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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84章

    傅忱的冷汗順著額頭翻滾, 順流到他的睫毛上。


    眼皮子底下,那張本來就瑩白的小臉蛋嚇得血色全無,琉璃般純淨的眼珠子嚇得晃動。


    眼淚汪汪, 是不是要哭了?


    一想到她哭,傅忱的心口便無意識疼得厲害,他不想讓她哭。


    一手攬著懷樂, 一手捂住她的眼睛,低聲道,“別看。”


    裹了她到懷裏, 傅忱迅速轉身, 背後還插一把刀, 梁懷月見刺殺失敗, 懷樂在他的懷裏被護得很好。


    她連一片衣角都碰不著梁懷樂了。


    梁懷月掉頭死命的逃竄,她再怎麽跑,也跑不過傅忱。


    幾乎是快到大殿門口, 見到人的時候。


    她驚恐萬分的心才微微平複。


    哥哥是北疆的使臣,有哥哥在,他一定會護著她的。


    誰知道, 沒等她一腳跨進去。


    傅忱已經尾隨而至, 他腿長,一腳踢過去, 用了十分的勁頭, 女人身子骨頭本來就脆弱,那裏真的挨得住他盛怒之下的力氣。


    咯嚓一聲, 梁懷月的整個背脊骨全都斷了, 狼狽撲向梁懷硯的那桌, 掃亂了桌上的湯湯水水, 沾了一身汙穢,滾在地上打滾喊疼,喊哥哥救命。


    梁懷惔被灌了很多酒,本來暈暈乎乎了,被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鬧劇驚得迅速醒了酒,他站起身來。


    看到傅忱伸手插了一把刀,他懷裏裹著一名女子。


    那女子著青綠色的襦裙,簪的發,上頭的簪環還是他給買的,不正是今天晚上千防萬防要藏在後麵的阿囡嗎。


    救駕的人已經衝了上去。


    圍在傅忱的周圍,刀劍指著梁懷硯和梁懷月兩兄妹。


    殿內靜得針落可聞。


    梁懷惔重重擱下酒杯,他的臉黑極了。


    推攘開擋在前麵的官員,從一旁的侍衛身旁搶了刀,刀劍指著傅忱,嗬斥道。


    “把我妹妹還給我!”


    一時之間,所有人調轉刀劍對準梁懷惔。


    梁懷硯壓住到了脖子眼的心,把嘴邊的話咽了下去,轉頭假裝查看起梁懷月的傷勢,手上動作在吩咐人。


    懷樂聽到梁懷惔的聲音,鼻頭一酸,顫了身子,掙著腿。


    聲若蚊蠅,“你放我下來。”


    傅忱拍了拍她的小腰,想到她的不方便,就沒鬆手,梁懷惔凶神惡煞衝過去,斬殺了前頭的侍衛。


    周圍的人猛衝上來,要圍殺梁懷惔。


    傅忱大喊,“住手!”


    “給朕找一件鬥篷。”


    付祈安一看,哪裏還不明白,隻怕他在外頭對外人是動手了,現在不好得讓人看吧。


    禽獸啊,付祈安今夜帶了,他把披風送上去,傅忱給懷樂裹好,將她藏起來。


    沒說上幾句安撫的話,梁懷惔一刀劍刺在他的手臂上,迅速將懷樂抓到了他的身邊。


    “放肆!”


    付祈安一看,傅忱被砍了,臉色突變,連忙衝擋到他前麵,與梁懷惔對峙。


    梁懷惔隻帶了一個心腹也不怕,他今天就算是死,也要在傅忱的身上捅幾個窟窿。


    “哥哥,”


    懷樂拽著梁懷惔的袖子,“,”


    她想說別動手。


    又不知道怎麽說,難道要說三姐姐本來要殺懷樂,傅忱給她擋了刀嗎。


    大宴上的人太多了,懷樂怕說錯話,帶來麻煩,就沒開口。


    梁懷惔以為她被嚇怕了,將懷樂裹到懷裏。


    “阿囡不怕,哥哥在,誰都不能欺負你。”


    傅忱手臂和後背的血汩汩流淌,疼得四處發散,整個後背都麻痹了,他吩咐付祈安。


    “讓他們走。”


    這裏的他們特指梁懷惔和懷樂,付祈安聽出來了,他沒應,轉過背扶住傅忱。


    “陛下沒事吧?”


    小黃門已著人去喚了太醫來,他拿了止血的藥過來。


    刀紮得特別深,一時之間不好拔。


    手臂的傷勢已經裹好了,唯獨後背,止血粉壓根就不管用,傅忱的臉色正因為失血而蒼白。


    他搖頭無聲道沒事,喊話前頭的禦林軍,“放他們離開。”


    她一直抖,想必是嚇壞了。


    這場麵,不該讓她看。


    梁懷惔心裏急冒火,想給懷樂出了氣再走。


    但律梁畢竟是傅忱的地盤,他人手不夠,一人縱然能夠擋千軍,帶著懷樂,要護著她,出了氣再全身而退就難了。


    他蹲大獄不要緊,阿囡才出小月,怎麽能夠受委屈,何況孩子還在外麵。


    梁懷惔咬碎了牙齒,隻能放棄想法,護著懷樂離開。


    他們才踏出宮殿,外頭的近侍牽來了馬,是兩匹馬,梁懷惔抱著懷樂翻身上馬,扯了馬韁繩,嗬一聲駕。


    馬兒撒開蹄子跑了。


    傅忱戀戀不舍不肯挪開眼睛,看著梁懷惔抱著的那個人,梁懷惔抱裹著,什麽都看不見。


    隻能勉強看到鬥篷角,他還在看。


    付祈安恨不得打醒他!

    梁懷硯趁著這個空隙,給旁邊人使了一個眼色,他帶進來的人迅速做了反撲,禦林軍防禦不及時,前頭幾個都被斬殺了。


    付祈安在傅忱前頭護著他倒退。


    傅忱全然不顧自己的生死,他叫旁邊的人,“撥一隊人馬護送梁大人和他的妹妹出宮。”


    付祈安一聽,當場急眼。


    “人家聽到裏頭一團亂,都沒回頭看你一眼,撒馬腿跑得飛快,你還擔心他們出不了皇宮?”


    “梁懷硯敢反撲,外頭或許會有埋伏。”


    付祈安斬殺了一個想要埋伏刺殺傅忱的人,他罵爹道,“你多擔心擔心自己吧。”


    “我看你吃不吃忘情,這輩子都要栽到那個女人的手上。”


    傅忱聽得迷糊,皺眉頭,“什麽?”


    險些說漏嘴了,付祈安忙不得給自己找掩護,吩咐旁邊的人。


    “護送陛下撤離到安全的地方,太醫跟上救治。”


    傅忱還想再問,奈何體力不支了,眼前一陣發黑,“,,”


    懷樂聽到了後麵打鬥的聲音,她想到傅忱替她擋刀,身上還在流著血,不免心急,探頭往後看。


    梁懷惔擋住她,“阿囡別看。”


    “哥哥,三姐姐和大哥哥要起兵造反嗎?”


    梁懷惔有宮牌,很快就出了宮。


    “嗯。”


    “北疆不可能一直窩縮在律梁的壓製之下,長京不安全了。”


    不安全了,他會不會死?


    懷樂心跳得飛快,連胸前的不適,也因為思緒的轉移而暫時的忘記。


    傅忱,會死嗎?

    他剛剛的臉色那樣蒼白,冷汗不停地往下掉,懷樂的印象當中還從未見過他這幅虛弱的樣子。


    從前的虛弱都是裝的,現在……


    “阿囡,到了客棧後,你帶上閑閑,哥哥送你出城,回汴梁。”


    西域有起央追在,梁懷惔也不放心。


    起央追雖然是皇子,卻也不是真正的西域王,不是最勢大的,就護不好阿囡。


    “哥哥和我一起走嗎?”


    梁懷惔道,“阿囡先走,哥哥隨後就來。”


    他要先將懷樂置於安全地,回頭觀局勢,傅忱和北疆鬥,他坐收漁利。


    剛剛發生的事情叫梁懷惔心驚,也叫他明白,手裏如果沒有權,是護不好阿囡的。


    “哥哥發誓,會很快追上阿囡。”


    懷樂揪緊了手,“哥哥要去幫他嗎?”


    “不是幫。”


    所以也是去要他命的,懷樂心驚,她想到剛才,心跳得厲害,一想到傅忱會死,

    很快到了客棧,起央追已經接到了風聲。


    他率先迎上來,“衡之,北疆大批人馬,正往長京城來了。”


    “他們要在今夜起兵。”


    半月前開始,梁懷惔已經察覺到梁懷硯手底下的動作,即使沒有探子出去探查,半個月的時日,足夠北疆的大軍抵達長京。


    而今,缺的隻是一個起兵的理由。


    “嗯。”他早料到了。


    起央追問,“怎麽辦?我們要撤嗎?”


    “很快這裏就會成為一片煉獄了。”


    “你護著阿囡走,我回去。”


    梁懷惔有條不紊吩咐底下人收拾細軟,懷樂站在旁邊。


    “哥哥,”


    “阿囡聽話。”


    梁懷惔看向暗樁,心裏安了一截,傅忱調過來的這個人武功高強,有他在,懷樂的安全就多了一份保障。


    起央追咬牙,“我不走,我跟你一起,我們兄弟刀山火海裏滾得還少嗎?也不差這一趟了。”


    梁懷惔推他,“你別跟著我,我叫你走,不是為了你的安全,是讓你替我保護妹妹。”


    “我若是死了,梁懷硯和傅忱一定會死,他們若是活著,我就一定不會死。”


    “你人馬都沒有,逞什麽強?”


    “別廢話!”梁懷惔不耐煩,“北疆的鐵騎很快就會衝來,帶我妹妹走!”


    起央追也不跟他爭,隻等著梁懷惔安排人手。


    他打算送走懷樂又折回來。


    沒有一刻鍾,馬車已經備好了,梁懷惔細細囑咐暗樁。


    懷樂看了看安睡的閑閑。


    她湊上前,最終還是說出了一直想要說的話,“哥哥……剛剛在宮裏三姐姐要殺懷樂,是他替懷樂擋的刀。”


    所以,不去幫他,也不要殺他。


    懷樂不想欠他。


    若是傅忱沒有替懷樂擋,之前的事情一筆勾銷,先前就說好了,他欠懷樂的,他還懷樂的,都作罷。


    擋的那一刀,還是讓懷樂安不下心。


    她才說了這麽一句。


    梁懷惔頓了片刻,停下來動作,看著懷樂,欲言又止,懷樂在他的打量之下,低下了頭。


    “好,哥哥知道了。”


    “一路上要照顧好自己,穩定了戰局,哥哥就去找你。”


    他又囑咐了身邊的人照顧好懷樂,將人送出了城,即刻返回皇宮。


    懷樂走的小道,由暗樁趕馬。


    這條道,懷樂還有些印象。


    官道上馳騁過來很多異域服飾的人馬,喊打喊殺聲不絕如耳,懷樂把閑閑抱在懷裏。


    起央追騎馬追到馬車旁邊跟暗樁說了幾句,又過來喊懷樂。


    “小流鶯,我分了一半的人手給你,我帶一半的人回去幫你哥哥,他勢單力薄,容易吃虧。”


    懷樂知道起央追去意已決,沒有勸,更何況,他也希望起央追去幫忙。


    “阿央哥哥把人手都帶走吧,懷樂出了城就不怕了,不需要這麽多的人。”


    起央追執意讓人留下。


    “你哥哥重要,你更重要,要讓他知道我帶著人馬返回,沒在你身邊留人非要把我殺了不可,你知道你哥哥的,他下手從來不留情麵。”


    懷樂被他逗得難得輕鬆,心卻鬆不下來,“可是,”


    “別怕,我和你哥哥出生入死很多回了,這些都是小局麵,好應付著呢。”


    懷樂隻能說好,她也細細囑咐了起央追要注意安全,多保重。


    起央追看著懷樂的臉蛋,調轉了馬頭,往後馳騁,心裏免不了一陣戚然。


    想到這段日子,無論他怎麽獻殷勤都沒有用,想到懷樂剛剛為傅忱欲言又止的模樣,想到她每次喚自己一聲阿央哥哥。


    大概這一輩子,也沒可能了。


    好不容易對一個姑娘動心,麵上是為了他哥,實則心甘情願在這汴梁生死場裏兜兜轉轉,卻是半分回應都得不到。


    不能說得不到,得到了,隻是得到的兄妹情,不是他想要的。


    罷了,強扭的瓜不甜。


    梁懷月開始以為,她的親哥哥是為了她出氣。


    殊不知雙方打得不可開交,外頭的人進來大喊,北疆來襲,她哥哥臉上一臉得意的笑時。


    她才知道,不是給她出頭,隻是把她當作一個出頭的借口,而今一團亂,死傷的人無數,卻沒有人在意她的生死。


    她被劃傷了好多刀,氣息奄奄倒在血泊裏,他哥哥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她氣息將近了,淚水滾下來。


    她快要死了。


    為什麽,梁懷樂那麽差勁,明明什麽都不如她,卻又那麽多的人拋開生死守著她。


    她不甘心。


    再怎麽不甘心,梁懷月也直不起身子。


    她想要爬出去,用盡力氣爬出去,快要爬到的門口的時候,一個他哥哥身邊打扮的侍從殺到這邊來。


    發現了她,梁懷月正打算開口求救。


    那人叫一聲,“有活口!”


    梁懷月身上沾了血,分不清她的樣貌,梁懷硯也沒有囑咐身邊的人,說他的妹妹在裏頭。


    死的人太多了,侍從隻把她當成律梁想要逃走的漏網之魚,從後麵一刀捅死了她。


    梁懷月瞪大眼睛,就這樣不甘心地死了。


    傅忱撥散了很多人手往長京外麵跑去驅散百姓。


    正宮門已經被攻破了。


    傅唯禹帶著人往後宮門跑,撞上了回來的梁懷惔,她見著他,嘴巴一癟,衝進他懷裏大聲哭起來。


    那手跟八爪魚一樣,死死抱著梁懷惔,怎麽都掙脫不開。


    她又哭又叫,“你別丟下我,我害怕。”


    梁懷惔扣住她的肩膀,“傅忱呢?”


    傅唯禹眨巴眼,“我皇兄在昭陽殿,昏迷不醒了,太醫在救他,付祈安讓我從後宮門撤退。”


    “北疆的人打進來了。”


    “嗯,你趕快走!”


    梁懷惔吩咐身邊的人護送她離開,傅唯禹原本要走,梁懷惔往裏衝,她心一橫搖頭掉回來,“你不走嗎?”


    梁懷惔,“我去幫你皇兄。”


    阿囡既然說了,他這次就不能坐收漁翁之利,傅忱的狗命得保,但斷手斷腳就不關他的什麽事。


    “你不走,我也不走!”


    傅唯禹衝到梁懷惔後麵,“我要跟著你,北疆來了好多人,我跟著你。”


    “我,可以幫你。”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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