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陸府。

  第107章 陸府。


    北業離開皇宮的時候, 天色已擦黑了,王府下人提著燈在馬車前恭候,待他上前, 立即迎過來:“王爺,現在回嗎?”


    “嗯, 即刻回府,”北業應了一聲, 上了馬車後又問:“陸修齊過來了嗎?”


    那下人恭敬答道:“您離府的時候就著人去請了,想是早就到了。”


    北業放下車簾,道:“速速回去。”


    ……


    馬車回到王府, 北業立即去了南園, 陸秉文果然已經等在那裏了, 見了他來起身行禮, 北業擺了擺手, 道:“你已經聽說消息了?”


    陸秉文點點頭,問道:“皇上的情況如何?”


    北業想了想,道:“太醫說父皇年紀大了, 再加上從前操勞國事, 精力損耗過大,這一病,隻怕是難了, 縱然醒過來,也再難恢複到之前。”


    他嘴裏說得沉重, 麵上卻透露幾分難以掩飾的喜氣,顯然對這個結果十分樂見。


    陸秉文收起折扇,敲了敲手心,思忖道:“如此, 他們恐怕要將太子召回來了。”


    “已經在商議了,”北業的表情霎時間沉了下來,陰惻惻地道:“回來又能如何?”


    陸秉文察覺到他的意思,道:“你打算如何做?”


    北業森然一笑,道:“自然是讓他沒命回到盛京了。”


    “暗殺?”陸秉文略一思索,道:“可是這樣一來,勢必讓人注意到王爺,恐怕到時候會招致不必要的麻煩。”


    北業踱了幾步,道:“從甘州回盛京,最快的路要經過山陽,那裏正好鬧匪亂,派一隊人充作匪寇埋伏,事成之後都殺了便是。”


    他輕描淡寫地說完,又道:“哪怕殺不了他,本王也還有後招等著,到時候把計劃提前,豈不是正好?之前還愁他不回來,現在麽,嗬……”


    北業惡意地笑起來:“本王布下的局,叫他有來無回。”


    陸秉文沉默片刻,北業看向他,道:“怎麽,你有什麽要說的?”


    陸秉文麵露躊躇之色,道:“回王爺的話,在下有個請求,頗有些難以啟齒,故而……”


    他說著,笑了一笑,北業如今正人逢喜事,心情頗好,大手一揮,爽快道:“什麽事情,隻管說便是,還需要客氣什麽?”


    陸秉文就坡下驢,笑著道:“王爺也是知道的,在下心中仰慕一個人,原本她於我是天上明月,可望不可及,但是如今太子已入王爺彀中,那……王爺能否讓她跟了在下?”


    北業聽罷,神色恍然大悟,道:“是了,本王差點把她給忘了。”


    他說著,又看了陸秉文一眼,沉吟道:“之前留著她,確實是為了留一手,用來威脅北湛,誰知如今倒用不上了,那女人倒還算知情識趣,你既然喜歡,本王也做個順水人情,把她賜給你便是。”


    陸秉文神色驚喜,起身拱手:“多謝王爺了。”


    ……


    一輛馬車駛離了賢王府,車夫輕喝一聲,揮動馬鞭,車輪便轔轔滾動起來,駛過了青石板鋪就的長街,融入了夜色之中,化作一個細小的點。


    車上,趙曳雪緊緊扶著車壁,微微蹙眉,強忍著馬車搖晃帶來的不適,陸秉文坐在對麵,關切問道:“趙姑娘,你沒事吧?”


    趙曳雪搖搖頭,客氣道:“無妨,多謝三公子關心了。”


    她的姿態這般疏遠,陸秉文也不討沒趣,略略掀起車簾往外看,道:“大概還要一刻鍾才能到在下的府邸,請姑娘再忍耐片刻。”


    趙曳雪輕輕應了一聲,車裏再次恢複了沉默,最後她到底還是跟著陸秉文出來了,雖然陸秉文大概率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是賢王府是狼窩,北業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她這麽些天來,一直假裝無事,強顏歡笑,才總算是放鬆了他的警惕,保住一條性命。


    但是要北業完全相信自己,仍舊遙遙無期,今天又出了這種事情,趙曳雪不得不做出抉擇,至少陸秉文已經知道了她的秘密,她也不必再假裝了。


    精神繃到了極致,令她疲憊不堪,卻又無法休息,頭居然開始隱隱作痛起來,趙曳雪混混沌沌地想,難道是久未發作的頭風症又犯了麽?

    倘若阿湛知道了心裏一定很不好受,他當初跳湖去撈的厲山族聖藥,效果也不過如此。


    還是不要叫他知道了。


    這樣想著北湛,她一時間竟有了些微的睡意,模模糊糊之間,她感覺到了一隻手輕輕觸碰她的臉頰,動作溫柔。


    她下意識喚出那個想念已久的名字:“阿湛……”


    那隻手一頓,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趙曳雪心中悵然若失,早知道,就不喚他了,連個夢都做不長久。


    如此想著,她的意識漸漸清醒過來,發現馬車早已經停了,耳邊聽見輕微的人聲交談,她抬眼望去,隻見陸秉文正在車門口,探身與車下的人低聲說著話:“再等一會,她還沒醒……”


    他說著,回頭來看了一眼,神色微怔:“你醒了?”


    趙曳雪略略頷首,道:“已經到了嗎?”


    陸秉文答道:“方才到的,你醒得正是時候。”


    他說著,便來扶趙曳雪,趙曳雪卻沒伸手,隻微笑著道:“多謝三公子了。”


    陸秉文自是識趣的人,神色自若地收回手,笑得一雙狐狸眼微微眯起,道:“天黑路滑,姑娘還請小心。”


    趙曳雪沒動,聲音柔柔地問道:“之前三公子說幫我,這話還作數麽?”


    陸秉文明了她的意思,肯定地道:“自然作數,陸某是商人,誠信為本,從不做那些信口開河的事情,說到做到。”


    趙曳雪道:“那三公子打算何時送我離開?”


    陸秉文頓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掀起車簾往外看了一眼,複又放下,才坦言答道:“實不相瞞,陸某身邊有王府的人,暫時不能送姑娘離開,不過隻要姑娘待在這裏,陸某就一定能護你周全。”


    早知道是如此結果,但趙曳雪心中仍舊微微一沉,很快她又微笑道:“那就多謝三公子了,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陸秉文笑了:“姑娘言重了,時候不早,在下已命人收拾了住處,姑娘請吧。”


    趙曳雪下了馬車,麵前是一座不大的宅子,看起來十分不起眼,門頭上連一塊匾額都沒有,素淨普通,完全不像是盛京富商的府邸。


    大約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陸秉文輕聲解釋道:“自家中人去後,這塊匾額就摘了,皇上下了聖旨,不許陸家掛匾,所以就一直空著。”


    他說著笑起來,狐狸眼微眯,道:“是不是看起來頗為寒酸?”


    在大昭,隻有家中有功勳的人,亦或是官身才能掛匾,安慶帝的用意何其明顯,他就是要一舉絕了陸家入朝堂的機會。


    趙曳雪轉頭望向他,淡聲道:“有匾不見得是好事,無匾不見得是壞事,賢王府上掛了金匾,內裏依舊藏汙納垢,齷齪肮髒,令尊令兄皆是大昭的將士,為國拋頭顱灑熱血,鞠躬盡瘁,碧血丹青,自有百姓後人記得,又豈是一塊匾能衡量的?”


    聞言,陸秉文的眼神一動,他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卻又止住,最後笑了笑,道:“你說得對,倒是我拘泥了。”


    他仿佛釋懷了什麽,神色變得輕快起來,帶著趙曳雪入了陸府,下人在前方提著燈籠引路,陸秉文不時提醒她當心腳下,在過長廊轉角的時候,他的目光盯著前方下人的背上,口中輕聲道:“姑娘隻管安心在這裏住下,待過幾日太子殿下回京便可。”


    趙曳雪倏然停下步子,陸秉文卻伸手攬住她的肩,輕輕推著她往前走,神色不動,壓低聲音道:“這裏雖然有一些眼線,但是到底比賢王府要好上許多,姑娘不必擔心。”


    趙曳雪怔怔地跟著他走,腦子裏萬千思緒翻湧,一時間有許多話想問他。


    阿湛真的要回來了麽?

    他現在在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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