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康熙二十一年八月,出巡的輦駕啟程回到紫禁城。
來的路上熱,回去時仍舊是這個天氣,且元棲習慣了大草原上的寬敞舒適,不必那麽恪守規矩,就對回紫禁城沒有半分期待,反而充滿了抵抗和不願。
馬佳氏出來一趟沒了,榮妃心底還不知道怎麽想呢,兩人的仇怨這是越結越大了。
不過也不是沒有收獲,康熙待她,竟然比剛入宮時還要熱切幾分,雖然她不知道原因,不過和那玫瑰露酒想是脫不了幹係。
她細細想了想,自己喝醉了的時候和平日裏也沒什麽分別,真要是找出來有什麽不同,也就是借著酒意,把素日裏收著的性子稍放了放,說話也大膽了些。
返程的路上都是由她伴駕,康熙在案前批折子,她就半倚在軟塌上心不在焉的看書,正對著一側的小窗,偶有微風吹進來,另一邊又是盛滿了冰塊的青花海水紅彩雙龍紋大碗。
暑熱是解了,心頭的憋悶還在,手裏的書也看不進去,她望著窗外掠過的草原美景,心頭陣陣不舍。
以至於康熙喚了她三次她才反應過來。
見她目光懵懂,康熙方才批折子時緊皺的眉頭一下鬆懈下來,心底不僅沒有半分不悅,反倒略顯無奈地指了指已經用完的墨汁,“想什麽呢?這般出神。”
元棲這才反應過來,走上前去一邊替他磨墨,一邊隨口道:“隻是覺得宮裏不如外頭自在,就連禦花園和這裏比起來,也太小了些。”
放在以前她是不會說這些話的,畢竟帝王多疑,誰知道康熙會不會多想些什麽。
直到啟程回京的時候,康熙也興致缺缺,趁著私底下兩人獨處的時候跟她抱怨了一番。無非也是皇宮裏老祖宗立下的規矩忒多,以及禦花園的景致再好也都是人為修葺,常年累月的放在那兒,幾十年也不會有多大的變化,看得人都膩了之類的話。
那時候元棲才知道,不光是她,連康熙本人都住膩了紫禁城,怪不得曆史上的康熙好幾次南巡,後期又在各地修築下不少行宮,據說一年內,他也隻有小半年才會象征性回紫禁城過年。
康熙聽罷擱了筆,深有同感道:“再忍忍吧,等過了今年,暢春園應該就可以住人了,到時候也能作為避暑別宮,到時候夏日住在那兒,冬天再回紫禁城也不錯。”
聽到明年就能住進暢春園,元棲還有些小小的激動,後世一所著名大學的宿舍樓就是在暢春園遺址上修建起來的,她能提前幾百年住進去,四舍五入,也算是住過那所大學的宿舍樓了。
甚少見她喜形於色的樣子,康熙不由也對暢春園有了幾分期待,他笑道,“我記得叫宮中畫師畫過一副暢春園景致的圖,就擱置在前頭的櫃子裏,你去拿來看吧。”
畫師所繪製的暢春園上,風景占了絕大多數,唯有右下角和一些景致附近零零落落散了幾處住所。
康熙饒有興致的為她一一解釋過去,而後道,“這裏還有好些地方沒修呢,我也隻選了澹寧居為聽政之所,住處卻還沒拿定主意,等他們都修好了呈上來,咱們再選。”
這是要和她住得近些的意思了,元棲自然一笑應下,皇帝的寵愛和看重自然是越多越好。
回到永壽宮,元棲還沒歇了多久,德妃便聞訊而來。
看了眼毫無反應的四阿哥,賀兒伏在元棲耳邊悄聲道,“娘娘臨行前把六阿哥送去了慈仁宮,可德妃剛生產不久,便從太後那兒接回了六阿哥,如今她又來,想必是為著四阿哥。”
這些日子來和四阿哥朝夕相對,元棲自然能看出他表麵上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實際上卻一心關注著這邊呢。德妃總歸是四阿哥印象中的生母,母子之情不見得多麽強烈,但乍然分開,心底反倒要放不下了。
對於四阿哥這種心態,元棲覺得堵不如疏,等他看清了到底哪邊是真心待他的,哪邊真正於他有益,自然就不會一再犯傻去親近德妃。
“請德妃進來吧。”
元棲知道自己這句話出乎四阿哥的意料,同他訝然的目光對上時,她亦回以溫和的笑容。
與她設想的一樣,四阿哥不僅沒有高興,反而有些心虛的低了頭。
德妃進來後,先是顧左右而言他的說了一番近來宮中的事,她重掌宮權沒多久,能說的話繞來繞去也不過就幾句。對著四阿哥,也隻能從吃穿上問詢一二,母子倆著實是沒什麽想說的。
反觀四阿哥,他看著倒是想說些什麽,但礙於元棲在場,怕傷了她的心,索性不置一詞,反讓德妃更覺得尷尬了。
元棲察覺到這股不歡迎的氣氛,目光投向一旁的賀兒,淡聲問道:“西配殿可都收拾好了?我不放心,咱們再去看看罷。”
西配殿是四阿哥的住所,宮人自然不敢不好好收拾,他知道元棲之所以如此說話,是在以這種方式表達自己被排除出去的不滿。
但他和德妃這個實際上的生母見得實在太少了。
從前在承乾宮時,皇貴妃待他好,其中絕大多數是為了培養出一個文武雙全的阿哥來討汗阿瑪的喜歡,其餘時候,也都是乳母在陪著他。皇貴妃日日隻是過問他的情況,極少親自來,卻又不許乳母對他太過親近。
因此,他在承乾宮是極盼望親額娘來看他的。
即便是上一次,他夢魘不止時聽聞德妃先去瞧了六弟,他心中雖然委屈,卻也覺得同自小陪在她身邊的六弟而言,自己的確與她不曾親近過,她去看六弟也是應該的。
他知道自己既然已經記在了貴額娘名下,就不該對德妃還有留戀之意,但這是他第一次,也最後一次任性了。
德妃並沒注意到四阿哥的目光,她隻是聽到貴妃要為了她和四阿哥騰出地方來說話,知道皇上若是聽說,難免要生出不悅來,下意識便拒絕道:“不必,貴妃娘娘才是四阿哥的額娘,哪裏有讓您避開,卻留我和四阿哥說話的道理呢。”
“不必”二字一出口,元棲便看到四阿哥目光迅速暗沉下去,麵上還是若無其事的,甚至扯起嘴角笑了笑:“德母妃說的是,哪裏有叫額娘避開的道理。久未回來,兒子也想去瞧瞧西配殿,不如兒子和額娘一塊兒去吧。”
說罷,四阿哥跳下軟塌,自顧自挨著元棲爬上了座椅,那樣子十分親昵又熟練,像是做慣了的。
這副四阿哥和貴妃親若母子一般的景象刺痛了德妃的眼,她臉上笑容僵滯,緩了片刻,才呐呐點了頭,“是妾來得突然,打擾貴妃和四阿哥了,久未回宮,是該好好收拾才是。”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德妃也知道是自己先前那一句“不必”傷了四阿哥的心。可她有自己的苦衷,她在宮裏家世平平,隻能靠皇上的寵愛度日,她的孩子也不是隻有四阿哥一個,哪裏能為了一個四阿哥而惹了皇上不悅,進而連累到六阿哥呢?
四阿哥覺得她心狠,她又何嚐不覺得四阿哥執拗,不會為他人著想。他已經年長,又在皇貴妃和貴妃這兒能時常見到皇上,必不缺皇父的疼愛。可若自己惹了皇上不悅,六阿哥那般年幼,如何能少的了皇父的關照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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