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紫微星
第9章 紫微星
簡升白說是要快點調頭去見人,但到底還是給自己預留了一點準備的時間。
他把自己好奇的問題整理了一番,打算見麵時問翡不琢先生。
英台門主見他返回,十分詫異,聽了他的請求後滿口答應。
隻是安排時,暗自激動心驚:看來這翡不琢,比他想得還要厲害!
次日。
翡不琢十日築基的消息,到今天才開始流傳出去,在績溪乃至皖州引起了轟動。
“這樣的紫微星居然落在了英台派!”
“有沒有人見過翡不琢?他是何等人物?年齡幾何、是否是我皖州本地人?”
“無怪是能寫出《千金》的修士!隻是我怎麽聽聞,翡不琢先生是個女子?”
“哎,英台派也不替先生宣揚宣揚……”
翡不琢能夠十日築基,眾人震驚之餘又覺得在情理之中,按照《千金》受歡迎的程度,隻有這樣才合理!
然而直到這時,他們才發現這位文修有多神秘。
就拿上一位十日築基的文修、如今的琅嬛宗首施明夷來對比,施明夷出身世家,幼時便有神童美譽,十四歲拜入琅嬛時便有許多人預言他是未來的領軍之人。
而他也果然如人們所料,入琅嬛後寫的第一篇文章便讓他邁入了築基期,引得天下驚歎。
除了施明夷外,還有幾個十幾天築基成功的人,無一例外不是年少成名,一切資料都清清楚楚。
他們的築基,多多少少也沾了名聲的光,可翡不琢卻像一個憑空冒出來的人,完全是憑借文章本身強橫地奪取了眾人視線。甚至連她的性別都是今天才被眾人知道。
,是的,此前眾人一直覺得翡不琢是個二十多歲的男子。這是他們自然而然的推論,畢竟先前修界短時間築基的五個修士裏,隻有兩個是女子。
結果懸崖小築的修士卻告訴他們,翡不琢不僅是女子,還是個年不過二十的少女!
“如此奇人,真想親眼見見。”
一夜之間,茶樓酒館之間充斥著類似的討論。
……
詩千改隨著簡升白走進本地最大的銀杏酒樓時,就剛好聽到一句高亢:“哪怕未見麵,我也對翡不琢先生心折神往!”
詩千改:“……”
她嘴角抽了抽,心說這都是什麽妖魔鬼怪!
她著實沒想到,外界對她性別的反應會這麽大。
原本她沒說過自己是女子,是因為她壓根沒想到能引起誤會。這是前世所帶來的的慣性思維:在女頻寫文,當然是女孩子啊!
結果上午吳麗春聽了她的想法後比她還詫異:怎麽會這樣默認?她還以為詩千改是不想暴露性別,所以才沒讓英台派宣揚呢!
詩千改這才知道,如今《春庭報》,或者說所有修界女性向報紙的現狀,雖然受眾多是女子,但版麵上的寫手還是男子占大頭,裏頭的女文修可能還不如一般向報紙的女文修多。
那些閨中版塊更是如此,清一色都是男文修,至少筆名上看是這樣。至於其中有沒有女子假扮?在世俗眼光的偏見下,幾乎沒有女子會承認。
“更早年,女子連看這類文章都不敢承認,現在至少能放在閨中了,也算是世道進步。”吳麗春道。
所以原身的筆名才會叫“憐香公子”,她對外的“人設”一直是個風流少年。
詩千改:……心情複雜,大開眼界。
“先生想吃什麽就點什麽,不必和我客氣。”
簡升白假裝沒有聽見那些議論聲,帶著詩千改進入小包廂,笑嗬嗬地把菜譜放到她麵前。
他剛知道時,也是萬分驚訝:原來那個女修就是翡不琢!
但簡升白活了這麽久,見多識廣,短暫驚訝之後也就摒棄了這些偏見,隻將詩千改當做後輩來對待。
如今他是真起了點愛才之心了,因為他知道,女修要走到和男修一樣的位置,總要加倍付出努力。
詩千改也跟著客套:“我都行,我現在不餓,還是前輩你來點……”
話沒說完,她就清晰地聽見自己的肚子叫了一聲。
詩千改:“。”
簡升白哈哈大笑,詩千改心中大呼社死,裝作無事發生,一本正經點頭:“那就多謝前輩了。”
她拿過菜譜唰唰勾起來,光是看著菜名,都覺得自己的饞蟲開始瘋狂叫囂。
天知道,她從穿過來之後,就沒吃過一頓人該吃的東西!天天吃靈石,吃得她都快原地坐化了。
詩千改其實是個很喜歡美食的人,奈何原身沒錢,還欠了些債沒還,讓她不得不節儉。英台派說上一旬的酬薪這幾天會給她結掉,她原本打算好了等拿到錢就小搓一頓。
吳麗春說服趕稿中的她來見簡升白的最大理由,也是,銀杏樓的菜,當真十分美味。
點完菜侍者拿走了菜譜,詩千改巴巴地望了一眼,收回目光,從褡褳裏拿出一遝紙:“這是我昨晚寫的一些關於白話文的……想法,簡前輩可以看看。”
“不過先說好,這些其實不是我想的,而是我從一些前輩那裏學到的。但那些前輩不欲揚名,現在也已經不在了,前輩有什麽問題,以後問我就好。”
詩千改一氣說完,把功勞推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那人”。她不想霸占頂替前世那些大家們的付出,既然寫作的習慣無法改變,就編這麽一個解釋吧。
簡升白接過,仔細瀏覽了一遍,隻覺得腦中靈感再次迸發。這其中不僅有關於簡白文的想法,還有對句讀提出的建議,每一條都顯得很有可行性。
他問道:“你認為,簡白文能否有韻律之美?”
“當然能。”詩千改不假思索道,“甚至,簡白文也能寫詩。”
現在這個世界的簡白文發展,要比前世她曆史課本裏學到的那個時期更緩慢一點,畢竟沒有外力的衝擊迫使人們進行改變。
一切都好像還是未知的,這一派的人物在小心地尋找著方向。
菜已經上了,詩千改卻放下碗,在紙上寫下一首小詩。
簡升白念出來,遲疑道:“這是……《關雎》?”
詩千改點頭。這是她前世大學的一堂課的小作業,將文言譯為現代詩。
雖然比起大家們是自慚形穢,但可以清晰展示出,簡白文也能成詩歌。
簡升白心中生出奇妙的感覺,他是簡白派之首,也因此最清楚不過:其實哪怕是這一派的文修,也有不少人心裏覺得簡白落人一等。
可詩千改沒有這種念頭。
她神情自然,雙眼明亮,仿佛在她心裏這就是自然而然的,簡白和古文是可以平等、同放光彩的。
二人不知不覺討論了一個時辰,湯菜底下的小火盆反複熱了幾次。簡升白愈發激動,甚至有古人所說與知音相談陶陶熏然的感覺。
他翻到最後一頁,卻看到末尾幾行字被劃掉了,似乎寫作者也顯得有點遲疑:“‘音標’、‘簡化字’?……這是什麽意思?”
詩千改聞言一愣,心說靠,她帶錯紙了!
她昨晚寫嗨了把這兩個東西寫了出來,因為原本這也是白話運動裏有過的節點,但冷靜之後又覺得恐怕太超前了,便打算暫時不提。
“啊……呃,是那些前輩們的一些不成熟的設想。”詩千改胡言亂語,“我其實也不太懂,哈哈哈。”
誰知簡升白看了看,語出驚人:“這個‘音標’,是番邦的文字?”
詩千改:“……”
她差點有時空錯位之感,忽然想起來,這個世界是從宋朝末年左右開始靈氣複蘇的,也就是說,其實“外文”並不是什麽太驚人的東西?
“倒是可以考慮。隻是得先學……唔,先規定一套番邦文字的讀音,顯得有些麻煩。”簡升白道,皺了皺眉,“就是這‘簡化字’委實太激進,不妥。”
詩千改忍不住道:“其實這是為了更多人能讀懂文字。”
就算不談其它,隻談利益,這也絕對是對小說話本修士有好處的。有更多讀者,就有更大飛升的可能。
她既然有了穿越這一奇遇,自然也會像其她穿越文藝作品裏的角色那樣,產生一些改良現有世界的想法。
簡升白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
他正欲再說話,包廂外卻傳來敲門聲。
一人急匆匆進來,竟是吳麗春。她神色焦急,還帶著壓不住的憤怒,先朝簡升白道了句歉,而後壓低聲音對詩千改道:“詩三,有個叫九鵬樓主的修士仿寫了你的文章,今天發表,可恨,我剛剛才看見!”
“那人的文名都取得和你差不多,叫《假千金升仙途》。門裏已經炸了鍋了,我來叫你回去商議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