旁蔡欣還熱情地邀請她。
大家都是帶動氛圍的好手,阮令儀坐在其中也沒有覺得什麽不適。
隻是她從前沒有玩過什麽骰子類的小遊戲,輸得比較多。她喝了幾杯酒,但大多數由出身東北且在職場上混跡多時的楊真真和邊上的一個男孩代勞了。
玩了幾盤後,阮令儀漸漸來了手感,加上邊上的男孩稍微指點了一下,倒讓她有了要翻盤的跡象。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阮令儀正開心地看著這一輪的輸家喝酒。
她看了一眼手機屏幕,見是宋斯年的電話,起身走到了樓梯間接起。
“在做什麽?”
電話那頭的男人聲音平穩,聽不出什麽情緒。
“能在做什麽?”
阮令儀有些拿不準宋斯年為什麽突然關心她,但第六感告訴她,這個問題必須得好好回答。
“在想你。”
“宋太太現在甜言蜜語真是張口就來。”
“啊,因為都是發自內心。”
“是嗎?”
宋斯年似乎笑了笑,但聲音裏並沒有多少笑意。
阮令儀正在想自己今晚哪裏出了錯,恍惚間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下意識往邊上退了一步。
下一秒,那腳步聲停在了她身後。
阮令儀本能感覺到了一絲壓迫感。
“回頭。”
熟悉的男聲響徹在樓道中。
阮令儀一僵,緩緩轉身,正好與宋斯年麵對麵。
他站在兩級台階之下,與她四目相對。
宋斯年左手拿著手機,右手拿著個打火機,在指尖靈巧地轉動著。他眼神有些冷峻,嘴角卻掛著一絲不合時宜的弧度。
見阮令儀轉身,他掛掉電話,雙手插兜,微微向前傾了傾身體。
“那宋太太都是對著別的男人想我的嗎?”
黑色的賓利在街道上飛馳,周遭的景色不斷後退。
車裏沒有人說話,高檔的隔音材料讓阮令儀覺得自己仿佛能聽見身邊人的呼吸聲。
“我和剛剛那一卡座的男孩不認識的。”
阮令儀雖然自認今天自己沒有任何出格的行為,但解釋一句並不是什麽難事。
畢竟大家都不是在演電視劇,沒一個長嘴,非要靠誤會推動劇情發展。
“我都不知道人家的名字。”
宋斯年今晚似乎也喝了些酒,正慵懶地靠在真皮座椅上假寐。
聞言,他睜開眼,靜靜地看著她。
“聽起來宋太太似乎很遺憾。”
“……”
也沒有吧。
見阮令儀沒有說話,宋斯年轉了轉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是了,那男孩看起來是會叫‘姐姐’的宋太太喜歡的類型。”
“要不要送你回去問一問,順便加個微信?”
阮令儀覺得他的語氣有些怪異,但他這麽一刺,她還沒來得及分析這怪異從何而來,先想起了自己會到酒吧的原因。
於是她立刻擺脫了剛剛唯唯諾諾的模樣,拿出了自己的手機,翻出了之前在集團八卦群裏瘋傳的照片,懟到宋斯年麵前。
“你這麽凶幹什麽。”
“我今天為什麽去酒吧買醉?還不是因為傷了心。”
“你讓我追你,結果你自己心裏藏了別人,這人還長得和我這麽像。”
她裝模作樣地癟了癟嘴,一副要哭的模樣:“原來我隻是個替身而已。”
阮令儀覺得自己在演戲一事上,多少是有些天賦在的。
大概因為她母親雖然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十八線演員,但好歹是個演員。
宋斯年瞥了一眼那照片,並沒有說話。
看他這個態度,阮令儀更來勁了,推了把宋斯年的胳膊。
“算了,你還是送我回酒吧裏吧。”
“我還沒喝醉,忘不了這樣的傷心事。”
見小姑娘得理便作了起來,宋斯年揉了揉眉心。
“照片哪裏來的?”
“你管我哪裏來的?”
兩級反轉,阮令儀說話都更有底氣了:“你隻管我說我是不是替身,我和她像不像。”
話音剛落,宋斯年傾身過來。
他身上帶著淡淡的酒味,混著雪鬆木的香味,給人一種微醺的感覺。
他黑色的瞳孔裏正倒映著身邊女孩的樣子,似乎在仔細辨別她和林宜是不是真的長得像。
阮令儀因為他的突然逼近,向身後的座椅上一靠,屏住了呼吸。
宋斯年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
阮令儀被他看得有些惱了,正想問要看這麽久嗎?她仙女下凡,難道不比那個狗屁林蔭好看一千倍,忽然聽見耳邊醇厚的男聲響起:“你不像任何人。”
很簡單的六個字,但阮令儀腦海中卻突然將它補全了。
“你不像任何人,因為我愛你。”
是聶魯達的詩。
突然心跳有些失速,亂得像有隻小鹿在胸膛裏撞。
臉頰上似乎有些熱,連耳朵都燙了起來。
宋斯年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端倪,抬手撚了撚她的耳垂,似笑非笑:“宋太太,你猜猜,那天在射箭館裏,周與淮複述的話,我是對誰說的?”
他的語氣鬆快了起來,似乎連心情都變好了。
阮令儀回想了一下射箭館裏周與淮說的話。
啊,難道他口中那連個像樣文憑都拿不到的小姑娘,是林宜?
滿意了。
見阮令儀不說話了,宋斯年才繼續道,
“明天我要回趟倫敦,時間可能有點久。”
“宋太太在東城乖一點。”
“怎樣才叫乖?”阮令儀反問。
宋斯年低哼了聲:“至少下次勾搭弟弟,別讓我發現,嗯?”
宋斯年是次日一早飛的倫敦。
集團事務繁雜,雖然宋斯年之前一直有在遠程處理相關事務,但到底還是有所堆積。
連軸轉了幾日,好不容易空閑下來,他飛了日內瓦。
宋斯年的太外祖父輩在民國時期移民至英國。他的外祖父生得出色,在日內瓦上大學期間與瑞士銀行家獨女相戀並結婚,後生下了他母親。
日內瓦這座城市對他母親的意義非凡,在離婚之後,她便一直居住在此處的莊園之中。
宋斯年到的時候,他的母親章延之正在花園裏喂孔雀。
看見兒子,章延之女士抖了抖披肩:“怎麽你一個人回來了?”
“令儀在東城。”
宋斯年在章延之對麵坐了下來,不消片刻,傭人端上了茶點。
章延之女士養的孔雀一隻隻都分外傲嬌,見院子裏多了個人,幹脆拖著豔麗的尾巴,在他腳邊掃來掃去。
“怎麽回國了?”
章延之挺喜歡自己的兒媳,也知道結婚以來,兒子兒媳的關係一直不冷不熱的,於是忍不住多了句嘴:“阮阮年紀小,你多包容些。”
這是她從自己失敗的婚姻裏提取出來的經驗,但凡她那位年紀大的前夫可以多包容些她,他們怎麽至於走到現在這地步。
“應該的。”
腳邊的孔雀沒完沒了,宋斯年給了邊上的傭人一個眼神,立刻有人上前,將其往別處驅趕,“下月令儀堂哥結婚,到時候我們可能要回一趟港城。”
“到港城別往老宅去了。”
自從離婚之後,章延之對港城深惡痛絕,對宋家老宅尤甚。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那老頭什麽德行,從前他對阮阮就不太滿意,還有心要撮合你和他那老戰友的孫女,也不看看那一家都是什麽貨色。”
章延之優雅地端著紅茶杯,輕抿了一口後仿佛才氣順了些:“不過你到底是我們章家的孩子,繪豐集團的繼承人,婚事哪是他一個老頭可以一言堂的。”
“老頭也是老糊塗了。”
見兒子不說話,章延之悠悠歎了口氣:“上個月懷博來看我,說老頭還有心要扶持霍家。”
宋懷博是宋斯年大哥的兒子,和宋斯年一般大。宋家老大工作忙,章延之便照顧了他挺長一段時間,和兒子也沒有什麽兩樣。
見兒子還是不說話,章延之有些不滿,將茶杯放入杯碟中,哢嚓一聲響。
“宋斯年你怎麽回事,是不是嫌我煩了,你這不孝子?”
“怎麽會?”
宋斯年收回了落在不遠處桃樹上的目光。
他母親這院子裏的果樹,都是專人培育的品種,果實味道極佳,適合選幾棵移栽到逸廬中。
“我隻是想到了令儀。”
見母親看著他,宋斯年莞爾道:“她現在粘人得很,一天至少打五個電話,要是不接還會發脾氣,可磨人。”
剛剛還勸兒子對兒媳多些包容的章延之女士立刻翻了個白眼。
這臭小子到她一個失婚老少女麵前秀恩愛是什麽意思?找打?
章延之女士冷笑一聲:“成為棄夫就不會有這種煩惱。”
作者有話說:
章女士:#姐很高貴,男人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