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謝家小姐
七年後。
山陰謝家偌大的後花園里，屬於孩童的脆生生的聲音不斷的傳出來。
「哈哈，藝芳姐姐，再把鞦韆推高一些，對，就是這樣……哦，飛嘍!」一個著粉色衣裙的小女孩坐在一架纏滿了花枝的鞦韆上開心的笑著。
這個小女孩乍一看好像挺普通的，但那做工精細的衣裳與質地上乘的布匹，以及圍繞在旁邊小心翼翼的看護的三五個丫環，卻又暗暗地昭示著她不一般的身份。
「二小姐，三小姐來了。」旁邊一個年齡稍大的丫環出聲道。
「阿昭來了?快，快，我要下來。」那粉衣女孩，也就是謝家二小姐謝儀琳忙一邊喊道，一邊作勢就要跳下還高速前後搖擺著的鞦韆。
見此情景，旁邊站立的幾個丫環可嚇壞了，還是剛剛說話的那個大丫環出手扶住了鞦韆，穩穩的拉著讓它慢下來，另一手則輕輕的拉住謝儀琳，防止她摔下去。
待鞦韆停穩了，那丫環又張開雙手要抱謝儀琳下來，卻被她靈巧地躲過，嘴裡還嘟噥著「我不要你抱，這樣太丟臉了。」之類的話。
二小姐好面子，這樣的事情早已見怪不怪了，於是這個叫藝芳的丫環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又看著謝儀琳搖搖晃晃地下了鞦韆，便快步朝三小姐謝昭琳處跑去。
「阿昭，阿昭，你可來了，我等了你好久呢!快說，是不是張姨娘又訓你呢?」謝儀琳邊跑邊笑，等到了自家三妹面前就撲上去一把抱住。
跟過來的藝芳正好看到這一幕，不禁感嘆兩位小姐的感情真好，雖然二小姐謝儀琳乃是大夫人所出的嫡小姐，比張姨娘生的三小姐自是高一等的，但每次看她們二人玩在一起，卻是沒有什麼分別。
當然這不是說二小姐待人特別平和。相反，這嫡小姐該有的架子二小姐是一個不少，看看她對同為庶出的四小姐的態度就知道了。
所以說這主要看的還是大夫人的意思，三小姐的生母張姨娘為人謹言慎行，教出來的人也是一樣，大夫人對此很是滿意。反觀生了四小姐的柳姨娘，可就鬧騰多了，最風光的時候大有越過大夫人去的勢頭，好在她最後生的是個小姐，要真是如她所說的是個少爺，這謝家後院的格局恐怕還真要變一變了。
大夫人對張姨娘滿意，於是連帶對三小姐也滿意，她甚至還常常埋怨張姨娘對三小姐過於苛刻，讓小姑娘的日子過得不像小姐，倒像個下人。謝家絕不能出個下人一樣的小姐，所以你張姨娘沒教好的就由我來教，我會把你女兒和我女兒放在一起，也免得外人說三道四。
至於柳姨娘，她那麼能，自己的女兒還是自己帶吧!
說到底，二小姐與三小姐的感情還算是大夫人培養出來的。而柳姨娘，則要為自己當年的囂張跋扈付出代價。
從這件事中就可以看出察言觀色的重要性，對主子們來說是一樣，對她們做下人的就更不必說了。
想到下人，藝芳才驚覺自己身後竟沒有人!回頭一看，只見那四個小丫環居然還直愣愣地站在鞦韆旁發獃!這是怎麼回事?她一邊怒氣沖沖地想，一邊向那邊招手。
看到她招手，那四人才如夢初醒地跑了過來，還沒站穩腳跟，她便開口了:「你們怎麼回事，小姐都過來了，你們卻還站在那裡發獃，難道夫人讓你們伺候的不是小姐，卻是那鞦韆嗎?!」
藝芳的聲音不大不小，充分顯示了大丫環的風範，把四個小姑娘說得不敢抬頭。終於有個個子稍矮的出了聲:「可是李嬤嬤教我們說，主子有要事商量應當迴避。」
這…這叫什麼事?!看了看旁邊兩步遠處正開心地踢著毽子的兩位小姐，藝芳氣得說不出話來。什麼叫有要事商量?!她們連這都搞不清楚嗎，這可是已經入府半年了呀!
「你們聽好了，以後主子叫你們退下才能退下，但也不能走太遠了，其餘時候都跟著，明白了嗎?」
「是，藝芳姐姐。」四個丫環齊聲應答。
見此情景，藝芳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心中不由嘆了口氣。
她今年已經十六歲了，謝府待下人一向寬厚，除了簽了終身賣身契的下人會在府中婚配外，其餘人等都是可以出府的，成了家之後要想繼續在謝府做活也行，自己過活也是可以的。
現在眼看她就要出府嫁人了，接替她伺候二小姐的丫環入府半年竟還如此愚鈍，真是讓人不省心啊!
……
天色微暗，和二姐踢完毽子的謝昭琳慢吞吞地走迴環秀院，一邊走還一邊擦頭上的汗，小臉紅撲撲地，眼睛也亮亮地，看來玩得很是開心。
然而才邁過院門，遠遠看到門口站著的人時，小姑娘一張小臉就變了色，腳步也越發慢了下來。
「紅情，待會兒我跪下來，你也跪下來，然後什麼話也不要說。」她微微側身吩咐身後的丫環。
待得走近了，站在那裡的人的輪廓也越發清晰，不過謝昭琳早就知道，會這樣在門口堵她的，除了張姨娘，再沒有第二個人了。
看到她走近，張姨娘袖子一甩轉身走了，謝昭琳連忙跟上，走到廳內，只見張姨娘已經在椅子上坐好，此刻正冷著一張臉看她。
「回來了呀?二小姐那裡好玩嗎?一定是很好玩吧，不然怎麼會讓你樂不思蜀呢?!」張姨娘的臉上帶著一絲笑意，可是說出來的話卻並沒有那麼好聽。
她話音剛落，便聽得「啪啪」兩聲，一眨眼的工夫謝昭琳和她身後的丫環便已跪在了地上。
儘管如此，張姨娘卻還是沒有解氣，繼續教訓道:「昭琳，你別怪我狠心。你是三小姐沒錯，可你是我生的，跟二小姐是不一樣的。雖然大夫人有心讓你們倆交好，但打的是什麼主意誰也不知道。」
她頓了頓，往門口看了看，似乎是擔心有人偷聽，畢竟她現在正在猜測大夫人居心叵測，給人碰到還是不好的，尤其是那個大夫人送的嬤嬤，名為照看，實為監視。
見沒什麼人過來，她又說話了:「你現在好日子過慣了，以後讓人說嫡庶不分，倒霉的還不是你自己。你是個聰明孩子，姨娘說的話你一定要記住!」
說完后，也沒讓二人起來，看來是有意要給個教訓。但她馬上失望了，因為這時一陣匆匆的腳步聲傳來，伴隨著的還有一個嘹亮的聲音:「三小姐回來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