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憤怒爆發

  「嗚哇~~~嗚哇……」


  躺在輪迴台上的嬰兒，突然發出一陣嘶心裂肺的啼哭聲。


  周圍一片漆黑，發光的穹頂好像整個都滅了，輪迴台上的那團藍色火苗也消失了，只有這個發出哭聲的嬰兒。


  當力支仔細看著這個嬰兒的臉時，渾身狂震起來。


  這個嬰兒好像他。


  在父親留下的影像里，看到的自己，剛剛被撿到時的樣子，一模一樣。


  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又見到曾經的自己。


  力支兩步跨上輪迴台，看著正在哭泣的嬰兒。


  嬰兒的哭聲，帶著強烈的情緒，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力支，胖胖的小手朝他伸來。


  不由自主地力支就半蹲下來，想伸手摸摸這個嬰兒的臉。


  但是手伸過去，卻從嬰兒的臉上穿了過去。


  「是幻境，你在踏上輪迴來的瞬間，就進入到幻境裡面了。」莫皙陽在力支心裡提醒道，他的靈魂之力被封鎖，感知不到周圍任何的波動。


  就在這時，黑暗中傳來一個雄厚、宏亮的聲音。


  「人類，你我爭到如此地步，還不罷休么？居然還想著藉助輪迴台，以殘破之軀為引，用神通逆天而行，創造出這個嬰兒來延續生命。」


  黑暗被打破，一團通紅的火焰幻動著，飄上了輪迴台，飄到了嬰兒和力支面前。


  聲音就是從這團火焰里發出來，火焰幻動不停，一會幻化成力支不認識的荒獸，一會幻化成形狀奇怪的各種各樣的鳥，沒有一個真實的樣子。


  力支下意識往後退了退。


  這團火焰，看著眼熟。


  對了，在拿到蒼木神杖時，就看到這樣的景象，那個全身包裹在火焰中與人類高手戰鬥的荒獸王。


  不過此刻火焰比當時小了上百倍，感覺像是要熄滅一般。


  仍然看不到火焰中荒獸王的樣子。


  荒獸王……那麼它口中的人類，就是那個看不清樣子，與它戰鬥的人類高手，蒼木神杖原來的主人。


  眼前這個嬰兒，居然是人類高手，以自己的身體用神通創造出來的。


  嬰兒仍然在哭，並不回答。


  「我與你皆是被最親信的人背叛，才落到如此地步，你我肉身俱毀，一百八十多年，你卻依然不甘。若是放你活著出去，那些子民們免不得遭你毒手，我一生為它們而戰，它們就是本王的心血，豈能給你機會！你賭我不會跟你拼至神魂俱滅，可惜你沒想到我早已心死……」火焰幻動著，莽莽的聲音震動著四周，悲涼而滄桑。


  力支聽著他的聲音裡面，明顯帶著一股萬念俱灰的感覺。


  不由地想要仔細看清它的樣子。


  但是一集中注意力，立刻感覺大腦昏昏沉沉，意識居然都有種迷失的感覺。


  「不要看那團火，區區一個幻像，居然差點讓你的意識迷失其中。」莫皙陽連忙提醒道。


  他的聲音，把力支的意識，從迷失的邊境扯了回來。


  火焰還是如故，但力支卻不敢再仔細地觀察。


  這不過只是幻像，竟然能有這麼大的威力，難以想像，老荒獸王生前，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塵歸塵，土歸土，你我相鬥一百八十多年，結束吧！」那團火突然停止了變幻，話音剛落，火焰一陣抖動，分成兩半，一枚火紅色的六棱形寶石，從火焰中飄浮出來。


  飄浮在嬰兒的面前。


  力支看到那顆寶石，心神頓時震蕩。


  「是火英！」莫皙陽認了出來。


  那是一枚與力支大腦中火英一模一樣的東西。


  就在這時，那枚火英化做流光，沒入到嬰兒頭部。


  哭聲停止了。


  嬰兒擺動的四肢，抽搐起來，大眼睛死死盯著那團火焰。


  最後停止了抽搐，閉上了眼睛。


  整個世界，不再有任何聲音。


  力支突然心裡刺疼難忍，像是被針扎進心臟一般的感覺，差點窒息。


  火英！


  跟自己小時候一模一樣的嬰兒！


  力支心中生起一種可怕的感覺，渾身都開始戰慄起來，心裡生出無邊的憤怒，這種憤怒沒來由地，讓他幾乎失去對身體的控制。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面前的畫面。


  「它殺了他。」力支喃喃念道。


  荒獸王幻化成的火團，在火英分離出來之後，慢慢的消散。


  通紅的火焰，顏色開始轉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淡藍色。


  最後縮小到只有拳頭大小，就像之前在輪迴台上的藍色火焰一樣，搖曳著不再幻化。


  「為什麼你要殺他！」力支對著藍色的火焰怒吼。


  心底的憤怒，不可抑制地爆發出來。


  從進入黎明峽谷開始，不斷積累又被不斷壓制的憤怒，在這一刻，簡直無法阻擋。


  力支淚流滿面，全身劇烈的顫抖。


  全身的青筋暴起，纏繞在筋肉表面，看起來猙獰到極點。


  心裏面一種毀滅一切的衝動想要衝出來，但是身體因為極端的憤怒，一動都不能動。


  眼睛裡面充滿了血絲，怒目圓睜，死死盯著已經不動彈的嬰兒。


  兩道清淚，從眼眶裡滑下。


  順著臉，滴在緊握在身前的拳頭上。


  吧噠！吧噠！

  沒有人回應力支的憤怒，整個世界，只有淚滴的聲音。


  「我的本命火英，本可靠它像你一樣輪迴重修，但是我累了，到了你我這個地步，也不過只是枚高級的棋子罷了，最終還是爭不過命運……一生的對手亦是朋友，你先走，本王的一絲殘魂，自會慢慢消散。」藍色火焰發出低沉的嘆息。


  之後，藍色的火焰靜止了，不再有任何聲音。


  天空快速亮起，再快速變黑。


  像是日升月落，不過被放快了百倍。


  嬰兒的身體一動不動，不知道到過了多久。


  力支死死盯著嬰兒的身體，眼裡已經充血，一片通紅。


  淚已流干，再流下去，就是血。


  突然。


  嬰兒重新動了起來。


  先是胖胖的小手抓了抓，然後緊閉的大眼睛猛地睜開，瞳孔之中，射出一絲火紅色的光芒，一閃即逝。


  接著，啼哭聲又一次響起。


  聽到這聲啼哭，力支充血的眼睛，突然透出一絲亮光。


  「嗯？」這時，不知道已經靜止多久的藍色火焰，發出一聲驚嘆，又開始幻動不停：「想不到火英泯滅了你的意識，卻又生出一個全新的意識，這是命運在玩弄我們，還是你不甘心就此泯滅？可你現在這麼弱，我雖只存一絲殘魂，也能把你毀了。」


  說完，藍色火焰中，幻化出一隻手，伸到嬰兒的頭頂。


  「啊~~~~！」力支不知道身上哪來的力氣，怒吼拚命地向那隻手撲去，想要阻擋它再次殺死嬰兒。


  但是他再一次撲空了。


  這隻不過是幻境，並不是真實，力支的身體穿過大手和嬰兒，狠狠摔在地上。


  然而他並沒有停止，爬起來再次撲向大手。


  又一次撲空。


  力支狀似瘋狂，不管自己的撲擊有沒有任何作用，重複再重複。


  然而又一次次撞擊到地上。


  「原來你的心裡，藏著這麼多的憤怒，如果在現實中爆發起來，意識可能都會泯滅，走火入魔，變成瘋子。爆發了也好，爆發了，也就沒有了……」莫皙陽靜靜地看著力支，這一次他並沒有出聲阻止和提醒，而是默默地念道，他的聲音，甚至都不會被力支聽到。


  從在黎明峽谷明確知道那些戰士們被派來送死時，莫皙陽就感覺到他的憤怒。


  緊接著大戰雷音蟒使憤怒被壓制在心裡，僅僅是壓制，並沒有消失。


  然後進入古戰場，在神木空間和煉獄空間看到無數的生靈，被老樹根玩弄、利用，憤怒再次爆發出來，但是卻隨著老樹根和炎晶之靈的泯滅又變的無處爆發。


  再加上那時蒼木神杖上的香氣，再一次被壓制。


  直到在山谷中看到了力天明的屍體。


  那一次，莫皙陽甚至都以為力支再也壓抑不住，徹底爆發。


  但是因為力思，力支硬生生把一切的情緒，重新壓回心底。


  不是不敢爆發，而是為了力思，他不能。


  到了這個古怪的空間，遇到太一等人，大戰一場，莫皙陽以為力支總算髮泄出來，但是卻沒有想到，那隻會讓力支更加的憤怒。


  直到此刻，終於憤怒到達了頂點，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攔，井噴出來。


  莫皙陽不願去阻止。


  因為這是幻境，並不會受到任何傷害，情願在這裡爆發，也不要再繼續地壓抑著。


  終於，力支累了，不能動了，躺在了地上，眼睛死死盯著那隻一直懸浮在嬰兒頭頂，好像在猶豫的大手。


  「咯咯……」就在這時，嬰兒停止了哭泣，轉而笑了起來。


  藍色火焰一陣顫抖。


  大手往後猛撤，縮回火焰當中。


  躺在地上的力支，猙獰的表情突然緩和下來，纏繞在肌肉外面的青筋，也慢慢平息了。


  「不行，你雖是借本王的本命火英所化，但是身體卻是人類創造出來，若是讓你長大，對本王的子民也將是滅頂之災……」荒獸王彷彿自言自語，又重新幻動著，形成一隻大手。


  再次朝嬰兒按去。


  剛剛平息下來的力支，手再次緊緊地攥起來，咬著牙齒。


  但是因為無力再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咯咯咯……」嬰兒似乎並不怕這隻大手，離的越近反而笑的更歡，等大手快要觸到他頭上時，兩隻胖胖的小手做出要抱抱的樣子，抱住了大手。


  這場景，跟力支在影像里看到力天明撿到自己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大手又一次停在嬰兒的頭上，並沒有躲開，也沒有再按下去，又是好久好久。


  那純真不含半點邪惡的笑聲不斷響起，就像一道屏障，讓老荒獸王遲遲下不了手。


  「罷了罷了，你雖然人類之體，卻也相當於我的孩子，離開這裡吧！」荒獸王突然爆發出一陣飽含悲凄的嘆息，然後大手一攪，一道空間裂縫憑空產生，嬰兒的身體被這道門戶牽扯進去，消失了。


  力支整個人，隨著嬰兒的消失，完全松馳下來，手無力地垂落，臉色不再那麼猙獰。


  慢慢變的平靜，出現了一抹釋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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