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蕭寰眸光淡淡轉至遠方池塘,望著遠方的天色。
而後,似乎不願離遲盈太近,他提步往長廊盡頭走去。
直到走到牆邊,才堪堪停步下來。
壓迫對象走了,遲盈心下鬆了一口氣,她趕緊趁機多吸了兩口新鮮的空氣,天可憐的,方才她低著頭,見太子就那般巋然不動的立在自己身前。
夕陽西落,那人的影子又高又黑,她被迫屈於影子底下,連呼吸都小心翼翼,憋了許久的才敢吸一點兒空氣。
這會兒遲盈才敢就著懷裏一直捧著的碗蓮的遮掩,偷偷打量太子的背影。
她看不出太子究竟是討厭這門婚事還是喜歡呢?
他麵上卻也瞧不出半點歡喜來。
婚事可不是非黑即白的,哪家人成婚不是歡天喜地?她們就跟強綁在一起,且還不是同一個品種的瓜兒一般。
她二人,明擺著都彼此生厭,真的成婚了日後也是相看兩厭。
遲盈偷偷的想,她不能反駁聖上的旨意,要是聖上的兒子親自同聖上說,反對這門婚事呢?
她見宮裏的侍從護衛皆是遠遠立著,估計聽不見她們說什麽,便壯著膽子想鼓動太子一番。
這人上回要殺她,這回卻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繩索。
太子警惕的很,察覺到後背有一陣淡香襲來,他旋即轉過頭來,一雙溫潤帶笑的臉,眸子卻泛著淩冽寒意。
見遲盈捧著蓮盞步履笨重而來。
這小娘子也許有些傻,一天到晚不嫌麻煩,捧著一盆蓮到處晃悠。
蕭寰心頭嘲笑,嫌棄的朝她嗯了一聲。
“遲姑娘有話要同孤說?”
遲盈眼中逐漸染起堅定之色,再是艱難,該問的趁早問出口,否則便真是追悔莫及。
“殿下可是真心想要娶我的?”遲盈刻意叫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清冷,沉定,不容置疑。
自小遲盈便知曉,想要達成所求,便不能叫人發現她是一隻紙糊的老虎。
她原先彎彎的兩道霧眉,如今不自覺的蹙著,帶上顯而易見的憂愁。
蕭寰眉心也跟著縈繞上了一縷怪異之色。
麵對一個好扮老成的小姑娘,他還能如何想如何說?
蕭寰也改了麵上糊弄的表情,罕見的帶上了幾分對待成年人的認真,凝視遲盈,淡笑道:“是。”
遲盈一聽,一直堆積在心頭的擔憂、恐慌、無措,被他這一句肯定的話語,惹得再次洶湧澎湃。
她不禁悶咳了兩聲,這回倒是半點不作假,她覺得自己被這個恐怖消息震驚的要咳死過去。
直到咳出眼淚來,鼻頭泛紅,眼睫濕潤,卻喚不起一絲旁人的同情。
太子豈是個有憐憫之心的人?
遲盈簡直是做給空氣看的。
她垂下眼睫,朝著太子無措的笑了兩聲,“我是真不能嫁人,我有惡疾,疾醫都說要靜養的,我更擔不起一個太子妃的責任,我什麽都不會,更愚蠢至極,膽怯至極,殿下娶了我,日後定然會後悔的。”
蕭寰眸色加深,盯著遲盈麵容略看了兩眼。
儲君正妃之位並非街上隨處可見的糕點菜肴。
與女子而言,實乃萬人之上。
她竟然拒絕?
蕭寰語調淡淡,哄騙起這個單純不知世事的小姑娘:“你可是為了那日之事擔憂?那日不過是孤嚇唬你的罷了,遲娘子無需擔憂什麽,日後入了東宮,便與你家中一般無二。”
他可不是喜歡管女人的性子,本就是權衡利弊得來的夫妻,無半分情分,日後便給處住所叫她住著,二人彼此不見麵罷了。
他不願意承認去也得承認,自己並不反感眼前這位遲姑娘。
若是她日後足夠聽話,知進退,守規矩,該給她的自然不會少。
但若是奢求情愛,那確實是沒有了。
遲盈又豈是一個傻子?
自然不信什麽那日不過是在嚇唬她的這種鬼話,他那日是真想殺了自己!
她雙目濕漉漉的,忐忑卻無師自通的扯謊起來:“我其實不怕殿下,我也明白那日殿下其實是救了我,若非殿下的人,我定然逃不脫那場惡戰。”
太子看著少女,眸光閃爍,一時間竟無法分辨其中真假。
他有些信了。
這輩子隻殺過人的太子殿下竟升起了一絲說不清的情愫,他薄唇輕抿,竟是笑了起來,索性便充當起了遲盈的救命恩人:“既然是姑娘的救命恩人,嫁入東宮豈不正是一樁妙談?”
遲盈霍然抬頭,目光直直撞進蕭寰眼中,她不躲閃,十分認真道:“不一樣的,救命之恩自然應該回報,卻也有千百種報答的辦法。萬萬不能是用婚姻報答,姻緣該是要雙方心有靈犀,情投意合,這世間萬般皆可強求,唯有姻緣一事強求不得。”
“就像我阿爹和我阿娘一樣,不說非要是青梅竹馬,至少也不能像我與殿下這般的,別說是互相都不喜歡,隻,隻見過幾麵的,”
甚至還厭惡對方厭惡的要死。
她晚上的噩夢都源自於他,要是她有本事,定然也不會輕易饒了他!
可誰叫自己出身不如太子?受了天大的委屈也隻能忍著。
蕭寰垂眸看著自己胸前的少女圓潤泛著瑩光的前額,才發現他未過門的妻子雖身姿玲瓏,卻也有幾分瘦小。
言行措辭更是幼稚至極。
她多大?
聽說隻有十五歲。
十五歲的儲君妃,
一個如此年輕的小姑娘,成日一口一個青梅竹馬,情投意合。真是可笑。
這小姑娘怕他,怕極了他。
可這豈不正好嗎?
他戳破這個好扮老成的小姑娘對情愛的向往:“這世上哪有什麽青梅竹馬?都是你爹娘哄騙你的。”
情愛是毒藥,卻也隻毒那等蠢笨不堪的貨色。他又不是黃口小兒,怎麽會被一點小情小愛蠱惑了去?
遲盈想大聲反駁他,說他騙人,她就有個竹馬!
卻擔憂自己的眼珠子,不敢還口,憋得她萬分難受。
隻小聲反駁:“才不是你說的那樣的。”
蕭寰聽見她竟敢反駁自己,麵上淡了些許,佯裝沒聽見,低聲問她:“你剛才說什麽?”
遲盈在自己家中膽量總是大上幾分的,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嫁給他和死了有何區別?
“太子殿下就不應該娶我,我配不上太子,太子應該娶更合適的高門貴女,亦或者是真心歡喜的娘子。不然等太子日後有了喜歡的人,您就會覺得我礙眼,”
到時候她該怎麽辦?擋了這惡人喜歡之人的位置,焉能得個好下場?
蕭寰卻眼皮都沒抬,仿佛她說的不過是一隻狗兒一隻貓,語調卻又幾分沉悶:
“沒有喜歡的娘子,以前沒有,以後更不會有。”
蕭寰落下這句,便提步離去。
見太子當真欲走,自己苦勸許久,半點未曾勸動他,遲盈緊跟而上。
自己與家族的未來皆在太子一念之間。
若是太子願意主動推拒這樁婚事,隨國公府便能不受帝王責怪,全身而退。
反之,則是她們家所承受不來的後果。
“殿下等等,殿下,”
蕭寰非但沒有停下,腳步竟然更快了幾分。
“太子殿下,”
遲盈來不及放下被她一直抱在懷中的碗蓮,強忍著酸軟的手臂,一路小跑往前追去。
男子與女子約莫是不同的。
瞧著太子步伐穩妥,從容不迫,卻是速度極快,遲盈卻是一路小跑也追尋不上。
前方走的極快衣袂翩翩的太子忽的停下了腳步。
遲盈想立刻停下,卻由於慣性一個躲閃不及,連人帶手中端著的碗蓮,都控製不住,雙雙撞上了男子的後背。
蓮盞傾斜,撒出去一片水漬。
少女玲瓏的身姿緊接著撞上男子寬挺的後背。
混著濕潤的泥水,不偏不倚,
叫二人前胸後背盡數沾染了去。
砰,
一聲瓷碗破碎之聲落下。
蕭寰隻察覺後背一陣奇特的柔軟觸感,接著便是一陣涼意,濕潤的水漬沿著他後背滾滾而下。
一種冰冷、粘濕、肮髒的觸感,覆蓋上了那陣稍縱即逝,瞬間席卷了他的整片後背。
素來有潔癖的太子殿下,怔忪在原地許久。
他不可置信地緩緩轉身。
何為陰晴不定?
方才還佯裝溫潤的臨家兄長模樣,轉瞬又陰沉一張臉,一雙深眸宛如利劍一般,萬箭齊發戳向罪魁禍首遲盈。
遲盈嚇得滿臉蒼白,聲音細不可聞:“對,對不起,對不起殿下,”
蕭寰居高臨下,一張臉陰翳的可怖,他緩緩伸手指向遲盈,立即有侍從循著他的動靜,紛紛圍了過來。
“你,”蕭寰額角青筋暴露,卻瞳孔微震。
遲盈比他還狼狽。
那盞水,可不是生了眼睛專往太子後背潑去的。
盡數染濕了那藕荷色的女子胸衣。
濡濕的布料緊貼著玲瓏有致的身姿,小巧的白弧,蜿蜒向下,依稀能看見裏麵玲瓏起伏,柔軟一團。
似雨後的嬌豔海棠,沾染著點點水漬,盛開的妍麗。
可遲盈卻由於驚嚇過度渾然不知。
她一臉即將赴死的表情,臉色煞白,腳指頭都忍不住蜷縮了起來。
侍衛紛紛圍來湊頭湊腦,太子忽的揮手。
太子語氣冷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窘迫,匆匆道:“都退下。”
眾人:“????”
搞什麽呢?
方才看您勃然大怒,還以為要發瘋將這女子就地正法了呢。
太子眉眼皆沾了陰鬱之色,卻連看都不看遲盈,拿著一張冷臉冰凍的遲盈心裏七上八下,便腳步颯遝匆匆離開。
廊上一陣秋風穿過,簌簌有聲,四周樹葉隨之搖曳。
隻剩遲盈之時,她回魂過來驚覺胸前一涼,垂眸一看,幾乎羞的欲死!
作者有話說:
現在的太子:孤要教會太子妃,別戀愛腦,正常一點學會生活。
盈盈眨巴著大眼睛:很簡單,我很快就學會了。
後期的太子:每天都恨不得抽死當初的自己。感謝在2022-05-10 23:14:10~2022-05-12 23:30: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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