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嘿喲喂！我可能是眼花了，竟然能從你臉上看出這種表情。”威森·楊聳肩撇了撇嘴。何時，瀟漠也會溫潤如水，暖薄如玉的對他人了？當真是難得。


  瀟漠白了威森·楊一眼，卻不多話。他其實不相信這線路會因年久失修而突然斷掉，但既然是他說的話。那就，信一次也無妨。


  “行了，病人需要休息，我先帶她回病房了！”夏莉自然而然的接過雪幻靈的手，拉著她朝病院區走去。瀟漠則被威森·楊以有事要商討而留在了原地。途中，夏莉開口問:“真要做那種舍己為人的事兒？”


  “有何不可？”雪幻靈反問，語氣裏帶些笑意，她不覺得自己做錯了選擇。她沒有受到傷害不是嗎？盡管他是瞞著自己的，利用自己。可卻無法生氣，一年多了，不是白過的，如果有一天真的要離開了，起碼還能讓他記得，他欠了自己些什麽。這樣，是不是就能讓他記自己更長時間？想著想著，癡癡笑了出來。


  夏莉側目，“笑什麽？”


  “沒有啊，我好的差不多了，是時候回去了吧！”


  “這個，你得問主上，他待會兒應該會過來。”將雪幻靈送進病房，夏莉轉身離去，恰巧遇到迎麵而來的瀟漠，一襲白衣飄飄，仙氣襲人，“都回來了，還著古裝幹嘛？”


  “習慣了。”瀟漠停了一下步子，又繼續往前走。


  身後傳來夏莉難得正色的聲音，“幻靈……雪幻靈她，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孩兒。照顧好她。”


  “無須你多說。”腳步聲漸行漸遠，夏莉一直站在原地。忽的想起，威森·楊當初創造自己的時候，他說:“你是我研究的最成功的，我一定要把你帶給他看看，日後，科技更上一層，你就會和一般人類無異了。”


  當時的她，還是個假的要死，四肢也十分僵硬的機器人。經過威森·楊一次次的改進，一次次的實驗，才有了今天的她。第一次，見到瀟漠，就是在病院區，他受傷了，傷的很重。自己給他上藥時，他時不時會答話，而且因為自己特殊的設定和自己作為機器人的身份，所以他對自己也沒有太多的防備。


  所以她一個機器人，動了感情。還記得威森·楊說過，以後要創造出一個可以生孩子的機器人，完全取代人類。其實那是夏莉的願望。而威森·楊，則是一直在幫夏莉實現她的願望。他的太多太多時間，都花在了夏莉身上。不得不承認，夏莉，就是按照威森·楊心中完美女性的標準來製造的。


  他可以慣著夏莉，讓她做她喜歡的事情，可以幫助她完成她想要達到的理想。


  “如何？”拐角處，威森·楊慢慢走出，看著夏莉呆滯的盯著前方，滿不在乎的倚著潔白的牆麵。


  夏莉眼神稍有躲閃，睫毛微顫，終是揚起一個標準的微笑，“很好，她很好，比我好。我自認為，做不到她那樣。你們人類不常說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所以，我做不到放棄自己，我沒她那麽偉大。”


  威森·楊表情有些難看，走到夏莉麵前，伸出玉指搭在她的肩膀，“不怪你，你沒錯。”聲音有些壓抑的哽咽，把夏莉按在了自己懷裏。


  夏莉沒有反抗，隻是安靜的站著。約摸三秒後，夏莉安然閉上了眼睛，而威森·楊手裏，則多了一枚黑色芯片，那是夏莉的感知芯片，沒了這個，夏莉就像剛製造出來還沒有開機的機器人一樣，隻是她看起來更真實。


  “對不起……”在她耳邊輕語一句，然後將她攔腰抱起，回到了實驗室。夏莉安然的被放進了專門存放機器人的器具裏，靜悄悄的，仿佛隻是睡著了。威森·楊拿著從夏莉脖後取出的芯片，進行了改造，刪除了她的腦內記憶。


  就像影片一樣，一點點回放。她和瀟漠第一次遇見，瀟漠對她微微笑了，她道:“笑起來好看，多笑笑吧！這樣病情康複的快。”那時的她，已經儼然是一個成熟穩重，為病人著想的醫師了。


  之後，每次瀟漠受傷，她都自作主張當瀟漠的主治醫師，不管瀟漠傷的重不重。有一次，夏莉倒在了樓梯口，摔破了腿，露出肌膚裏麵細綜複雜的線路，正坐在地上手足無措的時候，是瀟漠出現，親自送她去的實驗室。那時候，瀟漠時不時還會來看她。


  一年前，光魅被犯，瀟漠出去執行任務，夏莉就每天粘在病院區向下望。當時的病院區什麽都沒有，光溜溜一片。這些十數米高的樹，都是後來威森·楊種下的。


  不知道為什麽，為什麽夏莉誰都看不上眼，就隻對瀟漠動了感情。她是第一個有這麽多感情的機器人，實驗成功了，威森·楊卻怎麽也開心不起來了。因為他發現，夏莉好像越來越對瀟漠上心了，甚至還動過殺死雪幻靈的念頭。還好，最終被打消了。


  記憶中，所有的畫麵都被消除，再次睜開眼睛，夏莉眼神有些空洞無神，一副高冷淡漠的樣子看著威森·楊。


  “你好，我是你的製造者，我叫威森。”


  “我叫夏……。”這一刻，畫麵仿佛回到了第一次夏莉蘇醒的時候，也是這樣對站著，也是這樣的自我介紹。也是這樣的麵無表情。其實，夏莉待人很冷，唯獨隻有在麵對瀟漠的時候，才會異常開朗。那是連威森·楊都沒見過的樣子。


  微風乍起，從白色的半透窗簾掠過，拂過夏莉額前少許碎發，和白色裙擺。伸手，拿下威森·楊兜裏的筆，在手上動了幾下。赫然出現幾個大字，“我叫，夏流火。”


  夏流火……


  “誒！我為什麽要叫流火這樣的名字啊？俗氣死了。”紫發的夏莉一臉嫌棄的坐在椅子上扣著指甲，一件寬大的白色襯衫籠到她的大腿 根部。


  威森·楊推了推眼睛，嘴角不覺得挑起，“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你是個火爆的性子，和夏季很像，有些灼人。所以，你姓夏，至於流火嘛，隨便取的。”


  夏莉是瀟漠取的，那次在病房裏，他問，“你有名字麽？”


  她想了想，搖頭。瀟漠沉思了一會兒，“這樣吧，你叫莉。”叫莉，是因為最初代的機器人幾乎名字裏都帶了個莉字。


  “嗯……”動了動眼珠子，又說:“我叫夏莉好了，現在是夏天。”夏天過去了，可名字沒變。


  多久過去了，本以為這輩子，這個被視做機器的人，會一輩子都想不起來，自己為她做的一切。機器隻是機器，可是裏麵住著的人，她叫夏流火。那個隨威森·楊一起去外星球留學的女人，那個總是一臉無謂對誰都不屑的女人，那個同樣也愛慕著瀟漠的女人，卻一直沒有被瀟漠發現。


  原來當初會愛上瀟漠是自己設計的，因為她生前也沒放下過瀟漠。都是自己做的，創造了和她一樣的機器人，一樣的職業，一樣的樣貌。甚至，親自在她的芯片裏植入了她之前對自己說過的她愛慕瀟漠的樣子，她對瀟漠做過的事。


  看著麵前這個對自己揚起笑臉的機器人，這一次，是為了自己。


  透過麵前的人，仿佛看到了以前的她。“威森是吧？我叫流火，七月流火八月未央的那個流火。以後，還請多多關照了！”自信的眼神，淡然自若的姿態，舉手投足間的優雅和一股子傲氣，比之七月的陽光還要耀眼奪目，讓人難以忘懷。


  “我告訴你啊！我喜歡的，是光魅未來的領導，那個男人，才是最厲害的。”夏莉嘴裏叼著跟煙，深吸一口，淡淡吐出白煙。嗆得身旁的威森·楊直咳嗽，自己卻笑出聲來。


  “記著，我要是回不去了，你得多造幾個對他有用的機器人知道麽？別成為他的累贅，我希望看到光魅統一那一天。”話音剛落，夏莉就竄了出去，和當時在他星的反叛者打鬥了起來。她是從軍校畢業出來的，功夫並不差，但當時就他們二人在他星，寡不敵眾。夏莉為了拖延時間護威森·楊安全離開，自己去和敵人較量，把威森·楊打暈放在了一旁。光魅的人來的很快，他們來接走了威森·楊。


  本來夏莉也可以獲救，卻不料身後的人並沒有死全。其中一人趁著自己還有一絲氣息，朝著夏莉開了一槍，正中心髒。


  人，救了，隻是……


  回到光魅後，擺在威森·楊麵前的，隻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不會再像以前一樣，跟自己訴說瀟漠有多麽多麽好，也不會抽著煙往自己身上吐煙圈，看著自己被煙味嗆到然後哄然大笑，更不會驕傲的說著，“七月流火八月未央……”這些，都不會再有了。那個一頭紫發的女孩兒，也回不來了。


  所以，依她所想，造幾個對瀟漠有用的機器人。離瀟漠最近的，就是以她為原型的“夏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