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籃中一枝花
鋪著精美繡花桌布的桌面上,放著一盤精緻的糕點,一共六塊,只是種類卻有兩種,分別是芝麻糯米糖球和薄荷糕,淡綠色和黑白色相印,倒也顯得悅目。
一隻素手拿起銀筷,夾起一個糖球送到了謝昭琳嘴邊。手的主人正是錢媛媛,此刻的她略有些殷切地看著謝昭琳,迫切地希望她能吃下去。
只是謝昭琳對她這過分的親昵卻有些不適,甚至是噁心,再加上錢媛媛不知在裡面做了什麼手腳,她肯定是不能吃的,於是微微偏過頭躲開。
見到謝昭琳沒有下嘴,錢媛媛急了,身體微微前傾,手也伸了過去,竟是要強塞的樣子!
「媛媛你這是幹什麼?!」謝昭琳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微一用力,錢媛媛就差點鬆了筷子。
不過她還是忍住了,畢竟這裹了粉的糖球可不能浪費了,她眨了眨眼睛,解釋道:「這個芝麻糖球最是有名了,剛剛我都吃完了,你卻都沒有嘗過,所以你一定要試一試啊。」
謝昭琳也眨了眨眼睛,努了努嘴說道:「可是我想吃那個。」
錢媛媛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臉色頓時有些難看,因為謝昭琳感興趣的正是她為自己準備的薄荷糕。
要知道她們這些世家小姐都是很會做樣子的,東西不會都吃完,有的甚至只吃一口。所以她真的難以保證謝昭琳在嘗了薄荷糕后,還願意吃這至關重要的糖球。
早知道就不拿兩樣了!錢媛媛不禁十分懊惱。
然而就在她苦惱時,謝昭琳卻拿起另一雙銀筷自己夾起一個糖球放入了嘴裡!
吃了!錢媛媛幾乎要驚喜地叫出聲來,看來她可能是在為自己看棋時的那件事生氣,不習慣自己的接近罷了,那麼接下來只要讓她喝下茶水就可以了!
於是錢媛媛又殷勤地倒好了一杯茶遞給謝昭琳。
謝昭琳接過,看了她良久,就在錢媛媛以為她要一直這樣看下去時,外面傳來了一陣鑼鼓聲,戲班開演了!
「儀琳,這糖球可膩了,快把茶喝了,我們一塊看戲去。」錢媛媛催促道。
每間廂房都在臨水處辟出一小塊地方,前面圍上低矮的柵欄,用鐵鉤環固定。柵欄後放了固定住的小桌與小椅,供看戲者坐下觀戲聊天吃茶。
錢媛媛說的正是來這裡看戲。謝昭琳又望了望她,直把對方看得有些心虛了,才喝下茶水,跟著錢媛媛來小露台看戲。
「好!」一個扮相艷麗的小旦唱完一段后,周邊紛紛響起了拍手叫好聲。
錢媛媛也跟著同時叫好,謝昭琳卻覺得有些心煩,她心不在焉地拍了幾下手后,目光自然地飄向了別處。
誒?這不是夏煜晨和裴啟明嗎?蕭潛呢?怎麼不在?
目光飄移中,謝昭琳猛然發現隔壁正中屋的露台上坐著夏煜晨和裴啟明,可太子和一身勁裝的蕭潛卻不在其中。
而與此同時,裴啟明正在問著同樣的問題,只是他問的卻是太子去哪兒了。
「還能去哪兒?必是去找那位顧姑娘了,他來這兒不就是這個目的嗎。」夏煜晨依舊笑得雲淡風清。
裴啟明皺了皺眉頭,疑惑道:「我只是奇怪他為何會認為那個什麼姑娘會在這裡?是有人告訴他嗎?」
「三皇子說那位顧姑娘的口音乃是江南人士…」
夏煜晨沒有繼續往下說,裴啟明已經明白了什麼,氣氛頓時靜默了下來。
「好!」又一陣叫好聲伴著拍手聲響起,原來是戲台上一個正在舞槍的刀馬旦,伴隨著眼花繚亂的動作,她最終擺了個單手撐天的姿勢,引起了一片叫好聲。
裴啟明無聊地轉回身喝了口茶道:「不過花拳繡腿罷了,也值得這幫人如此興奮?要真來個會打的,怕是連一招都接不住!」
「會打的?比如說你嗎?」夏煜晨倒是饒有興趣地看著戲台,腦中浮起的卻是另一個身影,也是這般靈動,脫俗,令人心心念念。
可惜那日的匆匆一瞥,自己並沒有來得及得知她是哪家的姑娘,也是十分遺憾的。
「唱得真好,儀琳你說是不是?」錢媛媛手扶在那柵欄上,身子微微探出,正往戲台那個方向投著花枝。
水面上此時已經漂浮著不少如錢媛媛手中一樣的花枝,還有零落的花瓣,紅的黃的粉的,有些因為泡在水中久了,變得有些透明,卻也十分好看。
錢媛媛踮了踮腳,再一次用力地往戲台拋著花枝,那花枝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曲線后,還是在離戲台不近的地方落下了。
三番兩次嘗試無果,錢媛媛只能哀嘆著拍了拍手,回來坐下,口中卻仍不停地抱怨。
她看向謝昭琳,興緻勃勃地提議道:「儀琳,你別老坐著不動啊!也去扔扔花,不然就可惜了,都是銀子啊!」
謝昭琳順著她的視線看向了放在一側的花籃,裡面放滿了水面上漂著的各種花枝,每個得月樓的廂房露台都有這種花籃,為的就是給公子小姐們在看戲看得高興時往戲台上丟花準備的。
倒是和重刑罪犯被押解時老百姓丟的臭雞蛋和爛菜葉有異曲同工之妙。
官府舉辦游春會總是要錢的,當然也想撈一點甚至是賺很多回來。
所以西江園內很多活動,如對對子,投壺什麼的,都是和錢搭邊的,具體怎麼個收錢法,謝昭琳也不清楚,她實際上也是第一次來這裡。
而在自家二姐殘存的記憶里,她自第一次來西江園開始,似乎也就來看看戲而已。
是以對於這個花籃要錢,謝昭琳是有印象的,她沒想到錢媛媛還挺在意這銀子,就開口暗損她:「一兩銀子,我以為對你來說不算什麼,雖然已經夠一戶普通三口之家用半年了。」
錢縣丞身為父母官卻一直讓自己的子女大手大腳,想來是受了不少好處。錢媛媛作為嫡長女用度更是讓人吃驚,此時卻開始心疼一兩銀子,也難怪謝昭琳損她。
豈料錢媛媛卻略過了如此明顯的暗諷,繼續抱怨:「一兩也是錢啊,而且這戲台和得月樓隔得這樣遠,花都扔不上去,那錢豈不是白白打了水漂?!」
綠鶯聽著錢媛媛的話,看了一眼水面上漂浮的花枝,又估了估戲台與露台之間的距離,承認她說得有道理。
那樣遠的距離,別說是小姐們了,就是尋常男子也很難把花丟上去。到現在為止,那戲台上寥寥無幾的幾朵花還是一些孔武有力的侍衛幫自家主子扔的呢!
可是,丟不上去又有什麼樂趣呢?!所以說官府真是會騙錢!說不定等戲結束后還會把花撈上來再用呢!
還有錢小姐也真是的,為什麼要讓自家小姐也去扔花呢?好像小姐就一定能扔進一樣呢!
在綠鶯眼裡,能把花扔上戲台的除了那些少爺們隨行的五大三粗,狗熊一樣的家丁侍衛們,就沒有別人了。
然後像是為了反駁她的想法,又一陣叫好聲響起,而這一次,這聲音不為別的,為的是那投入戲台上小旦花籃中的一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