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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沒有談, 也談完了。


    發脾氣這種事給外人看到,挺丟臉的。


    溫知予當時沒多說,掛了電話就領他進去了。


    他們在辦公室坐下, 略微局促, 溫知予又起身去給他倒熱茶。工作室的淨水機最近壞了,老出毛病, 開水總不那麽開,看到略顯草率的塑料杯子,又覺得光倒個水太寒酸。


    上次去他的盛津, 他秘書遞來的都是意大利空運咖啡豆現磨,她認得他們休閑區的咖啡機還有那些牌子, 一台機器都很貴了。


    他底下辦事的人都很有素養。


    到她這兒來, 就一杯沒格調的熱水。


    “顧總,要喝什麽嗎。”她說:“樓下有一家咖啡店, 不是廉價的那種,我可以去買。”


    顧談雋說:“不用。”


    “嗯。”溫知予也不知道說點什麽。


    顧談雋說:“你不用總這樣的。”


    “啊?”


    他問:“為什麽要特意強調廉價這種詞。”


    她抿唇:“因為……”


    因為可能確實和他這種人,不是一個層麵啊。


    總會下意識在意的。


    知道她想說什麽。


    他說:“熱水也可以了。”


    溫知予這才遞過去,捏著熱水杯太久手指頭還有點泛紅,像點綴了什麽顏色上去。


    那會兒太生氣,還準備跟媽媽爭論一番的。


    平時也總會因為一些生活瑣事爭執,或許回歸現實的普通人大家都這樣,心裏很愛家人, 脾氣又總忍不住第一個朝家人發。


    也不算發脾氣。


    她隻是,隻是太擔心媽媽了。


    一樣的事情發生過太多次, 最後一次總會太著急, 就像壓著的秤砣太多, 一下就爆發了。


    總覺得需要給你激烈情緒才能讓你感受到那份在意, 才能叫你真正聽進去。就像媽媽以前為她學習擔憂指著她訓一樣。她太擔心陸芹的身體,怕她又一次出現那種情況。


    沒想到會和他碰到。


    要知道他來,就不說了。


    工作室也沒別人,顧談雋又起身,端著那杯熱水四處看了看。


    三間辦公室,也分了部門出來,還有一間小會議室。


    他說:“這就是你們的啟航基地?”


    啟航,很意向的詞。


    她嗯了聲。


    其實沒好意思的,他的公司太大,上次去分部看了,僅僅分部,整個規模範圍都叫人歎為觀止,那還隻是幕後運營團隊,都不算其他分部和工廠之類的。


    她這兒,普通辦公樓,一層裏說不定還有其他小公司,隻是他們租的是這麽幾間。


    溫知予就跟在他旁邊向他介紹,說:“這兒是繪畫設計,分鏡頭、場景建模等等許多研發都在這探討製作,開發部的同事也很努力,有BUG基本都會很迅速解決。我們目前有投推廣,收益還算不錯,普遍看下來……”


    聽著,他卻笑了:“溫知予,我不是來找你說公事的。”


    她神情微頓,啊了聲:“那,你……”


    不是公事。


    她以為,還以為他是來為張嘉茂看看她有沒有認真工作的,畢竟都是投資大佬麽,總不能叫自己的錢打水漂,她還想在他麵前好好表現證明一下呢。


    “知道你們認真。”他說:“做得不錯,感覺得出來你們現在比兩個月前要成熟多了,其實都是人才,我知道你們辦得好。”


    “那……”


    “來找你的。”


    “找我?”


    她有點不會了。


    顧談雋身子微往後靠到桌邊,說:“怎麽跟媽媽吵架了?”


    溫知予抿唇,放下了工作室的宣傳手冊。


    剛剛跟陸芹是準備爭論的,她想說服對方,說服媽媽不要那麽拚,說服她稍微讓自己過得安詳一點。


    她著急,她在意,人平時最壓抑最不堪的一麵也就表露出來了。


    她在想顧談雋會不會因為這個對她印象大打折扣。


    可能本來都對她有一絲好感,發現她是這樣的人,都沒了?


    “沒,就是一點事情。”她說。


    那會兒陸芹聽到他聲音了,在電話裏問他是誰,溫知予卻沒了說她的心思,隻是走到一邊很認真地壓低聲音和媽媽說:“你好好休息,一周都不可以勞作。”


    陸芹還想說話,溫知予又講:“掛了。你要是不聽的話,下次別見我這個女兒。”


    這是最後通牒。


    人吧,軟著聲音放狠話倒是挺行的。


    他知道她不願意提,這姑娘內斂,什麽都喜歡藏起來,一個人咽下去。


    你好奇吧,想挖也挖不出來。


    可有時候還就想看看,她這心裏到底都是什麽,怎麽還怪有意思。


    她又解釋:“剛剛不是凶你。”


    他說:“知道。”


    片刻又道:“是也沒事。”


    這話挺特別的,可又是那種隨意語調,叫你思緒能突然一麻,可轉而又不知道他什麽意思。


    他又說:“媽媽在讓你相親?”


    “嗯。”


    “這麽急,不多拚拚事業麽。”


    “是有這個打算,可是,長輩們思想不同吧。”


    “確實。”他淡應。


    其實這事陸芹提很多次了,她避而不談,這次生病借著在病房的契機陸芹也說了。


    想勸動她。


    看,別人說的話她不聽,總說溫知予多慮多說。到自己頭上還不是喜歡亂操一些心,人都一樣。


    沉默幾秒,溫知予說:“那男生今年26,說是在北京上班做程序員,月三萬,我媽她們覺得可以就老想給我介紹。”


    有點鼓著膽子說這些,又抬眸看他,想看看他的反應。


    “她們說條件還行。”


    他嗯了聲。


    說:“是還成。”


    沒別的了。


    她略微喪氣。


    因為二十分鍾前陡然見到他的那種喜悅、忐忑、高興,慢慢消失。


    好好的聊私事聊條件做什麽呢,兩人私人上又沒什麽交集,白白莫名其妙就算了,還給自己期待。


    他不在意的。


    “但是吧。”顧談雋垂眸,手指在桌上輕磕了磕,“其實我覺得相親什麽的,如果不是特別需要,也沒太大必要。”


    溫知予微微驚訝。


    “為什麽?”


    “抱著以結婚為目的被迫交集,真正碰到相愛的人幾率應該也不大吧。”


    這還是她第一次從他這麽成熟的人嘴裏聽到愛這個字。


    他的形容理智,卻又有自己的柔和。


    “或許。”


    “或許有,可能我不怎麽喜歡這種方式。仿佛兩個人麻木地為了完成一個任務短暫聚集,又強行湊對,大家都是有思想的,有自己事業的,如果不是真正喜歡的,結婚好像也沒什麽意義。”


    溫知予就聽著,看著他。


    她在想,他真的很有魅力,不僅僅是事業上的,一些想法,說的一些話,就給人這種感覺。


    “是。”她說。


    他直起身,說:“好了,說正事,來喊你的,吃飯去不去?”


    “吃什麽飯?”


    “正常吃飯,之前不是張嘉茂說什麽時候你倆,跟我,一塊吃個飯嗎。”


    溫知予睜大眼。


    那次都過去好久,簽完合同忙這麽久她早忘了,沒想到還真有機會。


    他又笑:“開玩笑的,也不算,也有其他我不知道是誰的人,可能什麽公司老總、主任什麽的。”


    她肩膀微聳,受寵若驚。這更叫人驚訝了,她還沒想自己能有這個機會呢。


    她沒敢回,他說:“怎麽,都傻了。”


    “不是。”溫知予看了看周圍:“那,那會有什麽不同嗎,跟這些人吃飯,我需要做什麽準備或者,化個妝嗎?”


    名利場,資本圈,她向往,卻害怕,也猶豫。


    “不用,沒什麽不同,就跟你平常吃飯一樣,伸筷子,夾菜。”


    微頓,他又看她的臉:“也不用化妝,你不化妝更好看。”


    溫知予去了趟洗手間,簡單處理了下自己的狀態,之後跟譚豐發了個消息,表示自己有商務工作先出去了。


    下去的時候碰到工作室其他人,跟著顧談雋一塊差點沒把幾人給驚訝到。


    都是剛吃完飯上來的,姚卉他們瞧著,表情都快繃不住。


    溫知予簡單說了下:“有些工作。”


    他們都懂,跟著顧談雋這種大腕能遇到多少工作機會啊,求之不得呢。


    姚卉、劉冀他們趕緊喊顧總。


    顧談雋淡應了聲,頷首算回應了。


    顧談雋先拿車鑰匙出去了,經過時,姚卉拉住溫知予胳膊不動聲色感歎:“真他媽帥。”


    溫知予說:“還好吧。”


    好吧,確實有點帥,有時候跟他近距離聊天都要有點把持不住,扛不住。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


    “什麽可能?”


    姚卉:“拿下他。”


    溫知予看她的眼神一瞬間有點驚奇。


    姚卉有點揶揄又開玩笑的口吻:“我說真的,要有可能的話。能不能……睡他。”


    她說:“抱歉,我不敢。”


    “真的。”


    真不敢。


    有心也沒膽。


    就算有那個意思,或許她也拿不下。


    這種男人,她拿不住的。


    姚卉恨鐵不成鋼:“溫知予。”


    有的話題,她們女孩子之間特喜歡聊。反正私下誰也不知道。


    其實她看出溫知予跟人顧總之間關係有點微妙,顧總要是單身,也不是不行。姚卉本就是思想觀念開放的人,隻是覺得那麽帥的男人睡一次也沒關係。


    但頂多也就是口嗨。


    正事要緊,她拍拍溫知予肩膀也就要她去了。


    顧談雋今天開的是一輛Mclaren,溫知予也看不出什麽係列,就知道是輛黑色的跑車,算不上太商務,車身流利低矮。


    上車後,他拉開後視鏡,道:“安全帶係好。”


    “哦。”溫知予應了聲,又去找安全帶。


    之後發現有個尷尬的事,這車太矮了,人坐著都不那麽舒服,扣上安全帶,她往後靠去安心坐著。


    視線總忍不住往後視鏡裏瞟。


    顧談雋在開車,神情淡漠。


    手把在方向盤上,指節纖長,他喜歡戴腕表,老看見不同款的了,金屬感沉重的表掛他那纖細的腕骨上,叫人都想看看他不帶表的手腕會是什麽樣。


    他今天好像沒有穿私服,比較正式,穿的也是西裝褲,腿部線條流暢。


    她老想姚卉說的。


    她打量顧談雋這個人,實在太儒雅太成熟了,就是很有男人的那種張力,這種人哪怕什麽也不幹單是坐那兒也能叫你感受得到他的教養,他這個人的能力。


    都是二十五歲,有人稚嫩,可有人已站在別人人生終點。


    以至於你就會忍不住想,怎麽人與人的差距能那麽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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