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快年底那陣, 溫知予特別忙。
好像各行各業每到那陣都能忙得完全閑不下。
她要顧原來的工作室運營,該開會的開會,簽字的簽字, 順便請教了行業大拿一些問題。偶爾也會發呆, 因為接觸新行業選址招攬人才什麽的太忙了,有時她會坐在辦公室看另外那棟辦公樓想:要是再去對麵開一家公司會耗費多少成本呢。
挺天馬行空的, 最後發現就是子虛烏有。
她說她不會做這樣的事,姚卉問為什麽。
她說:對麵樓盤風水不好。
姚卉:……
這想法很離譜吧,溫知予也覺得離譜, 可她發現出來混跡久了多少就關注點這方麵。銅馬擺件,她也往工作室裏擺了一座, 心理作用, 感覺擺了事業都順暢不少呢。
那天下班姚卉約她吃飯,說得神秘兮兮的。
“去哪?”
“姐最近泡了個特別正的鮮肉, 不去把把關?”
“算了,我也有約。”
“誰啊。”
“保密。”
姚卉整笑了:“喲嗬,還給我搞上神秘了。你私人上的異性朋友哪個我不知道啊,讓我猜猜,時臨大少爺吧,他也算異性?”
“別貧,時臨工作忙難得跟我約飯。”
“行吧,我對他也不感興趣, 約就約吧,吃飯快樂。”
溫知予之前不是說想做教培嗎, 大家夥其實不大支持, 勞神勞心的, 雖然這行業確實挺賺錢的。畢竟做事嗎, 情懷到底不是第一,能賺個溫飽才重要。
因為一件事做起來還真沒那麽容易。
選址好了,職業規劃也清晰了,那老師什麽的呢,消費者呢,學生和家長這些固定的客源呢?
溫知予有點頭疼,才想約發小出來喝喝酒緩釋心情。
時臨現在做的是新聞采編,去了某正規大廠,他原來就是搞編輯類的,專業方向是不同吧,可好歹上手容易。每次看他溫知予老想到他以前因為感情受挫那段。
可轉眼一年,人不也走出來了。
時臨老問她:“知予,原來那段忘了吧?”
溫知予跟他開玩笑反問:“怎麽樣才算沒忘?”
時臨嘖嘖做聲。
“我隻是覺得你不一般,男人說忘就忘。”
她隻說:“都這麽久了,就別老提一個人了。”
兩個人紮啤碰杯。
溫知予也混成老手了,三杯下去,完全不醉,反而是時臨最後搖搖晃晃,說:“你是老六,回頭這樣飯桌上哪個客戶願意跟你喝啊。”
“這不是正好,女孩子在外喝不醉,也能保護自己。”
他靠過來:“那萬一你老一個人扛,什麽時候扛不住了怎麽辦?”
“那也扛。”
他看著她,感歎:“真想讓那個男人看看,當初他輕易放手的我們知予這女孩子有多好。”
話說得煽情,搞得溫知予也笑:“幹什麽呢這是,今天可不是大年三十啊。”
那天送完時臨回去溫知予也洗洗睡了,第二天,繼續起來上班工作。
她認識了一教培行業的朋友jade,職業女性,三十三歲,大致就是整個人到頭發絲都充滿了富婆魅力的那種。
兩人見麵,第一次聊得很是上勁。
jade很喜歡溫知予,兩人拉著在咖啡廳聊了好幾個小時,談了職業規劃、人生理想。
jade問:“你是怎麽想到來做教培的?做起來了還想兼並遊戲發展?想法很好,實施起來怕是有難度。”
“可能就是臨時起意吧。”
“那萬一這一步走錯了怎麽辦?”
“不怕難度,反正人生還長多的是試錯。大不了,就虧個本。”
“確實,那你想幹到什麽時候退休?”
“給自己打工,肯定是人生最後一天。”
jade笑了,她們舉杯,歡笑。
最後她說帶溫知予去自己附近商務區的培訓公司看看,結果剛到辦公樓底下就被門口一陣騷動吸引了注意力。
是人家公司,本意是帶溫知予參觀了解,結果樓下鬧起來算怎麽回事。
溫知予看到別人甚至拉了橫幅,上麵寫著[不良商家,退錢破產]等字眼。
這有點尷尬,jade說:“我去看看。”
溫知予回:“好。”
稍微了解了下才知道是因為jade名下另一家培訓中心。
今年三月收資向家長保證課程質量團隊能力,結果收費上課半年,團隊跑路,一群家長維權,現在查到對方名下。
這群人積怨已深,顯然今天是有備而來非要討個公道。
溫知予知道,行業總有些毒瘤。
以賺快錢為目的,前期打響招牌擴大市場,在吸引流量迅速套現後連夜帶團跑路。也正因為這樣的老賴行為日益增多,大家都想割韭菜套現,市場浮躁,本來平和的行業才會日漸畸形。
溫知予和jade認識不過一月,如果對方是這樣的人,她不會再和對方繼續達成共識做朋友。
那些家長愈爭論愈來勁,又看看溫知予,說:“這是你拉的新合夥人是吧?卷了款,現在又企圖拉新人再投資搞合作是吧,你這樣的無良商家,趁早給我倒閉賠錢!”
jade說:“有事好好說,不要在這裏鬧。具體的事情我可以解釋,那是我當時被另一個合夥人坑的,這事我壓根不占著理,你們怎麽就不能冷靜點……”
爭論間,對方有人直接拿了刀出來亂擺。
“我們不像別的有錢人,第一次來大城市想給孩子好的學習環境,現在被你們這樣的無良資本家騙款。我不跟你多說,賠錢!”
刀一劃,人群驚呼,jade胳膊上立馬出現血印。
溫知予也驚著了,她走過去,企圖和他們一起安撫家長情緒。
“先等等,這件事我們從頭到尾都沒說不賠款,事情總有個定論的,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錯了公司都會認,希望大家可以給個機會,事情總得大家心平氣和處理。”
這群人現在是氣紅了眼,逮著一個像是負責人的就不肯放。
“什麽心平氣和處理,這麽久了誰出來處理過,你護著她,你也是她們的人是吧?好,那你把錢賠給我們!”
溫知予說:“我不是,我隻是希望大家能理智一些,這件事……”
話沒說完,後邊不知道誰推搡,那人手裏的刀眼見著往她胳膊上劃了過來,溫知予躲了下沒躲過,唰地一下手掌上就見了血。
刺痛和血液瞬間襲來。
她才意識到,她被誤傷了。
路邊,辦公區地下停車場出口。
轎車緩緩駛過。
後座,男人認真低頭翻閱著文件。
司機轉過方向盤,說:“顧總,A1區有人鬧起來了。”
他抬眸看了眼,就看見那邊成堆的人群。
“怎麽了。”
“不知道,這一塊都是做教培的,估計很多套皮公司吧,套了現就跑路的老賴現在被人找上來鬧了?”
“不管。”
文件翻頁,隨著清冷聲音一起。
“這一行是有很多黑心公司,拉投資人、合夥人,套現跑路,把事情丟法人身上等等,挺多的。”
“嗯,好。”
要駛過時他恰巧抬眼,一道熟悉的身影閃過,眼皮陡然跳了跳。
“等等。”
,
溫知予還真沒想到自己隻是出來喝個下午茶也能碰到這種事。
事後保安去暫時穩住了那邊的情況,現場還是亂糟糟,有人喊維權,有人喊著有人受傷了,有jade公司的前台小姑娘扶她進辦公樓洗手間處理傷口。
對方不停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平時沒這個情況的。玉姐確實是被朋友坑的,當時都是投了幾十萬出來做生意,她跟人關係好當時就說什麽都寫她名下,結果對方卷了幾百萬跑路現在什麽責任都丟玉姐身上了。”
溫知予也說不清現在心情。
她隻覺得事情確實亂,頭一次接觸沒碰過的行業,又以旁觀者身份看到這些,算是理想與現實的碰撞。
“你說的是真的?”
“是,我保證。”
“好。”她安慰:“我沒事,外麵還要處理,我這兒隨便處理下就行,真沒事,你去顧外麵。”
“嗯,好,那你先處理傷口,我趕緊去了。”
溫知予嗯了聲。
大廳轉眼隻剩她一個人,溫知予才仔細看自己傷口。
被劃以後混亂中她立馬緊攥住手防止血液流失,可沒什麽用,攥了這麽半天手掌上有血液都幹涸了,可傷處還在冒血。那會兒情急,更多的是麻木,現在痛意才後知後覺湧上。
一動就疼。
她輕嘶了聲,壓抑呼吸胡亂從包裏翻出一堆紙巾隨便抹了把上麵的血。
有點疼,但包緊了看不見也還好。
她攥著那些紙往外望了望。內心良久不息,想提過包出去,可手腕突然就被人拽過了。
一轉頭,墜進那雙熟悉的眼。
她心尖陡然猛跳。
甚至來不及問他怎麽會在這,被他拽著往裏走。
她驚了,說:“顧談雋。”
他沒聽,隻拽著她往裏走。
過程裏溫知予穿著高跟鞋跟不上,她喊顧談雋他也不停,直到公共衝洗區,他拉著她的手去消毒水底下衝洗,不停衝洗傷口。
呼吸緊密地看著手掌上的血水流下,再看他臉色也明白了。
有點痛,但好好處理了傷口好歹看著沒那麽嚇人。
過了會,她說:“我沒事,真的沒事,你鬆手。”
他不鬆。
“沒關係的,真的。”
他還是幫她洗著傷口。
流水聲不知持續多久。
她突然把手抽出來,別過眼:“真沒事,我還有事要處理。”
他終於開口:“是別人重要還是自己重要?”
“都重要。”
“溫知予,你處理別人的事自己都不顧了。那刀離你那麽近,萬一,我說萬一,刀刃今天傷的是你的手腕,你胳膊,或者是哪兒。你有沒有想過……”
“但沒傷著。”
“如果呢。”
“那也是我的事,傷的是我又不是你,你這麽著急做什麽?”
他捏著她的手,停頓,像情緒再難壓抑。
“你怎麽就知道傷的不是我。”
話說完,溫知予驟然沉默。
兩人情緒都有點難控製。
連她也感受到他們之間慢慢流淌的無聲氛圍。
她看也不看他:“我要出去了。”
要越過,胳膊卻被他攥住。
她有點惱:“顧談雋。”
要扯出胳膊,卻被他一下拽到角落牆壁上。直到脊背緊貼著冰涼瓷磚,溫知予整個人瞬間清醒。
心下意識懸起。
看著近在咫尺的人。
他們對視。
他也看著她。
外麵還有人說話聲,她身軀僵硬,再難保持冷靜。
她感受到他們之間有點糟糕的氛圍。
理智間情緒好像有點要失控。
她甚至在想,如果今天他要親她,她能不能推得過他一個男人。
她知道他或許對她還有感情。
她看得出來。
可她真的很想說,那又怎麽樣,跟他有什麽關係。哪怕她今天死在這又跟他有什麽關係,為什麽要搞得好像他很在乎,很關心,很愛她一樣。
溫知予沒有看他眼睛,全程隻麻木地盯著他衣服,襯衫上第一顆紐扣。
兩人也不知道保持這樣的姿勢多久。
末了,還是算了。
他從不強人所難。
看她片刻,他鬆了手。
拿過一旁的紗布,抬起她的手,一點點幫她包紮傷口。
“是,你說得對,你怎麽樣我沒有資格管。”他說。
“如果你說的獨立自強是拿自己來做代價,那麽我希望你最起碼也讓我看到稍微好一點的一麵。”
“你想嚐試新行業,我支持。”
“之前你願意告訴我你的想法,我心裏其實很高興。”
“可我希望最起碼,你不要讓自己受傷。”
作者有話說:
補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