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1
第1章 chapter,1
回到淮城的那一天,是盛夏。
陽光透過枝椏,在地上投暈出一片片淺色的光暈,新雨後的淮城一片清新,雲卷雲舒,連空氣都泛著綠意。
雲星一早就扛著相機來取景,翠綠躍枝頭,盛夏的蟬鳴被她捕捉在鏡頭之下。
“hello,雲小姐。”
隔壁小洋房的窗戶前突然探出了一個腦袋,濃眉大眼,外國麵孔。
他的中文腔調顯然不是那麽標準,拿捏著語氣詞顯得有些滑稽可笑。
他笑眯眯給雲星展示自己在街上集市淘來的寶貝,雲星看了一眼,發現是最常見的手工小泥人。
她輕笑一聲:“安德魯先生,我敢保證如果你說自己是世界頂尖攝影師,他們絕對不會敢騙你這是世界瑰寶,找你要了整整五百塊的。”
安德魯挑了挑眉,意識到自己再一次被坑了。
他悻悻收回手裏的小玩意,嘟囔了一句說,“藝術是無價的,算了,給你看看我真正的寶貝吧。”
安德魯是法國國寶級的攝影師,他的作品千金難求。
雲星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在一次偶然的機會和他做了鄰居,並且在能夠欣賞到他一屋子的作品。
安德魯是法國人,早年間遊曆中國,遇見了現在的太太,結發為夫妻,如今妻子去世十餘年,他守著這個小洋房,不願再離開。
淮城依山傍水,風景秀麗,是很適合取景的地方。
這樣美的城,懂攝影的人卻很少。於是幾乎是偶然的相遇,安德魯就將她視作知己。
裏麵的很多作品雲星不是第一次看見,然然而幾乎每一次看見這些照片的時候,她的腦海裏都會情不自禁勾勒出這些照片背後的故事。
“我想,攝影的意義就在於把瞬間變成永恒。可能記憶會消散,但在看見照片的一瞬,那些美好又都會重新湧上心頭。”
安德魯對她這句話表明十分讚同,他拿出一副珍藏已久的照片遞給雲星,幾分揶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那看來這張《摘月亮的少女》一定承載了你許多美好的記憶。”
手裏的照片已經泛舊,雲星看見了照片背麵的落款。
2012/9/18
是她高一的時候。
雲星點點頭,目光落在照片上少年棱角分明的半張臉。
她記得那天傍晚的夕陽很漂亮,微光暈在他的下頜,襯得他溫柔極了。
“是我年少喜歡的人。”
法國人天生帶著點浪漫情調,聽見雲星這麽說,驚叫了兩聲。
安德魯從一旁的零錢罐裏取出一個秀氣的小香囊,微微澀的中藥味一下子蕩在鼻尖。
雲星一下子就分辨出裏麵有薄荷香。
“雞鳴寺求姻緣很準,或許你該去那裏看看,我和我的太太就是在那兒認識的。”
小小的香囊承載了老外無限的熱情,雲星簡直想不到推辭的話。
她笑了笑:“好。”
那張照片最終還是回到了雲星的手裏,比起照片,安德魯顯然對照片背後的故事更加感興趣。
當聽到她和照片裏的男孩已經分手多年,多情的法國人連連惋惜,最後握著她的手依依惜別。
“雲,相信我,一定要去雞鳴寺,那顆桃花真的會顯靈,緣分會讓你們再相見的。”
緣分兩個字突然讓雲星想起來一件事。
大學有次聚餐,她拿錯了杯子,一杯威士忌下肚,整個腦子暈暈乎乎的。
都說酒壯人膽,奇異的酒精讓雲星藏在心底的暗戀變得衝動又隨性。
她推開了包間的門。
她暗戀的少年倚在牆邊,兩指間夾著根半燃的煙,眼尾微微上挑,說不出來的蕩。
他不說話,隻是懶懶散散地站在一旁,立馬就有甜膩膩的姑娘湊上去逗他說笑。
他仍舊是淡淡的,沒什麽多餘表情。
雲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一股蠻力,噔噔噔衝上前推開礙眼的姑娘,一把湊到他麵前。
她仰著臉,走到他麵前後氣勢又頓消。
沒辦法,隻能朝他勾勾手指。
他那時候也是好脾氣,低著頭聽她說完,耐心十足。
雲星踮起腳,將自己的愛意咬著耳朵告訴他。
他聽了許久,盯著她半響沒說話。
後麵的事情雲星不願意再回憶,酒醒之後她羞惱不已,恨不得一頭撞死在南牆上。
即便多年後,雲星仍然記得男生當時冷漠的眼神。
以至於她酒醒後第一件事就是在日記本上寫了雄赳赳氣昂昂的宣言。
,再也不要喜歡他。
這張照片的帶來的記憶衝擊力實在太大了,雲星撲了撲臉上的熱氣,拉開抽屜,想要順手將它夾在日記本裏。
抽屜裏空空如也,她有些不相信地摸了摸。
可能被老人家當廢品丟了吧。
雲星收回手,不明白自己心裏那點失落從何而來。
她低頭的時候手機消息閃了一下,是夏成蹊給她發了條微信。
[夏成蹊]:你回淮城了嗎?
他這句話剛問,雲星就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了。
淮城不大,幾條巷子街坊鄰居住在一起,哪家有女初長成,哪家有子宜婚配他們知道的一清二楚。
雲星和夏成蹊作為事業有成的大齡青年,是街坊鄰居的重點拉媒對象。
不用想,這家夥一定又是來找她求救的。
果然,下一秒,
[夏成蹊]:我媽讓我今晚和李嬸家女兒去雞鳴寺,我說我和你有約了。
[雲星]:OK,不過我晚上有個客人。
安德魯下午的時候打了個電話過來,說是給雲星介紹了一個難得一見的拍攝客人。
雲星回來是休假的,她並不打算接任何單子。誰曾想電話那頭安德魯言辭鑿鑿。
“相信我,雲。他是一個極佳的客人,漂亮的臉蛋,絕佳的身材,我找不到比他更適合做主角的人。你的攝影展不是還缺幾幅作品,我想,他會是你的繆斯。”
沒有藝術家會拒絕一個被稱為繆斯的存在。
雲星想了想,欣然接受。
她的個人攝影展籌備多時,可是展會的中心位置,她總是覺得缺了些什麽。
據安德魯所言,那位客人會在傍晚五點站在那顆枝葉繁茂的桃樹下。
畢竟是回來度假,她手上並沒有帶什麽設備。安德魯興衝衝借給她一台迷你微單,幾乎是打著包票說,“放心吧,你用最簡單的設備就能拍出最好看的照片。”
他這樣賣關子,雲星反而被勾的有些好奇。
傍晚,雞鳴寺的人並不是很多。梧桐樹簌簌而響,稀稀疏疏的蟬鳴交織相應,勾勒出一副夏日畫卷。
入門時,修行的道士遞給她三炷香。
雲星拿著香站在蓮花形狀的香爐前有些怔然,又不是年少青春的時候,每走過一個寺廟,都要緊緊閉上眼睛悄悄許願單調如一的夢想。
,明年沈聽肆一定要喜歡自己。
香火熏得她有些睜不開眼,即便無所求,雲星仍然捏著香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施主若是不知所求,不妨轉身,看看身後景。”
小道士的話隨著香火一道飄了過來,雲星循著他的話轉身。
不遠處,群山偏連成翠色,繁茂桃樹燦若朝霞。
卻都隻是點綴。
雲星的目光在樹下。
那裏站了一個人。
身形頎長高挺,宛若青鬆翠柏,線條利落分明,一下子就成了畫麵的主體。
攝影師的敏感讓雲星立刻就舉起手中的相機。
鏡頭裏,男人微微側過身,右手手肘微曲,兩指間捏著一隻煙。
他仰起頭,煙霧自上而下升騰,與古寺香火霧氣纏繞聯接。
很不和諧。
但很美。
雲星低頭欣賞自己捕捉到的新作,她想自己已經得到了攝影展最滿意的一部作品了。
雀躍自她眼中閃過,她抬起頭,下意識想要去道謝。
下一秒,她眼中笑意不見。
背對著她的男人突然轉身,利落將煙頭撚滅,大步朝她走來。
四目相對。
雲星倉促低下頭,在心跳如雷中兀自亂了陣腳。
沈聽肆站在她麵前的時候,她心裏隻剩下一句話。
,原來反複心動這句話是真的。
男人五官比四年前淩厲了許多,少年時的肆意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略顯矜貴的眉眼英氣。
他不需要多餘的動作,站在原處天然便是一道風景。
時針指向五點,身後桃樹暈成一道粉色的花海。
原來安德魯說的客人是他。
“剛剛拍的照片,還有什麽需要改的嗎?”雲星遞過相機,語氣淡淡,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星星。”
他突然喊了一聲她的名字,聲音低沉磁性,雲星不自覺蜷了蜷手指。
他沒說話,攤開手掌,露出一個粉色封皮的日記本。
在幽靜清冷的古寺,她的心裏突然翻騰起一場無人可知的海嘯。
那本日記本上記載的,是她從十六歲到二十歲的青春。
雲星自己都記不得上麵寫了多少次喜歡。
她翻開最後一頁,鋼筆字跡力透紙背,可想她當時是用了多大的勁。
,我們的故事結束了。2018/9/23
時隔四年,雲星再度將這句話送給他。
雞鳴寺的鍾聲清越,少女溫軟的眉眼隔著層層霧氣見不真切。
沈聽肆聽見她字句咬的清清楚楚:“故事已經結束了。”
他笑了笑,漆黑的眸鎖著她,有股勢在必得的意味。
他沒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結,隻是半彎下腰,眼底溫柔讓人溺斃。
“一起喝杯咖啡?”
他身上那股清冽的薄荷香氣幽幽鑽入她鼻腔中,引的雲星如夢一般幽幽蕩蕩不真切。
“今晚有約了。”她抵著他身上冷冽又有些強勢的氣息,眼睫顫著。
她轉身要走,沈聽肆逼近一步,視線懶懶圈著她。
他突然抬眼,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人影上。
雲星長長舒了一口氣,想也不想揚聲喊道,“夏成蹊!”
山霧褪去,沈聽肆的臉忽然變得分明。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仔細聽還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你和他談了?”
作者有話說:
下本寫《日暮藏歡喜》同係列暗戀文,破鏡重圓小甜餅一份~前排打滾求收藏~(很快就開!)
薑黎高中的時候喜歡上了三好學生阮星衡。
她最喜歡午後趴在走廊窗台上,一根根數著他纖長的睫毛。
數到第四根的時候,阮星衡一定會睜開眼睛,睫毛顫顫,眼神也躲閃。
有人告訴薑黎,像阮星衡這樣的高嶺之花,隻可遠觀,得是得不到的。
薑黎不信。
結果摔了個大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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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青檀寺古佛煙火繚繞,薑黎捏著腕間的平安扣,誦下來年心願。
彼時的阮星衡被譽為京大最年輕的醫學博士,前程風光無限
而她家族落敗,疾病纏身,無處可去。
屋簷漏雨,清冽的氣息悄然透過佛音傳來。
阮星衡捏緊了她的手腕,不染塵埃世俗的眼卻在佛像神袛前一遍遍為她祈求來年平安。
薑黎沒問他是否後悔,隻是邀他赴人世間的最後一場相約。
“看完淩晨兩點的最後一場海。”
"我們就再也不要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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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很多人問阮星衡為什麽會選擇醫生這個職業,對此,這位清冷矜貴的男人放下了手術刀,回應的語氣難得帶了點溫柔。
“我喜歡的人不聽話,總是不好好吃飯,不按時睡覺,總是怕她生病,怕她難受。”
也是這次訪談,素來冷淡不顯於人前的阮星衡第一次娓娓敘來年少時的一樁暗戀往事。
“她總是很喜歡數我的睫毛,那時我不敢睜開眼,怕心動被她發現。”
,你是我年少的不可得,是我終年的藏歡喜,日暮時分,才敢透著雲層說愛你。
【高嶺之花vs明豔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