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真不是……”她真急了。
“好了, 我知道。”顧談雋說,“逗你玩。”
溫知予臉更燥了。
他故意說這種話,可即使玩笑, 也叫人做不到完全不在意。
話題沒繼續多久, 有人來跟他說:“梁螢剛問我咱們在哪聚,要地址。”
顧談雋眼瞼上抬。
溫知予也聽見了, 剛剛那點悸動瞬時消失殆盡。
顧談雋偏過頭不知道跟朋友說了些什麽。大抵是對這事的回應,要她來,或是不要她來, 答案總歸是兩個。
他說話的樣子挺淡的,溫知予也分不清是前者還是後者。
溫知予開始想自己的, 她想, 她是不是要走了,又不喝酒, 也不蹦迪,在這兒待得其實不是很自在。而且顧談雋也有其他女性朋友,不止她一個的。她充其量還隻是個跟他新認識的,壓根不熟的。
她找了個借口:“我想去一趟便利店。”
顧談雋看過來:“怎麽了?”
她說:“胃有點燒,買點消食片。”
“那一起。”
顧談雋主動說一起時溫知予有點驚訝,愣了兩秒,直到他站起身看她還沒動:“怎麽了,傻了?”
她回神:“沒有。”
外麵入了夜, 六月晚的風泛了點熱,這兩天溫度還挺高的。
倆人一塊走著, 溫知予耳朵裏還嗡嗡的, 有點不適, 那是聽多了DJ的後遺症, 到外邊都跟另一個世界似的,她真的不太習慣來這兒玩。
顧談雋手插口袋裏,倆人走路時保持了一點距離,沒怎麽講話。
到了便利店,溫知予挑了一盒消食片,轉頭問他:“你喝不喝什麽?這兒咖啡還不錯。”
“不用。”
“噢。”
結賬付過錢以後,溫知予拿了個一次性杯子去接熱水,之後在休息區靠近玻璃窗的吧台找了個高腳椅。
確實是不太適合那種人聲鼎沸的環境。
光線迷亂,耳若欲聾,和在意的人在一起,老是想偷偷看他,又怕自己一舉一動被察覺,被帶上曖昧的痕跡,她害怕自己多年心思被發現的。
溫知予坐上去低頭開始拆藥盒。
顧談雋問:“你有胃病?”
“沒有,可能是下午吃雜的吃多了。”
他笑。
“笑什麽?”
“笑你,說話真實誠。”
“確實是這樣啊。”
“媽媽做飯太好吃了?”
是她的媽媽,可他以她的角度說出這兩個字。
隨意語調,卻莫名叫人心悸動。
她愣了一秒才回:“不是,晚上在公司吃的。”
他嗯了聲。
剝開錫紙拿了顆藥片出來嚼了,像糖片一樣,溫知予又喝了口水。
顧談雋就在旁邊無聲又若無其事地看她。
之前沒怎麽正兒八經打量過誰,朋友圈子裏那群人大多放浪形骸慣了,過火的,張揚的,卻很少見像她這樣文靜內斂的,有點社恐,卻也有自己的想法,心裏的事全憋在心裏。
以至於每次回想起第一次見她的時候,穿著藍白長裙局促站在展館外跟人交流的樣子,平凡得壓根不會多注意一眼。
那時候沒想過會跟她認識。還能跟她兩個人一起到便利店買什麽消食片。
近距離看才發現溫知予皮膚其實挺白的。
她很少化妝,側麵看著臉上都沒什麽瑕疵,眼尾有些下至,一眼能瞧出這姑娘性子好。原來沒發現她是齊肩發,發絲微軟,垂在肩上,她的針織衫上。
“原來高中好像不是經常見到你?”
溫知予喝水的動作一頓,看他,才發覺顧談雋正盯著她。
“總覺得經常見,又好像沒見過。”他說。
溫知予嗯了聲:“我平時都是待自己班裏。”
那時候她衣品可普通了,又老戴個眼鏡框,學生時代的樣子自認為還挺土的。
十年,一個人外表的變化可太大了。
他說:“我也有一班的朋友,去過,沒見到過你。”
怎麽會見過。
她想,每次他來班裏找那個男生她總是注意到的,那時候坐第一排講台前,低頭寫卷子,頭都埋到書本裏了。
偶爾抬頭看一眼,也隻敢瞥他在窗邊彎唇跟人說笑的樣子。
“當時不在吧。”
他嗯了聲,說:“談過男朋友嗎。”
她一頓,驚訝。
“好奇問問。”他說,“好像總是很少聽你講自己。”
“沒有,不過原先準備去相親的。”
“這麽早就相親?”
“早嗎。”
“有點,不是也和我一樣25嗎。”
“我爸媽覺得挺大了。”
他扯扯唇:“也還好吧,這個年齡。”
“嗯。”
許是怕他等久了,溫知予盡量動作快,喝完水把杯子扔進垃圾桶,又把剩下的藥拿出來放進包裏。
他手機彈出來一條新消息,是語音。
點開,庾樂音在嘈雜背景下說:“你他娘的怎麽一眨眼就沒影了,偷著跑去開房了啊?把人學霸也帶跑了。”
外放聲音挺大的,溫知予也聽見了。
顧談雋沒看她,拿著手機側過了身,也回了個語音過去:“說話注意點用詞。”
男人之間老開的玩笑擱女生麵前可沒那麽好。
溫知予沒說話,就去做自己的,思緒卻不自覺往他那邊注意了點。
原來那邊開香檳塔了,庾樂音老早前跟顧談雋說要整的,今天拿顧談雋的名號刷了個,那拿誰錢買的當然誰去開場。
頂級香檳,十幾萬一座呢,都等著顧談雋回去。
手機放回去,顧談雋說:“他們要開香檳塔,那還要回去喝酒嗎。”
她啊了聲。
“我說你。”他看她,“等會兒應該好玩,還是回去聚聚?”
這是問她去留呢。
剛剛她在那融入不進的樣子他看得出來,玩不來的人待那兒挺度日如年的。
溫知予問:“香檳塔是什麽?”
顧談雋輕嗯,想了想:“大概……就是各種酒杯拚接得像奢侈金字塔的東西?”
“沒見過。”溫知予聲調有點小。
他笑:“那今天就見到了。”
跟著顧談雋回去的時候,裏頭還在尖叫,有玩街舞的在台上拿著話筒唱Rap控場,瘦頎貴氣的男人進去時,周遭人紛紛讓行。
止不住瞧他,立馬又瞧緊跟在他身後外表文靜的妹子。
許久沒見顧談雋帶人了,上次都好像很久以前,這回老看他帶這妹子出來,都以為是女朋友,一問,又不是。
庾樂音拿了個酒瓶遞給顧談雋,一手拿著煙花棒在那甩,侃著說:“顧總找消遣回來了啊。”
顧談雋懶得理他,說:“你還小嗎,玩這個。”
庾樂音更嘚瑟了:“哎,女朋友喜歡玩。”
瞧他那嘴臉,顧談雋隻笑。
旁邊又有人問:“談雋哥哥準備什麽時候找個女朋友啊,老看你這樣單著。”
他說:“別提我,還早。”
“上一個,分手也幾個月了吧?”
並不接話,他隻拿起瓶器開了瓶啤酒。
瓶蓋落地上,滾了幾圈到溫知予腳邊,她聽到那句幾個月,心弦沒由來被撥了下。
顧談雋嗯了聲:“是分了啊,怎麽,你要給我介紹?”
朋友說:“就怕給你介紹你看不上。”
他彎唇:“我要求這麽高啊。”
“不然,誰不知道你。”
溫知予一直沒吭聲,頭一次聽他朋友們說這些,心髒忽而有些發麻。
她有點想走了。
他忽然喊她:“溫知予。”
一道聲音,別人都看她。
室內不知道什麽時候搖滾樂停了,特安靜,以至於大家都清清楚楚聽到了溫知予這三個字,都好奇這個叫溫知予的女生長什麽樣。
能讓顧談雋直接喊名字的女生,從來都是人群的眾矢之的。
他說:“不是說要看香檳塔嗎,你來開場。”
溫知予手指有點發緊,不僅是站在這群人之間做目光焦點,她也看到了那座被服務生推來的香檳塔,
真的如他所言就像一座金字塔,高高聳立,奢靡而精致。她來的時候就聽前台感歎說過了,說今天有錢人包場開的,最近三個月頭一回,這麽一座十六萬八。
而這位別人口中的有錢人,就是顧談雋。
她說:“我不會。”
顧談雋笑笑,隻能過去領著她去高台。
高於所有人的升降台。
“開香檳塔,還能許個願。我記得Dawn成立剛一年吧。”
溫知予微微恍神。
這時候了竟然還有人記著她們的工作室。
他又跟人群說:“這是我新認識的遊戲工作室老板兼原畫師,都眼熟點,以後叫溫老師。”
人群沸騰,已經有人開始附和:“溫老師,溫老師!”
溫知予整個人不真實極了。
他回過頭,說:“來吧,未來的新老板,遊戲公司股東。都說你有前途呢。”
溫知予才接過他遞來的酒。
他的身旁,下麵的人隱隱傳出一陣陣高呼聲:“溫老師!!”
大家都玩嗨了。
她說:“我不是老師。我隻是一個普通做幕後的……”
她很平凡,她不優秀。
她覺得自己擁有這些都是高攀。她知道他們都是看顧談雋的。
他說:“我說你是就是。”
氣氛升至高點,她舉著那瓶酒往下傾倒,燈光下如泛橙光的液體銀河般傾落,由一入十,像瀑布,像噴泉,分流,而又聚集。
室內忽然升起一首《Empire State of Mind》。
所有人尖叫,所有人狂歡,風聲呼嘯,她快要耳鳴。
在這極樂中,她仿佛不是在南華,而是來到了傳說中的罪惡之都,歌中人人向往的紐約,正如這場資本充斥的不夜城。
可是,她也向往的。
她是平凡人,會慕強,也會想過想要的生活。
她庸俗,站在顧談雋身邊會貪心地想要能體會這些的女生隻有她,她小氣,聽見別人說他過往情史會心裏難受,她特別怕,怕自己沉溺,怕自己陷落。
一個月前,她還隻是普通平凡的職業人。
一個月前,她還迷茫不知歸處,瀕臨創業失敗。
可她有幸認識了他,見識到了這樣醉生夢死的風光。
下去後,旁邊有人擠過來,她往後退,無意撞到後邊的人,下意識的,牽了下旁邊人的手。
觸碰到冰涼一片,那是無名指和小指。
她起初沒反應過來,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旁邊是誰,後脊兀的竄起一陣生涼。
她心無聲悸動,蜷了蜷手指——
剛剛和他手指碰到的地方,觸感仍在。
回頭往後看。
顧談雋已經在聽別人跟他講話。
他還看著前邊,像完全沒注意到剛剛那轉瞬即逝的相碰。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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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春花秋月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南溪閱風 30瓶;初夏 6瓶;默默、yiyi 2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