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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 大王跪拜

  坊間民居剛剛掌燈,文圖快步如飛躲過京民,徑直躍入一家民宅。與此同時,王醫府醫方藏室別人翻動的消息也紛紛傳到大王、陳王耳朵里。


  「妮子,宮內謀得營生,為何突然不去了?」聽見老漢邊咳嗽邊問。


  稍有沉默,女子聲音:「爹爹,你久病卧床,女兒要回來好生侍奉你年老。」


  「可沒有了生計,哪來的銀子?」


  又是沉默。


  「啊,誰?」姑娘忽見身後站著一人,看不見模樣,高高挺拔,心裡懼怕起來。


  「可是賊人?」老漢見有人立在女兒身後,驚恐起來。


  姑娘顫巍巍立起身,結舌道:「你可知京城之內有彩劍俠士?」意圖威嚇來人。


  文圖「刷」抽出彩劍,直接橫在姑娘肩上,沉聲問道:「你可是王醫府葯女?」


  「彩劍?!」葯女見得長劍模樣驚叫著,跟著急速點頭。


  「我且問你,侍奉大王後期間,那葯中可有端倪?」文圖知道這女子已悄然辭去葯女之職,定是有緣故。


  彩劍立威,一是為京城剷除妖孽,更為重要的是形成一種信仰,令所探查之人無所顧忌,所遇之人知難而退,免得多生枝節,這才是對大王說的「無奈之舉」。


  彩劍俠士是萬民心中膜拜,葯女哪敢扯謊,搖頭答道:「葯中是否有變,小女確實不知,不過……」她膽怯看向文圖,但看不見對方表情,接著說道,「王醫府內由陳醫官專為大王后配藥,每每配藥都會有護國公大人在場,這令小女生疑;再者小女主管探器,可是大王后之葯,二王要親自探查,少有幾次,才允我用銀器探葯,但未發現有異常。」


  「二王主監王醫府,為何陳王來此配藥?」文圖心中隱約感到不祥。


  「這正是小女子疑惑之處,還有,即使大王用藥,二王亦不必親臨探毒,公主已監管王醫府,小女深感不安,便於今日辭了葯女之職。」


  陳王配藥,二王探毒?!


  文圖的心撕裂般痛楚,為何要毒害王后,難道果真想令北王南下嗎?大王后,我一定要為你雪仇,無論何人!

  文圖收回彩劍,知道這葯女離開王醫府,便意味著死亡,掏出一大把銀子遞給姑娘囑咐:「你與父親連夜離開京都,馬不停蹄趕赴北城,尋一位叫慕飛玲的女子,只要你說出紅圖駒三字,她自會安排你們治病生息!」


  老漢與女兒聞聽此話,方知那葯中有恙,一個老淚縱橫,一位悲悲戚戚,紛紛跪在文圖眼前,拜謝不殺之恩,連夜逃亡北城。


  文圖不敢有半點疏忽,趁著夜色直奔陳司官家。


  陳司官家內,四五人剛剛餐罷晚膳,司官尚未來得及起身,忽然沖入幾名刺客,不由分說舉刀便殺,瞬間全家人倒在血泊之中!領頭之人暗喝:「速速將屍體隱匿,清除血跡,去葯女家!」


  文圖趕到后,一切皆以結束:司官家內無人,餐桌之上飯菜尚有溫熱,不是被滅口便是被擄走!


  文圖吃驚非小,公主馬上接管王醫府,這定是陳王與二王所為!

  陳王,定是南國禍患,能掣肘於他的,卻只有其女陳瑩兒!文圖決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助陳瑩兒入宮。


  次日,清空萬里,風清氣爽。


  永世王后墓林外,早早列開兵陣;墓碑前,也是紅毯鋪地,等候著大王到來。


  一聲號角長鳴,百餘軍勇出現,隊前是冷凌御馬帶領,威風凜凜;接著便是王轎,八名壯漢肩抬,穩穩前行,轎旁跟著佩劍柯明,兩名文官,周圍儘是鐵甲護衛,風雨不透;王轎之後便是公主彩轎,四人輕扛,亦是穩健,轎外只有啞巴阿文跟隨。其後,仍是百名軍勇押后,槍高林立。


  冷凌迅速命人圍在王后墓前,背對墓碑施開警戒,其餘軍勇鐵衛紛紛跑向周圍,層層護住,除了那枝上陽烏,恐怕連一隻螞蟻都近不得。


  大王落轎邁出,徐徐走到永世王后目前,凝視著,寬厚額堂微微收縮,粗重眉睫抬起,紅潤臉上沉積如水。


  片刻,大王抬手指指冷凌與柯明,沉聲道:「散開,本王要說說話。」


  冷凌遲疑不肯,依照宮外軍法,護王絕不準離開箭射範圍;文官立即回應道:「大王,萬萬不可,這……」


  「散開!」大王沒有去看幾人,又重複一遍,不過聲音卻充著怒意。


  冷凌知道,這散開的距離自是不能聽見大王說話,遂高聲命令:「墓尊之周軍勇,隨我散至八丈之外,令外圍弓箭手每半刻空射一次弓箭警示;發現異人,立即捕抓,抗者立即斬殺!」


  「是!」墓林內一陣高呼,隨後冷凌柯明等人跑向四周,大王身體立即暴露出來。


  公主立在大王身後,示意一眼文圖,依照常理此乃侍人,也要遠遠離開;文圖自然會意,剛要轉身,大王回頭凝視一眼文圖道:「你乃失語之人,便在你家公主身邊守候吧。」說著,竟露出感激神色。


  文圖心內大驚,那眼神分明在說著什麼!

  大王難道早已知道自己是誰?


  不錯,這南國都是大王的,怎能不查密信來源?大王早已知道,阿文便是彩劍俠士,一直在關注國事,提點冷凌輔佐公主,這當是百年不遇的良才;只是,他不知道這阿文,便是文圖,也不敢想堂堂北土王公會化身啞巴。


  甚至,來不及救陳司官,而那葯女卻被大王秘密攔下,藏匿起來,等待日後所用。


  大王再次面對王后墓,竟直挺挺跪了下去!


  「大兄王……」公主驚慌失措,這怎麼可以?


  「大王,不可啊……」遠處文官竟抽搐出音,可是哪敢上前。


  南國王朝內,王身以上除高祖外無跪拜之禮,無論天地廟宇,何況是大王?只有草民方可屈膝下跪,那也不得在當街行跪。


  公主、文圖不敢再造次,也是跟著跪將下去。


  遠山高巔,竟有兩人,遠遠望去也是面面相覷,簡直不敢相信大王竟跪拜先王后,立即起身離去,馬不停蹄趕回北土稟告北王。


  正是這一跪,北王撤回了在南國的全部探子,結束對王妹死因調查,否則後果難以想象。


  「愛妃,今日本王以人夫身份與你說說話,你可能聽見?」大王伸出手輕輕撫摸墓碑,「整整九年,你我恩愛有加,然天不作和,更是,更是本王用人不力,致你英顏隕落;記得愛妃說過,你嫁的不只是本王,而是南國,你的確做到了,用你自己的性命做到了!愛妃死因我已查明,可是眼下無計可施,只待日後我定會給你交代,給北王一個交代!」說罷,再次撫摸墓碑。


  公主大驚失色,險些暈倒──大王嫂並非病逝?難道?這時才明白過來,為何大兄王急急地把王醫府和膳食府交給自己掌管,問題自是出在那裡;這也明擺著,大王在碑前訴苦,一是要保守秘密,二是要謹慎監管入口之堂,不得再出半點差錯。


  大王如此英明!


  並未對公主說的半句,可以一切皆以明了。


  文圖更是心中難過,當然不知道此事出自死去的三王之口,可憐這大王,明知先王后被人毒害,可是仍然令賊首逍遙殿堂之內日日相見,常人哪能忍受?

  此時也是恍然大悟,如此機密之語,大王竟允許自己旁聽,定是知道自己是持有彩劍之人,密送信函之人。更為詫異的是,既然大王知道自己是彩劍俠士,定然會知道自己在秘查王后死因,如是說,也正是告誡自己不要魯莽行事!暗暗道:如若大王知道自己是北土王公,自然不會允得自己留在墓前,倘若日後得知,大王定會惶惶不可終日,須立即離開王宮!

  還有,心中早已思念符柔。


  「愛妃,今日本王跪拜,還有一事相求,便是違背祖制提前納后,不在私念而在國運,護國公之女陳瑩兒聰穎善良,定會輔助本王;說到這裡,自是唏噓不已,想當年納愛妃入宮,竟為國安,入寢之時方初見愛妃妙顏,可日久天長反倒生得無上恩愛,夫妻真情。而陳瑩兒與本王自小相識,無猜之至,可如今仍是為了南國設計,本王也是心痛不已。愛妃如若是不答應,自可託夢於我,我斷然聽從愛妃決斷……」


  一代王后,飲毒為國之女,豈能不答應。


  松枝上的陽烏不敢出聲,三隻稚足微微挪動著,潔白長頸向前伸傾俯下,彎喙竟低於枝頭,似是在應允著什麼,眼睛仍是撲閃撲閃,不知是否在流淚……


  拜祭大典結束,大王率眾人回返,手剛剛扶住轎柱,忽見一直鳥飛走,竟有三足!忽然憶起王后一日笑著對自己說:「大王,臣后的父王曾經說過,我是太陽神鳥,整個天空我都可以飛,可如今,單單飛進這裡!」說罷,指著大王胸膛。大王大笑起來,接著問道:「噢?太陽神鳥什麼樣子?」王后將臉貼在大王胸前,閉上眼睛,幽幽答道:「我也未曾見過,只是傳說中,那神鳥有三隻足……」


  大王望著陽烏飛走,暗暗道:謝謝愛妃!

  陽烏展翅高飛,異常快速,分明是去了北方……


  也許有一日,無論是北王還是烏蘭圖麗,會在草原上的高空,發現傳說中的太陽神鳥;抑或這神鳥,乾脆飛回北土王殿!


  一行人浩浩蕩蕩回返王宮,緊跟著天空卻飄來片片烏雲,陰霾起來。


  一個時辰后,便落下雨滴。


  天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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