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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成為攝政王(五)

  榮帝這次倒得讓人猝不及防。


  雖說在沐羽回來前,就一直在說他身體不佳快要不行了。但自打他回來后,榮帝的身體反而漸漸好了起來,連太醫都覺得驚奇不已。結果就在眾人都放下心來的節骨眼,他卻又病了。甚至這一次,病到再也沒能爬起來。


  哪怕心裡早有預感,沐羽看著他昏在榻上生死不知的樣子還是很難受。


  太醫院的太醫來了又去,團團守在南溪殿之外熬了數日,皆是面色愁悶,示意榮帝確實所剩時日不多。如今也只是靠著宮中的珍貴藥材堪堪吊著命罷了,要走也不過是這幾日的事情。


  此話一出,蘭妃頓時哭得直接暈了過去。


  沐羽嘆了口氣,一邊吩咐人把蘭妃送去旁的偏殿休息,一邊安排人加急趕回京城,將朝中幾位重臣喊來,為之後的事情做準備。好在榮帝念及他多年未曾歸京,很早前就有這方面的安排,如今處理起來也不是十分麻煩。


  話雖如此,但就個人來說,沐羽還是希望這些後手用的不要這麼早。


  收到榮帝病重消息的重臣們紛紛趕來白鹿山,來到南溪殿把沐羽給堵了起來,詢問榮帝的情況到底如何,以及未來的儲君問題。除卻少數幾個比較矜持的,其餘的七嘴八舌,竟是險些就大打出手。


  沐羽被這幫人吵得頭疼,簡直煩不勝煩。正準備叫人過來把這群人請去冷靜冷靜,就忽地見著一個平時伺候榮帝飲食起居的小太監邁著小步急急走來,對他附耳說榮帝醒了。


  這個消息簡直意外之喜,沐羽當即撇下一干人進了南溪殿內殿,去見方才蘇醒的榮帝。


  進了屋內,便見榮帝形容枯槁地躺在榻上,雙眼微微睜開卻無神。直到沐羽走近了,目光才凝聚起來,扯出來個苦笑對他道:「這幾日……辛苦你了。外面可還好?沒出事兒吧?」


  「一切都好,皇兄不必擔心。」沐羽安慰他道,「如今要事是儘快恢復身體才是,別的都不重要。」


  「你不必為了討朕歡心而這麼說,朕的身體如何朕自己清楚。」榮帝低聲道。他說完長出了一口氣,似是很愁悶的模樣,「事到如今,你還是不願意么?」


  心知他說的是儲君一事,沐羽亦是萬般無奈。但他現在不敢刺激榮帝,只好道:「皇兄現在莫提此事,只安心養病可好?待過了這陣,皇兄說什麼臣弟都……」


  「……都如何?你想如何?」榮帝突然怒道,「朕只這一個要求,你也要思來想去的不肯答應嗎?!你當真以為,當真以為那蘭……!」


  話到這裡,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眼中的光瞬間全部熄滅,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不肯再往下說了。


  沐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說:「臣弟不敢。」


  他心中明白榮帝那說了一半的話指的是誰,本來都做好了對方脫口而出后該做的準備,沒想到最終對方到底還是心疼自己這個弟弟,沒忍心將真相說出來。


  遠遠地,只聽榮帝長長的嘆了口氣,聲音有些抖地喊他:「阿羽你過來。」


  沐羽依言靠過去,被對方緊緊抓住了手。驚訝之下望去,不想卻見到了榮帝竟然眼角滲出了些許淚來,情緒十分激動的樣子。他不由心中一突,心痛道:「皇兄,何苦如此……」


  「朕只有這一個心愿了,你難道想讓朕死了也不能瞑目嗎?」榮帝氣息不穩地道,「你真要如此狠心嗎?」


  見榮帝如此痛苦,接手了謙王的沐羽自然也不好受。他沉默良久,在心中默默道了個歉,而後艱難地點點頭:「好,臣弟答應皇兄。」


  「你莫要怪兄長逼你,只是朕不得不如此。」榮帝苦笑道,「朕總是害你良多,連這一次也是……」


  「皇兄言重,當年之事,臣弟並無後悔。」沐羽安慰他道,「臣弟從未怨懟過皇兄,只是皇兄一直心結於此罷了。」


  「好,好……」榮帝半闔上眼,無力地招了招手,「陳揚,陳揚呢?」


  「老奴在呢。」陳揚聽到呼喚,趕緊一溜小跑過來,跪在地上聽命。


  「外面候著的都有哪些?」榮帝問他。


  「陳大人,李大人,王大人,諸閣老都來啦。」陳揚回道,「聖上可是有吩咐?」


  「讓他們都進來吧。」榮帝說,「朕交代他們些事情。」


  陳揚「諾」了一聲,匆匆又出殿叫人。


  沐羽想著一會兒來人了,若榮帝向這幾位大臣們說起立儲君的事情之後該如何處理,不免有些走神。榮帝似乎看出他思緒紛雜,也沒再與他多說些什麼,而是說起了詔書的事情:「朕走前知道自己已時日無多,又怕你不肯應朕,所以早早將繼位的詔書放在了繼明殿的祠堂之中。待朕走後,你……」


  他還未說完,屋外便傳來陳揚的通報聲:「聖上,諸閣老請見。」


  榮帝被打了岔,自覺是沒緣分說完這話,他語聲低弱地讓人進來,便再未提過這件事。


  幾位大臣進來,見到躺在榻上的榮帝,當即老淚縱橫地跪了下來。榮帝看他們這幅模樣,只得分出精力安撫了幾句,這才得空吩咐後事。沐羽在一旁看得心酸,就很想出去看看還被榮帝拒之門外的蘭妃和沐雲書。好在榮帝像是對他十分放心,也沒多說什麼,只囑託說要好好侍奉新帝,莫要因為他走了便對新帝不敬。


  這幾位能坐到如今這位置,自然也是見慣了風浪的。抬頭掃視一圈,聖上榻前竟然只有謙王一人,不見榮帝貫來寵愛的蘭妃與大皇子,內心難免會起些嘀咕。再思考到榮帝至今都未曾說繼位之人的事情,難免看著沐羽的表情便起了些變化。


  沐羽目不斜視,只聽不說。等到榮帝把事情都吩咐完了,想起他來,問道:「蘭妃呢?」


  「娘娘聽說皇兄……一時傷心過甚,現在被扶去了偏殿休息。」沐羽垂目道。


  「是嗎……那便罷了吧。」榮帝恍惚道,「朕總是和她沒什麼緣分的,她不來也好。」


  在場眾人皆佯裝沒聽到隻字片語。


  這時,屋外一陣喧鬧,像是要吵起來的樣子。


  沐羽耳尖,依稀像是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便皺著眉走出去查看究竟是何人竟敢在這種時候鬧騰。不曾想卻看見了沐雲書,他乍一見到沐羽,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來:「皇叔!父皇可是醒了?」


  他聲音不小,直直地穿過了簾幕,傳到了更深處的屋內。沐羽愣了片刻,問他道:「你怎麼在這裡?」


  「我……母妃情況穩定了,我就想過來看看父皇。」沐雲書窘道,「可這幫太監……不讓我進去!」


  沐羽倒能理解他這種心情,頷首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走進屋內去問榮帝:「外面是雲書,想……來看看皇兄,皇兄還是見一見吧。」話罷,露出半是祈求的目光來看榮帝。


  榮帝本來被吵得頭疼,但見他這幅全然為自己擔心的模樣,也不好狠下心腸,便點頭允了。待到沐雲書進來,也不知榮帝突然起了什麼念頭,說自己要和大皇子說些話。接著便將眾人都揮退了,連沐羽亦不例外,屋內只留了個陳揚。


  這番行為實在反常,但幾位大臣只當是要交代新帝事情,都走的很乾脆。只有沐羽覺得這事兒不像那麼簡單的樣子,卻又不能找借口藉機留下,因為榮帝明顯一副不想讓他知道的樣子。


  他糾結了一陣,也只能嘆一句實在不是他不想幫忙,而是力所不能及,轉頭也跟著眾人走了。


  談話持續了約有一個時辰之久,長到讓人不禁懷疑榮帝究竟在說些什麼。就在一眾人等的略覺焦急、連暈過去的蘭妃都已經醒來匆匆趕到了南溪殿,便聽到屋內忽地傳來一陣哭聲,依稀像是沐雲書的。


  蘭妃臉色慘白,差點又暈了過去。


  沐羽顧不上許多,衝進屋子裡,卻見陳揚慌慌張張地跑出來說聖上不行了,讓叫太醫過來。再往裡面走近些,只見沐雲書雙手捂著臉,跪在榻前彷彿沉浸在悲痛之中,而榻上的榮帝已經沒了氣息。


  他不由心中劇痛,淚水竟然無聲無息地也流了出來。擦了擦眼淚,在心裡默默念了幾句,沐羽走上前去把沐雲書扯了起來,讓他別哭了。


  沐雲書看著他,眼睛里沒有一點生氣,很聽話地說了句「好」。


  說完,又說:「皇叔你也哭了。」


  「我一直覺得皇兄當比我長壽,未曾想竟先我而去。」沐羽對他說,「此乃人之常情,並不可恥。只是多情難免傷身,陛下既為新帝,總要剋制幾分才對。」


  聞言,沐雲書雙眼睜大,瞳孔微縮:「皇叔在說什……」


  他正欲說下去,就被沐羽按著止住了話頭。隨後蘭妃的哭聲伴著腳步聲傳來,她急急地走到榮帝的榻前,渾身巨顫,跪倒在地上放聲大哭:「聖上,讓臣妾隨您一同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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