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你來。”

  第87章 “你來。”


    庭院裏燈火通明, 絲竹之聲嫋嫋動聽,一位青衣美人甩著長袖,正在咿咿呀呀地唱著小曲兒, 吳儂軟語,透著一股子特別的韻味。


    “建牙吹角不聞喧, 三十登壇眾所尊,家散萬金酬士死, 身留一劍答君恩……”


    座上的男人一手端著酒盞,一邊悄悄打著拍子,和著那小曲兒:“你看中原豺虎亂如麻, 都窺伺龍樓鳳闕帝王家, 有何人勤王報主, 肯把義旗,”


    下人輕手輕腳地過來, 低聲稟道:“王爺, 周姑娘求見。”


    賢王北業的目光仍舊停留在台上,口中道:“她來做什麽?”


    那下人道:“小人不知,隻是她看起來有些著急。”


    “著急?”


    旁邊的人忽然道:“我聽說, 林康下午去見了周若如。”


    北業這次稍微有了反應, 看向說話的陸秉文,道:“你怎麽沒告訴我?”


    陸秉文轉著把玩手裏的酒杯,道:“你先告訴我, 你什麽時候和周若如扯上了關係?”


    北業有些不耐,但還是答道:“前陣子的事情了, 我們能有什麽關係?不過是她想攀附於我罷了。”


    陸秉文道:“你利用她做了什麽事情?”


    北業這次不說話了,陸秉文放下酒杯,杯底與桌案相撞,發出輕微的磕碰聲, 他道:“所以前些天太子墜崖一事,確實是與你有關?”


    北業未曾想到他如此敏銳,扯了扯嘴角,索性承認道:“是又如何?”


    陸秉文臉色微變,道:“你怎麽行事如此魯莽?倘若萬一,”


    “那又如何?”北業不以為意地道:“我射中的又不是北湛,而是那個梁國女人,他自己要尋死路,與我何幹?”


    陸秉文那雙狐狸眼中盛了幾分不可置信:“你殺她做什麽?她一個弱女子,與你素無仇怨。”


    北業喝了一口酒,道:“我就是試一試,你和東江王不是說北湛喜歡那個女人麽?”


    他對人命這般毫不在乎的態度,令陸秉文皺起眉,道:“萬一真的出了事情,”


    北業終於不耐煩了,放下酒盞道:“你今日怎麽這麽婆婆媽媽?根本不會有人知道那是我做的,退一萬步說,就算真的查出來了又如何?我自有手段應付。”


    陸秉文歎了一口氣,道:“我的意思是,倘若是趙姑娘出了事。”


    北業這才反應過來,十分費解地看著他,道:“你關心她做什麽?又不是你的女人。”


    陸秉文:“我……”


    北業的表情有些狐疑,道:“你不是真的看上那個女人了吧?”


    “沒有,”陸秉文那雙狐狸眼裏沒了笑意,正色道:“你不要胡說八道。”


    北業點點頭,道:“沒有那最好。”


    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但是倘若你真的看上了,也不是沒有辦法得到她。”


    陸秉文沉默片刻,用折扇輕輕敲了敲桌沿,阻止道:“沒有的事,不要再說了。”


    “行行行,”北業替自己斟了一杯酒,促狹笑道:“這麽多年來,你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倒叫我不得不多想了。”


    陸秉文歎氣道:“我有別的事情要做,哪裏有時間琢磨這些。”


    北業也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他親自把斟好的酒送到陸秉文麵前,道:“你放心,隻要你站在我這邊,你父兄的冤屈,來日一定能夠昭雪於天下的。”


    陸秉文端起那杯酒一飲而盡,烈酒入喉,他禁不住皺了一下眉頭,放下杯盞,淡淡地道:“不提我父兄,當初是姑母為我求情,我才得以苟活於世,此恩不敢忘,所以你放心。”


    北業向他舉了舉杯,道:“父皇這些年來一味寵信那個女人,甚至不惜廢了我的太子之位,立那厲山族的雜種做儲君,如今這世上,就隻剩你我兄弟相依為命了,往後我有什麽,你便有什麽,我得天下,你便得天下。”


    他語出驚人,其言談之中,誠意拳拳,陸秉文隻是笑了笑,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雖然是笑,他的神色卻不見半點鬆快,那雙精明的狐狸眼被夜色暈染得深邃,像是盛著一些沉甸甸的東西。


    說話間,周若如已經進來了,這次她倒是沒有來的時候那般著急了,神色十分從容平靜,向北業行了禮:“小女見過王爺。”


    北業擺了擺手,道:“你怎麽過來了?”


    周若如看了陸秉文一眼,北業道:“他不是外人,你有話直說便是。”


    周若如上前一步,輕聲道:“王爺,我是來求您幫忙的,太子殿下的人已經找到我了。”


    這件事北業剛剛已經聽陸秉文提起過了,此時倒是不怎麽驚訝,皺著眉道:“他如今又沒定你的罪,也沒把你抓起來,本王怎麽幫你?”


    周若如沒想到他會這麽說,頓時有些緊張起來,焦灼道:“可若是王爺不幫我,放任下去,查到王爺這裏都是遲早的事情啊。”


    北業神色一冷,道:“你是在威脅本王?”


    周若如急道:“小女不是這個意思,王爺誤會了,隻是……”


    旁邊的陸秉文忽然開口,道:“你剛剛過來的時候,被人看見了嗎?”


    “啊?”周若如有些愣怔,道:“應當沒有,陸三公子何出此言?”


    陸秉文慢悠悠地道:“倘若我是林康,現在就該知道你的行蹤了。”


    北業的神色驟然一變,霍得站起身來,厲聲罵道:“蠢貨!”


    話剛落音,便聽見外麵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熙攘淩亂,伴隨著下人驚慌的呼聲:“哎哎,你們是什麽人?這裏是賢王殿下的居所,不可擅闖!快停下來!”


    緊接著,一撥人闖入了庭院,北業與打頭的人對視了一眼,他的臉色十分難看,咬牙切齒地道:“本王道是誰,原來是太子殿下的狗,這麽大費周章地擅自闖門,不知是哪塊肉骨頭把你引過來了?”


    他極盡嘲諷,晏一卻不以為意,反而笑吟吟地回視,目光掃了一圈,最後落在臉色蒼白的周若如身上,道:“不是肉骨頭,是謀害太子殿下的疑犯。”


    他抬起手招了招,道:“把她帶回去。”


    “是!”


    眾人一擁而上,抓住了周若如,她嚇得失聲尖叫起來,哪裏還有半點白天的從容淡定,不住叫道:“王爺,王爺救我!”


    “晏一!”


    北業滿麵怒容,暴喝道:“你別太放肆了!這裏是本王的地方!”


    晏一風度翩翩地拱了拱手,笑道:“打擾王爺了,改明日一定向您賠罪,隻是事從緊急,不得不如此為之,請王爺不要見怪。”


    說完這話,他麵容一肅,擺手道:“帶走。”


    眾侍衛十分利索地把周若如押走了,一行人來去如風,半點都不耽擱,女子的哭喊聲音遙遙傳來,北業的臉色鐵青一片,緊咬牙關,一腳踹翻了桌案,杯盤筷箸嘩啦啦散落一地,摔了個粉碎,他氣得眼睛通紅,一字一頓道:“北、湛!”


    ……


    夜色已深,屋子裏靜悄悄的,玉茗也去睡下了。


    然而趙曳雪還未入睡,她白日裏犯困,一不小心睡得多了,這會兒一點都不困,不僅不困,她還精神百倍,目光炯炯地看著床邊的人。


    北湛手裏正拿著一卷書看,自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伸手輕輕敲了敲她的額頭,道:“怎麽還不睡?”


    “睡不著。”


    她盯著北湛瞧,百無聊賴地伸出一隻手去,遮住了書上的一行字:“你在看這裏?”


    北湛的目光依然落在書上,口中道:“不是。”


    趙曳雪換了個位置:“那是這裏?”


    “不是。”


    趙曳雪不信,索性用手把整頁書都捂住了,道:“那你在看哪裏?”


    北湛終於抬起頭來,望著她,略深的煙灰色眸子在燭光下蕩出略深的影子,他有些無奈地道:“沒在看書。”


    趙曳雪訝異道:“那你在看什麽?”


    “看你。”


    聞言,趙曳雪微揚起下巴,聲音軟軟地撒嬌:“我比書好看嗎?”


    北湛想了想,才道:“自然,世上萬物都不及你好看。”


    趙曳雪滿意了,向北湛勾了勾小手指:“你來。”


    她躺在錦被裏,如雲的烏發堆在枕上,幾縷青絲垂落在臉頰側,襯得膚色雪一樣的白,她的麵容生得極美,兩彎如煙黛眉,一雙桃花含情目,隻在人身上微微停留,便讓人生出無限憐惜,恨不得將她捧入掌心嗬護。


    這樣笑起來,那雙桃花眼略略上翹,透著一股不諳世事的天真單純,眼角微垂,瞳仁如同浸在溪水中的墨玉子,仿佛會說話一般,天生的多情。


    就像是被精怪蠱惑了的書生一般,北湛略略俯身靠過去,低聲道:“做什麽?”


    他遮住了搖曳的燭光,虛虛的影子投落在趙曳雪身上,仿佛把她整個人籠在了身下,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直至呼吸可聞。


    趙曳雪嗅到了那清冷如雪的氣味,她抬起手,輕輕揪住了北湛的衣襟,將他拉下來,柔軟的唇瓣相碰,極其自然的,他們接了一個綿長溫柔的吻。


    就像整個春天的花都盛開了,植物抽芽生長,春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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