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半紙文魁2(一更)
王殿之內所有人已經提心至咽,甚是汗出不止,大王也是緊閉著圓眼忍著興奮等候文官宣布,大殿之內只有文官拆取考卷之聲,不聞眾人喘息之音。
不刻五甲試卷開啟,文官稍作整理,邁步向前正衣直身,強壓忐忑之情高聲宣讀道:「大王歷二十年南國文人王考,文魁為──」
殿內有人已經承受不住,竟蹌踉出半步。
大王雙手猛然握緊,聽著這從天而降的名字。
「白陽城學子蘇士,年三十四歲!」
蘇士?!
除了大將軍以及不明真相的官員紛紛震驚,大王忽地從王位上立起,這不是王命才子么!
最難看的自是陳王與二王,兩人面色抽搐冷汗頓出,明明卷內有四份污卷,為何沒有蘇士之卷?
大殿之內半晌方才發出聲音:「恭賀大王!」那聲音中有著嘶啞之音,甚至包含著哀嚎。
「第二名,平松城人士廉蓋,年三十二!」
「第三名南柳城考生,夫子丹,年三十六!」
「第四名,高菊城武子亮,年三十三歲!」
「第五名百花城學才況明,年三十四……」
一陣宣讀之後直接將大王推至巔峰,果真是乘上了巨鳥漫天翱翔,大王歷二十年的王考,前五甲竟四人為王命才子,全數年輕之才,這表明再過十數年,南國天下已是大王一言九鼎,無人再敢反駁,除非王命才子變節!
即刻,文官便將蘇士等五人之名填入王榜!
陳王狠狠瞪向二王,二王此時已是天昏地暗,一臉汗水不斷滴落,昨日還信誓旦旦寬宏大量饒恕那四份自以為是王命才子的試卷,不想根本出乎意料!那被污的試卷卻非王命才子所有,其中蹊蹺誰人可知?!
文官此時高宣道:「王命已成,即刻接殿丞蘇士,次王廉蓋等人入殿……」
「大王!」二王突然發聲,明顯嘴唇已在顫抖,「臣有一事稟奏,望大王徹查!」
大王心知肚明何事,故意滿臉高興模樣指著二王:「講,講,此次王考臣弟與鄧親王居功至偉,是一等一的功臣!」
二王已是氣急敗壞,幾近喊道:「臣擬請大王賜文房雅室室主死罪,王考之際,此人居心險惡,竟冒替慕容正參考,實為藐視朝廷,僭越王威,此等宵小不除之不快……」
大王此時手握數王,還有殿丞蘇士,沒有顯露絲毫不滿,轉臉問文官:「那慕容正之名在榜內名次如何?」
「回大王,第十位!」文官展開王榜后答道。
文圖雖目達耳通,可是真正較量起王考,怎能是蘇士等人對手?
大王信步走下王台徑直來到二王身邊沉聲言道:「賢弟啊,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五甲之內四數為文房雅室所出,包括著殿丞,我這前腳接進四王,卻將推薦之人斬首,你說這天下豈有如此背信棄義之人?」
「大……王,臣,臣弟愚鈍,一時失語……」二王趕緊抬手擦拭汗水。
大王終究是氣派一場,伸手拍拍二王肩膀,慢步群臣之中,不再詢問眾臣意見,因為此時誰也不敢反對,那會沖了王喜:「這文房雅室,一舉為本王推舉四位才子,本王不能罰,不能讓天下文人失望,也不能令我南國之民笑我寡義,不但不能罰,還要獎,不過絕不難為各位,也不能令人不滿,著令──」
文官立即跑到案台之邊提筆等候,知道大王行令之事自是無需王議。
「慕容正身為王命才子,被賊人所害,然觀其同僚之能,應屬佳才,封其為次王,厚葬於王墓,」大王早已知道慕容正為救知己而死,「再令,文房雅室室主更姓慕容,王賜一個正字,兩者不淆,擇日接至宮內,只作後殿之客!」
此令定是大王自己的事情,二人均不封職,況且室主更名便吻了那王考,只是殿客,猶如謀士無官無職,任何人干涉不得。
大王無心再談,緩緩再道:「即刻張榜,同宣殿丞蘇士等人進殿!」
午時初刻,厚重的王宮大門隆隆大開,緊接著再度響起連聲號角,衝出一隊侍衛護著王榜直奔榜台,隨著王榜入牆,四周一片雷動!
「蘇士,蘇士……」
「廉蓋,夫子丹……」
蘇王,蘇殿丞……
文官早已跑至學子面前,高聲宣道:「文試大成,王命已定。王令,即刻宣文魁殿丞蘇士進殿,同宣廉蓋、夫子丹、武子亮、況明四甲士進殿──」
蘇士當場愣住,一則沒想到自己一介乞丐竟能奪得榜首,二則四人同時入五甲!
「蘇王,請即刻進殿……」文官低下頭去再次出聲,此時不敢造次,眼前乃是手掌生殺大權的殿丞,只是蘇士未動,其他人也不敢動。
蘇士方才醒悟,立即引領廉蓋等人起身步入王宮……
一代英王殿丞蘇士,以睿智沉穩著稱,在南國最後一些年的王制制度下,有著廉蓋等人的擁護逐漸強勢起來,運籌帷幄,以官官聯保、城城聯保等制約手段,逐漸消弱諸王之權,鞏固大王地位集中王權;大施富民之政,獎勤罰懶,深得萬民擁戴,被人尊稱為「半紙文魁」,意即一半的能力足以大治天下。
一座小屋外,文圖正在練劍,彩光霍霍,汗如雨下,旁邊紅圖駒悠閑吃著料草,偶爾聽見主人厲喝聲,便停住頭瞥一眼,繼而接著埋頭咀嚼。隨從遠遠跑來,但見到莊主沒有停歇意思,便立在那裡欣賞,不過雙手放在前胸按捺不住激動之色。
一套無上劍法演畢,文圖方走過來問道:「可有消息?」
「恭喜莊主,蘇士大人奪得文魁,還有,還有廉蓋、夫子丹、況明全部入朝封為次王,廉蓋封副將軍之職,同協大將軍掌管兵府,主管京畿重兵;夫子丹入工府,況明入財府,皆是南國要職……」
文圖聽著逐漸笑起來,沒想到幾人果真是天下奇才,便走近紅圖駒,輕輕撫著紅色鬃毛喃喃道:「若是哪日我離開你,可是要記得文圖。」
紅圖駒突突兩聲,后蹄踩踏幾步,似是告知文圖:你走不得。
「還有,慕容正亦被賜為次王厚葬,大王不但赦你替考無罪,還賜名慕容正,意欲接你入宮成為自己的殿客!」隨從連珠般說著。
慕容正!殿客!
文圖點點頭,自己哪有慕容正那般剛烈,此名甚好,也算是時刻提醒自己,只要在南國王朝史冊之上書有慕容正的名字,便是報答真正的慕容正了!
王殿之內,誰也沒有想到,凡是護國公倡導的建議,蘇士一概附和,大凡不利於護國公利益的策政,蘇士更是主動阻攔,隨聲附和自有廉蓋等人,如此一來,加之護國公的門人,幾乎形成一種蘇士之言暢通無阻的勢頭。
這正是文圖與蘇士的策略,首先在朝內樹威,令人無形之中順應蘇士之言無人阻擋之氣魄;更為主要的,則是寵之,養之,亂之,擒之。
一日散朝,鄧王緊隨蘇士來到宮苑之中散步。
「蘇殿丞,老夫有一事不解,不知當問不當問?」
蘇士微微一笑,手已經觸在一株菊花之上答道:「親王,你我忘年之交,況且鄧王為南國、為大王傾盡一生心血,蘇某佩服之至,豈有當講不當講之理,只管賜教!」
鄧王不解問道:「蘇王錦心綉腸,絕頂聰明,深得大王喜愛,可是最近到底是如何緣由,究竟是另有布局還是絕聖棄智,老夫糊塗得很。」
蘇士知道鄧王在說自己總是附和護國公之事,鬆開菊花之上的手淺淺一笑說道:「鄧王不如直說。」
自蘇士入朝,鄧王如虎添翼,終於在王殿之內有了蘇士等人的支撐,唯獨護國公一面與自己分道揚鑣,便低聲言道:「蘇王接管的城池遞來奏報,在護國公掌管之際,曾殺戮七名清正官員,老夫不明白為何被蘇王私自扣留不發?還有,今日開殿,大王明明在質問護國公,其所轄的部分城池竟推延大王之政,沒想到蘇王以城城有別為由阻攔下去,這究竟是何說法?」
雖是問詢,老鄧王已有責怪之意。
蘇士喃喃道:「戲已唱之,豈能無幕?殺清官之事,一旦問起來,不是原掌城府台被問責,便是清官變濁反倒失了名譽;搪塞王政之事,不知系有多少人的腦袋,到頭來可能儘是替罪羔羊啊。」
「如此下去,護國公豈不無法無天肆意妄為?」
蘇士再次用手碰觸那菊花,頭也跟著俯下去,不再回答鄧王問題反問道:「鄧親王,你說這花如此惹人喜歡,最關鍵的是如何伺候?」
鄧王突然覺得眼前年輕人毫無城府,這都是什麼時候了還賞花,遂沉下臉生氣答道:「自是上好廢料,適宜水澤……」
蘇士點點頭,正色道:「我若是傾狂肥而注,入盆水而灌,你說這花……」
「那還不得死了!」鄧王越說越氣。
「哈哈哈,鄧王英明……」蘇士不再理會鄧王,徑直趕往大王書殿,大王與文圖正在等候,「鄧王回去休息,我去大王那裡。」
鄧王一怔,隨即呆若木雞,立刻又清醒過來,「哈哈哈,」自己也笑起來,笑道激動之處,昏黃老眼邊角竟滲出幾顆眼淚,似是年老不敏渾然不覺,根本沒有去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