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靈靠在囚車裡,望著身前的背影。
剛才那一瞬間,就在她快要死在竇欲劍下時,一股熾熱的氣息,把她包圍,更把她身上的寒意徹底熔化。
這個男人,其疾如火,戰意如火。
火一樣的男人。
就在她以為自己必死之時,這個男人奇迹般的救了她。
那一瞬間,她甚至以為是在作夢。
他沒死。
妲靈的腦中,只有這一個念頭在閃爍,極大的喜悅在心頭瀰漫。
站在這個男人的後面,感受到的只有溫暖。
以她來說,自從父親死後,整個世界都是寒冰,溫暖已經離她遠去,那是夢裡的存在的東西。
但是這一刻,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好想抱著他。
「受我一劍,你竟然還活著。」竇欲的聲音,打斷了妲靈的心思,陰冷到極點。
他想不到,力支不但沒死,還在千鈞一髮間救了妲靈,連他都查覺不到。
更恐怖的是連傷都找不到了。
這是什麼樣的手段。
這個螻蟻,竟然在短短的幾天內,又展現出讓他震驚的一面。
這樣的人要是再有時間成長起來,對他的威脅太大了。
今天,必須要殺死力支。
「你的劍只配給我撓癢。」力支的聲音很平靜。
落在竇欲耳中,卻是極大的諷刺。
「舌尖嘴利,被你僥倖逃過,居然猖狂起來,今天你必死無疑。」竇欲臉上的猙獰,這時反而慢慢平定下來。
妲靈的背叛,讓他怒火攻心。
臉面蕩然無存。
不過力支的死而復生,讓他一下冷靜。
一直以來,他都看不起力支,認為他只是個螻蟻,掉以輕心,所以屢屢失手。
但是這一刻,他認真起來了。
情緒被竇欲按捺下來,但是殺意卻更濃。
「住手!力支你犯下大罪,居然還敢離開囚車,這是越獄。立刻給本座回到囚車裡,等候處斬!」這時,執法監察的聲音傳來,他踏空而至,降臨到力支跟竇欲的中間喝道。
明裡喝罵,實則他並不想力支被竇欲殺死。
力支死而復生,展現出強大的恢復能力,讓他一下聯想到火英。
區區一個氣玄境初期的人,居然就能做到幾乎不死的地步,如果是他得到火英,那是什麼概念。
他要把力支,掌控在手裡。
「不用等候處斬了,他的命,我來收!」竇欲的殺意,被執法監察所阻,十分不爽,冷冷說道。
「竇欲你膽子真大,本座是軍紀營監察,處斬犯人的事情,還輪不到你插手。」執法監察眯著眼喝斥道。
要是讓竇欲殺了力支,他的算盤就要落空了。
眼睜睜看著即將到手的巨大好處,就算是竇家,他都可以無視,何況只是竇欲。
「監察大人,你不想遵守約定?」竇欲一愣,立刻反應過來。
前幾天暗殺失敗后,力支便被看守起來,應該是執法監察所為,不知道為什麼執法監察似乎改變主意,阻撓自己斬殺力支。
「放肆!本座給你臉面,若是再胡言亂語,判你個蔑視法令,速速給本座退下!」執法監察冷哼道。
執法監察的話,讓竇欲心中一涼。
擺明了要阻撓自己手刃力支。
軍紀營有絕對權利,阻止他殺人,這種場合如果鬧翻了,吃虧的是他。
「好,我就看著監察大人,是怎麼處決這個罪人。」竇欲恨恨說道。
殺不了,他也要親眼看著力支怎麼死。
現在對力支,他絕不敢掉以輕心,必須親眼看到他人頭落地,才能放心。
這一次,他不允許自己再犯錯。
執法監察眉毛微微一皺,今天這事,有點棘手。
先是李青玄被救走,接著妲靈出現,激的竇欲怨氣橫生,現在要盯著自己行刑。
偷梁換柱之計,在竇欲眼皮子底下,想要實施的難度太大。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力支絕對不能死,就算跟竇家翻臉,也要保他。
這一刻,執法監察終於狠下心來。
力支看這情形,知道今天自己跟竇欲沒有機會戰鬥。
也微微鬆了一口氣。
剛才他為了救妲靈,靠著大霧掩蓋瞬間爆發蒼炎把速度提到極致,真氣幾乎耗費一空,現在丹田空虛,根本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威猛。
他在賭。
賭的就是執法監察為了火英,肯定會現身阻撓。
賭對了。
「力支……」妲靈終於還是忍不住內心的衝動,輕輕從背後抱住了力支。
淚水無法抑制,奪目而出。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哭,只是覺得,眼淚好像解凍了,便從眼裡流了出來。
這三年,她是冰,不是不想哭,而是哭不出來,眼淚被冰凍住了。
但這一刻,感受著力支身上的溫暖,冰凍徹底瓦解。
自然而然地,流淚了。
「從此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哭,你先離開這裡,我自會去找你。」力支轉身,用手拭去妲靈臉上的淚,真氣傳音說道。
他有千言萬語,但這時卻說不出來。
「我不走!要死,一起死!」妲靈這時,再沒有平時的冷清,眼神如火般抬頭看著力支,堅定無比。
「我不會死,執法監察已經跟我達成協議,他會在我處斬時偷梁換柱。你在這裡反而危險,竇欲現在時時刻刻都想殺你,你先跟公羊叔叔回去,此事一了,我去找你。」力支撫摸著妲靈的臉,以真氣傳音溫柔說道。
妲靈如此對他,所有的誤會,都已消煙雲散。
他好想這一刻就此停留。
但是現在不是時候。
「公羊叔叔,麻煩你把妲靈帶走,幫我保護好她。」力支對著公羊德傳音道。
公羊德點了點頭,飛到他身邊,大手一拂,妲靈立刻被他制住,從力支懷抱中脫開。
公羊德不是笨人,他先前聽執法監察的話,就知道力支暫時不會死。
妲靈在這裡,反而會讓他受制。
帶著妲靈,衝天而起。
在竇欲陰毒的目光中消失。
妲靈必須死,還有李家跟公羊德,統統都要死,否則難平他心頭怨恨。
不過這些,都要在他親眼看著力支被處死之後。
力支重新回到囚車,被押解到中央廣場。
行刑台已經布置完畢,因為李青玄逃走,行刑台空出一個。
執法監察端坐在新布置的條案邊,臉色陰沉。
他在想著,怎麼讓力支活下來,有竇欲在這看著,普通的手段顯然行不通,到時候被抓住把柄,他反而都會有麻煩。
「大人,立刻行刑!」竇欲等不及了。
時間拖的越長,變數也就越大,每讓力支多活一秒,就是對他的踐踏。
如果不是執法監察阻撓,力支此刻已經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急什麼!本座剛剛一場大戰,精神甚是疲勞,要歇一歇,正好也讓百姓們多看看,以示震懾。」執法監察恨的牙痒痒,但是表面上不能露出來,只能盡量拖延。
竇欲代表的畢竟是竇家,而且他自身也是天資卓絕之輩。
年紀輕輕就到了氣玄境後期,只差一步就能到達神明境,以後前途不可限量,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哼,大人可真是年邁體衰,區區戰鬥就累成這樣。」竇欲明知道執法監察是在拖延時間,但是他也沒有辦法。
畢竟執法監察是軍紀營的老大,法令的事他說了算。
力支被押解到廣場中央,雙手被縛,眾目睽睽之下,被按倒在行刑台上。
他並沒有完全倚仗執法監察跟他達成的協議,畢竟是以利益為基礎,隨時都有可能變化。
所以力支雖然被按在行刑台上,但是精神卻高度警惕。
暗運[返真內經],快速恢復真氣。
只要一發生意外,他就會立刻使用蒼炎逃跑。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執法監察也沒辦法再拖下去。
竇欲眯著眼,死死盯著力支,一刻不離開。
「此子罪大惡極,面目可憎,來人用布袋將他的頭套上行刑。」執法監察大手一揮,一個黑色的布袋從他手中飛出,落在力支面前。
「慢著!我要看著他死。」竇欲立刻出聲阻止。
「竇欲你……」執法監察氣極。
看來今天,不用手段,沒辦法讓力支活下來。
執法監察大手一揮,一道磅礴的神識籠罩下來,把整個行刑區域都罩住,把竇欲一下隔絕在外。
「哼,想在我眼皮底下玩弄伎倆,你這軍紀營監察的位子,恐怕也不想坐了。」竇欲一下反應過來,整個人騰空而起,手中長劍再現,往執法監察布下的神識壁障刺去。
都這份上了,怎麼可能再讓意外產生。
咻!
就在這時,一道金光比竇欲的速度還要快,后至先至,撞在執法監察剛剛布下的神識壁障上。
金光沒入壁障,一下將之瓦解,停頓了一下,顯現出一個令牌的樣子,懸浮在空中。
這一變故,讓竇欲和執法監察都沒有想到。
看到這個牌子,兩人齊齊跪了下來。
「巴圖爾有令,為慶祝右旗城開闢新規,現大赦犯人,所有行刑停止。所有犯人將會重新納入軍方,帶罪立功。」天空,傳來一個聲音。
這個聲音,力支熟悉的很。
是初三。
果然,初三從天而降,落到廣場中間,手一招那枚令牌重新落入他手中。
「巴圖爾親衛!」竇欲一下認出來人。
正是巴圖爾四大親衛之一的初三,上次在軍營傳令讓他去燕離城會見燕絕,也是他傳的信。
怎麼會到這裡來,而且大赦犯人,差點讓竇欲發狂。
「大赦犯人!這是右旗城建城以來的第一遭啊,也就是說以前犯了大罪的人都不用死了,巴圖爾怎麼會有這樣的決定?」
「這你就錯了,大赦乃是從中央澤洲興起,據說中央澤州開闢之時,曾大赦過一次,無數罪人紛紛歸於那位大人物麾下,這才有了中央澤州的大一統。」
「巴圖爾雄才大略,頒布了各項榜單,其實就是為了方便我們這些寒門出身的人,這次大赦不知道有多少罪人對他感恩戴德。」
「我倒是覺得,這個大赦奇怪的很,為什麼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可能跟那個力支有關係。」
「怎麼可能,力支在巴圖爾眼裡,不過就是個小人物,怎麼可能為了他大赦犯人。」
……
初三的話,讓圍觀的人紛紛猜測。
不但是這些人,就連力支自己,也極其意外。
高高在上的巴圖爾,居然在自己將被處斬的前一刻,讓初三帶來大赦犯人的命令。
如果說跟自己毫無關係,他根本不會相信。
但是巴圖爾為什麼要赦免他的罪?
力支百念橫生,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