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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 南宮內變

  大王歷十年正月初五,宮中仍舊結綵連連,王妃皇族來來往往,王子小主穿梭不停,每個人紅裝在身,護衛侍女滿臉洋溢著歡笑,一派喜慶氣象。


  二王與三王一起趕來王宮,照例拜見大兄王,而宮中侍衛只宣進了三王,著二王稍候,他便獨自一人信步宮園。


  昔日花草已然不在,薄薄雪中只有梅花獨放,他徐徐移步到一株怒放的梅子下,抖袖出手撥弄著一枝嬌艷的花瓣,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起,想著想著手便凝固,望著歡聲笑語的宮人,暗自發出一聲嘆息,情不自禁吟起慕飛玲的《梅花》:

  澀澀含蕊弄青枝,羞羞笑雪她自痴,且問寒冬為何再,旦把長天吟作詩。


  曾幾何時,一株梅花兩位佳人,曾經那麼痴迷相擁,毫無嫌隙。可是轉眼間妙女飛離,毫無蹤跡,他將那把青鋒劍取出,含情脈脈地雙指擦拭,隱約感覺到那厲厲劍鋒上,曾經沾滿美人淚滴……


  大王寢殿內錦掛淋漓,紅帳四布,兩爐炭火微微燃燒,不時跳躍起凌亂的火星,裡面只有兩名宮女侍候著。大王於紅毯上席地而坐,身披紅色錦棉大襖,額頭滲有微微汗珠,拾起竹筷擺弄擺弄眼前餐桌上的幾道菜肴,爾後抬起頭瞧一眼三弟,半晌沒有說話。


  三王緊了緊夾襖,身體也有些蜷縮,臉色蒼白,絲毫看不見節日的興奮和暖堂的溫馨。


  「來,吃!」大王用竹筷指指三王,又指指桌上的酒菜,「今天初五,本王與三弟小飲幾杯。」說著,便抬起酒樽為三王斟酒,三王連忙欠身伸手阻攔,意欲自己來斟,大王用手撥開,小心翼翼地為他倒滿了一杯酒。


  「怎麼不喊二哥一起?」三王見大兄王喊自己三弟,也順勢叫了二哥。每年的正月初五,大王都特意閑出一日,將兩位兄弟宣進宮,再請來公主作陪,兄妹四人暢飲一番,敘敘家常逗逗悶子,一直喝道公主呵斥攪散宴席方才罷休。如今公主不在了,宴席立即死氣沉沉起來。


  「先與你聊聊,」大王順勢拾起一顆香米,放在嘴裡不斷咀嚼著,立即傳出格格聲音,紅潤臉龐上腮骨不斷起伏,卻絲毫瞧不見笑意,「三弟妹最近可好?」


  三王微微點頭,也是拾起竹筷,向桌面上探去,這是才發現面前除了一些襯菜之外,只有一羹牛肉,一盤香米,忽然警覺起來,這哪像大王膳食,那是他小時候最愛吃的兩道菜肴!那些時候,大哥總是將這兩道菜背著父王偷偷移至三王眼前,然後見無人發覺,便相視而笑,悄悄擊掌慶祝。


  「大兄王……」


  「直接喊我大哥就好,」大王微微欠身,再次為三王斟酒,自己直接端起面前酒樽飲下,指指三王,示意喝下,「聽聞弟妹已有身孕,我這一杯算是恭賀!」


  三王也是一飲而盡,不過手卻微微顫抖。


  「哎,」大王嘆息一聲,夾起一小片牛肉,又扔在在菜盤內,「沒有了四王妹,這飯吃得香不起來!想起南疆一役,吾朝損失慘重,四王妹下落不明,更是失了北土的小公主和王公,至今本王也沒有告會北土……」他憂鬱抬頭,意味深長地看向三王。


  三王連忙低下頭,稍稍皺眉答道:「大哥別總是惦記著了,保重身體要緊,李正已經滅了夷族,也算是為王妹報了仇;三弟只是想,暗害四妹的畢竟是北土之人,北土公主與王公隕歿也算是報應;不過,為弟有一事不明,朝中諸王三番五次催促大王查明實情,要北王給個說法,大哥為何遲遲不動?」


  宮女上前為二人斟滿,大王搖搖手,自己單獨飲盡一杯,並未讓三王端杯,他端起酒樽,手也顫抖起來,再一次趁著吃酒的機會看一眼三王,臉上立即布滿失望和難過,一口濃酒入肚,他臉色更加紅潤起來,將酒樽極為緩慢地停放在桌上,思忖一陣,忽然抬起頭淡淡說道:「大哥方才這一杯敬你,算是還你同胞骨肉之情!」


  三王驚愣,白臉抽搐一下,瞪足眼睛恐懼起來。一杯敬年關,一杯謝王妃,這一杯竟像是要斬斷兄弟之情!他身體猛然震了一下,一種不祥之感襲來,像是想起了四王妹,眼睛里也透出一絲愧疚,忽又強作鎮定,幾乎從喉嚨擠出兩個字:「大……哥?」


  「啪!」大王身體絲毫未動,猛然間手拍地桌,頭卻沖向三王,緩緩而沉重言道:「我現在已經不是你大哥,你也不再是我弟弟!」


  三王身體一抖,驚得身體後仰,狠狠地盯著大王。


  大王也是眼睛瞪圓,明顯眼角在跳動,似乎壓抑著沉積已久的憤怒,腮處骨骼隆起,呼呼喘著粗氣。


  「來人,賜離別酒!」


  離別酒,在南國王朝內被大王首次命名,他取得寶座后,識破幾名奸臣真面目,流著眼淚賜給他們毒酒,被賜為離別酒,當時大王竟將自己手指刺破,不忍心殺死這幾位老臣,可是公主斷然不允,怕是他們東山再起,繼續加害大王。


  離別酒?!


  三王急促喘息起來,喉頭被剛剛吃下的最後一口香米頂住,幾欲嘔吐!見桌上已被放置一盞銀樽,那裡面是要命的毒酒!

  想殺我?!


  他本能地想去取劍,可是又頹然鬆手,在南國之內,除了陳王無人能敵過大王,他絕出不得五招。


  「你這是無端清理兄弟!」三王突然吼道,白皙臉上閃過紅絲,瞬間又變得蒼白。


  「啪」又是一聲,大王狠狠給三王一記耳光,紅紅圓臉上滿布憤怒,身邊兩名侍女險些嚇倒,不敢近前,雙腿不斷抖瑟。


  「清理兄弟?」大王聞聽,更是眼睛稍迷,痛苦說道,「你若是視我為兄弟,為何加害北王,暗殺陳瑩兒,計殺公主,他們都是我們的親人!你若視我為兄弟,南疆一役已過數月,為何遲遲不來懺悔?你的眼睛里若還有兄弟,又為何冒著二弟的名義指使北番族叛亂?!」


  說罷,大王一把扯出公主傳來的密信扔給三王。


  三王手忙腳亂地抄過來觀看,一屁股癱坐在紅毯上,在咯寧族送來的密信中,咯寧族已經將北王騙到族地,所以在他心目中克匋早已得手,北王早已崩天,說不定北土之內已經要舉兵南下,所以一直在慫恿門下諸王諫議大王以公主被刺為名發兵北上,只是陳瑩兒沒有暗殺成功,陳王一直阻攔方沒有得手。


  「兄弟,親人?哈哈哈……」他發現與咯寧族的密信已經到大王手中,自知難逃厄運,突然大笑起來,笑道中途又戛然而止,也是俯下頭緊緊盯著大王,「我自知已無立身之地,只好先下手為強!大王,恐怕此刻北土之兵已經開始南下,一切都已經來不及。所以,你若要我飲下這離別酒,需要問問南北數城五十萬軍馬同意不同意!」


  惱羞成怒的三王,開始威逼大王。


  大王眼睛一閉,憤憤將湧上來的眼淚壓回去,身體頓時萎靡下來,低著頭伸出手,食指指向三王:「你,你個畜生!簡直是無藥可救!」


  多日前,三王已經密令門人,一旦自己遭禁或者出現意外,立即起兵逼迫大王。他哪裡知道,信件依舊,可城主已換。


  哪怕是一句哀求,一句道歉,也許會觸動大王本是仁慈之心,畢竟早在冬末大王就已經獲悉一切,一直苦苦等著三弟認罪;哪怕絕望,也是令他與家人度過年關,享受最後一次天倫之樂。


  有誰知道,這些時日大王如同地獄一般,痛楚煎熬著!

  三王竟以為自己得逞,陰笑道:「大王也要好自為之!」正欲起身,眼前多出一封手書,信封之上赫然寫著「四王妹」!

  公主沒有死?!


  三王慌亂打開密信,臉色更是慘白,豆大汗珠滴落下來,那不是因為熱,而是恐懼,一種面臨死亡的恐懼,萬萬沒想到自己在宮內耀武揚威,門下信件一如往舊,而南北七座重兵城池已被公主和北土王公全部收服,自己,全天下只剩自己!

  他冷冷笑起,竟流下淚珠,擦拭著嘴角被大王一嘴巴抽出的血漬,整整衣冠,不再去看大王,心裡想著自己妃子和懷中胎兒,狠狠瞪著那封密信,知道只憑一張紙,便令千餘人丟掉性命,更重要的,那七座城池還有他逆反之音。


  三王徐徐取過那杯酒,猛一仰脖吞入肚內,片刻嘴中便湧出黑血。


  「大王,」三王張開嘴,那血便滴落下來,「不要以為我死後便平安無事,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起異心嗎?」


  大王沒有看他,也是粗粗喘著氣。


  三王擦拭嘴角,滿手是血,仍然狠笑著說:「大王嫂根本不是病死,而是被人用毒害死,她明明知道葯中有毒,仍然堅持喝下,但害她之人絕不是我,所以王嫂之後定會有人加害我,又能怎樣,不出手……就等……死!」


  死字剛說完,他也是癱倒在地,抽搐幾下一命歸西,死去。


  「撲──」大王聞聽此話惡怒攻心,一口鮮血噴出。連日的苦楚,加上手刃親兄弟,已是急火如焚,聞聽愛妃為自己飲毒而不言,更是承受不住。


  「快來人!」侍女驚恐喊叫著,瞬間躥進幾人。


  大王搖晃著立起,怒不可支,抽出護衛的寶劍欲刺向三王屍體,被侍臣攔住,嘴中忿然道:「此事為何不早早稟告?!」


  大王幾欲摔倒,被眾人扶住,緩緩抬起頭命令侍衛:「殺了她們兩個!」手指伸向侍女。


  瞬間,兩名女子命喪黃泉。


  這就是痛不欲生的大王!別無選擇的大王!「擬令!」大王喘著粗氣,命令文官,自己也是卧病倒下。


  殿外的二王忽然聽到哭叫聲,手中一動,一瓣梅花脫落下來……


  不日,一道大王旨傳遍王宮內外:


  大王歷十年正月初五,三王暴病而逝;征南將軍張和御夷功赫,驍戰而亡,追封副王;南梁掌城馮吉昌功至累隕,提為馮王;大王后病逝之餘,普臨瑞雪,昭示天意,賜為永世王后,世人敬仰不可褻瀆;再令,陳王護國有功晉恆王,二王為親王!


  南國王朝內,只有公主心裡滴血,這是一道全然為假的王令!一道無奈而為的血書!她知道,自己的兄王幾近絕望。


  公主牽馬踏雪而歸,如若不是三王「病逝」,大王患病,她絕不會這麼快返京。她凝望眼前宮殿,仍是那麼氣派,宏壯的檐脊之上鋪著一層白皚,寧靜而肅穆。可是總覺得少些什麼,想著想著,不自覺將胸前鍛綉緊了緊。


  「你們願意回京嗎?」公主問身邊兩個侍衛,眼睛卻一直盯著王宮,好似要硬生生把那個襲胸的傢伙瞧出來。


  「公主在哪裡我們就願意在哪……」


  「好甜的嘴!」公主道。可是,一到王宮就想起那些變故,也就想起了那人,想起他,便心中抽動,很不是滋味,只有她心裡明了,心中已有文圖!那是一種甜澀感覺,一種稍微安靜就想哭的感覺。


  思念文圖的,還有陳瑩兒!

  她已經明顯瘦下去,自從聽聞文圖與兩位公主疑似戰死,便再也未笑得出聲,日日哭淚伴隨;又有宮中訊息,大王一病不起,更是心如刀絞,便是父王加封一喜,也未換得一絲笑顏。


  「小姐,老爺封為恆王,那麼將來你也是王,我該如何稱呼?」鈺兒見小姐日日愁容,也想逗之一笑。


  「若那文圖無恙,大王康健,平凡女子也好!」陳瑩兒又是眼淚流出。


  鈺兒慌亂,沒想到句句弄得小姐哭泣,趕忙去擦拭,不敢再言。


  陳瑩兒見鈺兒緊張,便牽住她的手撫摸著,苦笑說道:「這世間只有兩個男子最為令我牽挂,一個是文圖,可是已過半年仍毫無音信;另一個是大王,你相信三王是病逝么,既然有王令,就證明是大王親手斬殺了叛逆之弟,他又病倒,我能幫得上什麼,什麼也幫不上!」陳瑩兒眼睛狠睜幾下,已無淚可流,「鈺兒,快些掌燈吧!」


  陳瑩兒眼睛漸漸失去光芒!

  鈺兒大驚,現在剛剛未時,天色雖不是大亮,可絕未到點燈時間,一種恐懼襲來,她卻不敢聲張,默默去點起梅花映燈……


  翌日,大王宮外。


  一輪紅日映空,無盡白雪當地;數排彩旗搖曳,列列精兵佇立。


  遠處,走來一個人,颯爽英姿,步履捷健,他就是冷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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