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可是, 又怎麽會遇到呢。
回頭後不知多久也始終難回神,打招呼的時間很短,大概也就那麽幾秒。互相介紹完朋友, 溫知予也就回去了。她當時就站在施星暉身旁, 聽著他們男生寒暄,她和施星暉在這吃飯, 對方也是聚餐。
那群人她認識啊。曾經三十二中那屆最知名的,她在聲色犬馬的場合中認識最肆意的。
他們都是貴公子,和她這種人不同。
可她哪想得到這些。
打完招呼回去坐回位置, 溫知予無數次想到他們說的那句你好——
他們真懂眼色啊,施星暉是庾樂音他哥, 原來他們認識。哪怕見著她認出來了那群人也能做到什麽驚訝意外全藏神態裏, 愣是一個字也沒提,表麵工夫做得特好。
進去後, 施星暉問:“要不要喝點什麽?”
溫知予忽然叫他:“施星暉。”
他轉頭看她。
她問:“是不是,根本就沒有你什麽朋友,今天你就約了我一個人是嗎?”
施星暉愣了下。
“嗯,差不多。朋友有事……”
“剛剛他們也是你朋友。”
“是,但主要是我弟那撥的,我不熟,可能有的工作上厲害的我也認識,也沒什麽。不是我說的那些朋友, 我的初衷確實是工作上——”
她搖頭:“沒事。”
她盯著桌麵上一道道菜。
“你原來談過女朋友,是大學?”
“嗯。”
“幾個。”
“兩三個。”
說著, 又怕不妥, 道:“也過去了, 有兩年沒戀愛過了, 現在再想談肯定是奔著結婚,我很認真。”
她看著這個男人,心裏卻很不平靜。
非常難以平息。
她知道,她知道的。
爸媽很看得中他,眼前這個人很好,是良配,是絕佳,他們條件和擇偶要求合適,或許這樣工作交集下去時間久了可以更好。如果結婚也是,即使平淡,可再差也不會出什麽岔子。
而那個包間的那個人,浮夢一場,什麽也不是。
可蹦出這些念頭的那一刻她還是想到了那場夜幕。
那個指間夾著煙、眉眼時常淡漠,笑起來眼裏卻很清亮。即使剛剛看她也是直視,他說你好的語氣也是平和。
有些暗湧並不是一定要拿到明麵上的。
因為那個雪日他也是這樣的眼神。
“你以後有什麽困難,你想要什麽,可以隨時和我說。”
“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子,或許你更適合更好的。”
“算了吧。”
那種難以平息的,心裏像憋著什麽鬱結的、喘不上氣的感覺又來了。
幾乎要把她溺斃。
她看著眼前人,說:“沒事,我也是認真的。”
,
幾乎是剛進包間顧談雋就開口了。
“溫知予是怎麽和你哥認識的?”
庾樂音愣了下,看他。知道顧談雋在問自個兒。
“啥?”
顧談雋指間那根煙早燃了個盡,沒了意思他也不丟,就問:“我說他們。”
“哦。”庾樂音說:“我也不知道啊,平時大家都忙自己的,那認識什麽我怎麽……”
“不,我是說。他認真的?”
庾樂音繼續愣。
眼神微微遲疑,有點不確定:“應該……吧?”
他哪知道他表哥。其實施星暉跟他們這群人不一樣,人家那朋友圈子都不一撥的,幹什麽也都認認真真不愛講話,做事業也是。
自己老佩服的,因為他爸就老拿他來跟對方比。
說人家白手起家拿爸媽幾十萬出去創業現在營收都多少了,實業都開幾波了,他呢。
大概是七大姑八大姨各種渠道介紹認識的。
反正兩家肯定八竿子打不著一起。
但要這倆人一旦覺得可以了,那大多八九不離十。
其實剛剛庾樂音見著溫知予時也意外。
知道裏頭有個女生應該是他哥嫂子,他新奇還有點預感,還想說去見見自家表哥未來嫂子,誰想啊。看到溫知予的時候魂都快嚇飛了好嗎。瞧顧談雋淡定著,那也才勉強裝著打了個招呼。
“我哥不輕易確定關係。能帶出來那就是認真的,指不定什麽時候帶回家呢。是女朋友了吧?不然溫知予怎麽會跟他出來吃飯。他媽催得急,指不定年後都辦酒席呢。”
話倒是能講。
顧談雋卻沒接。
坐位置上,視線懶散盯著前邊牆壁,不語,也不應什麽。
庾樂音憋了半天說:“……你他媽不會還有什麽想法吧。分手都半年了,還想人家?顧談雋,咱好漢可不吃回頭草啊,為了這麵子你也不能吃。”
“沒。”顧談雋坐直身,隻說:“吃飯。”
“我說真的,別人我管不著,可這是我哥。”
庾樂音老放浪形骸的頭一回這麽認真。
“真的,親表哥。”
那到時候他好兄弟和表哥,他可不知道幫親還是幫友的。
顧談雋給聽笑了:“隨口聊兩句還真較真了?”
庾樂音:“我那不是怕。”
“不會的。”顧談雋又問:“不過你哥速度這麽快的麽?”
“嗯?”庾樂音詫異了聲。
顧談雋沒說話。
垂著眼睫,隻想到前些天施星暉跟他說的。
[談雋,我覺得這個姑娘很好,你覺得呢?]
那時候都還隻是相親認識吧。
才這麽幾天,都確定關係了?
他抬手,把重新點的煙放嘴裏抽了口。
煙霧刺鼻,嗆人。
晚上是施星暉送的溫知予。
車直接開進巷子,沒在巷口停留,貼心地送到門口。
他要幫她解安全帶,溫知予稍稍有點不太自在地抬手:“不用了,我自己來。”
“好。”
溫知予解了安全帶,他又看這周圍,說:“你家這附近還挺有年代感的,這片是老城區了吧,這也屬於學區房。三十二中出過不少知名學霸,原來我爸媽也是慕名專程把我送這兒上學。你家能住這兒條件蠻不錯的。”
熟悉的話無意令溫知予那根叫回憶的筋跳動兩下。
以前也有個人說過這類似的話。
她忘了,不清晰了。
“嗯,還好,我家也就是正常生活水平,沒什麽特別的。”
“謙虛了,阿姨是人民教師,這份職業很神聖的。”
“謬讚了,不過我媽媽是挺辛苦。隻能說榮譽感是有吧。”
施星暉又看她。
車內橙黃車燈下,溫知予那臉顯得特好看,像打了柔光的,不化妝素顏就能這麽好看的女生,很少見,他也很喜歡。
他覺得她從那兒回來就好像有些不在神的。
“今天我拿工作當借口還是有點唐突了。”
“沒。”
“是飯不好吃嗎?還是。”
“也不是,挺好的。”
他嗯了聲:“今天那個是我表弟,他叫庾樂音。對了,你應該認識他們,跟你同一屆,也是三十二中07那屆,旁邊都是他朋友,那個挺高的還有點瘦的叫……”
她抬眼,說:“不好意思。”
他語止。
“我有點累,想先回家休息了。”
“好。”
“嗯,今天很愉快,下次見。”
其實施星暉一直知道他與這姑娘中間的無形代溝的。
或許確切來說也不叫代溝,就是話題磁場聊不到一起去,除開工作專業上的以外,一提起私人就沒什麽興趣和精神,說到底,還是對他不怎麽來電。
但能送她回來,已是不易。
或許也算是一種突破。
他說:“好,早點睡。”
下車後,溫知予站單元樓下目送他的車駛遠。車燈亮著,駛到巷口,拐彎,離去,一氣嗬成。
溫知予望著巷口看了好一會兒。
有一刻恍惚記起原先好像也有輛車送她回經常就是停那兒的。他公事公辦過,把她放那兒就下了,卻也曾繾綣不舍過,專程來接送她,也突然找她給過她驚喜。
他們還站在那兒,在車邊,在夜晚的路燈下接吻。
同一個地方,現在經曆的人和事卻不同了。
隻想了一會兒。
她回神,進去了。
深夜,顧談雋去了朋友開的一家慢搖Club式酒吧。
到地方別人喊:“談雋來了,今天要點什麽?”
他坐吧台,說:“來包煙就行。”
人家看他:“來酒吧就買煙啊,沒意思,你就喜歡幹這種事。”
顧談雋扯唇笑笑。
別人還是遞了杯清酒給他:“先一小杯,調養一下心情。”
顧談雋看到吧台上放著一打火機就拿起來摁了兩下玩。可忽然想起去年的牌場,朋友們都叫了女人過來,她們點煙,可那個和她們不同的女孩子是第一次來。
她不熟,看著人家這樣,在陽台也忽然拿打火機要給他點煙。
他往後避,退開了。
他意外,他不知道看著這麽內斂一女生怎麽會突然有這個舉動。
她看他,像自己做錯了事,說她是不是哪裏錯了。他說沒有,他隻是覺得不該,這種畫麵或許不該出現在她這樣一個女孩身上。
現在想想當時怎麽會要她來呢,或許也是冥冥裏的緣分,他們是老同學,她又做遊戲研發。那可是他哥哥臨終前也熱愛的事業。
他喜歡看她身上那股勁,他看到她當時神情有一瞬想到他哥哥。
他尊重每個熱愛事業的人。
可為什麽獨獨是她呢。
是因為,他看出當時的她對他有種微妙感覺麽。
溫知予那姑娘,獨自地、默默地喜歡了他好久,她真的好喜歡他,明明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明明自己那麽膽怯了還敢主動,還暗戀他,還有時候那麽叫他驚奇。
他手裏剛買的煙忽然點不下去了,放到一邊,連打火機也不想再碰。
別人問:“怎麽了?”
他說:“算了,不抽煙,你們這兒有什麽新品酒麽。白葡萄酒莊,Chardonnay,或者,Fume Blanc。”
別人操了聲。
“你當我這兒是什麽珍藏酒櫃呢,國外那麽久你沒喝夠?還來我這兒整那麽專業,要喝就去納帕穀,我這兒沒有。”
顧談雋就笑。
過了會,朋友還是從底下神秘拿了瓶未開封的出來,說:“注意點啊,私人珍藏的。”
“謝了。”
看著琥珀色液體漸入酒杯。
朋友說:“不過說真的,你這個六月在舊金山沒碰到什麽優質辣妹?”
顧談雋垂著眼:“沒注意。”
“去雪山也沒看見?我可知道的啊,你挑戰雪山那次不少人拍視頻發了YouTube。”
顧談雋撐著胳膊漫不經心看牆壁。
他喝了口杯子裏的酒。
比起劣質酒精,這種多的是成熟回味,陳釀特征明顯。
“我很久沒碰感情了。”他說。
對方意外:“嗯?”
“上一段呢。”
“分手半年了。”
“那也還好。”
“好嗎?”
“是啊,半年而已。可以開始一場新戀情了,也可以有一場新豔遇,人生麽,你不是最追求自在麽。”
“嗯,的確。”
最後一句他認可,前麵的,現在卻並不能苟同。
顧談雋看著玻璃桌麵倒映的五光十色吊燈光影。
有一瞬想到那天大雪紛飛。
溫知予說。
“至於這個情字,身體上的而已。”
“我不要你的錢。我做的一切,不是和我們有關的。”
“就像你給我的祝福,是,我可以遇到更好的。”
“顧談雋,我也祝你,前景光明。”
心頭忽然被什麽無形觸碰。
從不會有什麽難以止息的漣漪。分別後卻老以這樣的方式回憶起。
他又想到了今天。
那姑娘站在別的人身旁。還是那樣的臉,是記憶裏的。她清秀,她白皙,幹幹淨淨,比視頻畫麵要柔和,比回憶畫麵裏要清晰。
她說:“你好。”
像不認識,像不在意,打完招呼跟著對方回了包間。
他們會怎麽樣呢,吃飯,寒暄,討論人生?他們原來進展這麽快,可相親也要雙方有想法才能發展,她也對人家挺滿意麽?
想到這兒,一整個飯局壓抑的、缺失的,仿佛在這個迷失的夜逐漸找回。
他低頭盯著玻璃桌麵中的自己。
那姑娘明明是那麽喜歡他的,暗戀他,主動著追著他,要他的關注要他的喜歡要他的特別,貪心得恨不得什麽都要。
半年而已。
那怎麽就又喜歡別人了呢。
溫知予。
顧談雋咬著這個名字念,忽而有味地扯著唇笑出了聲。
作者有話說:
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