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兩人說到後麵, 算著傅忱從汴梁到沂水的腳程,走官道趕快馬的話。
一個多月的限度縮天數,至少也要半個月, 何況他們在沂水城耽擱了有幾日了,再不走,怕出別的變故。
起央追的擔憂不無道理, 眼下的局麵,是不穩的。
梁家的王朝被推翻了,沒了要爭的儲君之位, 梁懷惔和梁懷硯並沒有正麵的衝突。
他那位名義上的大哥, 也是個不虛的主兒, 難保他不會為了擴大自己的兵力權勢, 對他身邊的人下手,奪他的兵符,壯大自己, 討好北疆帝王。
“就在三日後出發吧,跟著商隊。”
起央追沒有異議,小流鶯的身子骨架不住水路。
這幾日懷樂一直乖乖的服藥, 氣色好了很多, 她在私下備了很多離開需要的物件。
旁的都不需要多帶,重要的是銀子。
傅忱之前給她一個錢莊的對牌, 是無窮盡的數額。
懷樂身上還有些之前的珠釵首飾以及梁懷惔撥給她的金葉子。
前幾日梁懷惔都是深居簡出的, 可眼下怕出事,他覺得起央追做事毛躁, 丟給心腹人去辦又覺得不成, 便自己親自操勞。
花了大筆的銀子, 選了幾個武功高強的女子給懷樂做近侍衛, 還配了穩婆,以及郎中,廚子。
三日後,客棧門前要走一波去西律做生意的胡商人馬。
起央追早就打點過。
一行人喬裝整頓,扮成商隊的模樣,也跟著出城去了。
傅忱要出巡,不能堂而皇之地走,周圍的人虎視眈眈,隻能秘密出關。
發現懷樂的第二日稱病,整日咳嗽,隔著暗簾上朝,在自己的暗人裏頭挑了個身形都和他差不多的替他坐陣。
宰輔和鏢旗互相鉗製,倒是不擔心朝政由誰做大,新扶持上來的大理寺卿主是個堪重用的人,傅忱交由他秘密監朝。
汴梁內患,大牢裏頭宣武帝雖然瘋了,但黎美人卻是個身殘誌堅的,還有梁懷鳶一幹女眷,至今都還好好的。
傅忱謹慎,他命人加固了牢房,布人在周圍,誰敢踏出牢房,格殺勿論。
後宮倒是有人打點,沒有正兒八經的名頭主子坐鎮,恐怕生亂。
傅忱找來了傅唯禹,說給她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讓她瞧著後宮。
他這個妹妹是個人精,自然是能料理好的。
誰知道,傅唯禹居然破罐子破摔,她是害怕傅忱也惜命,怎麽都不願意留在汴梁。
傅忱走了,外頭的人打進來,她不成活靶子了?
她聽人說,梁懷惔逃了。
本來是在心裏替他開心的事情,但不知道為什麽,見不到他,傅唯禹的心裏反而有些淡淡的悶。
她想跟著傅忱走,指不定能見到他。
軟磨硬泡,知道懷樂是傅忱的軟肋,使勁往懷樂身上掰扯。
“皇兄,您此行出門是要尋皇嫂的吧,我就隨您去吧,我和皇嫂也算說得上來話,您和她之間,指不定有什麽,唯禹還能幫襯一些,總不讓皇嫂跟您生了齟齬。”
傅忱想到先前傅唯禹哄得懷樂開懷笑了的事情,換了主意,在想要不要帶上他。
“唯禹也是出於好心,不想您和皇嫂,”
傅忱表麵無動於衷,神色淡淡,就依著他的沉默。
傅唯禹怕傅忱嫌她煩,不肯多聽,語速極快說了一堆。
停下來還在喘氣,心裏慌的時候又估算著,可能是動心了,傅忱在盤算她的價值。
若不是如此,他絕計在這裏聽她廢話。
傅忱思忖片刻,沒決定要不要帶上傅唯禹,暗樁抱著一堆公文,臉色慌張走了進來,他湊到傅忱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麽。
傅忱臉色巨變,帶著人往外走。
傅唯禹不能跟,隻在原地焦急,怎麽這時候來攪斷她的事。
到了奉先殿,傅忱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暗樁遞上來的公文。
上頭羅列了梁懷惔這些年的相關。
外人可能查不出來,傅忱手底下的線人都不是吹牛的,越挖越深,全都給挖幹淨了。
“所以,真正的梁懷惔早就死在了西律和北疆共同討伐北疆的那場戰役中,如今披著梁懷惔人皮的人,不知道什麽牛鬼蛇神?”
竟然查不出來,他的來曆出處一片空白。
傅忱的目光幾乎要化成一團火焰,把公文信紙燒通。
上頭寫著這些年,不知名的梁懷惔挑起西律戰事,把西律搞垮,將他弄來南梁為質的內幕。
都是他搞的鬼。
若不是他在其中搬弄是非,擺了一出一山不能容虎的好戲台,叫宣武看了,南梁也不會背棄當初和西律兩相做大的誓言。
他替宣武出兵,和西律硬剛,當年南梁飛速崛起,人人都說宣老朝將是開國大將,隻怕一切都不見得。
不是宣老朝將,而是他背後的‘二皇子’,他才是幕後的主將。
搗毀西律,壓製西律。
他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隻眼通天,當年的事情,母妃的事情他也有參與了。
當年的事情,隔得太遠,知情人少,活著知情的人更少。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父皇為什麽突然厭棄了母妃。
梁懷惔處心積慮到底是為了什麽?
傅忱頭疼欲裂,他捂著頭,額上青筋爆起,眼睛紅血絲遍布得不堪看。
深吸一大口氣,勉強平複。
“廢物!”
公文被揉成團,狠狠砸在暗樁的臉上,擦掉一塊皮,劃出一道血痕,暗樁連忙跪下去。
“陛下。”
暗樁的心跳得飛快,他接到線報時也被震地忐忑不安,這是多大一盤棋。
要不是陛下讓從梁懷惔開始查,或許一輩子都翻不出。
傅忱指尖顫抖,惠沅皇後和西律皇帝是他內心一輩子的痛,這是他的父母。
他們對他的愛帶著算計,一點都不純粹,但他們是傅忱在這世間血濃於水的親人,傅忱在渴望得到他們的愛。
盡管沒有得到,從來沒有得到過。
渴望一次次落空,他無數次從高處跌落。
傅忱捂著胸口,“再深挖不出來了嗎?”
暗樁知道傅忱問的是什麽,有關西律的事由,是傅忱心頭上的一根刺,線人都用盡全力去查了,奈何半點問不出來,摸到的人全都死了。
死人的嘴裏也不是撬不出來東西。
時歲迫人啊。
恐怕這件事情隻能等抓到梁懷惔,才弄得清楚事情的本末。
衝天的怒火席卷著他的大腦,傅忱心口驟疼,一生算計別人,卻不知道從頭就被人算計。
他更擔心,他的樂兒。
在這樣的人身邊,會不會受到搓磨。
父皇和母妃,
“陛下,”
暗樁的欲言又止,讓傅忱大失所望,他知道是沒轍了,他的線人都挖不出來,世上再沒有線局能還清事情的源頭。
“,,”
傅忱一貫沉默。
暗樁從袖口裏掏出來一封今日收到的飛鴿傳書,“陛下,這是付大人傳來的消息。”
傅忱盯了良久,他不用打開看,都知道是什麽。
西律皇帝病重,因為他不肯回去,吊著藥撐了許久,左不過這段時日的事情。
他為什麽不幹脆就死。
他想要傅忱回去,他想見傅忱。
“他想跟朕說什麽?”
暗樁手舉酸了,也不好生立著,傅忱的心像放在油鍋上煎熬,所以,當年的事情另有隱情。
他是愛母妃的。
對他的嚴苛不隻是嚴苛,有愛的吧。
吊著命叫他回去,想見一麵,不是因為玢王和新後兒子爭權落敗,覺得他有出息了才想到他。
隻是因為想他的兒子了。
傅忱伸出手指,在半空中顫了一會,他接過來,還是打開看了。
付祈安沒多寫什麽,隻交代皇帝剩下時日。
暗樁等著傅忱決斷。
“梁懷惔等人的去向著實把握住了嗎?”
暗樁道是,“他們出了沂水城,跟了一隊胡商往西走,已經派了許多人跟上了,陛下放心,必然不會叫皇後出一點紕漏。”
“往西。”
飛鴿傳來的書信在傅忱的掌中化成齏粉,一點點從他的掌心中流逝,掉積在絨墊上。
往西到了出了汴梁最後一道關隘,就有官道的分岔口,一條通北疆,一條去西律。
傅忱目光泠冽,“他要去西律。”
若是在之前,傅忱或許會覺得,梁懷惔會走北疆,與梁懷硯聯手。
如今他一定是去西律了。
“好啊,朕就等著他自投羅網。”
“你給付祈安秘密回信,讓他打點一切,朕明日秘密回西。”
“樂兒那邊,你親自帶人跟去在暗中秘密護送,若是她在梁懷惔等人手上掉了一根頭發,惟你是問。”
暗樁拱手,“是。”
傅忱沒帶多少人手,隻隨行兩個身手和暗樁旗鼓相當的近衛,第二日天不亮便蒙麵騎快馬出發。
傅唯禹回去揣揣不安等了三日,斟酌好新的稿腹再來和傅忱推拉時,竟然滿皇宮找不到傅忱。
傅忱離梁,必然會前往西律。
她效仿傅忱的做法,找了人代替自己,秘密跟在後麵回了西律。
傅忱走的官道,一路上都沒有停過,快了十日先到西律。
付祈安來迎他,還是那副笑麵虎的模樣。
話都沒變,他說,“挺快。”
傅忱沒心思與他調笑,表麵看起來跟從前比沒什麽大變化,隻是那臉冷得如同閻王出世,渾身氣勢逼人。
他已有帝王的威相了。
付祈安想找他身後的暗樁,卻發現換了人。
“先回我府邸,明日進宮。”
付祈安隻坐鎮西律,這頭的皇帝還是傅忱他爹坐著。
傅忱遲遲不兼並兩國,底下人早就懷疑付祈安是不是要越俎代庖。
夜半三更,他要是進宮,隻怕四麵八方的嘴巴都要討伐他。
傅忱應,“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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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樂這一頭已經到了西律的邊界城。
終於不用跟胡商的隊伍了,落腳的地方選好落,懷樂看著外頭的忙碌的梁懷惔,她打算今夜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