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她才不會那麽傻。
第41章 她才不會那麽傻。
趙曳雪帶著玉茗回院子, 一路上,她沒有說話,玉茗欲言又止, 最後隻小聲問道:“主子,您沒事吧?”
趙曳雪淡淡地道:“我能有什麽事?”
玉茗不敢作聲了, 但是在回了院子之後,她隻悄悄將門虛掩, 留了一道縫,誰知趙曳雪看見了,道:“把門關好。”
玉茗幹巴巴地哦了一聲, 連忙又把門上了閂, 趙曳雪這才轉身回屋子。
晚膳送過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仍舊是幾樣麵點, 說好不好, 說差不差,隻是讓人瞧著沒什麽胃口,趙曳雪吃了一些就放下了, 玉茗憂心忡忡地看著她入了內室, 又回頭望了望門口,依然沒有動靜。
一直到第二日清早,門不曾被叩響, 北湛也並未出現。
玉茗想起來此事,心裏又氣又替她家主子委屈, 倒是趙曳雪十分平靜,就像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舉止如常。
早膳送來的更晚了,玉茗打開食盒一看, 大失所望:“怎麽又是麵點?他們昭國人每天都是吃這些麽?”
這次縱然是趙曳雪也沒什麽胃口了,道:“我不餓,你吃吧。”
玉茗擔憂地看著她,道:“不然奴婢去後廚問一問,看看有沒有別的菜色?”
趙曳雪想了想,道:“不必,我們出去吃。”
玉茗疑惑:“咱們去哪兒?”
趙曳雪眨眨眼:“山人自有妙計。”
……
盛京不愧為昭國的京師,十分繁華,坊巷禦街,約闊二百餘步,兩側皆有店鋪林立,也有攤販買賣,行人如織,吆喝聲此起彼伏,一派熱鬧非凡之景。
趙曳雪與玉茗二人混在其中,倒也無人認得出來,人群熙攘,玉茗緊緊跟著趙曳雪,一邊壓低聲音道:“主子,咱們……不會走丟吧?”
趙曳雪失笑:“這裏誰還不知太子府的位置?真若是走丟了,找人一問便知。”
玉茗想想也是,遂放下心來,四下張望,道:“那咱們要去哪兒?”
趙曳雪停下腳步,道:“到了。”
玉茗抬起頭一看,那是一家店鋪,上麵掛著匾額,赫然兩個大字:當鋪。
玉茗不識字,也不知這店裏賣什麽的,輕輕扯了扯趙曳雪的袖子,小聲道:“主子,可是咱們……咱們沒錢啊。”
趙曳雪也小聲回道:“這是當鋪,咱們很快就有錢了。”
玉茗輕輕啊了一聲,急道:“您要把自己的首飾當了嗎?”
當初從宮裏出來,趙曳雪帶了一些金銀首飾,玉茗從沒想過要把這些首飾當了,她主子是多麽尊貴的人啊,思及此處,玉茗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趙曳雪也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麽大,連忙拍了拍她的頭,道:“不是當首飾,放心。”
那點首飾是她的全部家當,救命用的,她才不會那麽傻。
聽了趙曳雪的話,玉茗果然放下心,把眼淚憋回去,吸吸鼻子,跟著她進了當鋪。
大概因為是早晨的緣故,鋪子裏看起來很是清閑,隻有一位客人,正站在櫃台邊,和一個掌櫃模樣的中年人說話,見有人來,兩人止了話頭,那掌櫃臉上堆了笑意,問道:“客人想當點什麽?”
趙曳雪道:“當一件衣服。”
那年輕男子打量她,目光中透著幾分好奇,沒什麽惡意,趙曳雪落落大方地回視一眼,然後讓玉茗把那件大氅拿出來,放到櫃台上,道:“勞煩您看看,這件衣裳值多少錢?”
玉茗這才明白,為何出門的時候,趙曳雪特意交代她帶上這件大氅。
那件大氅做工精致,內裏是狐裘,外麵以銀線繡花,十分華麗,一看就非尋常人家能有的,那掌櫃一看,立即麵露喜色,高高興興地問:“客人是準備死當,還是活當?”
趙曳雪疑惑:“何謂活當,何謂死當?”
掌櫃熱情地解釋道:“活當的話,日後還可以再贖回,死當則不能。”
趙曳雪想也沒想,道:“死當。”
掌櫃笑得更高興了,問道:“客人準備當多少錢?”
趙曳雪從沒當過東西,便道:“你覺得值多少錢?”
掌櫃便試探著伸出一隻手:“五兩銀子,如何?”
趙曳雪連猶豫都沒有,一口答應下來:“好。”
掌櫃登時笑開了花,正要拿起那件大氅,忽然斜刺裏一隻手伸出來,製止了他的動作,一個帶著笑的聲音道:“朱掌櫃,在下瞧上了這件大氅,不如你行個方便,讓給在下如何?”
趙曳雪循聲看去,正是那個年輕男子,他模樣生得很俊氣,一雙精明的狐狸眼,這麽冷的天氣,居然還拿了一把折扇,麵上笑吟吟的,那狐狸眼便微微彎起來,眉梢眼角都透著一股子風流意味。
朱掌櫃沒想到還有這一出,愣了一下,才陪著笑道:“陸三公子,您家大業大,哪還缺這個啊?這樣的大氅,您家裏頭沒有十件也有九件了。”
那陸三公子笑眯眯地道:“朱掌櫃有所不知,陸某還真缺了一件這樣的狐裘大氅。”
他說著,看向趙曳雪,斯文有禮地道:“我願意出二十兩銀子,不知姑娘可否割愛?”
白白多出十五兩銀子,趙曳雪自然樂意,她又不傻,怎麽可能和銀子過不去?遂一口答應道:“可以。”
那陸三公子當場取了二十兩白銀給趙曳雪,笑著問道:“能否請教姑娘芳名?”
趙曳雪點了銀子,確認無誤,才答道:“姓葉,名昭雪。”
說完這句,她不再逗留,收好銀子帶著玉茗離開了。
等人走遠了,那朱掌櫃才有些無奈:“哎,陸三公子,哪兒有您這樣的啊……在小人碗裏搶飯吃。”
陸秉文看了他一眼,打開折扇搖了搖,笑道:“朱掌櫃,我是為你好啊,這口飯你怕是吃不下,別回頭噎死了。”
朱掌櫃怔了一下,忙壓低聲音問道:“三公子,此話怎講啊?”
陸秉文挑起眉來,笑意風流,道:“您方才不是還怪在下搶你的飯吃麽?”
朱掌櫃嗨了一聲,立即道:“是小人狹隘了,三公子大人不記小人過,咱們之間的交情,哪是這一件衣裳抵得了的?”
“欸,”陸秉文收起折扇,輕輕點了點那件大氅,道:“您可別說,這一件衣裳還真抵得過你我的交情。”
朱掌櫃:……
他急得抓心撓肺,道:“您就快直說了吧,小人這顆心不上不下的,卡在這兒難受著呢。”
陸秉文笑得意味深長,道:“你聽方才那姑娘說話,可聽出什麽來了?”
朱掌櫃仔細想了想,一臉茫然道:“沒聽出什麽來啊。”
陸秉文嘖了一聲,恨鐵不成鋼地道:“她和她身邊那個小婢女,說的是梁語,你看,如今在這盛京裏,誰家最有可能有梁人?”
朱掌櫃細細一想,倒抽了一口涼氣,驚疑不定地道:“您的意思是說……才回來的那一位?”
陸秉文打開折扇搖了搖,笑眯眯道:“可不是?倘若真是那位府上的,您猜猜這大氅又是誰的?”
朱掌櫃一聽,忙不迭撒了手,如見了燙手山芋一般,陸秉文大笑起來,道:“我方才說是為你好,朱掌櫃,我可沒有蒙你呀!”
朱掌櫃陪著笑,連連道:“是是,幸好三公子出手,否則小人恐怕就慘了,那這大氅……”
陸秉文拿起那件狐裘大氅,掂了掂,一雙狐狸眼笑得眯起,道:“在下自會處理,朱掌櫃放心便是。”
……
酒樓裏,玉茗放下筷子,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她連忙捂住口,紅著臉四下看了看,見沒人注意到,才放下心,小聲道:“主子,奴婢還道昭國人隻會吃麵食呢,沒想到他們吃的和咱們也沒什麽不一樣嘛。”
趙曳雪吹了吹茶盞裏的浮沫,悠悠道:“昭人喜肉食,好飲酒,除此之外,沒什麽不同的。”
玉茗還是頭一次來這種大酒樓吃飯,不禁東看西瞧,最後想起了什麽,低聲問道:“主子,那咱們當了那件大氅……不會有事吧?”
趙曳雪眉頭輕挑:“能有什麽事?”
玉茗猶豫:“那畢竟是昭太子殿下的……奴婢怕他知道了會怪罪您。”
趙曳雪淡淡道:“怕什麽,恐怕他如今沒精力來管咱們呢。”
說完便起身,道:“走了。”
結賬出了酒樓,趙曳雪不急著回去,數了數剩餘的銀子,還有十九兩之多,索性帶著玉茗到處逛,看到什麽新鮮吃食買來嚐嚐,兩人把熱鬧的東市逛了個遍,最後進了一家成衣鋪子,買了許多衣裳。
趙曳雪特意挑了一件兔毛鬥篷,雖然比不上北湛那件狐裘大氅,但是勝在便宜,也十分暖和,除此之外,她還給玉茗買了不少厚衣裳,眼看時候不早了,主仆二人才興盡而返,回太子府去了。
這一通揮霍下來,二十兩銀子竟然還剩了九兩之多,趙曳雪坐在桌邊,清點銀錢完畢,道:“晚上咱們再出去一趟。”
“主子別動,”玉茗仔細給她的手背上塗藥,昨天被茶水燙了,雖然用冰雪敷過,但是效果微乎其微,傷處已經起了一大片水泡,又紅又腫,看著甚是可怖,玉茗心疼地一邊吹氣,一邊道:“咱們還出去做什麽?”
趙曳雪一手支著頭,想了想,道:“看看盛京,能不能做點什麽營生,賺些銀子。”
玉茗輕輕啊了一聲,吃驚道:“您要賺、賺銀子?”
趙曳雪輕飄飄道:“不然呢,難道坐吃山空麽?寄人籬下,終歸不是什麽長久之計,倘若咱們有了錢,就能離開這裏了,難道不好麽?”
玉茗一向聽她的話,深以為然地點頭,道:“主子說得對,您之前還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咱們不靠他太子府,您去哪兒,奴婢就去哪兒。”
趙曳雪摸摸她的發頂,像對待小孩兒一樣,笑吟吟地誇道:“真聽話。”
玉茗頓時紅了臉,不好意思地嗔道:“主子……”
正在主仆二人說話的時候,院子裏傳來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十分熟悉,來人是誰顯而易見,她們對視一眼,趙曳雪道:“你沒關門?”
玉茗呐呐道:“忘、忘了……”
趙曳雪立即站起來,低聲道:“他若問起,就說我已睡下了。”
說完就入了內室,隻留下玉茗愣在原地,腳步聲愈近,她急急忙忙從凳子上跳起來,抬眼就看見一道挺拔修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背著天光,看不清楚那人的麵孔,但是穿戴服飾無一不昭告了來人的身份,他聲音微沉,問道:“她人呢?”
玉茗眼睛瞥見北湛手裏拿著個什麽東西,定睛一看,竟然是她們上午才賣出去的那件大氅,登時脊背發麻,硬著頭皮支吾道:“主子、主子已睡下了!”
北湛冷笑一聲,舉步往內室走,玉茗急了,連忙追上去阻攔:“太子殿下,您不能進去,主子睡了!”
但她個子畢竟小,隻到北湛的胸前,哪裏攔得住他?北湛如入無人之境,進了內室,果然見榻上睡了個人,他低頭看著女子恬靜的睡顏,片刻後,忽然伸手在錦被裏摸了摸,淡淡道:“被子還是冷的,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