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載龍淵

  有這樣一群人，他們勘破陰陽，指點乾坤，在東方島國，他們被稱呼為陰陽師，在西歐大陸，他們被人指為占星者，但在我們的國度里，他們也有一個響亮的名號，被人敬呼為相師，所謂三教九流，這也是一份職業，橫跨中華幾千年歷史，都能發現他們的蹤影，雖然褒貶不一，不過這也是一種不可剔除的文化。


  相師之流可以追溯到古代，他們延綿至今，雖然幾度消失，又幾度興旺，但是在如今時代，他們卻是熾手可熱的人物，篤信他們的人，上到一國之宰，下到平頭百姓，自然把他們當神明一樣敬仰，而不信他們的人，即使是街道乞丐，也都把他們當江湖騙子一樣看待，很是看不起。


  在一個不起眼的小村落里，就有一個叫『相載龍淵』的門派，據說是某一朝代皇帝御賜，而吳律就是這個家族流派中的一員，他祖上一直靠著看相，解風水混口飯吃，平時也是諸多靈驗，所以在他們村落上也頗有名氣，不過吳律的先輩也有自己的職業操守，替人看相收取100元，勘風水收取200元，從不多收分毫，所以吳律的家境也十分的普通，他大學畢業之後就一直在一家保險公司資料科上班，真正的默默無聞。


  「請你在工作的時候，不要老把玩你那個老土的戒指！」


  一聲輕柔的女聲忽然從吳律背後響了起來，而他因為想事情入了神，所以渾身一個顫動，整個人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那個古舊的戒指也一不小心滾落在了地上，吳律正想去撿，卻被那女子搶了個先。


  「看不出來你也是一個歌德愛好者阿，這麼古典的玩意！」那女子把那戒指就著燈光仔細地看了起來，這是一個美麗的女子，她有著一雙煙雨含春的眸子，那猶如水上煙翠一般，明媚的晃人心神，她腦後盤著長發，似綢似錦，似墨似雲，讓人離得老遠都能聞到那秀髮上的清香，雖然她有出眾的容貌，但是如果脾氣能好點，吳律也會像其他男同事一樣迷戀她，但是吳律就是不對她感冒。


  吳律伸出手來，就去搶那戒指，因為這對於他來說是個很重要的東西，是祖上傳下來的東西，是他早逝的父親留給他的唯一紀念品，萬一有個閃失，他怎能不焦急。


  「顧葉！你快還給我！」


  那個叫顧葉的女子身手卻是很敏捷，一個閃身就讓吳律撲了個空，她看著吳律的囧像，心裡就像吃了蜜一樣開心，得意的神情油然臉上，讓她臉上不免添了幾分驕紅。


  「還是吳律小子運氣好，沒錢沒貌沒本事，『保險一隻花』卻老愛找他麻煩，真是幸福啊！」


  「真是老天沒眼！」


  「我連和女神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其他男同事都紛紛看起了熱鬧，但是話語中多少透露著幾分嫉妒之意。


  吳律聽著他們的冷嘲熱諷，心裡也不好受，不過礙於顧葉女子身份，又是古怪脾氣，吳律一時也拿她沒轍，只能獃獃地站在原地干瞪著眼，就在這時，資料科的門一把推了開來，進來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一身絕對的制服誘惑，在她身後，一個斯斯文文地年輕男子也緊跟著走了進來。


  那男子約莫三十齣頭，是這家保險公司的董事長，名為李宇，年紀輕輕就有如此作為，自然是沾了父輩的光，下放到三線城市來當個撒手掌柜，也權當歷練，不過這傢伙別的本事沒有，就是會花錢，也是顧葉的追求者之一，雖然她拒絕了李宇多次，但也沒少花他的錢，她一身行頭加起來，少說也有二十萬，只要他喜歡，李宇從不含糊。


  「顧葉，你就別捉弄老吳了，你要戒指，走！立馬去買個，低於五萬就是不給我面子！」


  李宇大大咧咧地笑著，在他眼裡，吳律有一種老成的感覺，公司里客戶來鬧，都是由他出馬勸服，所以他平時喜歡稱呼吳律為老吳。


  「工作的時候，不認真！被我當場抓住，董事長你說該怎麼辦！」顧葉嘟著嘴，明顯有撒嬌的意思。


  吳律百口莫辯，只能用憤恨的眼神來抗議，不過這讓顧葉感覺更開心了。


  李宇情場老手，自然也是聰明人，心裡雖然很不是滋味，但看看吳律那尷尬的表情，再看看顧葉那期待的眼神，清了清嗓子囔道：「按照公司的規定，扣留不相干的物品，等他遞上檢討，然後交還。」


  「知道了嗎？老吳！作為科室主任，這戒指我先替你保管了！」顧葉對著吳律揚了揚手中的那枚古典戒指，然後扮了個鬼臉，轉身就回頭走了，那李宇一見女神開溜，立馬跟了過去，問長問短，大獻殷勤。


  老吳！二十三歲的丫頭片子，居然稱呼我老吳，好歹比你大了五歲，真是口無遮攔，不過還好，只要寫份檢討，就能取回戒指，吳律心裡也算鬆了一口氣，工作的時候，自然不能寫了，免得被那丫頭抓住了口舌，又要來整治自己，吳律於是埋頭辦公起來，很快就熬到了下班。


  吳律和幾位同事閑聊了幾句，本來約定晚上一起出去夜釣的，不過為了把檢討趕出來，決定早點回家去，他租用的房子離開公司半個小時的路程，也算離市區很近了，吳律順路去超市買了點吃的，就徑直回家去了。


  建新小區，是一個有點年代的老小區，因為坐落在市區，所以拆遷代價太大，暫時沒有開發商敢打這裡的主意，不過租金卻是相對比較便宜，吳律平時一個人住，這也已經足夠了，當他推開家門進入的時候，卻發現已經有一個人先進了屋子，因為太陽還沒下山，家裡還是很亮堂的，只見那人穿著黑色的長褂子，卻古怪地帶著一副墨鏡，他正襟危坐著抽著煙，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也順勢橫放著一根手杖。


  「二叔！」吳律一眼就認出了來人，那是父親的弟弟，也就是自己的親叔，是他從小把自己帶大，所以也最熟悉不過了，年前回去老家拜年的時候，據說他被一位高官請了出去，所以沒有碰到面，沒想到他今天卻出現在了這裡，難道老家出了啥事。


  二叔沒有說話，卻猛地站起身來，伸出右手，拿起桌子上的手杖照著吳律的肩膀上敲了下去，不過看似力道很大，卻在落下的時候，輕輕點了三點，然後背過身去，意味深長的嘆了一口氣，輕輕地說道：「這盆花擺的位置不對，這意味你今日有口舌之災，花開爛舌頭，嘴巴罵到穿，還有這!你看看這個鏡子擺放的位置，太沖你屋子的氣運了，所以你一直不得志，然後看你印堂發紅，臉頰上卻有青色之氣，那是桃花災，避之則吉。你不學家族祖傳之術，卻和你父親一樣跑來城市上班，結果一場車禍奪走了他的老命，你們年輕人接受新事物，我也不怪你，但是你好歹也不能忘本，你看你，作為相師宗家的繼承者，你真是丟了家族的臉面。」


  看著二叔氣憤填膺的樣子，吳律嚇得不敢說話，本來想上前安撫他幾句，誰知二叔猛的一回頭，氣憤地指著大門，接著囔道：「你看你，就不能買把好點的鎖？那道防盜門，我只花了一分鐘就給你打開了，要是今天是個老手來，你就要失財！真是丟了我們相師宗家的臉。」


  「相師宗家，相師宗家，這是哪門子年代的事情了，我接受現代教育，報紙上，電視上說我們這是江湖郎中，是騙人的玩意。」吳律猛地吼了出來，不過把他多年來心底的話也一併喊了出來，不過他接觸到二叔那失望的眼神，心裡頓時一片寒意，本以為他會像以前一樣，狠狠地抽自己一個嘴巴，但二叔卻平靜地坐回了椅子上，他心裡肯定也是起伏不定，以致於他點煙的右手有點微微顫抖，這讓吳律看在眼裡也很是心痛。


  「我們家族一脈，最早起源於秦朝，是始皇帝御用的術士，然後接下來的每朝每代，在宗教的夾縫中，我們都能為自己掙得一席之地，遠的不說，就連袁世凱也曾聘請我們為國師，雖不論事情好壞，他復國當皇帝也是按照我們給他定的時間登基的，也曾給中山先生，中正先生當過顧問，我們不貪財，但那是我們天命所在，直到建國后，破迷信，我們才低迷至今，本以為復興的時機來臨了，卻不想出了一個你的父親，他拒絕學習家族本領，你的爺爺就是被他氣死的，然後輪到你，難道你也要把我氣死，讓我們一脈斷絕？」二叔一口氣說了那麼多，就連他手中的煙也忘記吸上一口，任由它燒了半截。


  「你那時候可以找個女人，生個孩子，然後把你老的本事教給他嘛！」吳律說的很輕，因為他感受到二叔心中的傷感，不過也十分好奇，二叔為何一直多年未娶的原因。


  二叔瞥了吳律一眼，然後大聲地吼叫道：「我這都是皮毛功夫，宗家歷來只有長男可以繼承，而我沒有資格，這時祖訓，是無論任何也不能違背的，而我未娶還不是為了培養你，沒想到你和你那個父親一樣。」


  吳律被二叔那可怕的樣子嚇了一跳，心裡也終於明白了二叔的苦心，既然都把話講到這個份上了，吳律心一橫，估摸著先應付他好了，於是走到二叔跟前，慢慢地說道：「我聽二叔的就成。」


  二叔沒料到吳律會妥協，一時也木納起來，不過內心的喜悅立馬湧上臉頰，匆忙拉起吳律的雙手，大有看著浪子回頭的感懷。


  「那東西還在嗎？」


  「啥東西？」


  「你爺爺那時候給你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