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入夢
第14章 入夢
◎找幫手◎
謝行安走在成縣的街上,如芒在背,透過窗欞能看見的全是人影,屋裏的人們沉默地看他們走過去。
一路到了縣衙,縣令麵容憔悴不堪,手頭上積壓的全是醫館報上來染風疹的人數,與日劇增。
所以聽見有人帶了藥材過來,他連忙讓人放行,見到謝行安時,有些驚訝,太過年輕俊秀。
“我是江淮城謝家醫館的,聽聞成縣有風疹,帶了些許藥材過來,不知染風疹的人,縣令安排在何處,可否帶我們一道去幫忙?”
謝行安的語氣不卑不亢,讓縣令又瞧了他一眼,最後點頭同意,說道:“此次風疹甚烈,本官雖讓你們進來,可也不要妄加靠近,還是以自身安危為主。”
他說完,帶著一行人前往成縣的祠堂,染風疹的人全部都被安排在那裏。
縣令邊走邊歎氣,原本他不想把眾人關在屋裏,是醫館的人說,此次染疾者太多,死傷再多的話,醫治不過來。上頭也會怪罪,才走了下策,把東西兩地隔開。
謝行安到了祠堂門口,並未進去,而是讓謝七去找謝家醫館的大夫拿醫案,並開始燃煙。
醫案很快被拿了過來,上麵所記錄在冊的病症基本上都是膚發紅,臉上有皮疹,一日內全身發遍,偶有幾人潮熱,三日內死亡。
是風疹無疑。
不遠處的隔間有人熬湯藥,他看過醫館開的方,把青蒿煎水搓洗患處,再開別的方治病,並無不妥之處。
隻消將青蒿和旁的藥材給他們熬製便可,他想去裏麵瞧瞧,沒人同意。
謝行安正待說些什麽,緊閉的祠堂大門被打開一條縫,裏頭蒙麵紗的小吏跪倒在門前,驚惶道:“大人,又有小兒發病了!瞧著怕是不好!”
“什麽?”
縣令眉頭緊皺,之前是成年壯漢發病到不治而醫的地步,連進去的大夫也染上了,如今再想讓人去,他的眼睛掃過一眾大夫,心裏沉重。
“我去。”
謝行安適時站出來,聲音無一絲波瀾,好似去的不是疫病之地,而是踏春陽一般。
空青在邊上急得快手腳並用,謝七立馬說道:“郎君,還是讓我去為好。”
“不必勸說,我去裏頭瞧瞧,若非碰上了別的病症,風疹沒有那麽容易死人。”
謝家在行醫上,從來沒有畏縮不前的大夫。
屋內的哀嚎聲大到從半開的門縫中都能聽見。
眾人隻能眼睜睜看著謝行安提著藥箱,信步進去,空青和謝七無法阻攔,隻好一直守在門外。
被小吏帶著往前走,婦人淒厲的哭喊刺進每個人的耳朵裏,“阿成,我的兒啊!你要去了,娘也不活了,”
旁邊的屋舍裏有人跟著一起哭,謝行安皺眉,大跨步將那間屋子推開。
哭到將近昏厥的婦人緊緊抱著孩子,像是感受到希望了,連忙往前爬著過來,跪在地上磕頭。一遍又一遍道:“求求郎君救救我兒,把他帶出去,救救他。他才不過五歲。”
她懷裏的孩童雙眼緊閉,麵上全是疹子,呼吸微弱,透出青紫色。謝行安的臉上圍著布紗,又取出一塊布搭在孩童的手上,隔著布診斷,脈搏微弱,他神色凝重,是小兒暴驚卒死之症。
立馬站起走到門邊,神色嚴肅的對外頭侯著的小吏說:“去外頭跟他們說,是小兒暴驚,現下將要卒死,炒二錢蜀漆,牡蠣一錢二分,拿漿水煎服。”
生怕小吏記不住,特地說了兩遍。折返回去,立馬跪地拿出長針,刺在要訣上,減緩急病的發作,現下隻能等藥送過來。
他讓婦人一直喚小兒的名字,自己幫著把脈,小吏從藥好以後馬不停蹄送過來。謝行安接過先聞藥味,蜀漆、牡蠣粉、漿水,是這沒錯。
才把藥給婦人,讓她喂下,一盞全給喂完。喝了藥不久,原本身體僵直的孩童,腹中湧動,嘴角抽搐,猛地坐起身來趴在地上吐出一大口濃痰,伴隨著酸腥味。
臉色逐漸好轉,發出沙啞的聲音,“娘,我好冷。”
喜得婦人忙把他給抱進懷裏,又對謝行安磕頭道謝,他避開了,把完脈確定沒事後,交代幾句便走了。
門外的小吏誇他醫術好,簡直是在世神佛,他沒應,隻道:“不知我能否給染疾者診脈?”
進來了短時間是出不去的,他正好給大家把脈看看,小吏沒有不應的。
一日的時間內,他給百來人都把了脈,脈象很相似。
出來後,天色漸晚,謝行安心裏思量,問小吏,“成縣下了多久的雨?”
“上個月下到今日才停,潮得衣裳穿身上都是臭的,臨近秋日,蟲蟻比三伏的時候還要多。”
小吏說起這個怨氣頗重。
氣候反常,邪氣入體。這是此次疫病的關竅,他沒再多問,隻是囑咐小吏,“讓外麵明日給裏頭燒煙。”
一連在裏頭熬了四五日,謝行安也並未發風疹,反倒是原先發病的人身上的紅疹大多數都散去,被移到了邊上的安所裏去,再住上一兩日,幾位大夫說好了便可歸家。
疫病在短短幾日便消散,引得眾人嘩然,又欣喜地落淚。
經此一事,外頭傳的沸沸揚揚,謝家醫館也賺足了好名聲,成縣當地的白前、甘鬆香、剪草也全先讓謝家挑選。
謝行安也得以回到謝家在成縣的府宅,他洗漱完後倒頭便睡下。
這一次,他沒有做夢,但是他入夢了。
成縣的事雖鬧得沸沸揚揚,可江淮城還是一派的太平。
這兩日阿春一家搬到了李阿婆家中,睡得好,曹木工起得也早,大概天才將亮就過來修繕。
晏桑枝去瞧了眼,原先搖搖晃晃的桌腳已經補好,藥櫃上的藥格也做了不少,隻差最後幾個,全都擺在長桌上,大小分毫不差。
曹木工回去後也趕工,自從曹氏的病症將將醫好後,他的心事放下一大半,做事也就快了起來。
她沒有打擾裏麵的人做活,而是搬出自己早先買好的料子,放了好幾日也還沒有做成衣裳。
陳嫂子幾個太忙,她不好去麻煩,其他的嫂子她連住的地方都不曉得在哪,隻能拖著。
恰好阿春過來,聽她說了一嘴,便說自己會做,讓她拿過來即可。
她把料子抱到院子裏,阿春正好量完兩個小孩的尺寸,眉眼溫柔,沒了當日的凶悍,倒是透出幾分江淮女子的小意來。
“做成什麽樣子?”
晏桑枝一點也不挑,“做什麽都成,最好做成冬襖,眼見著天越發冷起來,得多備幾件衣裳迎冬。”
冬日這件事一直在她心上壓著,她不知道大雪會不會來,也不能像發癲一樣去提醒旁人,隻能先攢錢,再買糧買藥囤著。
提起這事,她又想起師父來。一堆爛攤子壓著,也不知道何日才能出去找。
阿春點頭,“是得多做幾件,冬日染風寒便不妙了,雖能醫,卻還是遭罪。”
“你上次問我,”晏桑枝想到這茬便說開,“藥房日後要招人嗎,你喜歡行醫?”
她這幾日在心裏思慮過,一個人做藥膳並不容易,日後看病的人多起來,還是需要幫手的。阿春比起其他的嫂子來說要合適得多,有魄力,肯撕得開麵,況且年歲小,便表示悟性會高一些。
阿春在布上的手停住,抬起頭看她,猶豫了會兒,決定實話實話,“之前我娘病了,跑了好些醫館,大夫說病症雖不算得重,但要耗費不少銀錢。
我們填了很多進去,反倒越喝毛病越多,銀錢也花得沒多少。可巧碰見了小娘子你,我那時隻在我爹嘴裏聽到,就盼著見你一麵了。”
“為何?”
阿春繼續往下道:“自是我那時就盼著,恨不得自己就是個大夫,醫得世間百病,最好少叫百姓花些銀錢。
我是不成的,可我知曉有個年歲很輕的女大夫,看病好,花的銀錢又少。我就想呀,有人做成了我想做的事。”
她一氣說了這麽多話,說完倒不好意思起來,兩人畢竟還算太熟,她說這話倒顯得奉承。低下頭擺弄那堆剪子,不肯叫晏桑枝看見她的羞赧。
“那你願意先來幫我幾日?銀錢按五十文一日算,隻是要做的事情有些多,也有點雜,不單單是做藥膳,可能還有陪著我一道去收藥材,買糧。”
晏桑枝其實聽了是有感觸的,隻是一會兒,便冷靜下來,把條件拋出來讓她自己選。
阿春被她的平靜感染,努力遏製住自己的歡喜,“哪怕不用銀錢也成的。”
“那不成,如此便這麽說定了。”
兩人像是聊今日天象真好一般,三言兩語就把這件事定下來,聽得邊上的麥芽麥冬直咂舌。
作者有話說:
入v之後男女主才會見麵,先前都是鋪墊,夢是兩人關係推進的主旋律,也是高·潮劇情的紐帶。
小兒暴驚卒死之症來自《本草綱目》感謝在2022-05-28 19:13:18~2022-05-29 23:07: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烈烈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