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成為攝政王(九)
謙王妃回來的當天,謙王府一片敲鑼打鼓,看得沐羽一陣發懵,差點沒懷疑自己回錯了地方。夏禎把他扯回來,說王妃回來了,讓他一回來就趕緊滾去後院見她。
當然,夏禎語氣很溫和,並沒有絲毫涉及人身攻擊的字樣,滾是沐羽自個兒臆想出來的。
於是他圓潤的滾去了見陳茵。
到後院兒的時候,陳茵正指揮人搬東西掛燈籠,院里都是她呼來喝去的聲音,顯出了一派沐羽獨居時絕不會有的活泛的氣息來。聽到腳步聲,她回頭一看,正正好瞅到了走進來的沐羽。
沐羽滯了滯,一時間竟不敢再往裡面再踏一步。
自打被迫屈從蘭妃的命令把陳茵叫回來以後,他總對陳茵懷揣著一股油然的愧疚。雖說按理他並不虧欠對方什麼,也是對方主動要求嫁給謙王的,全是自願,和他完全沒關係。但話雖如此,等人到了他眼前,他還是會不由自主地覺得不敢面對。
興許是猜到了他心中想法,陳茵沖他撇了撇嘴,喊道:「殿下,過來看看院子里的燈籠?」
「……好。」聽到她暫時沒提回京的事情,沐羽鬆了口氣,走了過去。
「許久不見殿下,看著清減了許多。」陳茵笑盈盈道,「莫非妾身不在,殿下開心得都消瘦了嗎?」
沐羽:「……」莫名很冤。
見他一副無言以對的樣子,陳茵也失了調笑的興緻。不過她並不生氣,而是望著下人們掛燈籠的背影嘆了口氣,道:「殿下總是如此不在意自己身體,當真是惹人擔心。」
「我的身體我心裡有數,並無大礙。」沐羽道,「只是此次迫於壓力令你回京,是我對不住你。」
陳茵聞言一愣,隨後掩唇:「殿下說得什麼話,當初本就是我強求殿下來的時間,這麼久過去,怎麼也是我賺了。倒是耽誤了殿下追尋真愛,該我向殿下道歉才是。」
沐羽搖頭。
他心知陳茵雖是裝得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但心裡到底還是覺得不高興,否則也不必寫回信來發泄脾氣。只是如今見了面她覺得難為情,不方便說出來罷了。
謙王雖然對她無甚情愛感情,但是好歹相處十數年,這些小心思還是能猜得到的。
思及至此,他對陳茵道:「雖然陛下之請不可辭,但我會盡量努力的,到時候……」
話未說完,就被對方打斷了。陳茵柳眉一豎,指著正幫忙掛燈籠的夏禎怒道:「我不是說了,燈籠給我掛到另一邊兒去。你掛北邊兒仨大紅燈籠是什麼意思,可勁兒噁心我呢?!快放下來!」
接著便是夏禎忙不迭的討饒聲。
被無視了的沐羽:「……」
突然覺得好寂寞……
正當他倍感高處不勝寒的時候,陳茵教訓完了夏禎,回來瞅他。看丫一副老頭子似的長吁短嘆模樣,笑了:「殿下傷心什麼呢?我可聽著啦!」
「??」沐羽一時半會兒還沒反應過來,懵逼地看她。
「那我可等著殿下帶我回邊關啦。」陳茵道,「殿下說的,千萬別誆我,會真信的。我打小兒就可討厭這地方,這回可是為了你才回來的!」
沐羽尋思著之後的任務,覺著系統總歸是能給他網開一面的,至少帶著人姑娘跑去邊關安安靜靜地安享後半生是沒什麼問題。頓時自我感覺倍感良好,點頭道:「不騙你。」
陳茵聽了,瀟洒地一甩袖子,丟給他一燈籠,道:「那我可聽進去了?殿下也來幫著掛燈籠吧!」
沐羽抱著那燈籠,簡直一陣蛋疼。他頭疼的望著被陳茵指揮成陀螺一樣的夏禎,道:「其他下人呢,都去哪兒了?」
夏禎苦著臉道:「殿下,您說的今年天災不斷、百姓深受其害,當以身作則樹立榜樣才是……所以當初回來時就沒招幾個下人啊?」
沐羽:「……」他好像是說過這話。
這種搬了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是什麼啊!!
巧在此時,一下人匆匆進來,道:「殿下,宮裡來了人。」
一時間,引得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沐羽略覺詫異:這會兒宮裡能來什麼人,莫不是蘭妃派來等著看陳茵笑話的?當即覺得背後陳茵的視線有如針刺,再呆不下去,準備出去見見這所謂的「宮裡來的」究竟是誰。
陳茵忙著掛燈籠,壓根沒空管他去哪兒見誰,只問了一句:「誰呀?」
她話音方落,便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隨後見到個熟悉身影出現在視野之中——竟是沐雲書。
沐羽嚇了一跳,趕緊迎過去要行禮。沐雲書自個兒倒是不很在乎這些,隨手擺了擺就給免了,而後盯著陳茵饒有興緻道:「朕聽皇嬸回京,只記得當初皇嬸離開時朕尚不記得事情,一去十多年實屬難得,恰逢又有事情想詢問皇叔,就不請自來了。皇嬸不會怪罪吧?」
……誰敢怪你。
沐羽心裡腹誹,沒敢說出來。陳茵倒是洒脫,笑道:「陛下都不嫌棄臣婦,何來怪罪陛下一說?王爺可指不定心裡偷著樂呢,好逃開這些登高爬低的事情。」
沐雲書一呆,瞅瞅滿臉冷漠的沐羽手裡的那大紅燈籠,死活都看不出他哪裡會偷著樂,只好道:「莫不是讓皇叔去……掛那燈籠?」
沐羽已經不想辯解什麼了,唯有麻木臉道:「……正如陛下所見。」
「讓朕來讓朕來!」沐雲書頓時興高采烈道。他取了沐羽手中燈籠,一面對陳茵說:「朕一直想試踩架子上去掛燈籠是什麼感覺,奈何母後向來不許,宮人們也不敢。今日在皇叔這兒,總歸沒人管著朕了!便讓朕試試吧。」
說著,就推開夏禎,自己要爬到梯子上去掛燈籠。
此話一出,沐羽和陳茵雙雙傻眼。任誰也沒想到這皇帝自個兒偷跑出宮來就是為了掛個燈籠,要被蘭妃知道了,還不得氣得半死摁死他們倆?但沐雲書如此興緻勃勃,也不好一盆冷水兜頭倒下去,不然未免太過無情。思來想去,陳茵雙眼一翻,眼神示意沐羽上去頂鍋,然後告退揚長而去。
沐羽悲痛無比地接手了對方撂下的挑子,準備在陳茵給自己創造的機會中刷一把沐雲書的好感度。
他慢吞吞走過去,夏禎正給沐雲書扶梯子呢,看他靠近了,忙說:「殿下若是手癢,夫人走前在側屋還放了一疊燈籠……」
沐羽:「……」
誰手癢了!這孩子說話都不會看空氣的嗎!
倒是沐雲書聽了這話,趕緊把手裡燈籠掛穩了,從梯子上幾步並作跳了下來,對他道:「皇叔莫不是惱了朕在休沐期還跑來擾你清閑?」
沐羽搖了搖頭。
作為一個兢兢業業、無時無刻都在加班的打工仔來說,沐羽還是挺有過勞死的自覺的。送上門來刷好感的機會不刷白不刷,過了這村沒這店的典型——只是要用什麼樣的方式刷,還是要謹慎地探討一下的。
……比如現在,他就絕不想爬眼前的梯子去掛那燈籠,這是他的堅持!
「陛下今日是偷跑出來的?」想了半天,他還是選擇從這裡切入話題,「還是娘娘允了的?」
「自然是母后允了的,否則朕哪敢逃了王太傅的……」沐雲書流暢地答道。話到一半,自覺理虧,連聲說:「不是不是,只是朕覺得近日王太傅教導不甚上心,便想著皇叔也與朕算半個同門,俱是受過太傅教導的。不若請教一番皇叔,說不定更能理解太傅所教其意……」
他這麼一提,沐羽恍然想起之前似乎確實應過他此事。只是後來忙得厲害,又有陳茵回京這事兒擾亂思緒,就給拋在了腦後。今日沐雲書舊事重提,理所當然就想起來了。便點點頭:「陛下愛學是好事,不嫌棄臣學識淺薄就好。」話罷,給沐雲書引路,準備帶他去書房。
反正左右謙王總是記著那些東西的,他自己雖然是個百無一用的蠢材,現抄現用的本事卻還是有的。
好在沐雲書也沒有刻意為難他,只是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央著沐羽給他隨便說了說,這所謂「請教」便作了罷。沐羽還依稀記著王太傅確實不甚熱衷於此,沐雲書說對方消極怠工也算是情有可原,便忍不住想著該怎麼勸勸他,讓他下次別隨便鴿人老爺子的課。不然人家大儒也是會很傷心的好不好!
正想著這個,卻見沐雲書抖開一張新紙,手中狼毫蘸滿了新墨寫下數筆,轉而問道:「朕還有幾個問題,想請皇叔為朕一一解釋一番。」
沐羽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沒有去看沐雲書寫下的那幾個字,只問:「不知陛下所說何事?」
沐雲書抬頭看他,笑道:「近來朕由母后教導著學看奏摺,發現許多新奇之事。只是母后亦不善此道,朕也只得一知半解,便想著來尋皇叔,總要得個解釋才是。還望皇叔能為朕解惑。」
望著他的眼睛,沐羽無端的渾身一陣發冷。這時,似是蘸滿了墨而久未下筆的緣故,一滴墨汁砸落在紙上暈染開來。他下意識地順著那軌跡望去,卻看到了一個令他遍體生寒的字。
——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