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比鬥
第46章 比鬥
翡不琢給出的這個預告,明顯不是開頭,而像是從書中“取”了幾段畫麵下來似的。
預告開頭從一片議論聲中切入,茶館、食攤、酒樓、百姓鄰裏、世家宅院……所有人都在圍繞著一件事交談:本年城中的賭石大會快要開始了。沈若伊在句子中看到了好幾個疑似重要角色的人物,但都沒有出現姓名。
而後,翡不琢筆調忽而慢下來,畫麵切換來到了一座豪華的大宅中。
這回視角落在了一個男雇役身上,從他的心理活動中,沈若伊得知,這座宅院的主人即將和客人進行一場私人的鬥石。
“鬥石?”沈若伊重複了一下,她剛剛好幾次看見這個詞了,但現實中她沒聽過這樣的活動。南部某些地區在端午倒是有叫這個名字的習俗,可顯然和文中不是一個意思。
這與那些紈絝們鬥雞鬥蟈蟈是一樣的嗎?
文中,男雇役端著茶具進入了花廳裏。茶桌邊已經坐著一個滿臉凶相的男子,正是宅院之主邀請的那位“客人”。
用雇役的心裏話說,此人就是個大奸之人。他是城中有名的青幫幫主,無惡不作,喪盡天良。
前些日子,他強奪一戶百姓之女,並在酒後靈能失控,將該女子的全家殘忍殺害。事情鬧大了,滿城風雨,然而此男是城主的座上賓,有一手精妙的相石技巧,為城主贏得無數榮華富貴。
而且,賭石大會即將開始了,城主保持沉默,似乎不知該如何決斷。
關鍵時刻,有一個人站出來說願替這件案子做個了結,正是這宅院的主人,謝家大小姐!
她稱要與幫主來一場鬥石,若她贏了,則幫主歸她處置,且以後由她為城主相石;若幫主贏了,則此事一筆勾銷,她願自斷一臂抵償。
看到這,沈若伊已經意識到這個書中世界無比動蕩混亂,匪狼橫行,權貴草菅人命,法規在那裏形同虛設。那受害女子定是走投無路,才會同意謝小姐的這一決定;而旁人若想處置那位幫主,也隻能通過這種迂回方式。
好一個扭曲的世界!什麽樣的“石”,才能有如此之高的地位?!
沈若伊不禁感到了緊張,這幫主如此凶惡,謝小姐無異於與猛虎搏鬥,她究竟能不能替受害女子主持公道?
城主同意了。輿論早已嘩然,沈若伊在開頭也看到了人們對“謝大小姐”的議論,說她根本不是本家小姐,隻是一個麻雀飛上枝頭的旁係孤女!
,前情鋪墊完畢,主角終於登場。
翡不琢最先寫的是一片織金的百褶裙裙擺,禁步玉佩輕晃;再往上,是蝴蝶穿花紋的抹胸與鑲珍珠的疊穿褙子。
十六歲的少女坐到了桌案上首,通身華貴,最引人注目的是她佩戴的成套紫翡首飾。她麵帶微笑,看起來恬淡文秀,但背後卻站著數十個黑衣侍衛,柔美與凶悍形成了極端對比。
“一刀切下,生死自負。梁幫主,按契吧。”
接下來就是重頭戲了。城主的石行將數百個其貌不揚的原石送進花廳內,二人相石,挑出自認為最優的進行比鬥。
沈若伊都沒察覺自己的心跳快得發麻,仿佛也被卷入了那個瘋狂的場麵中。
解石人持刀剖玉,梁幫主的石頭內泄出迷人的水色,他呼吸放慢,已壓抑不住緊張的喜色;而謝小姐的石頭則露出了幾縷斑白,她卻依舊沉靜,笑不改色。
可再下一刀,天翻地覆。第一塊石頭除了那點水頭,剩下皆是敗絮;謝小姐的石頭內部卻露出了一汪豔麗欲滴的綠!
解石人澆下清水,那片翠色愈發明豔,猶如從春天裁下來的一段風景。
梁幫主麵色灰敗,當即便腿軟跪了下來。而謝小姐也終於露出了不一樣的表情,她撫掌而笑,起身道:“梁幫主,你賭輸了。”
“替我將梁幫主這幅大好四肢打斷,丟到顏姑娘門前去。”謝小姐玩味道,“記得替我留下一隻右腕,作為紀念。”
慘呼之中,血色沾染了翡翠,卻使得那片帝王綠色更加驚心動魄。
,謝氏謝知玉,一相成名!
“嘩啦!”
預告到此結束,沈若伊下意識還想再翻,卻被哥哥拿了去,“看完了,輪到我了!”
沈瑜瞧她愣愣的樣子,咂摸道,“這麽好看?你看《千金》的時候也沒這麽入神過。”
沈若伊道:“不一樣……”
這兩篇文章的情緒基調,太不一樣了!
《賭翠》僅僅隻是一個小的片段,就讓人忍不住血液澎湃。它的底色不像《千金》那樣是有序的,而是迷亂的、血腥的、乃至瘋狂的。
兩個主角也全然不同,雖然都沾了“名門閨秀”的邊,但這次的謝知玉……她明顯不是個好人啊!
翡不琢就算沒明寫,但謝氏和青幫也沒差了吧?
大小姐才十六歲,就能下打斷四肢、砍別人手這種命令,放在現實裏真是殘忍又乖張,哪有一點閨秀的影子?可在小說的那種背景下,她竟然也顯得“有序”了起來,甚至可以稱得上正義。
其實這種做法在小說角色裏倒不罕見,綠林好漢小說裏常有。好漢小說在市麵上亦是經久不衰的類別,早年白話小說最開始流行的時候,就有一本叫《綠林傳》的被奉為經典。
但是像翡不琢先生這樣寫的,沈若伊還真沒見過。
青幫還能建造如此華麗的宅邸,秩序井然,大張旗鼓?
沈若伊覺得很離譜,但又忍不住覺得……很吸引人。尤其是寫謝知玉背後站著一幫鏢客守衛的那段,好讓她心動啊!
還有文裏提到的“翡翠”。
翡翠古時指翡翠鳥之羽,後來可指顏色相類的礦石。看文中的意思,這卻是一種明確的專指,且這種開采、賭解的方法她聞所未聞。沈家是商人之家,沈若伊也算見過天下奇珍,她怎麽不知道有這種石頭?
那邊沈瑜也看了起來,連呼“好!真好看!”,激動得在房間裏到處走動。他聽了妹妹的疑問,想了一會兒道:“這樣的石頭……我好像外經商時聽過,但似乎是異邦人比較喜歡。”
他說得也很猶豫,畢竟沒有親眼見過。
大雅的衣冠風尚總體來說沿襲前朝,喜歡雅致精巧,不愛過分濃墨重彩。文中的翡翠,色澤如此濃麗,的確不貼大雅人對玉的審美。
玉為君子,沈瑜想象了一下,覺得濃綠的玉有點俗。
但這不妨礙他看小說看得嗷嗷直叫,冷靜下來,又喜又憂地道:“先生這次的題材真精彩啊!唯一一點不好,怕又要被說道了……”
剪花陣法打開後,又掀起了一輪新的討論狂潮。
“江湖幫派小說還能這樣寫?翡不琢先生總是能出新意!”
“可恨,為什麽偏偏下月才開始登載正文!我已經等不及了。”
“謝知玉實乃奇女子!怎麽辦,才看了幾千字,我就已經喜歡她勝過柳妹了!”
“她身上匪氣太重,我不太喜歡……我倒是很好奇她身世如何,是怎麽進入謝家的?”
“梁幫主是幾十年的相玉高手,怎麽敗給了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
“你看這裏的細節,‘似在凝望石頭內部’,她很可能是有天生異眼。”
人皆有賭性,那一刀窮、一刀富的描述能激發人最原始的野心,且文內的背景更為這種情緒添磚加瓦。
綠林好漢的小說為何流行?,大雅人生活平靜祥和,看這類小說才會覺得刺激。如果真的身處於動亂之中,反而不想看這種“寫實”的文章了。
“新奇又爽快,還是先生一貫的風格。說來,這翡翠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早年從邊陲得到了一塊玉石,似乎就是這種‘翡翠’……”
“先生把細節寫得這麽真實,是不是因為現實裏確有其事?”
“翡不琢也是奇人啊……若是在真的,那這些知識是她從哪裏了解到的?”
“實不相瞞,我已經切了一天的石頭了,但裏麵都沒有玉。我爹罵我是不是癡了。”
“文內描述頗令我心動!謝小姐的那套首飾是‘紫翡’,所以翡翠是不是還有其他顏色?”
雖然大雅人喜好偏淡雅,但鮮麗的顏色本身就能給人熱鬧與富貴的感覺,若真有這種玉石,擺來看看也不錯。
皖州重商,一時間,各方商人都嗅到了商機,高價求有關翡翠的線索。
冰湖狂生更是考據派的代表者,他當即撰文,對文內各家各派的勢力進行了分析,認為書中有靈力,但“修道者”與普通人區別不是太大,類似玄春闈武試裏除妖師和普通人的差別。並且他認為,書中翡翠地位極高,應該並不隻是因為它好看,還很可能關係到書中人的靈力獲取。
“謝知玉有異眼”之說,也是他分析出來的。他甚至還把翡翠可能的顏色給列出來了,自己也放了個趣味性質的懸賞,看看有無紫翡玉石。
期待下文者有,關注玉石者有,考究推理者有,剩下的一種聲音則是反對了。
反翡者觀望了幾天,跳出來發言:
“寫這種小說,會引得壞風氣!”
“謝知玉這樣狠毒的女子,怎麽能做主人公?”
“瞧瞧這都寫的什麽,砍手斷足,這是淑女所為嗎?”
“一個小姑娘,舉止和江湖強人似的!”
當然,支持者們反唇相譏。某種程度上,“古人”是比現代人更快意恩仇、信奉一命還一命的:
“其他人寫得江湖幫派文,怎麽翡不琢就寫不得了?”
“那孤女沒了全家,謝知玉把仇敵交給她,這是大快人心的舉動!”
反翡讀者寡不敵眾,便又展開了新戰場,專門抨擊翡翠:
“翡不琢瞎編一個玉石,你們還真信了啊?”
“她又是嘩眾取寵!這等大俗的玉石還引得書中世界人追捧,可見其格調之低……”
這一次沒有大能下場,嚴理繁僅僅對《千金》的結局進行了一番批判,日常勸說翡不琢改投複古派。
《千金》的結局熱度還沒有褪下,各種說書、雜劇正風生水起。《賭翠》又添了把火,幾日之內,翡不琢再次博得萬眾矚目。
琅嬛。
要詩千改來說,她這篇文的主題,準確來說其實有兩個。
一是賭石,二是□□,兩者都是早年網文大熱過的元素。
在後者上,她一點都不懷疑這篇文會受歡迎,以前港澳台劇流行的時候,滿大街都在說古惑仔,她媽媽還和她說過那時候的流行:戴墨鏡、叼根煙、勾肩搭背在街上走……咳,年輕人總是有點中二病在身上的。
至於賭石,它的靈感來源……詩千改隻和一個人說了。
【所以翡姐姐寫這本書,隻是因為想要那翡翠?】
靈犀玉網裏,秦方濃道。
詩千改看著這句話,頗有“為了這碟醋包了頓餃子”的感覺:【……你這麽說,還真是這樣。】
她自己是很喜歡寶石的,翡翠當然也愛,筆名裏的那個“翡”字就源於它。
可惜她穿過來之後看過很多大雅的珠寶店,都沒見著賣翡翠的。
出於小小的怨念心態,她定下了這個主題。
大雅的翡翠市場……簡單來說就是沒有市場。
在她前世的華夏曆史裏,翡翠徹底流行起來則是在清朝,在這點上,慈禧堪稱帶貨達人。而此前,華夏對玉的主流審美一直和翡翠搭不上勾。
這讓詩千改能夠放心大膽地寫了,就算未來翡翠成為一時流行,也絕不可能掀起文內那樣的血腥事件。況且,大雅朝的治安還是很給力的。
她和秦方濃加上道友後每天隻聊一兩句,預告放出去後,她才知道對方竟然見過翡翠。
秦方濃是這樣說的:【我是在蒲甘一帶見到的。當地人的話我聽不懂,但姐姐叫它“翡翠”,很貼切。】
詩千改初聽時有幾分驚訝,因為這個世界的邊境地區不僅僅是管理混亂的問題,更是有魔氣存在。
秦圓道對她說過自己弟弟喜歡雲遊,這都到緬甸去了,看來是真的很喜歡亂跑了。
由此,二人的聊天頻率陡然增加。今天又發散聊到了靈感,便有了一開始秦方濃的問題。
秦方濃悠悠道:【早知姐姐喜歡,我合該買回來。】
他發了一個自己畫的簡筆笑臉。
詩千改覺得這人好有意思,居然都無師自通會表情包了。
【這種石頭,大雅也有礦藏,隻是還沒被發現。】她道,【我不能開小差了,師父要問了。】
“和誰談天呢,這麽入神。”簡升白翻著報紙,嘖嘖樂道,“說起來,你這次的名字這麽正經,我還不習慣了。”
詩千改遠目,心想,她自己也不習慣啊!
她本來打算像《千金》一樣中途再改,但被吳麗春拚死壓下了:“我的祖宗啊,你現在自己的名頭就已經夠了,不需要再用難聽的文名來吸引注意了!”
詩千改:可惡,為什麽說《開天眼後她走上了人生巔峰》很難聽?多切合文章!
簡升白摸摸胡子:“我已經幫你把名報上了,你要不要來看看你競爭對手都寫的是什麽?”
現在已經三月下旬,準備用長篇小說參與徵文的,基本都開始造勢了。詩千改湊過去,看到了最上方的名字,
岑枝,《萬鬼集》。
瑤華魁首寫的是恐怖小說?詩千改翻了翻這份來自滇雲州的報紙,發覺岑枝的氛圍營造相當不錯。就算生在她前世,估計也能成為恐怖小說的小神。
其實她也考慮過要不要寫恐怖文,並且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盜墓題材,然而……這是個古代修真世界,她要是寫掘墳,估計第二天就要被人套麻袋。
她和岑枝的情緒主題在某種意義上還挺像,都是負麵的。
“這次瑤華和北鬥的魁首像是反過來了,北鬥的魁首邱元藍反而柔情蜜意。”簡升白笑道。
瑤華以溫柔繾綣出名,北鬥則以壯闊冷峻出名,就像兩地的氣候一樣。
邱元藍是男修,年紀也不大,才十九歲。
詩千改心想,在靈犀玉網的吃瓜群眾口中,她早和邱元藍“打”過一次了,今年北鬥的文試大文題是要寫關於劍的故事,他來了個劍客和劍靈感天動地的愛情,令考官瞠目結舌。
出於對創意的褒獎,給了他文試第三的成績,作為前三甲小小出名了一把。
而那個時候,她的《假契真結》剛好被發到靈犀玉網上,同樣是愛情題材,自然被拿出來比了,從群眾的反應來看,應當是她完勝。
這位仁兄最後的魁首,是靠武試拉分的,很有北鬥不服就幹的精神。
紙上,邱元藍名字後跟的文名是《花下鴛鴦傳》,顯然又是個愛情小說。
詩千改還看到了顧厄葉的名字,寫的也是恐怖主題的誌怪小說。不過有岑枝珠玉在前,他就顯得遜色了。
她把所有的文章都過了一遍,剩下的都沒什麽競爭力,便收拾收拾準備去上靈武劍道課業。
,靈武道夫子,這是詩千改最近一直在頭疼的問題。
她的那把本命劍太輕太窄,與其他人的本命劍有很大差別,連平日訓練的劍都得特製,因此夫子們也都很猶豫要把她交給誰帶。
夫子們表示,這定是她從小對劍的認知不合常理,所以本命劍才會是這個模樣。
詩千改:“……”
她從小對劍的認知,隻有動畫片,可惡!
整個琅嬛,隻有一個人的本命劍和她相似,施明夷。
夫子們說得比較委婉:“施前輩年幼時,對劍的想象也和你一樣大膽。”
也就是一樣的光顧著美觀,沒顧得上實用。
詩千改已經做好最後要去拜施明夷的準備了,但願前輩沒被她氣得不願教人。
她掀開門簾,發現小班比平時多了一個人。
那人身著琅嬛的短打,正是顧厄葉。
他正在指點一位師弟,周圍還圍著幾個學生。
“詩小友,今日你與顧師兄對局一場。”夫子沒有發現二人之間氣氛的微妙,點名道,“你顧師兄難得有空來指點後輩,機會不可錯過。”
顧厄葉側過身來,對她笑溫和一笑,抱手道:“師妹,請多指教。”
詩千改揚了下眉,扣好護腕的袖子,站到了他對麵。
二人手中都是木劍,劍刃包裹著一層鐵皮,比鬥不使用靈力和靈技。
修士拿本命靈武時有天然優勢,但換到平時訓練用凡器時就不一樣了。所有的錯漏都會被放大,隻有這樣,才能進步更快。
詩千改一對上他,就覺得此人好難纏!
她之前聽夫子說武試裏鬼物的戰鬥力是被削弱過的時候,還不以為然,此刻才清晰地感覺到了自己作為初學者的弱小。
顧厄葉的刻苦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他對基礎身法的掌握在同屆的學生裏能排到最優,相比之下,詩千改那速成的劍法頓時相形見絀。
短短兩分鍾,詩千改就身形不穩摔出去三次,一次都沒近過顧厄葉的身!
木劍擊打在皮肉上的悶聲不斷響起,伴隨著詩千改的抽氣聲。夫子都有點猶豫要不要喊停了,心說顧小友今天怎麽這麽認真?
來蹭課的夜九陽看得眉頭緊鎖,疑心顧厄葉在公報私仇。
詩千改倒是覺得自己學到了很多,顧厄葉絕沒有一絲逾矩之處,而且還是用指導者的方式來和她打的。
她應對得無比艱難,很快就覺得四肢酸痛,背上被汗水浸濕。
二人的相鬥讓其他學生都放下了劍,連其他小班的同窗都聞訊趕來,紛紛給詩千改鼓勁:
“詩道友,不爭饅頭爭口氣啊!”
“拖住顧師兄一刻鍾就是勝利!”
“打他,打到他就是贏!”
詩千改:“……”
你們會不會當啦啦隊啊!
“錚!”
第十三分鍾,詩千改終於進入了顧厄葉周身半米範圍內。二劍相抵,她的劍本身就輕,現在直接被震得發出了輕微的斷裂聲。其實本命靈武也是有可能在戰鬥中損壞的,但再回丹田一次就會恢複。這當中的間隙,就是修士需要警惕的時刻。
顧厄葉也沒想到詩千改連躲都不躲,和他硬碰硬,神情有一瞬微愕。詩千改則抓住這個空隙,直接抓住他的胳膊一個掃堂腿過去!
後者連忙閃避,差點被掃了個踉蹌,姿勢狼狽中透著滑稽。
但作為代價,他一劍過去,詩千改的練習劍應聲而斷!
“我打到他了!”
詩千改十分光棍地舉起手投降,飛速退了老遠,往夜九陽身邊一躺,“好累。”
她手腕都腫了,小腿踢到顧厄葉的時候也被狠狠反震,差點以為自己踢到了鋼板。
眾學生歡呼,給她端茶遞水,仿佛她剛剛把顧厄葉打了個落花流水。
“老大厲害!詩道友受我一拜!”
“下次必能讓顧師兄屁股開花!”
“詩道友教教我,剛剛那一劍是怎麽出的?”
顧厄葉:“……”
夫子:“……”
顧厄葉頗覺好笑,仿佛看到了自己。他在大部分寒門同窗中的聲望,也與這個場麵相似。
詩千改被夜九陽拉著坐起身,腦海中還在複盤顧厄葉剛剛使用的技巧。
她能感覺到,顧厄葉有很多動作是“不必要”的,但卻使出來了,而且很刻意,顯然是展示給她看的。如果不是有這些多餘動作,她應該更晚才能近他的身,但那個時候她的體力肯定不夠掃堂腿了。
……這算是對昨天事件的道歉嗎?用給她打指導賽的方式?
詩千改不由內心吐槽,這人比薛小公主還別扭。
夜九陽給她遞水遞糖糕,嘀咕道:“公報私仇!等你變厲害了,一定要痛扁他一頓。”
那邊顧厄葉不再看她,朝夫子行了個禮,施施然告別了。他全程隻和詩千改說了一句話,就是最開始的“請多指教”。
顧厄葉摘掉了護腕,披上琅嬛外袍,沿著山道往下走。
但到山腳下時,前方樹下卻走出幾個人堵住了他的去路。
“聽說你剛剛欺負了咱們的詩小師妹?”
為首青年開口道,他抱著手,流裏流氣,衣著鮮亮,活像隻花枝招展的大公雞。身後幾人也都是類似的打扮,一看便知出身非富即貴。
“你有沒有眼色啊?知不知道那是我們周兄看上的姑娘?”一個青年上前搡了顧厄葉一把,還有人笑嘻嘻地拍他的臉。
顧厄葉站定看了周姓青年一眼,神色與剛剛在劍室內完全不同,目光極冷。
周姓青年絲毫不懼,揚了揚下巴笑嘻嘻道:“顧大先生這樣不識趣,我隻好給小師妹報個仇了。兄弟們,你們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