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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悄然生離意

  起風了,燈火在隨風跳動。


  「將來……為我們所用……」


  那言語在祖豐耳邊回蕩,猶如天雷在腦海中一聲聲炸響:將來果然不是單純行商么?然而,昭公子手下,指定是一大批反賊,可不同他這十餘人不引人注目。


  不說心思剔透,但祖豐自是頗有能力,見識也自是非凡,又怎能猜不出內里蘊藏之意?幾年來的一切,在他眼前一幕幕滑過,他震驚,震驚將來想要用大批反賊,擔大風險,而這般,是欲行何事,答案已不問自明。


  「公子……?」祖豐其實想向天高聲一問:這天生妖孽小公子,才八歲呀!難道你生來便想著做反賊?


  「豐兄!」沐東抬手,睜開眼看向屋頂,說道:「你先別問,我還是那句話,有些事現在談,尚言之過早,但我可以把給你交代的時間提前,去歲我說十年後,現在我可以在五年後便給你交底!」


  沐東此時也想到:他適才那一語出口,一直在刻意迴避的問題,便去掉了那一層面紗,與此同時,他也發現:曾經想得太過簡單,如果不說得相對清楚,便會事倍功半。


  他孤身來了這時空,在交通資訊極不發達的時代,沒有家世背景支撐,要織一張網,註定需要一個漫長的時間,由此,若等他長大之後,再親自來編織,便為時已晚。


  「好了!咱們都先去歇息吧!明日,許昭若是找你談什麼,你把我叫上一塊兒!」言罷,沐東起身,剛行了兩步,他又停下,回頭燦爛一笑,道:「豐兄,既然你選擇相信我這年少小兒,不如一直相信下去,定不會讓你失望!還有,沒到時機之前,咱們只是暗中蟄伏行事,想來並無多大風險。」


  「嗯!」祖豐笑了,許是心緒太多,尚未理清,亦或是有沉重在心頭,頗多壓抑,笑容勉強且難看。


  沐東其實在賭,他賭:天下未亂之時,人的野心並未像野草一般瘋長;他也在賭:祖豐骨子裡還沒有滋生梟雄心思,不會想著用生命安全來禁錮、威脅他。


  當然,他也不是無的放矢,在一起三年多了,對祖豐的人品性格算是有所了解,多少會有一些保證。


  眾人的宿醉,直到第二日中午,方才醒來。


  午飯依舊在趙鷹家裡,飯後,許昭、祖豐、沐東,連同主家,四人對坐。


  許昭打量沐東了幾眼,對祖豐說道:「仲度兄!當年,你們隨張先生離開,我知伯父是讓你們輔佐我那二從兄,卻為何,我未能探知他的音訊?」


  「昭公子二從兄是?」祖豐一怔:「豐從未聽聞!許公只是讓我等追隨張先生,並未告知還有二公子其人!」


  「噢?你們不知?」許昭皺眉,沉思半響,自顧點點頭,應是想到了些許因由。


  「那年,我們按張先生吩咐護送財貨,送達當日,便遇上了官軍,說來還是意外,但是,那次我等十餘人,為了掩護他們撤離,最後活下來的只有豐和……」祖豐差點說了祖茂也活著,話將出口,察覺不妥,他忙一頓,繼而道:「不過當時確有兩年輕公子,隨張先生走了!」


  「是這樣?昭還以為你舍下二兄,自行尋了富貴!」許昭歉然起身,抱拳施了一禮道:「如此,是昭先前誤會仲度兄了,昭在此賠罪,還請仲度兄大量,勿怪唐突冒犯!」


  「不敢!」祖豐忙立身還禮,語聲多有清淡。


  再行坐定,少時,許昭說起了來意:「仲度兄,你應該聽說了,當年我軍戰敗,大部投降,結果全都被官軍處死……說我們是賊,其實我軍士卒大都只是農民罷了……他們何曾想過我們為何起事,又何曾想過行如此狠毒之事,會留下多少孤兒寡母,生存難以為繼!」


  悲天憫人么?這或許是時代特色,造反必須承受的後果!許昭言語中的憤懣,讓沐東頗有觸動,而其哽咽悲戚之狀,不知此人胸中熱血是真是假。


  「昭公子仁義!」趙鷹憤憤之下,卻是出言贊了一句。


  「若有能效勞之處,豐定不推辭!」祖豐也被深深觸動,正如祖郎和凌操母子一樣,那些孤兒寡母,本都是庶民賤民,無田地產業,再沒了男人,生存之艱難可想而知,即便賣身為奴,興許有很多人都無買家光顧。


  「當真?」聽聞祖豐之言,許昭語氣一振:「若仲度兄肯施以援手,昭替他們跪謝!」說話間,離案便要行下跪拜大禮。


  「昭公子不可!」祖豐急急上前托住,哪能收下如此大禮,不經意瞧見一旁沐東面色古怪,才恍然明白:是中了許昭的攻心之策。


  沐東看得明白,不是他陰暗,習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正所謂旁觀者清,他昨夜斟酌了祖豐的判斷,這吳郡相對太平,可不是丹陽或者會稽,許昭等人畢竟有反賊之身份在,多半會有顧忌,所以,他也認為不可能明著來挑事兒,求助之可能更大。


  可是,也因此,沐東暫時絕了收服許昭之算計,此人頗不一般,所謂『客大欺主』,許昭這種掛了反賊名號、屬下甚眾的大客,不是現下的他可以謀算的。


  「昭非為自己,乃是為了幾千婦孺,仲度兄能應承就他們於水火,這一拜,一定得受!」房中,許昭仍在堅持要拜禮,彷彿要用這一拜,換得祖豐不能反悔。


  「豐不敢受!」祖豐依舊托著許昭,面上有訕然和慚色,還有一抹難色。


  沐東聽出了味兒:許昭明顯是有備而來,應是已打聽清楚了祖豐所行之事,恰好有婦人安身之用……他心思突然一轉:夠了,不能再讓許昭說下去,否則待再說出了其他要求,要拒絕便不好看了,得先堵住可能面臨的話題。


  「豐兄!」沐東對許昭微微一笑,出言道:「若說別的,咱們定然幫不上什麼,但是幾千婦孺,我們可以收下!」


  「這位小公子是?」先前讓一童子旁聽,雖有趙鷹眼神示意,卻也未做多的介紹,許昭沒多加留心,此時聽聞童子語氣不同尋常,像是做主之人,訝異萬分。


  「見過昭公子!」沐東示意祖豐趙鷹暫別多說,自個兒站起一抱拳,道:「明人不說暗話,那些婦人,我們現在可以用,孤兒,我們也可以收留,有豐兄在,指定會善待,你大可放心!但是,從今以後,他們和你再沒有半分關係!如果你同意,即日起,便可以分批送來,我們也好儘快安置。」說完,徑自往屋外行去。


  「公子!」趙鷹喚一聲,左看看許昭,右看看祖豐,卻不知該說什麼。


  「你們接著聊!」沐東轉頭一笑,腳步再不停留,看情狀,趙鷹和許昭的情分,多半會引來其他變數。


  出門,迎著刺眼的陽光,目光掃過這一片居住了三年余的地方,沐東心頭悄然生了離意。


  許是擔心停留太久,被泄露了他們這些『越賊餘黨』的行蹤,惹上官府的麻煩,未到晚飯時辰,許昭一行人便匆匆離去了。


  「公子!」送走許昭,祖豐回家,見到沐東,急急趕來說話:「昭公子說和我們談押送護衛之事,我拒絕了!」


  沐東嘴角一抽,先前若不是有此擔心,他又怎會趕著出言,迎著祖豐問詢的眼神,他點點頭道:「我再好好想想,幾千人究竟如何安排,明後天,咱們再定!」


  小民生活,重在經年累月,大日子小日子,熱乎勁兒也就一兩天功夫。


  第三日清晨,村裡的喜慶氣氛已然消散。


  卯時剛過,喜色滿滿的趙鷹到了沐東院外。


  院里,凌操和祖郎加上一眾半大小子,一如往常一樣,都在練舉石墩打熬力氣,見到趙鷹,凌操迎上幾步,強拉出一個笑臉道:「阿……阿父,沐公子和祖叔父他們在後山。」


  「你小子!哈哈哈!」趙鷹遙指大笑,繼而走近,一拍凌操肩膀道:「操兒!想哪般稱呼我都行,叫大兄也可以,看叫個『阿父』把你為難得,呵呵!行了,我去找公子,你自己好好練,趕明兒在咱家也給你弄幾個石墩!」


  「趙大兄,等等!咱們一起!」讓人眼前一亮的牧玥,出現在大門口,等今歲夏天過去,她就該及笄了,漸漸綻放的花樣年歲,不僅身段兒出落得亭亭玉立,那容貌氣質也頗有驚世之感,可以想見再過上兩年,一定是傾城之姿。


  她緊走幾步追上趙鷹,身旁郭秋和冬香提了竹籃隨行,三人眼裡都有不同往日的打量,訝異之光熊熊綻放。


  「女郎,咱老鷹有啥好瞧的?」趙鷹心中瞭然牧玥之訝異,本想打趣幾句,最終又忍住沒有出口,主從之別,他時刻記著。


  村後山坡上,迎著暖陽,三人正在緩步行走,祖豐遠遠看見趙鷹,與身旁沐東及另一青年文士示意,而後皆注目瞧去,沐東嘴角一抽,口中嘀咕了兩句,頓時,三人齊齊狎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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