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兵罷陽烏(三更)
「兄王,兄王,你看,」烏蘭圖麗不斷高聲喊著,剛剛到達瓦赫達身邊跳下馬,卻僵愣住,眼下掛著淚滴,伸手指向王后,痴獃而迷,眼前立著的那位不是二王姐么,低聲喊著,「二王姐,二王姐……」
眾人大驚,注目瞧去,一直黑鳥猛然落在王后肩頭,伸長白頸,又驀然落下。
烏蘭圖麗急忙擦拭眼睛,定睛細瞧,方才發現王姐身影已經不在,確是另一位婦人,豐腴靚麗,氣質雅緻,「二王姐呢?」
北王瓦赫達回過神來,忽見王后肩上竟立著陽烏,顧不得眼前是南國之母,連忙稍稍俯身,向那神鳥施禮,口中驚愕出聲:「太陽神鳥!」
求林等人更是清醒過來,隨著施禮。
「太陽神鳥現,北人施禮──」一聲聲呼喚遠去,隨著蕩漾之聲,幾十萬大軍一排排低下頭去,無邊無際……
陽烏似是受到驚動,猛一振翅於王后肩上起飛,沖高而去返向北方。
烏蘭圖麗頓時對這婦人充滿好感,似是一見如故,連忙問道:「這位夫人是?」
文圖自是識得烏蘭圖麗公主,連忙上前應道:「文圖秉知,此乃南國王后……」
「文圖?南國王后?」公主瞪大眼睛張大嘴,不敢相信文圖仍是小夥子,而南國王後會親赴戰場,第一眼竟誤以為是王姐,瞬間又盯向符柔,「你就是四妹么?」
符柔撅起嘴眼含熱淚,這是小時候日日摟抱教誨自己的王姐!
兩人擁抱在一起,「王姐,還有善娥,善娥,這就是善娥……」
「小妮子!」烏蘭圖麗終於見到王姐之後,從髮髻一直打量到木屐,伸出手愛撫地摸著甥女的臉,一遍又一遍,善娥倒是害羞起來,小心喊著「姨娘……」
文圖見此情景,方才想起王命,立即抽出王令小心翼翼遞向北王。
北王展開令書,邊看邊思忖,抬起頭見那陽烏已無蹤影,一時拿不定主意,便將令書交給烏蘭圖麗。
公主看到:北王上啟,茲南國陳王先為王后之父,然毒害永世王后罪大惡極,賜死,王后斬發辭恩,理當更姓,王后乃召合公主之母,又潤先王后之澤,成王議,賜姓烏蘭,名瑩兒,昭示天下以正視聽。烏蘭王后深感南國有愧永世王后,護之不力,又有先父孽為,願拜北王為兄,以北土公主之位居於南國,以警示天下,望察。
烏蘭圖麗雙眼模糊,既然有太陽神鳥二王姐引領至此,落肩而告,便是沒這王令,也是王姐在喚,遂扔掉王令徑直奔向烏蘭王后,緊緊握住王后雙手,嘴中喃喃喊出:「王姐……」
王后心中一盪,感慨萬千,見眼前公主領了王令,深切呼道:「三王妹!」
烏蘭圖麗聽那聲音便是王姐,慢慢地俯向烏蘭瑩兒王后肩頭,嘴中卻沉聲說道:「兄王,太陽神鳥,二王姐在,退兵吧……」
求林低下頭去,至此再無進犯之理。
北王緩緩點頭,如今有了王妹,仍是南國王后,還有親女召合公主,更是太陽神鳥召喚,北民自然應允,嘴中也是低聲道:「准了,傳令下去,有陽烏勸告,北土烏蘭瑩兒公主、符柔公主、文圖王公、召合公主之情,准予撤兵,即刻返回……」
文圖暗暗吁氣,南北之戰終於罷除!
穿梭進入南國王朝十四年,恐怕只為這一日!
動輒幾十萬人,甚至百萬人的生命終於得以倖免。不自覺地,文圖將眼神停留在符柔身上,還有半年多她在南國王朝年齡才至二十歲,如此說來大可攜著嬌美純柔的未來愛妻遊山玩水,品味異世界之風情……
「大王……」一個北兵匆忙跑來,滿頭是汗,身邊跟著一位老者,「大王不好了……」
眾人紛紛怔住,文圖更是惶恐不安,唯恐有變。
「何事驚慌!」求林猛然喝問。
「稟陳大王、大帥,」老者是北土兵醫,隨軍問治傷病,「近日軍中無數勇士感染咳症,如今快速蔓延,愈發厲害,老朽們已經無能為力……」說著俯下身去痛苦不堪。
符柔一聽呼吸急促起來,意識到態勢極為複雜,如若屬於傳染病患,這百萬大軍恐遭禍事,連忙問向老兵醫:「染恙之人可有痰症?」
兵醫一愣,瞧一眼這小姑娘,可又見周圍人絲毫沒有怪罪之意,自然此女不是凡人,趕忙答道:「均有咳痰,偶有攜血……」
「不好!」符柔臉色煞白,「快帶我去診察一番……」
符柔剛要離開,長廊內又賓士過來一匹快駒,兵士下馬立刻施大禮撲向王后,顫聲道:「稟王后,大將軍有急報……」
王後面容一威問道:「速速道來!」
兵士瞧一眼周圍,躊躇不語。
「北兄王心胸豁達,已決意退兵,」王后瞧一眼瓦赫達、文圖,又轉向兵士,「如今南北已無戰事,何事說來無妨!」
兵士一聽面露喜色,不過瞬間又低迷下來回道:「稟王后,我南國兵士多染風寒,軍中藥材已經用盡,卻絲毫未見起色,已有,已有數名死去……」說罷,兵士自己也連聲咳嗽起來。
符柔嬌容變色,急忙上前抬起兵士手腕探去,這一問更是驚呆眾人:「是否感覺全身怠懈,心中沉悶燥灼,皮膚毫無潤澤……」
兵士連連點頭,面透驚恐。
符柔說著再令兵士吐舌而觀,不住搖頭,「兄王、王后,不對,二王姐,文圖哥哥」,說著看向文圖,「柔兒還需繼續探查,唯恐屬傳染之疾,請即刻下令南兵北勇毫無癥狀者即刻離開此地,倘有體變再返回這裡;兵醫將患病兵士分為輕重而隔,餐飲用物不可同一,以防重上加重……」
文圖明白,符柔嘴裡說的是傳染病,立刻對北王、王後言道:「請北王、王后即刻率無病之兵返回本土,程家莊有大量藥材,定會悉力加以診治。」
…………
求林不忍離開兵勇,留下守候;王后也是惜兵如子,執意留在程家莊。
阿武進入主殿見到王后,回想當年文圖與王后訣別心中悵然,嘴唇動兩下,卻不敢說什麼。
眾人悉數落座,文圖言道:「據雙方回報,南國染病兵士大約十七萬,北土十一萬,到底是什麼病恙如此猛烈,短短月半便猖獗至如此程度?」
符柔回答:「春夏之交,陽升而旺,火燥物干,又值巳午之支火,更是金肺虛弱之際;且此地廣漠,寥有人煙,乃蟲鳥集散之所,所遺之棄物紛雜,氣渾而濁,逢暖化之時,虐源便散於空氣,故久留兵士感染癆蟲,侵擾肺體,致肺虛而燥,少潤澤。柔兒探觀眾兵之像,干濁之氣損傷肺經,引咳痰,重者血出,胸痛悶抑;肺虛而火盛,偶有低熱,午時更甚,膚色燥灼,津不上行而口乾,舌紅少苔,其脈象細弱漂浮,綜其像,柔兒以為乃是肺癆之症……」這是她在醫學院早已成竹在胸的學業。
「肺癆?!」王后驚呼出聲,隨即惶然失色,「凡患肺癆,無術可醫,萬沒想到兵戎未損命,流疾卻要令我南國失去十七萬人馬!」
文圖跟著一怔,有如此嚴重嗎?果真如百合與符柔所言,這南國王朝兩大災難同時到來,可是肺癆便無葯可治嗎?
符柔卻迷惑起來,一臉不解地望著王后道:「王后,其實不然,方才柔兒到葯倉查探,程家莊有足夠的草藥可以醫治此疾,並非難事啊?」這裡的肺癆,只是屬於急性肺結核,怎能無葯可醫?
「王妹,你說什麼?」王后忽地站起身,盯著自己的王妹、王師,這哪是一個二十歲的孩子,竟然熟諳葯術,可是自己根本沒有聽說過能有草藥治癒肺癆之說,「快說說。」
「此次肺癆,實屬陰虛而致,肺體燥亂,可施滋陰之葯,潤肺殺蟲,取清肺降火之地骨皮,養經止血之白及,滋補清肺之沙參,生津止咳之麥冬,養血消汗之白芍,再配其他止咳消腫養血潤澤的百部、烏梅、牡蠣、桑皮等葯,此疾自可褪去。」
王后不斷搖著頭,喃喃說道:「柔兒口中藥名,本后聞所未聞……」
文圖自然知道,這是符柔以本世界的藥名命葯,這裡的人不曉得,連忙說道:「王後有所不知,程家莊至建造長廊之初,便開始廣購藥材,符柔將各種草藥予以配名,並書《符之術》,詳解病症與配藥,如無這場戰亂,正要廣散民間,既然符柔稱有葯治疾,便開始籌備灶台,儘快熬製藥汁吧……」
「文圖哥哥……」符柔攔住文圖之語,自己定是有他法,可是又怕文圖不滿。
文圖臉一紅,知道自己一知半解肯定說錯,暗道:你個死丫頭,有話不一口氣說完,嘴上卻尷尬道:「還有更好的對策嗎?」
符柔點點頭,聲音卻低了半分:「南北兩地染病人數二十餘萬,熬材取汁不但耗費時日,浪費草藥,而且熬制需要大量葯具,已是來不及。眼下最好的辦法便是研末之法,將藥材置於一起磨成粉末,令兵士沖泡吞服,藥力大增,事半功倍,一人之功可待數百人服用,即時便可開始!」
「快,傳令下去,即刻著人研磨,」王后急不可耐,抬手指向侍衛,「現在已經有人死去,要阻止這場瘟疫,萬一有人脫離,恐怕這天下又會染疾而大亂,現在剛剛四月,草藥未生,便是用盡天下藥材,到時恐怕也無能為力了!」
「等等!」文圖忽然悟出什麼,一把拉起符柔跑出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