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政機破
無奈之下,閔丞相移駕廣慈殿。
「太後娘娘,微臣有事要奏!」丞相眼皮下沉,雙手安分地伏在雙腿上側。
太后冷眼瞧去,老丞相從未有過此等怯懦模樣,心中明了幾分,未等丞相奏知,率先感嘆道:「閔相啊,這幾日哀家悶得慌,瞧見老丞相就想叨嘮幾句。記得當年先帝打下江山,將哀家從東土接回之後,哀家就對先帝說,前朝興盛百年有餘,末了官風不正,民不聊生,你用了十年推翻了舊制,我們這個恭朝可不能走老路子,然後哀家就問,大皇朝會不會長久不衰?先帝撫須大笑,信誓旦旦地說,吾皇朝順天而立,人脈淵長,永遠不會敗落的!所以啊,在那個時候,哀家就堅信,無論皇朝有什麼坎兒都會過去。哦對了,那個時候你就是丞相!」
老丞相面顯尷尬,乾笑道:「回太後娘娘,確實如此,先帝起兵之時,微臣只是一個書生,沒想到被先帝看中,帶入兵中做了參官,著實沒想到,吾朝初建之時,先帝力排眾議,直接賜封微臣為丞相,老臣慚愧啊……」其實,他今日來是準備辭官的,賓王已經無法遏制,丞相之職形同虛設,他已經灰了心。
太后輕皺眉頭,聲音低沉下來,緩緩說道:「老丞相忠心輔佐兩代帝皇,為我大皇朝的崛起嘔心瀝血,功德齊天,不但是皇族,也是整個天下的恩公啊。眼下,皇朝出現了動蕩,不要怕,啊,不要怕,縱觀歷史,哪個朝代沒有過波瀾起伏,定朝鼎盛期間,不也出現過慵惰的岱帝嗎?後來怎麼樣,昏君被趕下台,又興盛了幾百年。老丞相如今也是宗族首老,要想想法子延續皇朝一統,不要把目光只擱在眼前這幾年,十幾年,哀家瞧著啊,丞相至少還能幹三十年!」
「太後娘娘……」丞相瞬間將雙手抖落,慚愧至極,他豈能聽不懂太后的意思,一則太后已經看出他的心思,褒獎挽留,二則提示朝綱,萬不得已立賓王為皇等待時機,三則懿意封相,永遠佔據著這個位子,這番話令他無地自容,「多謝太後娘娘垂愛,微臣明白了……」
太后卻不等丞相發表自己的意見,恍然大悟的樣子問道:「對了,哀家盡顧得絮叨了,也是,年歲大了,見到同輩份的忠老就把不住話匣子,老卿家說有事要奏,快,道來聽聽,有哀家為你做主呢。」
「這……」丞相連忙低下頭,轉念說道,「微臣是想,如今公主外出尋找皇上,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而文府督又是帶罪之身,政機府大不如前,長此下去,反倒會引起先前被處置的奸臣詆毀利用,而聶掌事不乏是一位人才,若是埋沒下去著實可惜,故微臣想,暫時解散政機府,給聶掌事一個差事調教調教,日後必用用處。」
太后不住點頭,很快允准下來:「就照你的意思辦吧,至於聶良,不如先到哀家身邊,畢竟敬梓不在了,令他暫時執掌侍衛府,也屢順屢順宮中的規矩。」
「微臣遵旨!」丞相洪聲應道。
涅帝十年六月初一,在丞相的諫議下,成立只有半年之久的政機府慘然消失,聶良被任命為侍衛府首官,接替敬梓之職,喻示著文圖倡議的彈壓之政以失敗告終,壽命不足文圖心目中東廠的四百之一。
太后被逼之下,開始籌謀冊立新帝的計劃。
紅城內,皇上甘苦各半,一邊享受著與皇后在一起的天倫之樂,一邊愁思著如何返回朝廷,索拿賓王。
曾珂按捺不住,終於乞命道:「啟稟皇上,微臣願意率領紅城五十萬大軍,直入京城,護王呈命!」他最恨的當然就是賓王,因為賓王的亂政,紅城之內死傷無數。
皇上一擺手制止,為難說道:「京城內兵馬有三十萬,強攻之自然可以瓦解,可是你想過沒有,朕身為皇上,帶兵去打自己的京都,天下百姓如何看待?更為緊要的不在這裡,皇宮內有朕的母后和太子,他們的安危何止是百萬大軍的分量?」
提到太子,卓姬兩眼放出光芒,昔日以為那是皇上的兒子,還給朝廷就是,自己則一心一意跟隨著公子,沒想到這公子就是皇上,更是思念不止,她剛要去把持皇上,忽覺今非昔比,忙撤回手來,涅帝發現,不顧眾人明眼瞧著,一把拉起卓姬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中間,捨不得鬆開的樣子,誰人都知道,整個天下只有卓姬一人,不願做皇后,甘願跟隨落魄的公子!
「你!」卓姬立即指向足智多謀的文圖,「快想想辦法!」正式成為皇后,自己也不知道如何稱呼旁人,好在大家早已習慣。
「回皇后,」文圖立即俯下身子,「罪臣以為……」
「什麼罪臣?」皇上即刻反駁,抬手指指曾珂,隨後馬上又放在卓姬手上,「擬旨,文圖忠心護國,苛心為朝,察具天德,賜封尚衛官!」
文圖忙跪地拜謝:「多謝皇上!」
尚衛官,是侍衛官的最高官銜,唯皇族本家的侍衛官才有可能被冊封,敬梓也未達到這等官職,在恭旦帝朝的歷史上尚屬首例,地位極高,僅次於宗親皇老,只是沒有朝職。文圖明白皇上的用意,自己與卓姬在一起長達八年之久,只有這等官職才最為合適,身為皇族的衛官,隻身護皇后,立即變得理所當然,免去了凡間微詞。
「我呢?」符柔立刻裝作不滿起來,沖著皇上撒氣性子,「我親自為皇兄配藥,治好了皇兄的病,又處處護著皇嫂,難道不該獎賞嗎?」
皇上臉上的陰霾頓時散去,滿臉堆起笑容,稍稍思忖下說道:「當賞,當賞,不過芙兒畢竟是朕的王妹,草草行賞令人懷疑,待你與文尚官成親之後再做賞賜。」
符柔得意忘形,脫口而出:「多謝皇兄!」
一向粗烈的卓姬聽見也張大嘴驚訝起來,沒想到王妹竟然謝恩,這不明擺著非要嫁給文圖么!
符柔這才明白上了皇上的當,氣也含羞,卻不敢去瞧文圖,悄悄瞪一眼皇嫂,嘴上又立即道著:「皇嫂!」
文圖也是心猿意馬,不過正事要緊,怕皇上再多調笑,趕忙向皇上說道,「卑職以為,眼下三王爺尚不知道皇上在紅城,否則早已施出動作,因此太後娘娘與太子應該不會有危險,那邊還有聶良護著,出不了大礙,」他不敢對皇上說太后欲立賓王為帝,只好拐彎抹角分析,「此種情勢下萬不可貿然行事,必須想辦法讓太後娘娘知道皇上已經痊癒,」他的目的是防止太后突然冊立賓王,那樣的話皇上倒成了逆反,「同時又要規避三王爺,以免他情急生變,只是眼下京都被戒嚴,三王爺恐怕有了阻止我們回宮的念頭……」
皇上凝眉嘆息,沒想到三弟如此齷齪,年少時屢屢暗害自己,如今仰仗魔物不可一世,欺凌朝綱,膽大妄為,遂沉聲說道:「這倒是不難,京城不會阻止地方官員入內,朕可手諭一封,擇人帶入皇宮,密告母后……」
「哼!」符柔當即打斷皇上的話,「別忘了,文尚官的罪名便有假傳聖旨,即便是有人傳過去,此人不被母后給斬了才怪!」
「哈哈哈,王妹你有所不知,」皇上拍胸而笑,「母后焉能不識得朕的字跡,只是原來哪有這般心緒,朕估摸著,當時文尚官宣進去的聖旨,一定被母后看破,以為是摹抄而為!」
文圖暗暗點頭,不錯,自己明明瞧見太后一臉驚詫,絲毫沒有激動,一定是太后瞧出了端倪,認為自己在假借他人筆跡冒充皇上,隨著一拍腦袋高聲說道:「不錯,如今卑職假傳聖旨一事弄得沸沸揚揚,所以,即使有人手持皇上的手諭,也會被認為是假的,眼下三王爺的眼線眾多,如果偷偷摸摸送進去,一旦被發現,反倒引來事端,我們不如來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眾人異口同聲問道。
文圖說走嘴,忙遮掩道:「這個以後再給你們解釋……」
天朝起紛爭,迷霾伴風生,逆宵京中坐,吾皇藏紅城。看似明麗的六月天,實則暗流涌動,四處殺機,各地的督守紛紛把持住兵權,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賓王心狠手辣,勢在必得,膽小懦弱的人開始向賓王一派靠攏,頓時天下三分,有忠誠護皇者,有膜拜賓王者,潘王的舊勢力得以生息,雖然失去了文圖的庇護,可是自然知道將來的日子不好過,也是蠢蠢欲動。
一名騎士被攔在京城之外,城衛吆喝著出示通牒。
武士毫無畏懼,立即掏出公主手令,大聲喝道:「奉公主懿旨,參拜太後娘娘,有要事稟報!」
不說還好,這一嗓子想退後也不能了,武士身周立即竄上來一匹城兵將其團團圍住。
「好大的膽子!」武士怒目以視,刷一聲抽出寶劍,「你們竟敢攔截公主呈給太後娘娘的密信?!」
官兵們既不敢放他走,否則賓王定會怪罪下來,可又不敢近前捉拿,此人手中明明有著公主令牌,口口聲聲覲見太后,面面相覷對峙著。武士當然想把事情弄大,知道的人越多越好,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不得不遵從文尚衛官的命令。
「撲哧」一聲,擋在武士面前的一名城兵被刺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