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天之孽
公子潘一怔,隨即狠狠言道:「三王爺?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夜闖軍機大牢,想殺便殺吧,我絕不乞求半句!」他知道三王爺脾性,即便是哀求也無濟於事。
「哪裡的話?」賓王做出萬分火急的口氣,「兄長快隨我走,母后已經下了懿旨,明日便將你處斬,而且還要賜死四個王侄,眼下之際,你先逃離,至於王侄們,我想辦法予以保全!」
「你說什麼?!」公子潘怒不可遏,接著半信半疑說道,「你為什麼要救我,你不早就盼著我死嗎?」
賓王早有準備,陰沉答道:「如今皇上已經崩天,只余我兄弟二人,你我畢竟手足一場,三弟不能見死不救;更重要的是,眼下你被處斬,旁人一定認為我從中間慫恿,兄長的狀況早已對我構不成任何威脅,日後母后殯天,我自會昭示天下,保全了兄長,也圖得個好名聲!」
公子潘聞聽,知道此言不差,遲早是死,不如先逃過一劫,賓王若是想殺,現在就可以動手,而且袒露私心應是真話,嘴中喃喃道:「那為兄就等著你登基稱帝的好消息了!」臉上抽搐變形,悲楚難堪。
賓王攜著公子潘跑出軍機大牢,很容易避開侍衛,不久便聽見大牢處喊叫聲音乍起,定是巡兵發現了變故。很快,公子潘穿上侍兵衣服,抵達宮門。
「兄長,我不能遠送,」說著遞給公子潘一份官牒,「這是出宮門與城門的通牒,宮外已經備好了馬匹和銀兩,為弟已經給東門守衛打過招呼,你速速逃亡東土一帶,記住,永不得回京,否則為弟定當難以做人,等到大成之日,我自會派人去尋你……」
此言帶著威脅,公子潘只好點頭。
果然,出得門外一名侍衛牽來馬匹,公子潘蹬鞍上馬,愈駒東馳。剛奔出十幾丈,他勒住韁繩,仔細思忖著賓王的話語,手有通牒,為何只走東門,萬一有詐自己豈不是自投羅網,想著調轉馬頭向西城門狂奔而去,下旬無月,黑漆漆的小小巷內,逃亡的公子潘猶如魅影穿梭,狼狽地逃出城去,邊奔著,邊惡狠狠回頭瞪一眼京都,心內不知是什麼滋味……
皇宮內一片混亂,老丞相急急趕赴入宮,太後娘娘也是驚聞天變,怒坐廣慈。
賓王府內,賓王暴跳如雷,一巴掌打在貼身侍衛臉上,氣急敗壞吼道:「你們個個神出鬼沒,竟然攔不住一個大活人,豈不是本王果真救出了公子潘?」
侍衛被打,絲毫不敢挪動,戰戰兢兢回道:「屬下的確沒有發現潘……公子潘東來,一定是藏匿在京城或是持著官牒從其他城門跑了。」
「速去城內巡查,發現他后殺無赦!」賓王呲著牙,暗恨手下無能,偷雞不成蝕把米。
「是,王爺!」侍衛轉身而去。
賓王著好朝服,高聲喊道:「來人,去廣慈殿!」
他剛剛步入廣慈殿,發現丞相已在,立即跪倒在地慚愧出聲:「母后,兒臣失察,竟令賊人破軍機大牢劫獄,是孩兒失職,請母后降罪!」「軍機大牢劫獄,聞所未聞,」太后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偌大宮中怎麼可發生此等事情,「起來吧,你身為監國,自是難辭其咎,眼下先要查明事因再說。丞相,你有何看法?」
丞相一欠身,愁眉苦臉道:「回太後娘娘,此事非同小可,既然能避開侍衛,順利出宮,定是宮內之人而為,一定要查得水落石出,否則後患無窮,除了即刻查明真相,公子潘已然外逃,還請太後娘娘決斷……」
賓王一聽,順勢推舟道:「母后,兒臣接到奏報,天牢衛兵被殺二十五人,其中有兩名是其他宮府的侍衛,曾在兄長帳下從過兵侍,定是有人早早預謀,帶人突襲了大牢救走欽犯,此人也定是武功高強之輩,一直隱匿於宮中!」
「他不是你的兄長!」太后惱怒喝道,急促地喘口氣,「即刻著人四處搜尋逆子下落,一經發現,一經發現……」她嘴唇蠕動幾下,憤然而出,「就地賜死!」未等丞相與賓王應是,她又忽地瞧向門外,「敬梓!」
「卑職在!」敬梓閃進大殿。
「速傳文圖進殿!」
「回太後娘娘,文圖官復之後,一直在宮外居住,卑職也不知其住所……」
「發侍衛府煙號!」
「是,卑職遵命。」
皇宮,三道紅藍綠顏色的硝煙騰空而起,刺眼的光芒令晚夜震驚;聶府,下人匆忙奔向文圖睡間……
敬梓與文圖帶人步入大牢,一片慘狀映入眼帘,橫七豎八儘是屍首,其狀怪異。
文圖走近一個死去的牢衛身邊,彎身抬起屍首察看傷口,心中大驚,這形狀不就是南疆叛兵喉頭的傷痕么?三兩道切痕,深達頸腔,天下怎有如此犀利的武功?隨後,他逐個察看,除了兩名侍衛被劍殺,其餘二十五人均是被這爪狀一招致命!
「敬侍官,」文圖問向敬梓,「此處巡兵應是一刻鐘間歇。」
「不錯!」敬梓點頭道,「有無發現什麼端倪?」
小菜一碟!文圖心中想道。他喃喃說道:「敬侍官,這傷口邊緣不整,絕非被霸氣所傷,創傷之處,必有物及,你盤算著時間……」
說罷,文圖回到牢門口,猛地集中丹田之氣,以飛快的速度沿著捷徑跑向落地屍首,抵達之後,立即再沖向其餘屍體,如此反覆,而後再沖向二樓,仍是持續著方才的動作,抵達最後一個屍體后,折身跑向羈押公子潘的牢門,稍作停留再返向一層,直到抵達門口方才停身。
「多少時間了?」文圖稍有氣喘問道。
「已經接近兩刻鐘!」敬梓不明文圖做法,莫名其妙答道。
文圖一聽這時間,瞬間萎靡下來,臉色變得慘白,驚恐地瞪眼瞧著敬梓!
「文侍官?」敬梓明白文圖發現了什麼,瞧著他的模樣也跟著緊張起來。
文圖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回廣慈殿的,直到身邊的敬梓出聲方才發現來到了太后眼前。已是深夜,丞相與賓王也已離開,可是太后絲毫看不出疲倦,耐心地等候二人回稟,見敬梓入殿,開口便問:「可查出些端倪?」
敬梓點點頭,示意文圖說話。
文圖吞口唾沫,強壓內心惶恐,逐字逐句答道:「回太後娘娘,卑職查看牢內被刺之人,致命之處同一形狀,雖傷口邊緣不整,但力道如出一轍,因此既非罡氣所傷,又非暗器所致,天下無人有此神功,也絕無可能將暗器施用到絲毫不差的地步,故均是一人所為!」
太後到未察覺什麼,接著問道:「依你看來,便是此人手持兵刃,逐一斬殺,可為何如此狼狽,驚慌不止?」
文圖接著答道:「此傷必有物之觸及,於是卑職試著跑向各個牢衛身邊,並不去施展身手,即便如此,二層劫獲公子潘后,也絕無可能在一刻鐘之內完成,屬下已經查探,此人就在兩隊巡兵巡查間隙作孽,時間卻是一刻鐘。」
太后終於驚顫一下,喃喃說道:「如此說來倒是難以捉摸,無論劫獄之人有幾個,那斬殺牢兵的惡賊令人匪夷所思,難道你知道其中蹊蹺?」
文圖不敢說出賓王名字,沉思一下還是斗膽問太后:「太後娘娘,恕卑職冒昧,最近這些時日三王爺可有向太后提及公子潘的事情?」
太后猛然一驚,沒想到這也被文圖洞穿,遂告知文圖道:「確有提及,幾日前賓兒來到哀家之處,聲稱要探望兄長,情真意切,這與此事有和干係?」
文圖終於明白過來,心內的懼怕陡然加劇,埋下頭說道:「如卑職沒有猜錯,太後娘娘一定讚賞了三王爺,未表出欲殺公子潘的言語。太後娘娘有所不知,昔日一知大師被殺,南疆禍亂千名反寇被殺,與落難牢衛的傷口一模一樣……」
「賓兒?!」太後娘娘驚呼著打斷文圖,「怎有可能?無論是親是恨,他絕無可能救走潘兒,如若救之,苦求哀家便是,為何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來?」說著,愛子心切引得太后不禁疑惑地盯向文圖。
文圖終於將心中的真相吐露出來:「太後娘娘,以卑職對三王爺的體察,他絕不會是想救公子潘出獄,那日三王爺親耳聽到皇上火變,以為吾皇遇難,眼下唯有兄弟二人,之所以前來問詢娘娘,只是探探口風,若娘娘有殺潘之意,三王爺自會作罷,如若無有,他必會下狠手。欲殺之人,唯先救之,賓王正是為了除掉公子潘,才出手相救。試問,宮內殺潘,何人不疑三王,天牢救潘,何人會疑三王,救出宮外而殺之,又內應的屍首在此,又有何人去疑三王?卑職以為,那兩名侍衛也只是故布迷局,充當替死鬼罷了。如若不是卑職在南疆偷偷查看敵兵傷口,今日之變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三王爺頭上。」
太后一聽,難過地抬起雙手,自己細細審視著,突然哭笑不得,「哈哈,這是先帝在懲罰哀家啊,這雙手,沾滿了無數鮮血,才令哀家的兒子們如此不道,天之孽,不可活,人之孽,必有報啊……」
敬梓忙說道:「太後娘娘息怒,三王爺自小如此,絕非天譴啊,娘娘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