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亡靈谷
山谷間,有黑衣裝束數人,簇擁在一位年少的白衣人身旁,看不見眾人臉色,不過那白衣男子定是年輕之輩,身材修長,白袍飄瑟,一束烏髮披肩,顯得氣派非凡。
人群前面,擺放著一處祭壇,圓形檀木之上染成黑白兩色太極圖案,壇上擺放香案、水碗,任小雨淋灑。
祭壇前,虔誠跪著一名巫士,白髮垂落,雙目緊閉。巫士手中把持著一圓狀石盤,上面雕刻著八卦圖像,他的手緊按胸前正位的坎卦之上。
「坎水九五,坎不盈,只即平,無咎,」跪地巫士喃喃說著,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下,竟似滴滴淚水,「天象成坎,水入,細泥罷火,勇士之軀不可寐;此穴極北,日暗雲烏,遠離交火,壯士豈無醒之意……」
這是水之祭!
巫士叨念半晌緩緩起身,神情有些緊張,來到白衣人面前再次跪下:「少主人,可喜可賀,屬下已察覺亡魂有蘇醒之意……」
白衣人臉色一喜,瞬間又黯淡下來,毫無表情問道:「究竟還需多少時間?」
巫士垂低頭面,謹慎答道:「每逢初雨,屬下自會前來水祭,引全年之水入內;此處乃亡靈谷魂魄聚集極北之隅,水盛,遠離震火壓制;山間,有狂流奔往,更是助我一臂之力,如若無恙,潤澤八年後,亡魂之中最北一人將會出谷,屆時自會順從主人調遣,亡軀無法破除,天下無力驅散,所到之處大可任意殺戮,主人一統江湖指日可待……」
「八年!」公子閉上眼睛,「引來陰魂竟需要八年!」
「主人有所不知,縱是武功再高強,也難破群雄圍困,殊不知練就一身絕技至少需要幾十載,可這亡靈一出立於身邊,如風如雨,眨眼間就會殺掉百人,而其身無軀,不懼刀槍不畏水火,萬物不侵……」
已故勇士之魂,定然是無法破解!
亡靈谷內四十年前一場廝殺,死去兵勇無數,而其魂魄被鎮壓在山內,魂屬陰,自然是陽火制,而巫士探山穴發現最北側的陰魂,北屬陰為水,自是被制的力度輕些,施水祭之術試圖滅火而還其陰,破其禁錮,以令亡魂出現為己所用,而其他亡魂縱是是他有天術也無能為力。
遠山的文圖聽不見那些人再說什麼,不過知道定不是什麼好勾當。
卓姬忽然覺得心痛難忍,酸澀欲哭,立即認定這群人乃是江洋大盜,憤憤而出:「一群混賬!」
文圖再次捂住卓姬的嘴,小聲喝道:「不可出聲!」
聲音已出豈能收回!
遠處之人斷然聽不到兩人言語,可是卓姬那微微氣息,誰也瞧不見,飄散在山谷之內。
祭壇上,水碗忽然傾斜,巫士手中石盤不知為何瞬間落地!
巫士大驚,猛然拾起石盤立起身子,狠狠盯向八卦之像,隨著閉緊眼睛,大喜過望仰天長笑道:「主人,恭喜主人,如今身外有一物,如能獲之而飲其血,無需八年,八日即可!」
「此話怎講?!」白衣人赫然心動。
巫士控制不住心中喜悅,露出褐黃牙齒,陰笑而語:「此處有一女子,氣息雙音,定是有孕之人,然其乃極火之身,我等術法微薄,自然只能以水克火,消除亡魂火錮,可是人間自是解鈴有道,以火退火,瞬間可消除禁錮,那樣不只是釋放一個亡魂,即便是整個亡靈谷的武士魂魄皆可召出,主人何須惦記江湖,即便是整個天下也無人可阻!」
白衣人驚得倒退一步,連忙問道:「何謂極火之人?」
「自然是出生之時六字均為火,生於片片卦位之南,身懷之子也是天火所賜,恐怕生之日仍是六火齊聚!」
「此女何處?」
巫士立即伸手指向南面山峰,陰森森道:「就在南面山口!」
白衣人立即下令:「速去尋找此女,只可生擒,不可殺死!」
「是!」周圍黑衣人應聲而起。
文圖遠遠望去大驚,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分明瞧見一列武士向自己的方向衝來,個個步伐如飛,身形穩健,一定是江湖中高手!
「他們好像沖向我們這裡,要做什麼?」卓姬眼見那群人忽然四散,如狼豹般沖向此面山峰。
文圖連忙拉起卓姬,向遠處逃離,遠處傳來聲音:「此女有孕,發現后鳴聲!」
此女有孕?
這些人如何知曉卓姬在此?
文圖環視一遭發現,自己身處側嶺,再向南便是下坡,無論如何也逃不過身懷絕技的武林人士,況且身邊還有卓姬更是步伐緩慢。
他立即抱起卓姬,咬牙向山頂跑去,可是到達頂峰才發現,前面一峭岩壁立攔住去路,再下山更是寸步難行,稍有不慎就會暴露行蹤。
陷入絕境!
文圖向卓姬瞧去,仰在自己懷裡竟嬉笑連連,甚至還有羞意!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我這裡如喪家之犬,你那裡卻春心蕩漾,恨不得將她扔向深淵之中!
對!文圖忽然急中生智,瞬間取下卓姬繡鞋,扔在山緣,又撕掉她一片衣料,穩住腳跟順著眼前峭壁仍將下去,正好落在斜枝之上,轉身再度抱起卓姬,謹慎移步藏於岩石後面,弄一片干枝遮擋住二人。
片刻,黑衣武士到達頂峰,眼見無路可走,有人驚奇出聲:「此女未曾下山,南側也未發現,究竟去了哪裡?」
「快看這裡!」有人發現端倪,女鞋散落,碎衣垂掛,不是跳崖還能去哪裡?
幾人稍有躊躇,拾起那雙繡鞋也好復命,嘴裡說著:「主人之意只要其體,不要其命,快下山稟告,也好水中撈取屍體……」
瞬間,來人消失無蹤。
文圖不知,山下一夥在大河之中搜尋屍首長達月余,最後毫無收穫方才罷手!
至於只要其體,不要其命,很長時間文圖都不明白因為什麼,一直以為那幫人一定是嗜血魔頭,只在乎婦人的體中胎兒。
見四周不再有動靜,山中出現一對苦命人,文圖只好背起卓姬,沿著南山一步步挪移,定要遠離此處是非之地。卓姬無鞋,再者行走不便,只能打著傘俯在文圖身後。
「他們為什麼想殺我?」卓姬聽得一知半解。
「因為你長得漂亮!」文圖本就氣喘吁吁,已是懶得分辯。
卓姬似是在身後一怔,立即不滿答道:「那你洞房之晚為何不掌燈看看,上來就……」
文圖簡直要大喊一聲:你個死婆娘,那夜上你身的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
文圖禁不住捫心自問,眼前狀況就連自己都不信,誰人能相信卓姬腹中胎兒之父另有其人?
卓姬確是越想越甜美,乾脆伏在文圖後背閉上眼睛,回味著二人日日夜夜,稍有走神,嘴角竟淌出一串口水……
一直到天黑,走走停停,不知翻過幾座山,文圖已是筋疲力盡,舉步維艱,就近尋到一處山洞,兩人便鑽進去避雨。文圖見卓姬有些抖瑟,便將山洞內的干枝砍下聚集一起點燃取暖,萬一她受到風寒,自己絕對無法應對。
卓姬見文圖對自己如此疼愛有加,順勢鑽進文圖懷裡,咀嚼著文圖一口口遞過來的乾糧,津津有味,儼然這遠峰山洞便是堂皇京都。
無奈,文圖只好將自己外衣脫下,披在卓姬身上,令她靠在自己腿上休息,夜晚天黑,又是不斷淋著雨,再者自己已經無力行進,只好就地停歇。
不一會兒,竟然傳來輕微鼾聲!
文圖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狠獃獃瞧向眼前的孕婦:臉色炙紅,雙目緊閉,嘴角不斷顫動,竟似偷笑之像,偶爾還盪出一兩滴口水。
他只好一邊擦去她的口水,一邊愁思起來。
恭旦帝國之中尚有歹人,倒不足為奇,自有朝廷剿滅;涅帝一直被世人頌德,也應是仁心之帝,東土雖有小變,而兩地均是鞭長莫及,不足以為患,看來這裡沒有南國王朝那種災變,究竟任務是什麼,總不是守著一個亡夫孕婦生子便算了事吧?
也許,這就是穿梭進恭旦帝國的任務!
還有符柔,絲毫沒有音息,此刻總不該受苦吧?
若是有難,自己可是應遭天譴,這裡守護著他人妻子,卻對自己未來老婆不管不問,一旦符柔得知,哪能不怪罪?
倘若日後兩人成婚有孕,想起自己恭旦帝國一行,怎能不唏噓?
想到這裡,文圖竟伸出手,想去摸一下卓姬腹中胎兒,可是半路還是停下,若是那公子九泉之下瞧見,也許會不滿。
「相公,你瞧這孩子,果真是像你的模樣……」又傳來卓姬夢囈聲音。
文圖早已習慣,再瞧去,卓姬竟咧著嘴笑著,是那麼幸福,以至於感覺到口水長長流出,卓姬自己抬手利落地抹去……
次日凌晨小雨方停,山洞外透進光亮,仍在倒卧的卓姬肚子里又傳來咕咕叫聲,看來已是飢腸轆轆了,這可是孕婦,即便沒有過多營養,只啃乾糧總不可,文圖決定下山打探一番,再者為卓姬買些食物,最起碼需要一雙繡鞋。
「相公,你竟是一夜未睡?」卓姬被文圖挪動弄醒,坐起來驚訝發現夫君滿眼布滿血絲。
「卓姬,你在這裡好生待著,我去山下弄些食物就回!」文圖沒有等到卓姬回答,起身便離開山洞。
他以為卓姬一定追問自己是否會撇下她不管,沒想到遠處傳來聲音:「好的,相公!」
文圖步入城鎮,突然發現自己與卓姬短時間內絕對出不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