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稚言把宋靖恒當年留下來的那些證據交給了警方, 警方根據這些信息,很快就找到了當年那個叫飛哥的人。
這個人全名吳宇飛,以前也是雄海幫裏的成員, 後來在HC酒吧做管理, 十年前,湯嘉豪被逮捕後, 他也離開了南城,在S市開了一間酒吧,如今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
吳宇飛被帶回南城公安局之後, 稚言也參與了審訊。
吳宇飛比起十年前發福了不少,原本的非主流長發也剪成了寸頭, 似乎是有意改頭換麵。
隻是一個人再怎麽發福, 五官特征還是不會變的,仔細看依舊能看得出是照片上的人。
宋靖恒當初查到的資料很詳細, 以至於技偵能很快鎖定了他。
吳宇飛十年前去S市開了酒吧後便娶妻生子,過著普通的生活,南城市公安局和S市公安局聯合查辦了他的酒吧,仔細盤查後發現並沒有違法的地方,也就是說,離開南城後他便金盆洗手了。
稚言按下了錄音筆,開始盤問,“吳宇飛, 你還記得十年前,一個叫做湯嘉豪的人嗎?”
吳宇飛道:“不記得了。”
稚言拿出了湯嘉豪的照片, “這是他的照片, 想起來了嗎?”
吳宇飛瞥了一眼, 依舊道:“不記得了。”
十個犯罪嫌疑人, 有九個會在初次盤問時,否定一切跟案件有關的事情,稚言早有準備,審訊犯罪嫌疑人她向來不喜歡用吼,也不喜歡威逼,她更樂意循序漸進,一步一步突破對方的防線,“吳宇飛,我現在必須要告訴你你的情況,首先,關於十年前你誘導湯嘉豪吸毒,並贈送了一把槍給他的事,我們已經有足夠的證據。否則我審訊你,應該用傳喚的方式,而並非逮捕,不用我多說,你也很清楚逮捕是什麽意思。如果這是你個人的意願,你誘導湯嘉豪吸毒,構成誘導他人吸毒罪。你非法持有槍支,並贈予他,構成了非法持有並私藏槍支罪,數罪並罰,至少十年起步。如果是有人指使你這麽做,你對幕後主使的目的並不知情,並且配合揭發幕後主使,那相應的刑罰會輕很多,該怎麽選擇,你應該明白。”
吳宇飛低頭思考,他這些年過得很本分,就是為了擺脫以前的一切,但沒想到風平浪靜了十年,一塊石頭砸了過來,又掀起了千層浪。
他原本不想承認,畢竟十年前的事情,警方根本查不出什麽,但稚言剛剛有一句話提醒了他,他好歹也在雄海幫混過,分得清傳喚和逮捕的意思,傳喚是沒有明確證據被請來審訊,而逮捕是警局和檢察院在有明確證據的情況發布逮捕令,這說明稚言剛剛並沒有騙他。
稚言看他猶豫了,繼續說道:“你應該看過最近的新聞,也知道湯氏集團發生了什麽事,怎麽做對你有利,你自己也有判斷。”
稚言說完了這句話,便開始不再開口,她需要給對方一點時間。
過了許久,吳宇飛才開口道:“當年的事,確實有人指使。”
“誰?”
“雄海幫的新老板,也是HC的老板,湯家的長子。”
“他是怎麽指使你的?”
“一開始其實是他身邊的親信給我傳話,我們HC的管理人員很多都不知道幕後老板是誰,是後來有一次跟餘叔喝酒,他說漏嘴我才知道。”吳宇飛道:“那時候我就算知道了,也隻能裝作不知道,後來我看到新聞,得知湯嘉豪竟然開槍殺了他爸,我總覺得事情不對,畢竟湯嘉航是湯嘉豪的哥哥,我就懷疑是湯嘉航讓我誘導湯嘉豪吸毒,並且還送他一把槍,可能是他想故意嫁禍他。”
吳宇飛繼續道:“我也怕警察查到我頭上,所以我就跟那個聯係我的人說我怕湯嘉豪把我供出來,想離開南城,他給了一百萬,我去了S市,然後隱姓埋名繼續過日子。你們相信我,過去這十年,我真的什麽壞事都沒沾。”
稚言聽了他的供述,一切都能對得上,說明他說的是真的,並且有了這份供述,就能證明湯嘉航就是當年殺害湯連斌並嫁禍給湯嘉豪的人。
稚言繼續道:“你當初交給湯嘉豪的槍和□□,是你自己的嗎?”
吳宇飛搖頭,“不是,是湯嘉航的親信給我的。”
稚言在本子上寫了些什麽,而後繼續問:“另外,你曾經是雄海幫的人,對吧?”
“對。”
“那在雄海幫解散後,湯嘉航是怎樣一步一步掌控你們的?”
吳宇飛回想了一下,“當初我也是跟著幾個兄弟在裏麵混,那時候還年輕,也沒來得及做什麽事,後來散了後,我們也沒地方去,之後我們頭上的人就說有另外一個老板接手,還給我們安排了正經工作,幾個兄弟就去了。”
“就是之後的HC酒吧,是嗎?”
“沒錯。”
“那HC酒吧在經營過程中,是否涉及毒品交易等犯罪行為。”
“沒有,那時候風頭緊,沒人敢,而且雄海幫裏幾個重要人物都被抓了,我們這些小魚小蝦根本不知道路數,有老板願意接收我們,每個月發工資,那時候大家就很滿足了。”
“你確認嗎?”稚言看著對麵的吳宇飛,“湯嘉航冒著那麽大的風險收容了那麽多雄海幫餘孽,他該不會就是為了做善事?”
吳宇飛搖頭,“不是,其實他偶爾會給我們發布任務,我接到的任務,就是湯嘉豪。”
稚言點了點頭,“也就是說,他當時養著你們,其實就是為了讓你們替他做事?俗稱發布任務?”
吳宇飛點頭,“差不多吧。”
湯嘉航很聰明,他召集這些犯罪組織餘孽,養著他們,隻是讓他們成為自己的武器,代替他去做違法犯罪的事。
而當初稚鴻的車被撞入江裏,顯然也是湯嘉航發布的任務。
“當初湯嘉豪被抓了後,負責他這件案子的刑警發生了車禍,這件事你知道嗎?”
吳宇飛當初很關注這件案子,生怕自己被牽扯,所以關於那件案子的新聞,他都看了,那名警察的事他自然也知道,“知道。”
“是不是湯嘉航指使人幹的?”
“不清楚,那時候我們在酒吧裏做事,大家都默認金盆洗手了,就算接到任務也不跟別人說,否則有被舉報的危險。所以,當時就算很熟的幾個兄弟也從來不說自己任務是什麽。”
稚言從旁邊的文件袋裏取出一張照片,這是當年把稚鴻的車撞入江裏的那個貨車司機的照片,“這個人,你認識嗎?”
吳宇飛湊近眯起眼看了看,看了許久,“這個人有點熟,我想不起來。”
“他叫黃鐵剛。”
一提黃鐵剛,吳宇飛忽然就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我見過一次,他是黃雄的爸爸。”
“黃雄是誰?”
“我們的一個兄弟。”吳宇飛一邊回憶一邊道:“當初雄海幫被警察端了,大家都四處逃,他跟警方正麵剛過,受了槍傷,逃了出來,那時候跟我們一塊躲進了山裏,後來他打電話叫他爸來接,把我們接到他家避避風頭,他中槍不敢去醫院,最後還是死了。”
聽到這裏,稚言已經明白了,一切都解釋得通了,為什麽當年的那個貨車司機沒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因為他隻是雄海幫其中一個成員的家屬,當時這個黃雄估計在裏麵不是什麽重點人物,所以警方也沒有任何資料。
黃鐵剛老年喪偶,又失去了兒子,必定悲痛欲絕,也不想活了,這才遭人利用,不惜搭上自己的命來進行報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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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霍秀雅被殺一案,還是十年前湯連斌被殺一案,以及稚鴻和宋靖恒的‘意外’死亡都已經查清楚,稚言寫好了公訴書,並交給了趙業城審核。
趙業城看完了公訴書之後,很滿意,他對稚言的工作幾乎挑不出什麽毛病,“案件的來龍去脈已經很清晰,我也沒什麽需要修改的,準備好所有資料,直接遞交法院那邊吧。”
“好的。”
趙業城看著稚言道:“這件案子你耗費了不少心血,也比我更清楚,隻可惜你還沒入額,沒辦法以公訴人的身份上庭發言,否則我還真想把這件案子全部交給你來做。”
稚言謙虛道:“上庭的事我暫時還沒想過,畢竟我才剛入職檢察院不久,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學習。”
趙業城道:“學習的地方確實還有很多,但你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隻要你肯繼續腳踏實地,我想不需要五年你就能入額。”
稚言點頭,“謝謝趙檢,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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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號,是顧禹謙出院的日子。
稚言趕到時,病房已經收拾好了,穿著黑西褲白襯衫的顧禹謙坐在靠窗的單人沙發上,翻著一本書。
夕陽從窗子照了進來,打在他的白襯衣上,他像是會發光一樣,幾分夢幻。
他手上的書是稚言當初拿過來給他解悶用的,他快看完了。
顧禹謙合上書,看著她,“我以為你會天黑才來。”
稚言看了看病房,確認沒其他人,“其他人呢?”
顧禹謙合上書走過來,“走了。”
“走了?”
“所以現在,隻有你來接我出院。”
稚言無奈笑了笑,她掃了一眼病房,“東西都收好了嗎?”
“趙澤拿走了。”
所以,他隻是在這裏等她而已。
稚言問:“那你回自己家,還是去伯母那裏?”
“我家。”
距離顧禹謙受傷已經過去十二天,他的傷口雖然拆了線,但始終還需要有人照顧,“我覺得你還是跟伯母一起住比較好,方便她照顧你。”
“她明天回美國。”
稚言想說什麽,但欲言又止,顧婉芸是公司管理人,她離開了將近半個月,確實也該回去處理公司的事情。
像顧禹謙這樣性子的人,估計也不願意請保姆來照顧。
“檢察院離你家比較近,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你給我打電話。”
“好。”顧禹謙看著她,“稚言,我能不能提個要求。”
“你說。”
“兩個月沒吃你做的飯菜,有點想念。”
稚言頓了頓,給他做一頓飯菜,本來應該是毫不猶豫可以答應的,但又覺得他們現在的關係,好像界限越來越模糊了。
她放不下,可她也不敢輕易再拿起。
但對上顧禹謙那張好看的臉,她的心還是軟了,“去你家嗎?”
“當然。”
“那我先送你回去,晚點再去買菜。”
“我們可以一起去買。”
“你……”
“我可以。”
稚言無奈,便隨他去了。
趙澤已經在樓下等候許久,顧禹謙和稚言並肩下了樓,上了後座。
顧禹謙先讓趙澤開車去商場,進了商場後,稚言帶著顧禹謙直奔生鮮區。
剛剛在車上,她就已經想好了買什麽,燉個蓮藕排骨湯,做個土豆燜雞,再做個上湯豆苗,西藍花蝦仁。
“顧律師,稚言!怎麽是你們!”
稚言循聲看過去,看到了以前在臻銘的兩名同事。
今天辦公室的人約在一起去某個同事家中聚餐,孫尋芳和劉倩負責買菜,但沒想到的是,她們竟然遇到了顧禹謙和稚言,他們兩竟然一起來逛商場!!
孫尋芳感覺自己的下巴都要驚掉了,“稚言,你跟顧律師是……是……”
稚言雖然在臻銘隻待了一個多月,但是對她們印象都比較深刻,她知道孫尋芳平時就喜歡幻想,想必看到她跟顧禹謙在一起,已經有過不低於三個版本的猜測。
她一時之間也解釋不清她和顧禹謙的關係,隻是說:“顧律師今天出院,我和趙澤一起去接的。”
稚言把趙澤拉了進來,仿佛就洗脫了自己的嫌疑。
孫尋芳即便心裏還有疑問,也沒再繼續問,她的視線落在顧禹謙身上,“顧律師,恭喜出院。”
顧禹謙輕描淡寫道:“謝謝。”
孫尋芳作為顧禹謙下屬團隊的成員,平時跟顧禹謙打交道不多,在公司以外的地方見到他,還有些緊張,“我們辦公室的同事原本想去探望您的,隻是譚律師說您在靜養,我們就沒去打攪。”
孫尋芳旁邊的劉倩鬥著膽子問:“顧律師,聽說您要離開臻銘了,是嗎?”
顧禹謙毫不避諱,“是有這個計劃。”
這些天辦公室的人都討論得比較激烈,但顧禹謙本人沒有發聲,他們都還不相信,沒想到是真的。
劉倩鼻子一酸,“那顧律師,臻銘會解散嗎?”
“解散倒不會,以後的管理工作,由譚律師一個人負責。”
孫尋芳也很舍不得,“可是,您要是走了,那我們臻銘就少了金字招牌了。”
顧禹謙道:“臻銘也不是靠我一個人撐到現在的,你們每一個人都有功勞,不會因為我的退出而受到太大的影響。”
孫尋芳和劉倩都沉默了,她們心裏很清楚,臻銘少了顧禹謙,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顧禹謙偏頭問稚言,“還有要買的嗎?”
稚言道:“去買點蔬菜吧。”
“好。”
稚言對孫尋芳和劉倩笑了笑,“那我們先去買東西了。”
“嗯。”
走出了挺遠,稚言在蔬菜區挑了一盒豆苗放進購物車,“你看,臻銘的同事都舍不得你。”
顧禹謙道:“當初你離開臻銘的時候,我也舍不得,你卻沒為我留下。”
這人怎麽翻起舊賬了?
稚言看著他,“我隻是希望你考慮清楚再做決定,你剛剛跟她們說了,待會整個律所都知道了。”
對此,顧禹謙說得風輕雲淡,“讓他們先做個心理準備,等我回去發內部郵件宣布,也不至於太驚訝。”
這人還真的是,稚言完全說不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