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質問
清晨的旭日初升,橘黃色的光暖暖地打在人的身上,已是暮春時節,天氣略微有些熱起來了,幾個走動的宮人腦門上都微微地出了汗。
鳳藻宮守在正殿外的宮女們頭上也微微冒汗,不過卻不是熱的,而是一大早被皇后臉上的冰霜給嚇得。
一個娃娃臉的小宮女瞅了瞅四周,終於還是忍不住跟旁邊的人搭話了,她戳戳那人的肩膀問道:「皇後娘娘今天好像很不高興啊,不知道三皇子會怎樣?姐姐你知道是什麼事嗎?」
被搭話的宮女看著年齡大些,顯然懂得也更多,她不耐煩地白了對方一眼說道:「去去去,主子的事哪是你能管的?」
還沒等她說完,又有一個小宮女加入了討論,她掩嘴笑道:「姐姐你可搞錯了,小憐哪是關心娘娘,分明就是想打聽三皇子呢!」
「哎呀,討厭…」她的調侃引來了幾記粉拳攻擊。
這幾個膽大的宮女在外面小打小鬧,而隔了幾扇門的內室,皇后正在對她的寶貝兒子大發雷霆。
「那具女屍是你弄的嗎?」
三皇子秦訣已經聽出了皇后話語中的怒氣,再不復剛進門時的得意洋洋,劍眉微蹙,答了聲是。
話音剛落,一個青玉杯就隨著皇后的動作「啪」地碎在了地上,伴隨著響起的是她尖利的嗓音:「逆子,你是想要害死本宮嗎?!」
秦訣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不明白,自己幫母后處理了沒用的人,怎麼反倒被怪罪了?還是如此嚴厲的怪罪?
要知道,從小到大,皇后從沒捨得打罵過他,更別提在他面前摔東西了!
可就在今日,除了打,這兩樣都佔全了!這是何故?
到底是自己手心裡的肉,皇后摔完杯子也有些後悔,她語氣和緩了些問道:「你是否從你父皇那聽說如煙公主的死是我指使人乾的?」
秦訣沒有說話,這件事情是不外傳的,他之所以能知道也是因為在父皇身邊安插了人的緣故。只是人都要有隱私,所以他現在還不希望母后也知道這件事。
見寶貝兒子站在下面略低著頭,眉頭緊蹙,似乎不敢說話的樣子,皇后的心又是軟了軟。
她今日如此生氣,兒子自做聰明是一樣,更多的是為了他在皇帝身邊安插人的事。
太子確實各方面都不如三皇子,怎奈在皇帝和朝中有些大臣的鼎力支持下,太子現在的地位還是不可動搖的。
況且皇帝秦啟翔還不到半百,可以算是正值壯年,老三在太子身邊安插人也就算了,居然還把暗樁打到了自己父親身邊,若是被發現了可怎麼了得!
所以說對於自己這個兒子,她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三皇子秦訣站在下首,腦子裡不斷地迴轉著關於如煙公主事件的始末,再聯繫皇后的反應,突然腦子裡一道靈光閃過,難道說…
他抬起頭來和皇后確認:「母后,此事與你無關嗎?」
皇後點了點頭,髮髻上鳳尾簪上的流蘇輕微晃動,「本宮當年雖然不喜白賢妃,但還不至於到連她的女兒也要趕盡殺絕的地步。再說,那丹桂本就是本宮賜給如煙公主的,何以會讓她去動手殺人!」
是啊,這麼明顯的事,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那兒臣此次找了具女屍充作丹桂,豈不是…」秦訣一張英俊的臉上滿是懊悔之意。
顯然丹桂身後還有別人,此次事件是要陷害皇后,現下他找不到丹桂滅口,找了具女屍充上,卻反而是著了對方的道了!
父皇一定會以為是母后怕事情敗露而動的手!
皇后此時已經坐在了鳳塌上,身邊的海棠正在她耳邊說著什麼,她本來平靜的臉上浮上了一絲興味。
「行了,訣兒,你父皇已經命大理寺做出了解釋,目前看來是不會有什麼事了,你且回去吧。以後記得,母后不用你護著,母後會護著你的。」
「母后…兒臣告退。」秦訣的臉上滿是動容,旋即行禮退下。
「去吧。」皇后揮了揮手。
秦訣便退下,在門口碰到了一身嚴謹宮裝的上官昭儀。因為皇后討厭妖媚袒露的打扮,上官昭儀每來給皇后問安就要換衣,不過此時身上濃重的脂粉香氣還是讓人頭暈。
她草草地給秦訣行了個禮,就挽起拖地的裙擺奔入殿內向皇后哭訴:「皇後娘娘,昨日可不得了了,白昭儀她居然…」
秦訣冷哼一聲,無心再聽下去,邁動修長的腿大跨步地走了,身後的侍從忙忙地跟上,一行人的身影漸行漸遠。
……
是夜,月涼如水,在雲層的掩映下,已日漸圓潤的月盤正偷窺著一個立於桃花林中的少女。
那少女身著束腰短裝,正朝著一棵已經枯黃老死的樹揮動著什麼。
又一聲「撲」地利器插入木頭的聲音后,少女從頭上拔下一支發簪也射了出去,但這次前面的聲音沒有再出現。
她呼了口氣,慢慢地走過去拾起掉落在泥土中的銀簪撣了撣,有些失望地嘆息:「果然還是不行啊…」
這時,一個一直佇立在陰影處不動的身影出聲了:「小姐,明天還去靜心庵嗎?」
謝昭琳不在意地把簪子在衣角上擦了擦,重新插回髮髻中說道:「當然要去,你要是覺得厭煩,明天我就叫綠鶯陪我去好了。」
紅情當然不敢這麼說,而是遞上帕子讓謝昭琳擦了擦汗,就告知她沐浴用水已經備好了。
謝昭琳於是回了房,來到耳室,先拿手試了試水溫后,才寬衣下水,靠在浴桶邊拿面巾蓋住臉,似乎是睡著了。
紅情仍舊是站立於一邊聽候吩咐,不慌不忙,很是閑適。她看著被蓋住了面容的謝昭琳,幾日里盤旋於心頭的奇怪與熟悉感又上來了。
這種人前規規矩矩,小心謹慎,人後喜歡做些奇怪事情,偶爾出口驚人的性子,實在是和三小姐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